拉起他没有插着针头挂点滴的左手,姐姐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只会微微地笑.
圭贤很激动,呼吸一急促,氧气罩上都喷上了细密的水雾.姐姐让他别说话,自己却一开口眼眶就红了起来:"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想,安心养伤..."
圭贤眨眨眼睛.
医生提醒道:"病情还不稳定呢,还是留他一个人吧."姐姐不舍地握握他的手,"我请了半个月的假,明天我再来吧."然后松开,走了出去.圭贤的努力斜着眼睛,默默送别她的背影.
走廊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有了意识之后还是昏天暗地的混乱,醒过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睡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圭贤闭上了眼睛,浑身都难受,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之前爸妈进来探视过,妈妈哭着哭着就和爸爸吵起来要让圭贤放弃当艺人,安心读书.看到圭贤漂移掉的心电图,医生护士马上请出了他们.
圭贤从那个时候就从疼痛和麻药的反复里拾起了思考.什么都不想怎么能挨过这些难熬的时间和疼痛.圭贤甚至试着动了四肢来确定是不是缺胳膊少腿了.
痛,却不知道是哪里痛.圭贤是真的怕了.直到听见医生说了情况,才安心.
人生在一场让人后怕的意外之后,变得更加宝贵起来.
就连回忆也幸福得奢侈.
假期马上就要告一段落,看看日程,那些暂停的新加的通告排起来也够折腾人的了.
成员们死皮赖脸地说通了经纪人,终于在休假最后一天去看了圭贤.
胸腔里的消了积血后,才得做肋骨的复位手术,至于盆骨的,还有好几次大大小小的手术.圭贤前两天刚刚上过手术台,还没恢复过来,状况不怎么好.
经纪人千叮咛万嘱咐,说千万不能打搅到他,更不能打搅到家属.
进了病房,成员们都很沉默.看到圭贤的样子,成员们吵闹的本事也拿不出来了.连圭贤都有这样安静的时候,以前的混世小魔王无力地倚在靠枕上,虽然已经摘掉了氧气罩,可是脸上没了血色,还泛着黄.
一百句听来的消息都比不上眼见的震撼人心.只是圭贤投来的一个眼神而已,其中就包含了太多情绪.没说上几句话,厉旭东海赫在就开始吸鼻子抽泣.
晟敏只是坐在边上淡淡地看着,握着圭贤的手就没有放开过.
"哥,我还以为我不能和你说话了."圭贤开了口,实在太虚弱,连声音都很细微.晟敏狠狠地点着头,握着的手不自觉地抓得紧了一些.圭贤继续说:"好在还能说话,也不是残废."
"你就一定要把我弄哭么?"晟敏问道.好不容易想起这件事不再习惯性地流眼泪,圭贤又这样招惹他.
圭贤愣了愣,苦笑了起来:"想哭的是我..."
"那也别让我看见."晟敏抿抿嘴,笑了起来.小狐狸一样的眼睛俏俏的,有晶亮的光在闪.沉淀了太多悲伤的眼睛,有着用眼泪冲刷出来的明澈."快点好起来吧,我们都在等你."
"不是应该让我安心地慢慢养伤么,怎么可以催啊."
"对着你真是讲不出来这种话..."
有些事情不能逆转,可是有些事情却永远不会变.
晟敏一直没有哭,就连跟着成员们最后一个出去的时候都不忘回头对圭贤笑笑.
走到电梯口正好遇到了送晚饭来的姐姐.
姐姐对他们笑笑,第一句话就是"怎么东海又哭了啊?"东海死鸭子嘴硬,皱皱小脸,说道:"那是消毒药水熏的."厉旭偷笑,幸好刚刚动作快,已经抹掉了眼泪.
"还有厉旭哦."姐姐格格地笑.
厉旭的表情就垮了下去:"我没有哭..."
简单地聊了几句以后,道了别.
"晟敏啊..."
转身前姐姐叫住了他.
"嗯?"晟敏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盯着姐姐.
"哎,不知道该怎么说..."姐姐拨弄着手里的保温饭盒,"总之会好的吧."
晟敏点点头.
"谢谢."
姐姐的眼神很闪烁,晟敏总觉得她是有别的话要说.
第 48 章
我们在等你,可是通告也在等我们.
这是才干小子和圭贤道别时无奈的感叹.虽然有通告是好事,可是休息了一段时间,人有些发懒了.
又见到了偶像世界的工作组,六缺一的T恭敬地打着招呼,接受着工作人员的安慰和祝福.PD说因为暂停了拍摄,原本的计划都乱了,临时找了作家编了个新的环节,做隐藏摄像机.
赫在正好出去接了个电话,于是被光荣地定为下套对象.
希澈摸摸自己已经染回黑色的头发,讲了句大家都想不到的话:"这样不太好吧?"连工作人员都愣了愣."你真的是希澈哥么?"强仁故作惊讶地张大了嘴.
于是希澈用坏脾气和暴力倾向帮强仁巩固了对金希澈其人的认知.
神童也想不明白,希澈怎么就突然好心起来.晟敏隐约觉得是因为希澈先前在化妆间看到了赫在扶着腰的样子吧,对和自己有相同经历的人总是会有莫名的亲近感.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玩闹,赫在还是一如既往地好骗.直到拍摄结束去吃散伙饭的时候,赫在还扯着晟敏的衣角,抱怨连连:"真是吓死了,我真的以为要出事了呢."
神童嘲笑他:"怎么会想到枪啊,真是电影看多了."
既然一起吃饭,酒就肯定少不了.强仁还和工作人员讲的高兴,希澈就兴奋地红着个脸跑去骚扰赫在,捏着他的脸说了一通感人的胡话.当然摄像小红灯一灭就出现了暴力镜头.
"你们老小怎么样了啊?不要紧吧?"漂亮的前辈本来不想问,但是一起吃饭总得找些话说.
晟敏沾了点酒,脸红红的,摇着头:"没事没事,好得很呢."
"这样啊,那么好听的声音,早点回来就好了."前辈也放了心,往椅背一靠,突然发现旁边过来了个人.原来是强仁跑过来搭讪:"圭贤那小子声音好听,嘴巴毒着呢."
"这样的才好啊."
另一位也点头附和:"对,不然没意思了呢."
强仁眼神恳切,认真地做着美女们的思想工作:"而且很懒...啧啧,出门都不带钱包的,这样的男人怎么行啊.说真的,SUJU里最出色的最绅士的是强仁啊."
"还有晟敏."小狐狸也顺便和出色的绅士沾个边.
"你就算了..."强仁一副怜悯的表情摇摇头,然后对着笑得很开心的前辈们说道,"你们的电话号码是?"
生活好像回到了原本的轨道.
虽然偶尔还是感到寂寞,尤其是拍电影到大晚上,回到房间的时候.身体很疲劳,头脑却渐渐清楚起来.中间那张床不知道空了有多久了.
不知不觉一个春季过去,12个人的日子还要继续么?
东海突然感性起来,翻上中间那张床,打了几个滚,然后感叹:"圭贤要是知道你有空就帮他晒被子,该感动得哭了."
"他哪有这种良知."晟敏去扯东海身下的被子,拍着他的背,"NG王,回自己床上去."
"哥...明天正洙哥就能回来了,你说,圭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应该也快了吧."东海赖在被子上不肯走,瘫死在上头.晟敏扯不动,干脆由他去了,自己先钻回了被窝.
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快啊,起码得半年吧."
被子有阳光的味道,干燥而温暖.东海呆呆地想着,吸吸鼻子,半天才说出一句:"我想他了..."
结果没有答话,晟敏已经睡过去了.
就算是太严重的伤,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愈合.
虽然还是行走不很方便,不敢使力,可至少还是能恢复了活动.终于说服了妈妈,住回了宿舍里.
成员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庆祝party,宿舍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尽管才一年,却已经熟悉了这里的每个角落,每张笑靥.圭贤一面惊叹一面走进这个阔别了两个月的地方.
不止一次地想过再踏进这里会是什么情景,自己又会是什么表情.
可是真的发生的时候,只觉得恍恍惚惚,不像是真的.
记得初进宿舍时候,两边都很不情愿.可是只是短短的一年,就完全不一样了.
"庆祝我们game圭的重生吧~~"
"今天非得灌倒你~~~嘿嘿,你逃不掉了~~~~"
"可是哥啊,他还是病人啊."
"不打紧不打紧,都不说医生和家长都不会知道的."
"酒徒啊酒徒..."
"明天还有通告呢,少开几灌吧."
"才8箱好吧,这么多人呢,等下你下去买!!"
"烦死了烦死了."
一堆人依旧闹哄哄的.
晟敏转过头,冲着他笑:"傻瓜,还愣着干什么."
圭贤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还站在门外.
"进来啊."晟敏又催道.
一探身,剧烈的疼痛就传遍全身.
圭贤猛地睁开眼,透过窗帘看见外面的天还蒙蒙亮.
宿舍的门口刚才还那么清晰,却根本只是做梦而已.晟敏他回头的笑容,让圭贤进门.就算做梦,也还是没有能够踏进那扇门.他们在里面,圭贤在外面.
前一天又动了一次小手术,太急切地盼着康复,才会做这样傻里傻气的梦的吧.
可是要是能变成真的,傻气也没关系了.
离梦太近太美好,怎么忍受现实的煎熬.
圭贤试着去翻身,发现动动胯骨都不太可能,只得放弃.接下来几天又没办法坐起来了吧,游戏也好看书也好只能是想想了.时间还真是难打发.
心里默默地数着上次见到成员是什么时候了.
五天?一周?或是更久?
电视上老是能见到他们的新闻和节目,什么电影什么综艺.
尽管安慰自己马上就能回去了,还是忍不住失落起来.
几个月之前,自己也曾经和他们站在一起,看着摄像机亮起红灯就挂上练习了好多遍的笑容,上了车就算瞌睡连连还是得留心压坏发型,在宿舍里玩游戏而放弃睡眠结果因为赖床被哥哥们打.
这样辛苦的日子,过去了才发现其中的美好.
第 49 章
电影进入了后期制作,成员们得了小休假.晟敏还回家了一趟,一回来宿舍就被等候多时的厉旭拉住.
听到圭贤要退出的消息,晟敏也不很意外.
厉旭倒是急了:"哥,你就没有什么想法么?"
晟敏摇摇头:"只要他好好的,也无所谓了."
"听说伯母最近和公司在交涉,好像连违约金也谈妥了...要是真的退出了怎么办啊."
"怎么办啊..."晟敏重复了一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顾盯着自己脚下的行李箱,脑子嗡嗡地响.
问了几个哥哥.
艺声说不清楚,圭贤没有说起过.
强仁说只知道伯母偷偷地给他转院了,经纪人都找不到,已经消失十天了.
李特甚至说,伯母已经找了国外的医院要把圭贤送出去,等康复了就在外面念大学.
希澈说,肯定不是本人的意愿.
韩庚说,不要急不要急,没有决定,不是嘛?
退出SUJU,退出公司,退出这个圈子.
这才意识到是多么严重的事.
本来就是那么不同的两个人,若是连这点交集也没有了,别说是相爱相处,就连相见都不可能的吧.以前也是发生过这种事,要好的练习生,仰慕的前辈,授课的老师.
离开了,联系就越来越少,就连见了面也只剩下打招呼.
晟敏想都不敢想,要是和圭贤变成陌路会怎样.
播过电话,可是那头只有服务台冰冷的录音了.
晟敏紧张得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上回才通过电话,他越来越会撒娇,要帮忙带这样带那样.上回才去医院看过他,他抱怨说老是玩游戏,手指的茧越来越厚了.
也许这些都会淡出自己的生命,然后连回忆都模糊起来.
消失得彻底.
晟敏托了几个朋友,辗转了好几个私人的大医院,还是没有找到.最后从强仁的号码簿里翻到圭贤姐姐的电话,拨了过去.才终于知道圭贤转去了城郊某个新造的医院里,登记的名字用的是家里长辈的才没有被公司找到.
神童和晟敏一道打车过去了.
找到那间病房,晟敏急切地在门口透过上面的玻璃张望着.
看到床前那个熟悉的背影,晟敏总算松了一口气,人都快软下来.神童拍着他安慰道:"好了好了,还是找到了."晟敏狠狠地点着头,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里面的人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开门出来.
晟敏赶紧躲到神童身后,偷偷抹掉眼泪.
"怎么老是看到你们哭呢.每次去后台也是这样,总能看到SUJU不一样的一面呢."姐姐无奈地笑笑.
两人打了招呼,姐姐转身关了门,示意他们去走廊说话.
圭贤被告知只是转到这家医院方便康复训练.姐姐也以为是这样,要不是晟敏的电话,可能就真给家长骗了去.
"妈妈有这种念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想到不是说说而已."
"不是圭贤的主意?"
姐姐摇头:"怎么可能,我也不会答应的."
"难道真的..."
"应该还有回转余地吧...妈妈一向嘴硬心软,我会和她谈谈的."
无论发生什么,时间都不会停止的脚步,一丝不乱的节奏,跨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空虚的白昼黑夜.
病房里
厉旭放下一袋子水果,从口袋摸出张sony的ms卡给圭贤:"基范帮你烧了好几个游戏,够你打发时间了."
"是哪些啊?"
"这些我哪知道,自己看啊."
圭贤把ms往PSP里一插,开机开动.厉旭有点无语:"你叫我过来就是帮你带这个么?"
"我先看看嘛..."
"就知道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来的就你一个人?"
"嗯."
宿舍里
东海问晟敏:"哥,天方地轴还早吧?"
"嗯."
"刚才厉旭说去医院看圭贤,你怎么不去啊?"
厉旭出发的时候就问过了.晟敏摇摇头:"干嘛去啊...倒是你,别忘了今晚一起上天方啊."
第 50 章
圭贤松了一口气,轻笑起来,说:"幸好晟敏哥没有来."
"为什么啊?"厉旭很不解,以前圭贤可是眼巴巴地盼着晟敏过来的.
圭贤说:"这副样子,还是别看了.省得看了难受."
"晓得...哥,到底为什么不去啊?"
晟敏说:"他一定不想让我见到他那傻样的,死要面子的家伙."
东海点头,圭贤的确是这么个人.
"有带去什么东西么?"
"汉江挂面."
东海愣了一愣,格格笑了起来."哥你还记得啊?"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以前刚刚住进他们房间的时候,圭贤突然非常诚恳地要感谢两位哥哥的照顾,下厨烧拉面.虽然没有异味和异色,厨房也没有异样.
可是晟敏在面汤里打捞了好几筷子才夹到几根面.艺声说圭贤是引了滔滔汉江水煮了这么锅气势恢宏的拉面.
于是厉旭还是SUJU的煮面担当.
圭贤作为汉江挂面的创始人,享受了一年免下厨优待.
"不过他让我带了东西,他说是汉江挂面."厉旭递上保温饭盒.
圭贤小心地打开,发现是骨头汤.
"骗谁哦."一面这么说着,一面还是拿着筷子伸里头搅了两下.结果捞出几根面来.
厉旭哈哈直笑,眼睛都没了:"我看着晟敏哥放进去的呢."
"这小狐狸越来越懂冷幽默了."
圭贤走下床,躺了太久走路都不顺,恢复的训练已经一周了,才勉勉强强像样了点.扶着厉旭的肩,圭贤走了几步,盆骨还是生硬的痛.
"这么急着走会不会出事啊?"
"才不会.你扶好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不想让晟敏哥看见了...他肯定不会让你这么胡来的,也只有好心的我帮帮你了."挪了几步,厉旭就感觉肩上变重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