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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三郎——by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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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次闻声停下手上的进度。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吉三郎在颤抖着出气,房间很黑,他身上烫得可怕。
"可......可以给我一点酒么?"
藏次忍不住笑了一下,直起身子,顺便拉着倒在地上僵直的吉三郎坐起来。
酒剩得不多,藏次倒了半杯递给吉三郎,后者伸出手去接:
"谢谢--啊--"
手指已经碰到酒杯,还是眼睁睁看着它从指缝里掉下去。高浓度的烈酒悉数洒在身上,冷冰冰的,又火辣辣的,一时间香气四溢。
吉三郎慌乱中抬起头,正对上黑暗中藏次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尽管现在他的反应已经相当迟钝,还是立刻嗅出不寻常的危险气息。
藏次无可奈何地笑笑,一仰头把剩下的酒全灌进嘴里,然后非常用力地扳住吉三郎的肩,不容抗拒地把他摁倒在地上。
从对方口中传来的辛辣的液体,呛得吉三郎头昏眼花。酒精和血液冲上头顶无处发泄,只能在冗长的吻中寻找缓和。
吉三郎没有喊,他只是一直紧紧地抱着藏次,将咬破的血全部吞了下去。
于是暗房里只剩下喘息的声音和只言片语意义不明的字句。

 

 


吉三郎今年十五岁,即使以夜樱的眼光看,也还是个小孩子。
他确实经常做一些很孩子气的事,比如生气的时候对人大打出手,比如忽然翻脸把酒泼到客人脸上,比如某一天装病对任何人不理不睬。但这不妨碍别人喜欢他。熟客私下里说,吉三郎是夜每屋这么长时间最可口的一枚青梅,甜中带着酸涩,却叫人欲罢不能。
吉三郎不要求什么前戏什么润滑,从来都是很干脆的要求对方直接上。他做爱的时候就像一只野兽,没有任何技巧而言,只是单纯的凭借原始的本能寻找自己的快乐。最后往往是客人在兴奋中精疲力尽,他也已经鲜血淋漓。第二天早上的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溅着暗红色的血和粘稠的液体仿佛一场战争,清理的人在打开房门的一霎那几乎不敢正视。只是这样的疼痛,这样的凌辱,吉三郎的眼中却总是看不到满足,只有更多源源不断的攫取的渴求的目光。他就像一头饥饿的狮子,用自己的身体拼命追逐着什么,遍体鳞伤之后才能有少许的安息。
"工作"的时候不能开灯,大概是唯一一点美中不足了。客人都表示在黑暗中听见那样令人陶醉的呻吟,却不能看到他迷离的表情,心里实在痒得难受。吉三郎从不在房间里点灯,只有清晨第一缕曙光射入,照亮经过一夜疯狂之后的残骸,才让人相信昨晚的快乐不是一场梦。为了这份宛如梦中相会的淋漓尽致的愉悦,客人喜欢这个年轻的孩子,一如喜欢他鲜嫩的躯体。
所以吉三郎终于正式接下了新之助头牌的位置,可以自由出入,可以稍微选择喜欢的客人,没有人敢再对他呼来喝去。只是也没有人再像以前一样和他说话。不出门的时候,吉三郎像新之助一样靠在二楼的门口。他不擦粉,也不抽烟,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低头做事都不敢抬头看自己一眼,嘴角不自觉扯出一丝冷笑。
藏次很久没有和吉三郎说过话了。有时候从楼梯下的走廊走过,看见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便抬头向上看。吉三郎看见藏次在看自己,冷冷的笑意更加浓,有时候还会从喉咙里忍不住憋出一声"哼......"藏次锁着眉头一言不发,想象着此刻吉三郎苍白的面容下,隐藏着一幅怎样伤痕累累的身躯,一个自己无论如何也摸不透的灵魂。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对视,直到老板醉醺醺的嚷嚷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藏次收回目光继续走路。吉三郎转身回房,关门。

这天,藏次陪着扭扭捏捏的小姐坐在轿子里,透过小小的窗户看见外面的街道上闪过一丝熟悉的白色,于是便挑起帘子一直看目不转睛。直到身边的小姐不满意的抱怨,藏次先生,外面是不是有非常漂亮的人,所以你才看得如此出神?
藏次笑笑,抬起小姐的下巴亲轻轻一啄,看清楚了,她比不上你。
吉三郎走出几步回头,看着那顶渐渐远去的轿子,冷冷一笑。

就在回眸的一瞬间,突然整个人一震。
不远处走来三个人,中间一个白衣服的拿着一串丸子爱惜地在吃,不时和身边一大一小两个人谈笑风生。他的笑容干净透明,仿佛这世间一切肮脏都被隔绝在外;但是清澈的眼神之下,隐藏着凌驾于一切的魄力与寒冷,相较之下,身边两个带着刀的倒像孩童一般没大没小了。
那人拥有和吉三郎镜像一般相似的容貌,却有着完全不同的表情和生命。
他的声音一如他的笑容,温暖而低沉,总带着几分笑意。他叫身边的两个人"新八""左之助"。
而身边那两个人嘻嘻哈哈的称呼他为"冲田君"。
冲田总司,剑法精湛、深受爱戴的新撰组第一番队队长,虽然也有人叫他"壬生狼"。
吉三郎愣愣地站在马路中间僵硬,直到冲田他们越走越近,突然一个激灵,赶紧闪进旁边的小巷。那三个人刚刚走过来,好像听到什么骚动,匆匆忙忙回头赶去。
吉三郎紧紧贴在墙上,一身冷汗。直到听见那三人的脚步越来越远,他才听清自己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心跳,粗重的喘息声,在四下一片沉寂中,格外刺耳。
"砰!"他一拳打在墙壁上,死死咬住发白的嘴唇--
"浑蛋--我干嘛要躲!!"

轿子没走出多远,突然剧烈的停下了,小姐受惊,整个人撞在藏次身上,惊恐的叫道:"发生什么事了?"
仕女走过来慌慌张张地说:"前面有骚动,好像是浪人在捣乱!"
"又是那些浪人么?好可怕,他们为什么一直要出来捣乱!"小姐惊魂未定。
藏次皱皱眉头,轻轻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你不要动,我出去看看。"
"你不要去!"小姐着急地拉住她,"浪人很危险!"
藏次挣开小姐的手,温柔地笑道:"天晚了,你早点回去吧。外面太不安定了。"

果不其然,三个浪人在为难一个小女孩,那女孩好像不会说话,只是害怕地抱着自己的东西。
然后一个红头发的小鬼头不自量力地冲出来强出头。
幸好有两个看上去身手不错的好心陌生人出来解了围。
看起来很正常的一般骚动,藏次想着,转身刚想走,突然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身后笑着招呼:"喂!--这里这里!"
藏次不可置信地回头,顺着声音的方向,那两个小鬼从人群中像泥鳅一样钻过去,而那一头,一个笑得无比开心的白衣服的人在向他们招手。
一瞬间的大脑短路:--阿吉?
不对,虽然长得很像,但是不是。那人比吉三郎瘦一些,脸颊也不是那么红润,看上去身体不大好;但是他的笑容异常的明亮,虽然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病气,却让看到他笑容的人无比愉快。那人回头对在混乱中心继续制造混乱的一大一小两个活宝笑道:"交给你们啦!",然后带着两个孩子拔腿就跑。
看起来这才是个最喜欢制造混乱并且乐在其中的人......
藏次挑挑眉毛。
如果吉三郎也能有这样的笑,也会很好看吧。
他正这么想着,回头撞到人。
"--阿吉!"
这次真的是本人了,藏次不禁叫了出来。
吉三郎低着头,身体哆嗦得厉害。他伸出手死死揪住藏次的衣襟,仿佛攥着最后一根稻草。
"----------------啊啊啊啊啊啊!!!!!!----------"吉三郎带着哭腔的叫喊,湮没在四周看热闹的嘈杂中。

 

 


越来越燥热的晚上,逐渐浓密的绿荫,在人们懒得注意当中,夏天,一如刚刚过去的那个樱花盛开的春日,悄悄地来了。只是它没有驱散严寒的幸福暖意,顶多是让人的脾气更加火爆而已。

下午,藏次路过后院,看见吉三郎闭着眼睛靠在水井边上。
这里比较隐蔽安静,正是几年之前新之助经常欺负吉三郎的地方。现在新之助的尸骨已经化成一堆土,其他的孩子也都长大成人,过着他们在夜每屋早就安排好的生活。
吉三郎呢,他现在的生活,是不是也一早就被预订好了呢?
藏次走过去,发现吉三郎居然真的是睡着了。微微敞开的衣襟,身体随着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长长的刘海盖住了大半边脸,但还能看到额头上细细的汗珠。太阳渐渐晒过来了,吉三郎不知道。
藏次盯着他刘海下面白皙年轻的脸,突然想看看当时的伤是不是真地留下了疤痕,便伸手去拨他的头发。
"别碰我。"吉三郎突然开口道,推开藏次的手。
藏次一愣,笑道:"你没睡着?"
"这么热,怎么睡得着!"吉三郎的声音火气十足,焦躁地抬手擦一把汗,他的衣服袖口上都绣着精致的花纹。
藏次笑道:"既然觉得热,为什么不换个地方?"
吉三郎面无表情:"--不知道。"他低下头若有所思,"大概是懒吧。"
"因为懒,你就宁可被太阳晒。"藏次坐在他身边一起晒太阳,"因为懒,你就懒得去改变,懒得动,懒得做任何事,宁可忍着。"
吉三郎大笑出声:"比如忍着这个地方!"
"阿吉,"藏次把手压在吉三郎头发上,"你不用对我隐藏什么,自己的情绪还是想法。"
难得的,这次吉三郎没有打开藏次的手,而是直直地盯着他的腰间看。
藏次低头,自己的腰间佩着一把武士刀。
"没什么,最近不大太平而已。"藏次掩饰地笑笑,一边把刀往后挪了挪。
吉三郎轻轻吹了一声口哨。还没等藏次反应过来,吉三郎已经抢了自己的刀冲了出去。"哧--"伴随着刀锋出鞘的铁器摩擦之声,正午的阳光下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晃得藏次一瞬间睁不开眼睛。
"真不错啊,藏次。"吉三郎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这个送给我吧。"
"不可以。"藏次脸色一沉,"这个不是小孩子的玩具,还回来。"
"哗!--"铁器滑破空气的声音,锋利的白光突然险险贴着眉角擦过。藏次站定脚步,吉三郎就在几步之外拿刀指着自己,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神却无比寒冷。他浑身一沉,炎热的午后,居然有一阵寒气涌上头顶,惊得一个寒颤。
"真小气......"吉三郎满脸遗憾,"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破玩意儿!"
藏次定睛看阳光下一身晃眼白色的少年,才发现吉三郎拿刀出刀的样子,居然有板有眼。
"阿吉,你......会用?"藏次诧异地脱口而出。
"哎。"吉三郎一边把玩着那把刀,一边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父亲大人教的。"

记忆中,吉三郎是被人在母亲的尸体边发现的,藏次一直以为他和其他那些孤儿一样,父母都是生活在乡间死于灾祸的无名氏,没想到吉三郎的父亲居然会教他使用武士刀。
"阿吉,你的父亲是武士?"藏次将信将疑地问。
吉三郎歪头想了一会儿,不大确定地说:"不记得了......家里可能是开道馆的吧?父亲大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一直有很多人来找他比试......我真的记不清了。"他索性停止思考,无谓地笑笑。
"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只来得及教会我拿刀的姿势。"说着,拿着藏次的刀对着空气斩了几下,打得漫天落叶乱飞。
"不要玩了,给我。"藏次厉声道。
吉三郎却向后躲开,放低身子笑道:"藏次,要不要我们比划一下吧!好久没拿刀了,感觉很怀念啊!"
藏次正色道:"我不和你玩,快把刀还给我--这个给你。"
说着,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扔过去。
"这是--"吉三郎脸色一白,抬手接住,"这个在你那里?"
这把匕首,正是当时吉三郎杀死新之助的武器,藏次收了起来,只是按照老板的吩咐,一直没还给他。
吉三郎望着这把匕首,眼中浮现出几丝不多见的温暖柔和的表情。"好久不见......"他喃喃着,小心地将匕首抽出来,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地吸进一口气。
随后脸色突然一白,冷冷地直起身子,随手将匕首扔在地上。
"臭掉了。"他轻声道。
"嗯?"藏次从刚才看到吉三郎的举动就很不理解,看到他在一瞬间转变态度,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臭掉了,"吉三郎面无表情淡淡道,"沾满了新之助血的味道,臭掉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对我没用了。"
藏次将匕首捡起来:"为什么?"
吉三郎淡淡一笑:"本来这上面是母亲大人的味道。"
藏次心中一沉。
吉三郎拿过匕首握住,然后很认真地、慢慢作出一个向下刺的动作:"我亲手刺进去的--本来沾满了母亲大人的味道。"
藏次突然觉得头顶的太阳无比寒冷,一如眼前微微笑着的孩子。
"母亲大人想自杀,但是已经没有力气了,只刺进去一半。然后她求我帮帮她--"吉三郎一边带着不属于自己的笑容说着,一边不断重复着那个向下刺的动作,一下,一下,心惊肉跳。
藏次走过去一把抱住那个一下一下刺穿空气的孩子,来不及收回的刀锋刺进胸口,有一点疼,还有一点冷。
"没关系的,反正母亲大人长什么样子......我都忘记了......"吉三郎的声音脆得可怕,仿佛只要稍稍一碰,就会崩溃。
四周很安静,吉三郎把头闷在藏次怀里唧唧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依稀中远处传来老板熟悉的破锣一般的吆喝和急促的脚步声,藏次放开吉三郎,顺便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口,还好,不深,只是流了一点血。
老板"噔噔噔"冲过来刚想骂,看见吉三郎手里的刀和藏次身上的血,脸色大变不自禁后退几步,连忙换了一幅表情笑哈哈道:"没事没事......吉三郎啊,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准备一下晚上的......"
"知道了,"吉三郎打了个哈欠,"我现在就上去,行了吧。"
"好好好,那就好......"老板继续哈哈假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藏次身上的伤口。
"等等,阿吉。"藏次把自己的刀递过去,"这个给你。"
"不用了。"吉三郎轻描淡写地摆摆手。
"可是你不是--"
吉三郎回过头来将匕首放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上面红色的液体。
"现在又有新的味道了......我喜欢的味道。"
那抹邪媚的笑容,似曾相识。

 

 


这年夏天,拥戴德川幕府的新撰组与提倡维新的攘夷志士之间的冲突愈加激化。不断有浪人被抓进壬生寺本部问话;巡逻队士的尸体也经常被发现遗弃在清晨的京都街头。
这样的情况下,街头偶尔多了那么一两具尸体,本来不会是什么特别值得关心的事。
死者都是些青壮年男子,大多是地方上有名望的武士。他们的伤口又深又狠,杀手丝毫没有留情,出手致命。
有看见的人这样描述:
女人披着淡紫色纱罗,像一缕轻烟从远方飘来;她的步履轻盈沉稳,黑色长发下冰冷的面容带着淡淡的笑意;女人精致的唇角微微上扬,向来人伸出苍白的手指;他们沉迷于女人的美貌,哪怕她的呼吸带着鲜血的气;被选中者的死亡只在一瞬间,反抗几乎是不可想象的;看着脚下的死体,女人惨白的面颊泛起甜蜜的笑意;她拿走他们的刀剑,从此占有他们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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