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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语——by白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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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不是还在吐蕃的一个叫墨脱的山谷吗?

黑马白马竞逐,出轮台县后一直沿天山路奔走,过了伊州,又过沙州,一路在雪砾戈壁上飞驰,公子的病躯只能半死不活拖着。到瓜州当晚找了店宿下,龙香玉打点起精神,才走来问我如何到北庭之事,问完脸都变了,公子头一遭知道她也有大惊失色的表情。
翌日一早进入玉门关,公子舒了口气,车马放缓,从葫芦河渡过,我一颗心放了下来。随后数日,又穿过几座州城,除了歇宿用膳,几乎马不停蹄地赶路。
十天后到了兰州。车马停下,停在疏红苑。
我没想与这小园还挺有缘,可惜时值冷冬,十一月的兰州虽不似北庭大雪飘飏,却也风冷院寒。十来株桃树枝头料峭,剩几把瘦骨架。公子被安置在沉香住过的那间主屋,这一回,沉香自然与我同房。
床架上还挂着他当时刺我的青轲剑,我眯眼一笑,回过头,愣了。
"老仙翁,你咋在这?"
老仙翁就是丹阳子,青衣楼的炼丹药师,长得就是南极仙翁的模样,不过丹阳子没拐子,大葫芦系在腰间。葫芦装的也不是酒,是名副其实的仙丹灵药。
"来给你疗毒治病。"声音像肺腔里挤出来,他一只手搭上我腕,眯了眼把脉,额头的皱纹一抖一抖,仿佛要掉下来。
我知道丹阳子自诩举世无双的功夫是炼丹,但青衣楼中却无人不知,他的医术远在炼丹之上。他时常哼哼地一句话,医道药道,药比医难三分。无人当一回事。大多数人崇拜的总是他精湛的医术。
我瞅着他垂胸的白须,心情好,极想给剪个花样。
丹阳子给人看诊,从来不超过一刻钟,但这回足足给我把了两刻钟的脉,又看了一刻钟的气色,然后像北庭那位回春圣手,连个子卯寅丑也不说就出去了。
我心情立时回落,惴惴不安,沉香探窗望一眼,过来对我说:"老仙翁在园子里看树枝。"
我勉强笑一下,他趴我胸上,忽然又说:"笑天,我不喜欢这间房,咱们换一个。"
"咋了?咱以前就住这间。"
"你以前住左手那间!"
"......那换那间吧,没把剑晃啊晃,倒也安心些。"
折腾着下人换好房,丹阳子又迈步进来,问:"公子可是去过极寒之地?"
我撇撇嘴,医者望闻问切,他总算想起要问,道:"在天山脚下,雪沼冰湖,冻了九天九夜。"
他随即出去,我抖抖耳朵,听他在门外跟龙香玉略陈病情,说我毒不深伤不重,就是拖的时间太久,又受了极寒,阳气大损,毒伤治好之后还得固本养元,做一番调理。我松口气,那意思不就是要给我大补特补,玄耀他的灵丹妙药?
我打个呵欠,沉香在一旁发呆,叫了几句才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我皱着眉问他怎么了,他揽住我,下巴紧紧抵我肩上,半晌才说:"笑天,马车在城里晃的时候,我又看到木觉和尚了。"
马车从凉州到鄯州的路上,我一直在担忧。
虽说他舅舅狼心狗肺,对他见死不救,但两人毕竟是甥舅,吐蕃那一封"任凭处置"的书信,想来王将军也是职责在身,不得已为之。沉香又不是个狠心的人,我就怕他经过鄯州时要去登府拜望。
王忠嗣身为河东、河西、陇右、朔方四镇节度使,拥兵天下,人到了他手里,想抢出来谈何容易。
所幸沉香并没有去。
离开鄯州时,我乐得差点蹦起来。他还莫名其妙。
可惜我日防夜防,还是拦不住他要思乡。
臭小子,这模样还不就是想家了么?

在疏红苑住了一天,王海贵才给我露个脸。
左右无人,沉香一大早地不知是不是溜厨房看药去,下人们都隔了门候着。王海贵先问候几句,拉了把椅子,坐着沉吟。我一瞧就知他有话说,翻个白眼,心想老头子养的人就是不干不脆,全给公子摆城府。
"王舵主别是又犯了规矩,要公子给你说情吧?"
王海贵一笑,这回倒没那么卑躬屈节,只斟酌着说:"公子,属下其实没犯过什么规矩......"
我皱眉,上回劫掠边商的事他给抹干净了?
"有些事本以为瞒着公子更好,可是如今瞧来,不说清楚反倒是害了公子。"
老海龟深沉着。我眉皱得更大力,"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起身给我一揖,道:"属下欺瞒公子,那夜并无让人劫掳隋王世子,他会出现在金汤客栈,其实是外人所为。"
我一颤,与沉香有关的事总教人不安。王海贵慢慢往下说:"其实公子上回来兰州,一半是楼主安排,一半却是别人算计好的。隋王世子奉旨到鄯州,来去必经兰州城,所以有人引了你来与他相遇。这一事当时楼主却不曾料到,他让你来查帐也是别有深意。"
我撇撇嘴,"老头子做事向来有深意,这关沉香啥事?!"
"公子别急,属下一件件说与你听。第一事,公子来兰州查帐,其实是做个幌子。想必公子也知青衣楼出了内奸,此人与洗剑山庄里通外合,卖了许多私密贵货与吐蕃,楼主是想借查帐之事打草惊蛇,进而引蛇出洞。第二事,劫掳隋王世子是郎家所为,当时属下虽已查悉,却怕公子冲动去寻事,误了楼主捉蛇大计,因而自承了掳人的罪名。"
他望我一眼,有一句话忍住了不说,我猜也猜得出,不就是想说公子好色,被他顺水推舟圆了谎嘛!娘的,全把我当猴耍!我捂着胸低咳,恶狠狠问:"龟兹商人的事呢?也是事先算好的?"
"这倒不是。郎家几次走货都从兰州过,那一次边防查得严,他们索性将丝绸兵器藏在龟兹人的货物里,想蒙混过关。属下瞧不过眼,才让底下人找个借口劫了来。可惜郎依依年轻沉不住气,隔几日竟上门索货,明明白白现了形。"
我冷着声,"那个宝盒也是郎家弄来哄我玩的?"
王海贵摇头,"公子为何如此想?宝盒确是从龟兹商队的头领处夺来,盒上的锁属下那时还来不及撬开就给小金索去了。听那头领说,里头装的是一幅绣品,西域处流传已久的什么天女神绣,得到了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属下当时不以为然,也就没实话相告。那些胡虏番人,竟学汉人说些神鬼莫测的事,确实可笑。公子不妨当它是个意外。"
我不作声。老海龟不知那幅绣品绣的是沉香,自然不以为是郎家在故弄玄虚,我却怀疑那龟兹人是与郎氏勾结好的,故意反设了套让青衣楼钻。忽然心一动,又问:"杀死那几个龟兹人的,是郎朵拉月英?"
王海贵一怔,"属下不知此人姓名,但若是郎家之人,便八九不离十了。她可是会使范阳滚青门的刀法?"
郎朵拉月英会使许多门派的绝招,何止滚青门刀法?想她当时在兰州,五姑姑的婢女菁儿也在兰州,那时我的处境可说是危若悬卵,却毫不自知。想想又是一阵后怕。
王海贵没再多说什么,让我好好养病,就离去了。
他前脚一走,龙香玉后脚踏进来,满脸挂笑地来揪我耳朵,我此时哪躲得开,被她不轻不重揪住,听着她说:"笑笑啊,你在北庭吃苦药的时候,姐跑龟兹查明白了,那几个送你香香画绣的龟兹人,全是清白的,没一个跟郎家有勾结。"

那天,侯小金告诉我,沉香一早溜出了疏红苑,龙香玉叫了七八人暗中随着,但全跟丢了。我盘着膝练混元功,没理他。
午膳的时候,沉香回来,坐桌边一直搅菜,被我塞了三大碗。
下午我继续练功,窗外阴云暗涌,他转着珠子发呆。我眼观鼻,鼻观心,抱元守一,保持心无旁鹜的样子。半个时辰后龙香玉走进来,站一下又簌簌簌地出去。我依然恍若未见。十二周天一遍遍地转,灵台逐渐空明。
便清清晰晰地感觉到,经脉间缓缓流转的气流,是那么微弱。
十几年前老头子教我混元功,说得最多的不是功法要义,而是简简明明的四个字:持之以恒。十几年来我从没把这四字真经放心上,和过日子一样,我练功向来都是随心所欲。老头子从来不逼我,他对待我的态度,总像默然纵容着。
我从没想到有一天会觉得自己弱小。在天山脚下,雪地死域,鬼门关打了几转后,我终于意识到这可怕的一点。
连郎朵拉月英一掌都挡不了的弱小。
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的弱小。
连求生都无能为力的弱小。
让我像从半空倒栽下来般害怕并且失落。睁开眼,行功毕却感觉不到强健如常的失落,像一朵乌云徘徊不去。
沉香埋着头,坐床畔理一堆衣服,屋中光线昏弱,越发瞧不清他的脸。
那堆衣服华贵崭新,他一件件捧手上摸。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薰衣香,一阵寒风吹入,又吹冷了这香气。我凑过去翻了翻,吸口气,"好香好精致的冬衣,我倒忘了那些衣匠一直在给你忙活,这才送来的吧?"
他点点头,脸上仍是明暗不清的表情。
我拣起一件鸦青色的夹袄给他穿上,他举手来阻,也不抬头,说:"你好好去坐着,不用理我。"我当然不理他,又挑一条白狐围脖作衬,掠好了垂落的发丝,才端起那张世间无双的脸,轻声说:"前些日子让你吃苦头了,以后我会好好练功,练成天下第一,不让人欺负咱们。"
沉香眨眨眼。我将头埋入他颈窝间,贴着狐毛,感觉十分舒服。他却像痒了,一把抽去围脖,我在他滑腻的颈肤上细磨,袍袄上的香气一丝丝钻入鼻,嗅不出是哪一种香料。我知他身上还三不五时藏着几个香包,百香杂扰,依稀已寻不到他初来时那阵清淡的荷香。
"香小猪,小香猪~"磨着蹭着,那弱小的乌云不知飞哪去,眼前只见白肤腻肌。
沉香放下衣服,手在我腰上一搭又放开,我慢慢咬他脖子,舌头细细碰。他再把我腰环住,手指按着我袍带。我喘口气,知道身体不好,不敢真个挑逗他。
"笑天......"他手指猛然一紧,望着我的神色有几分难解,像犹豫像惶忧,却又纷纷隐在滚起的一抹淡嫣色中。我情不自禁抚去,他把我推倒被上,袍带扯开。
"你......我没力气,沉香......"
"你不用动,我来!"
他翻身上来,锦裘香袄一件件褪落,我打了个冷颤,小腹处一股火热却慢慢窜升。原来已多日不曾与他欢爱。
沉香做得格外压抑小心,动手的时候,看似粗鲁,手劲却比女人还温柔。我勾住他亲吻,两人相望辗转间,他忽然狠狠咬下。我唇上发痛,同一时刻,却又感觉到下身被火热紧实地裹住。
"沉香......"含糊的呻吟在两人唇间溢出,他埋头在我胸膛磨咬,一下重一下轻,我一阵热一阵冷,在销魂的欲海中浮沉。
世上再无人及他。

丹阳子隔日又为我看脉,花白胡子抖了抖,叹息连连。
他离去不久,龙香玉进来,冲着一旁的沉香笑,眼中两把闪闪的刀。"香香啊,姐房里床大,你跟姐那边睡两晚。"
我一阵恶寒,沉香飞奔出去,半晌眼眶红红地捧来一碗药,坐床头喂我。
我这阵子享尽他温柔,心肺都要掏给他,哪舍得他委屈,但见他神情异常地难过,想都没想一个枕头砸龙香玉去。她抱住了,笑眼中寒意更深,"三日后回戎州,笑笑,你掂掂自己还有几两肉回去见娘?"
说完拎着枕头出去,像拎着一把排骨。
我吃了药又睡了一会,起来练功时左右寻不见沉香。
侯小金说:"公子睡下后,他一个人出苑去了,这回四娘子没叫人跟。"
我想像昨日一样沉住气,却怎么都做不到,才发着火要人去寻,桃枝下碧影一闪,那挂念的人已像抹精灵出现。我立在门旁,看他发飞衣舞地冲来,狠狠揽住。
两日后,苗子过来打点行装,准备起程的物品。
他站在窗口,呆呆地看浓云枯枝,北风吹舞着袍带珠饰,叮叮当当响不住。
我大步冲出屋子,树下攀了些横杈竖桠扎头上,又冲回来,大摇大摆晃他面前,搔首弄姿。沉香转着眼珠儿瞅着,突然一阵大笑,抱住我亲吻。我就爱他这飞扬神采,纯真笑靥,心头一轻,也跟着展颜而笑,"过几日,我身子大好了,咱们再上宝塔寺烧香去!"
他笑容渐渐敛去,望着我眼中不知因何闪出一丝悲哀,我惶然,却听他低低说,"笑天,你不要对别人笑,你一笑,那些女孩子都瞪着你瞧,我不喜欢。"
我不住点头,无来由地想起王海贵的话,那幅绣像会是瑶天神绣吗?
我的小香猪,你会是那只小仓鼠吗?
半夜忽从梦中醒来,黑乎乎中见他怔坐着的身影,像一团随时消失的幻象。我抱住他,手一摸,抹到满脸泪水。
我颤声问:"你这是怎么了?"
他伏在我肩头,泪流不止:"笑天,我真不知,会害了你......"
"说什么浑话,公子这不好好着!"
他揩揩脸,在暗光里看着我,忽然抬手取出个小盒子,打开来,一颗玉脂莹润的圆珠子。他捏了起来,送我嘴边,"你吃了它就会好了。"
清沁药香扑鼻,原来是颗玉丹。我皱起眉,"你去见木觉和尚了?这是他给的?"
他点点头,又轻轻嗯一声。
玉丹抵着唇,我乍然已明白,公子中的毒挨的掌,多多少少无不与苯教牵扯上关系,木觉是苯教叛徒,自然有他们秘制的特效药。只是沉香实没必要去寻他,有丹阳子在,阎罗王的勾魂汤都算不得什么。
这颗药,其实吃不吃都无所谓。
只是,那眼泪一滴滴掉落我手背......我一张口吞了。
玉丹入口化去,清凉的香气流窜至四肢百骇,浑身通泰。我略略有些惊讶,舞动着手脚趁机宽慰他,"这是仙丹,你瞧,我已经好多了。"
沉香噗嗤一笑,抱住我亲,不住亲,两人亲吻着睡去。屋外呼咻的风声一会响一会静,天悄悄翻出鱼肚白。我却一惊而起,向侧扑去,哪里还扑得到他人?
拉了门去找,跑过峥峋的桃林,绕过鲤池水亭,寒冷的冬晨,园苑寂寂,下人们才陆续起身。我摇摇晃晃走出疏红苑,沿着街路走几步,张望一阵。冬阳透出云霾,淡淡照着屋瓴桂树,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咬着牙,几乎要哭出来:"沉香!沉香!"
他在哪里?桂树下忽然一个声音哽咽:"你总是找不到我......"
我惊喜望去。鸦青夹袄,围一条狐皮白围脖,他垂泪相望。身后不远,是那个白袍和尚木觉。
"你要走了吗?回长安?"我走到他面前,恍惚问。
他浑身颤抖,像是在强忍悲痛,却始终流泪不语。
"别哭了,大男人掉眼泪多丢脸!过几天我病好了,就去长安找你。"
他突然揽住我,在耳畔断断续续说:"娘、娘要我回去......你好好养病,好好练功,等练成天下第一了,我就来找你。"
我瞪大眼,他袖子往脸上一揩,又狠狠说:"我会想办法见你的,你不准来找我!"
放了我大步朝木觉走去,我追两步,木觉和尚伸手拦住,竟是满脸堪不破功业的欢喜,"贫僧好不容易劝得他回去,施主请勿再横加阻拦!"
我愤愤瞪去,瞧他带着沉香越走越远,快要消失时,沉香回过头,喊:"记住我的话!"声音在晨街间铮然一落,人便不见。
我回过头,才觉得揪心揪肺地痛。

第四十一章 练剑
回戎州的路上,依然病怏怏躺着。丹阳子摇着葫芦倒药,龙香玉在一旁数念:"这野孩子,真不知犯了什么傻劲,大清早的鞋子不穿,站在树底下发呆......老仙翁,你别只顾着身子,脑瓜儿也得给他治治!"
我忍了忍,没忍住,咆哮:"龙香玉!柳叶死的时候你哭成啥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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