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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唯有绝望,最干净——by何处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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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碰触让人成瘾,他没有移开手,用指尖轻轻划着苍白的脸,划上他软软的头发,在滑至颈部时,有略微的停顿,他拨开谷瑜后颈的发。
那里的伤口,宋兆天很熟悉,他记得展龙是用什么恐怖的工具留下的,他甚至记得自己在观看时涌起的呕吐感,记得报告里对这处最深的伤痕没有感情的描述。
--但无论多糟糕的伤,毕竟是皮外伤,伤口的情况却好好坏坏,那么长时间,还会渗血,好像渗入了诅咒,难以痊愈。

回想重见的场景,还有那个安全套,宋兆天又生出厌弃的情绪,那种许多肮脏的手抚摸只属于他的犯人的幻想侵害了他的理智:一个赤身裸体泥沼中的天使,对他露出虚伪的纯净笑容。
被欺骗的感觉让他发疯......身体却按照直觉行动,违背了理智,一点点靠近沉睡的谷瑜。
手指轻轻抚摸着伤口周围的皮肤,他的脸靠近了他的脸,在嘴唇快碰到谷瑜额头的时候,高大的成年男人颤抖着,像一个悲伤的孩子扭曲了表情。

谷瑜依然睡的很沉,宋兆天把他的手指插入谷瑜头发,用很轻柔的动作,环抱他肮脏的犯人,流泪满面。

安眠药量大或者谷瑜很久没有那么好的睡一觉了,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仍陷在梦境里。
七点时,在沙发上呆坐了一整天的宋兆天接到了来自何中西的电话,何帅哥似乎很着急,几乎在用吼的。

"你还没有和他那个吧?"
对方没有回应,何中西以为自己表述含糊,但一时找不到委婉的措辞:"你,还没有和他上过床吧?"
过了几秒钟,宋兆天才用慢半拍的冰冷语气反问:"怎么了?"
"我在医院,我刚才查到了他和在夜店买下他的人的化验单--"
似乎为了避免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医学名词,宋兆天打断他:"谷瑜他感染了。"
何中西愣了一下,沉默了。
宋兆天用的是陈述句。

"......你没有和他--"
电话挂断。

谷瑜在晚上才醒来,宋兆天带他去餐厅吃晚饭,谷瑜在看到满满一桌荤菜后惊讶的望着宋兆天,宋兆天淡淡笑了笑:"我记得你喜欢吃肉,吃完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十点过了,游乐场已经关门,因为宋兆天和游乐场主打过招呼,有个穿游乐场制服的年轻人帮他们开了门,带他们进入空荡荡的园内。

夜间的游乐场,所有的游乐设施都安静的停靠在黑夜里,在不同的玩具上画有不同的卡通人物,谷瑜有种感觉,好像这些奇怪又可爱的家伙会突然动起来,在游乐场里跳舞狂欢。
宋兆天挽着他的手,跟着年轻人,到达巨大的摩天轮下。

东部繁华城市,它的摩天轮也格外壮观。
年轻人在操控台上开启了开关,摩天轮上所有的灯瞬间亮起,夜空中,勾画出闪亮而巨大的环状,好像天空洒落了用星星编织的光环。

宋兆天拉着谷瑜上了摩天轮。
当摩天轮缓缓上升,谷瑜的眼睛发亮了,他站在玻璃前,凝视着脚下逐渐清晰的城市,他的表情中有一种对于高度的痴迷,叫宋兆天很迷茫。他于是站到谷瑜身后,望着他眼中的城市。
这个城市灯火通明,仿佛把黑夜烧着了一块......靠紧的身体也很烫,好像也将要燃烧起来。

宋兆天用下巴蹭着谷瑜的脖子,梦呓一般喃喃:"你就像这个城市,而我在你身后望着你。"

无论走得有多远,你也不能逃离我。

 



番外 Naked Man

在花洒下闭上眼,抬起头,温水覆脸滑下,生出一点不恼人的窒息感觉,谷瑜张开嘴,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在水里摇晃了一下脑袋,手摸索着,把水关了。
离开酒吧有四个月了,天逐步转热,还不至于吹空调,不过洗浴完毕后,还是会觉得身上热烘烘的。把身体擦干,推开浴室门就是自己的房间,谷瑜也没甚顾虑,走了出来。

"......陈先生。"
原来料想该空无一人的房间蓦然多了个人,谷瑜一丝不挂僵立在浴室门口,一只脚已经下意识往后缩了一步。

陈佑祥看着谷瑜发窘,笑了笑,将谷瑜扔在床上的干净衣服拿起来,走到谷瑜跟前,递给他。
"谢谢陈先生。"谷瑜有些慌张的把衣服接过来,遮住自己的下身,现在不是stark naked了,然而感觉似乎比赤身裸体更糟糕。
反正退也退了,干脆道了歉彻底缩进浴室里,又快又轻的把门关了。

呼--
谷瑜背靠着门,下嘴唇外翘,呼出一口气,把额头上的湿发吹得动了动,看了眼手里的衣服,暗想自己真不该大意。
把脑袋往汗衫里一塞,衣服摩挲皮肤,浴室还留着刚才洗浴的水蒸气,谷瑜很快觉出热来,有点自嘲的想着刚才的羞耻心。

身体里还有羞耻心那种易碎高贵的东西么?还是陈先生从没有碰过他,每次点他都只和他聊天,即便买下他也只是相敬如宾白养他这些日子,让自己对自己生出错觉,好像自己也可以成为被那样对待的普通人,而不是被称为MB或更难听的名词?

谷瑜已经忘了穿衣服这码事,袖子伸进去一个,半悬着挂在脖子上,望着浴室顶灯,想起了态度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那样的反应,其实是最真实的吧。

打开门,谷瑜看见陈佑祥靠在书桌边上看书,有点出神,表情也和平常见到的谦和亲切不同,眉宇间好像隐藏什么烦恼,有刀光剑影般的杀气一闪掠过。
"陈先生。"谷瑜叫了他一声。
陈佑祥闻声转头,脸上又是那种稳重安心的笑容了。
"把身体擦干,出来穿衣服也可以,不必觉得尴尬,"陈佑祥把书搁在一边,"酒吧那会儿,我不知道你还在念书......现在还没高考,要不继续念吧?"
谷瑜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把希冀写得满脸都是,但很快的,它们又一个个消失不见:"不用了,而且我也没钱付学费......"
除了干以前那种肮脏的事,谷瑜吞下下半句,黯然神伤,垂下脑袋。
头发因此遮掉了额头,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由于情绪波动而产生细微的表情变化,有点少年的悲伤和忧郁,并不深,也不矫情掩饰,这种不设防的率真确实容易让人心动。

"你真漂亮,过几年会成为帅小伙子。"陈佑祥说,但语气是值得质疑的,并不完全像是在赞美,有点伤感。
谷瑜有些惊讶,抬起头,却看见了熟悉的宽容微笑,心也就宽了,被一个对他似乎没有身体欲望,四十多岁称得上长辈的男人夸奖,也没什么好奇怪吧。

"那个你想躲开的人,肯定对你很执着吧。"一直维持着淡定笑容的陈佑祥,语气依然平稳的转到让眼前的少年脸色苍白的话题上。
"陈先生--"
"原先对于我的要求强烈拒绝的小瑜,因为他的执着困扰了,然后答应我了?"
"不是的。"
陈佑祥侧着脸,像是杂思考:"难道他不是客人?"
谷瑜有些艰难的点头。
"我一直瞒着他,但他终究知道了,"明显的悲伤让谷瑜的声音也开始发抖,"我很自私,想着,也许能瞒到还清债务,然后上了大学,等再稳定一些就告诉他--"
"就算到了那一天,你也不会告诉他吧。"
谷瑜嘴唇上的血色也褪去了。
陈佑祥眼中现出一丝不忍,很快强制压制下去,注视着谷瑜,好像在鼓励他往下讲,但谷瑜一度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颤颤巍巍的说:"陈先生,你说得对,我不会说的,因为害怕,怕对我好的人会伤透心离开,让我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不,那还不是更糟糕的。"
"什么更糟糕?你连他做出选择的机会也没给,也许,他愿意重新接纳你,不是不可能。"陈佑祥轻声细语的诱引他往下说。

谷瑜是信任眼前的男人的,他试了几次,才能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但那声音就如同杜鹃泣血,让满屋子都充满了悲伤的血腥味。
"我不能给他机会选择,我怕,最怕最怕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在我的一生里,所有关心过我爱我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他的眼睛里噙着泪,耳朵发红,声音也越发高亢,"他们遗弃了我!"

妈妈悬吊在小屋中间摇晃的景象,这原本被宋兆天的温柔模糊的陈旧影像,重新侵蚀着谷瑜的思维,甚至绳子摩擦横梁发出的吱吱声也出现了,在那天失去听力的左耳边,摇晃着。
他下意识紧紧摁住左耳,想着母亲的样子,美丽的死相恐怖的微笑的母亲,曾答应和他永远在一起的母亲,在最后遗弃了他,一个人去了黑暗里。

陈佑祥走到摇摇欲坠的谷瑜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还想见他吗?"
谷瑜全身是汗的摇头。
"最后问你一句,你确定?"
他轻轻的扭了下脖子。
陈佑祥低头吻了他,谷瑜惊讶的往后避开。
他很快发觉宠物躲闪主人的行为愚蠢,垂首承受。

吻一直不停,冰冷的,从嘴唇到眉梢,沿耳朵下巴直到脖颈,衣服被解开,陈佑祥的手很大很厚实,有些糙并不令人生厌,这一切原本顺理成章。
但过程中,谷瑜在悲伤的恍惚中轻微的迷惑,陈佑祥似乎并不满意或者喜欢这样的交合,尽管对于过程,他做得一丝不苟。

"我安排一下,你可以继续读书。"
"不,不需要了。"谷瑜躺在床上,用毯子裹住身体。
"......那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您不必为我做什么,应该是我能为您做什么......陈先生有大公司吧,也许我可以帮您,打打杂也好。"
"小瑜,你不必担心钱,我可以供你--"
谷瑜打断他,甚至笑了笑:"不管您买我的原因是什么,您真是好主人!"

虽然赤身裸体,虽然房里的灯光不好,这微笑依然纯净而明亮,照亮了房间,甚至人心底的阴暗面,就像刚刚从水里捞起的水晶石,明净透彻没有杂质。

陈佑祥看了逐渐闭上眼睛的谷瑜许久,起身离开。
在他走出房间前,床上传来将要进入梦乡的困意的祝福,有一点点沙哑:"陈先生,您是好人,希望您和阿天都能幸福。"

关上门,回到房里,陈佑祥难以成眠,他想到很久以前,年轻时,经济宽裕的时候,他在一家慢调酒吧里听到的歌曲,Naked man:昏暗的酒吧里,蓝调女歌手穿着暗红色性感晚装,坐在舞台左方,灯光从右边打入,把她照亮,她低着头,用浑厚的声音在台上吟唱:
他一直赤身裸体,从身体到思想,连最基本的防御都不屑
他一直毫无防备,从身体到思想,让所有聪明人自觉笨重......

 

 

第 24 章
"我的眼流下你的泪,你的手犯下我的罪。"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回去后,我帮你找医院和医生。"
返程飞机上,宋兆天带上眼罩,平静的说。
听众在慌张,宋兆天不想看到,可没法不知道,他摸索着抓住谷瑜冰冷的手。
"你让我花了点时间来猜。"宋兆天往后靠了靠。
谷瑜望着他,眼中是满满的无能为力。
"无法愈合的伤口,"宋兆天露出没有愉悦的微笑,"还有可笑的安全套。"
他把谷瑜的手举高,贴着自己的下巴:"你怕什么呢?我不排斥戴着多余的东西进入你,所以不需要担心被遗弃的问题--况且你不是也逃跑过?"
"阿天--"
宋兆天举起手指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别那么叫,我现在对回忆陈年烂事没有兴趣......你只要知道,现在你的身心,都是我的。"
带着眼罩的宋兆天,仿佛能透过黑漆漆严密的布料看到谷瑜,他的神色很冷静,他的脸颊带着坚毅的成熟线条:"从现在开始,你要为我活着,无论会遇到什么,不准后退,不准逃跑,不准往后看。"

有一段时间的沉寂,谷瑜以为他睡着了,但那仅仅是个含义不明的沉默。
宋兆天仰头靠着座椅,张开嘴唇。
眼前的黑暗是轻柔的,溢出如同被翻旧的老杂志上泛黄的倦意,那里有来自过去的心情。

通往北边山坡的小道......
路边人高的杂草......
再往里头是宽广的田野......

说着对陈年烂事没有兴趣的人,在沉闷的机舱里,闻到一股清爽的海风,带着幽淡的咸味。

宋兆天以前看到过很多相关治疗的新闻,每每总是听到"重大发现"或者"突破"之类的字眼,他想着这么多次突破,总归会有办法的,但城里医院的普通医生却以一个业内者的绝对权威,破灭了一个门外汉的幻想。
宋兆天告诉主治医生,病人知道病情,没必要把残酷的事实复述一遍。
而但凡一天治疗结束,宋兆天就把谷瑜接回家里,为了避免谷瑜的事外传,无论有多忙,他亲自开车接送。

爆出因混乱性行为得病感染的展龙,躲在城市某个阴暗角落苟延残喘,他突然打来电话,他向宋兆天要谷瑜。
穷途末路的野兽,声音里有毁灭的火药味。

"我比他更想要你的命。"
宋兆天说得不大声,却用了很大的力气。

谷瑜的样子像是听从了宋兆天的话,不过问治疗过程,机械接受。伤口艰难愈合的同时,他的胃口逐渐变差,体重骤减,宋兆天总觉得他在缓慢减少,体重或者生命,直到再没有"谷瑜"这个个体的存在。
于是他依旧冷淡,但夜夜让谷瑜睡在身边。
作为自己的感情,他没法对肮脏的天使坦白,但他不能让他离开。
谷瑜消耗得太快,好像只要稍不留神,就会找不到了。

那将不是四年,也不是在世界上的另一个地方......那是永远,那是消失。

元宵节,宋兆天赶着时间把谷瑜从医院接回来,然后让小严开车载他去重要的晚宴,谷瑜于是一个人呆在宋兆天的房间里。
在衣帽间拿换洗的衣服时,他看到衣帽间堆的很混乱的衣服,好像宋兆天从不让佣人整理那里。

他把乱糟糟的衣服稍许理了一下。
在架子底下,他发现一只沾满灰尘的箱子,好像有很久没有被打开。
箱子里面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甚至还有玩具汽车,小人书,像是宋兆天收藏的记忆。
他看到一张照片,女人的黑白老照片,她甜美的笑,和宋兆天有几分相像,接着,是一座卡丁车比赛的亚军奖杯,一大堆啤酒拉环串成的链子,一把瑞士军刀以及其他小东西。
在箱底的地方,他找到一件汗衫,他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不知道在那里看到过。
似乎是很重要的记忆,他拼命的想,拼命的想......眼前开始浮现一条扬起灰尘的小路。

谷瑜把脸贴在衣服上,闻到一股陈年的味道,也闻到遥远过去吹来的带着汗味的海风。
放下衣服,谷瑜的脸已经湿了,他呆呆望着箱子,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箱底。

他恸哭不止。

 

 

第 25 章
"从不不相信男人间会有超越喜欢的东西在......也许上天是想嘲笑我,让我重见了遗失已久的‘礼物'。"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陈佑祥,年轻时算是个青年才俊,有自己的企业,但后来扩张过快,运营上出了问题。
这很寻常,生意场里不断有人在赚钱,那总得有人赔钱,有人成功,必有人失败。

但这个人还是有点特别的。
经陈的朋友回忆,陈佑祥喜欢爵士和蓝调,他老婆就是一位出色的酒吧歌手。
何中西从没想过和酒吧歌手的婚姻,但歌手也是普通人,也要吃饭睡觉,也要结婚,说到底,这没什么奇怪,唯一让何中西困惑的,是他和他老婆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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