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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夏——by尤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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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老头子打来电话说已经回美国了,问我打算什麽时候回去,我把电话递给曲渐,实在是不知道该给老爷子怎样的回答。靠著床坐在地板上随意的翻动扔在地上的报纸,是曲渐带回来的,清一色的大头条:冷血杀手肢解年轻女子。有几张地下流行的小报甚至列出了,死者是洪门一把手陈某的现任情人,有更甚者还列了时间表,把陈宏溢从中学到现在的风流史都给挖了出来,暗自苦笑,无聊的人果然遍地都是,香港就是这样。
不经意的一瞥,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曹悦妹。
差点把她给忘了,绑架事件过後一直都没有再想起过的女人突然之间就窜进我脑海,曹悦妹是锺远和王其的人,这样的话,Arlene之死跟她有关的几率也就不大,除非……差点没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本能的拒绝,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麽会如此排斥,可说真的,一切不是没有可能──为情。
这时,曲渐拍著我的肩膀在我旁边坐下,顺手递一只烟给我:“回去吗?”
我低著头,视线停留在写著曹悦妹名字的报纸上:“不。”
曲渐叹著气一手盖在我头顶,随意揉揉我的发丝,难得的温柔语气:“被甩了,第一次。”
“也许吧,”我吸一口烟,吐出,“但还不能走。”
“嗯?”
“锺远给陈宏溢找了个大活儿,我怕他一个应付不来。”
“还执著呢!我从没发现你有这特质。”
“他救过我一次,没理由不还,更何况是我害的。”
“没你他也打算跟锺远、王其当面干起来。”曲渐侧著身伸手抱住我的脖子,“你在想什麽?叶允,竟然这麽婆婆妈妈……”
“错了,我很坚定。”我打断他。
记得听过这麽一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如今,欠陈宏溢的,也是时候该还了,不光是几条人命,还有他长久以来对我付出的感情。说这话,不是我高尚,不是我痴情,只是直觉告诉我必须留下来,现在的事情太多太杂,锺远、王其、曹悦妹、不知名的卧底,甚至还有那个一直在暗中操控毒品交易四长老中的某人……处在这个关节,我想帮他。
“好,随你。”
“我会回美国,但不是现在。”
“不生气?”曲渐是真的乐起来,打趣我道。
“非常生气,”的确,在观塘别墅跟陈宏溢吵架那会,我几乎没控制住要跟他打起来,或许是最後在陈宏溢眼里看见那抹悲伤,或许是回来被一路冷风吹得清醒不少,“但这是另外一回事。”
“你开始相信他了?”
诧异的回视曲渐,才发觉真的如他所说,好像自己在跟陈宏溢接触後改变了不少,我竟然也开始试著相信别人。从初遇的碰撞到现在再次分离,无论我还是陈宏溢,在这个过程中,我相信我们任何一个都是有所改变的,渐渐知道磨平身上防备的刺而去配合对方,但在其中,我们又坚持著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久而久之,在不经意的回首间才看得清楚,两个足够独立有主见的男人相爱,也不是多麽难的事情。一切,都在自己。
“是,他值得。”微微一笑,对自己、对他做出肯定。

64

我并不知道在这样的时间踏进“诱惑”是否合适,可事到如今,我已经无法忍受只是坐在老公寓里怀著不安的心情等待消息,无法不揣测陈宏溢现阶段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我想我需要考虑怎麽主动出手去帮助他,而不是就这样在无知无觉中被攻得措手不及,终究是按耐不住独自行动了。
习惯性在角落的深色沙发落座,点一杯长岛冰茶,暗自留心场内情形。如果说Arlene的死对这家店没有一点影响,那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可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和谐,说不清楚陈宏溢是如何做到,但可以肯定他的情况似乎还不坏。
进入午夜场,人数逐渐增多,场内一改先前优雅的蓝绿色基调,片刻被炫目的红绿光芒替换,形形色色的男女卸去白日里的伪装,肆意放浪在此,亲吻、拥抱当然已不在话下,对上眼的便可直接同去包房逍遥,香港的夜,才要开始。
我没忘记刚来香港那会,就被洪门的豹哥请进去过,和陈宏溢的交集也由此开始。他那过於清冷的眼神,伴著成熟男性浑然天成的魅惑气息,瞬间吸引我全部的目光,我很难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愫,不局限於单纯的喜欢或者欣赏,对他,我的欲望是赤裸裸存在的。就像他一样,用那样暧昧的眼神望著我,然後把所有感觉付之於行动,嘴唇的贴合,身体的碰撞,心与心的交汇,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间就给了我最完美的答案。
事实证明,我最初迟疑的抗拒也只是徒劳,但既然事情发展的方向非我所能掌控,於是,顺著心意走下去,只能是现在唯一的选择。所以,我来了。
陈宏溢,如果非要结束,那就在开始的地方,让一切化整为零。
有人在我旁边坐下,飘离的思绪被扯回来,我有些烦躁的抬头,诧异的盯著眼前的男人……是罗烈,他正一脸好笑的看著我,颇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怎麽来了?”
“这里没有挂著‘禁止罗督察入内’的牌子。”惊讶於他突如其来的转变,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中规中矩的罗烈口中说出。
“别告诉我,你想通过我找陈宏溢。”
“宾果,我们的人找不到他。”罗烈一脸悠闲的表情,著实让我摸不著头脑,“我真有点佩服那家夥,三天两头的搞失踪。”
我皱眉:“你看起来似乎并不著急。”
“如果你是我,早就应该习惯他的做派,完全不顾别人的想法,极为武断的一个人,而且……”
我打断他,干脆的说道:“你找错人了,我没有他任何消息。”
“有没有去过伯爵?”罗烈突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
“没有。”这个关头,我不认为他会在那种看似高雅的娱乐场所出现,以至於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去伯爵逮他,但经罗烈提醒,我才惊觉,似乎一直忽略了陈宏溢本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又怎能肯定他的生活习惯。
“不试试?”
“现在?”
罗烈点头:“他没事,那家夥一向命硬,要知道我从做刚警察的起就盯上他,到现在为止,他在警局留下的档案就是一张白纸。”
“你这是在安慰我。”我无奈的苦笑。
“算是。”
“多谢,”用双手盖住面颊,茫然的靠在沙发上,我想,现在的我需要别人的建议,罗烈也行。虽然一直在克制自己,但要真一点都不走神还是有点难以做到,所以我选择对整个局势有利的。
跟罗烈到伯爵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後的事情了,直接订了包房上楼,才知道罗烈竟也是这里的VIP会员,看我翻白眼,他笑言:“查案方便。”
我总算能理解陈宏溢那句话,罗烈是为了抓他能执著到死的那种人。
在伯爵,我们都没有刻意去打听陈宏溢,安心的待在包房里打球,期间曲渐来了电话,说两个小时候也会过来,这种情况,我们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来个守株待兔。
这几天我常常有种错觉,好像从十三岁起上帝就在跟我开一个很大的玩笑。
亲眼目睹母亲被强暴、嗜血杀人、选择性记忆障碍、到现在跟一个男人纠缠不清,如果不是被陈宏溢“丢弃”,我根本没有认真的去想过自己究竟经历过什麽,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神经大条的家夥,过去被漠视掉的痛苦,原来仅仅是在刻意的逃避。而如今,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十几年来被遗忘的现实突然之间硬生生摆在我面前,陈宏溢却没有给我一丁点时间来安抚自己的伤疤,他……失踪了,确切的说,是他本人不想见我。行动电话被告知停机,观塘别墅也没有再回去过,我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因素,却连他身边的洛基也联系不上。对我来说,陈宏溢就像忽然之间从人间蒸发一样,但我,却什麽也做不了。

65
凌晨时分,曲渐准时踏入包房,样子略显疲惫。近段时间,为了陈宏溢的事情搞到焦头烂额还有这家夥,可我却从未说过一句感激之类的话,说实话,我也说不出口,不是说“感谢”两个字有多麽得难为情,而是怕彼此之间显得太过见外,一个全力的付出,一个安心的接受,游戏似的生活方式让我们乐此不疲。在曲渐看来,我的接受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
放下球杆回头,嘴角微挑起来。
“知道没进展还笑。”他走进来脱下外套顺手扔在沙发上,我把球杆递给他:“我从不期望,洪门的事太多太杂,就是理清状况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不管怎样,我们必须自己保持清醒。”
他迟疑了一下,兴许是累了,球杆没接,随手抽过桌面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含住嘴里,眼睛瞟向在场的罗烈,又回头看我。
“说吧,有你亲自出马,想来总是有点收获的,罗督察一定也很想知道。”
总觉得心底有个洞,我在最底处,罗烈站在洞口向我伸出手,陈宏溢站在他身後,观看。难以想象,我对罗烈的信任达到什麽样的程度,但如果是陈宏溢,他也一定会选择相信罗烈吧,所以会在洪门毒品事件後第一个找上他,会被他所重视,就算是利用也好,这至少说明罗烈是个正直重义的男人。而罗烈,也一定不想就这样失去陈宏溢这个重要的对手,对他,不遗余力的救助,是罗烈一定会做的,一定会。
曲渐迎向落地窗背对我们站著,看不到表情,只听得他长长的一声叹息:“洪门下面的场子出现大量的交易,明目张胆的……是‘四号’。”
我愕然,转头看向罗烈:“宏溢不是答应不会让四号流向市场?”
後者却默不作声,顿时发现自己被欺骗了。妈的,第几次了,不止陈宏溢,连罗烈也把我排斥在外。
来不及细想已经上前一把抓住罗烈的手臂,压低声音问:“你知道什麽?是陷害!陈宏溢身边有卧底,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片刻,他慢声道:“不止是我,”视线转向七点锺方向,他抬起头,“陈宏溢,你最清楚不是吗?”
进门就知道包房里有摄像头,但从没考虑过那头的监控人就是陈宏溢本人,罗烈是太了解他的手段了,才会如此肯定。
不出十分锺,那个逃避我近半个月的男人再次出现,黑发黑眸,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迈著矫健的步伐走到眼前,一手抚上我的脸颊,深深凝望著我,低语:“没想到你这麽执著。”
“玩我你很开心。”我只觉一片混乱,原来被置身事外也会如此不甘。
“不想让你太难做。”
“你现在让我难做。”
“我道歉。”我以为他会解释,我以为我们会像以前一样打一架了事,可接下来他所说的却给我当头一棒,“叶允,我要结婚了。”
我没说话,抬头紧紧锁住他的目光,想从里面发现什麽,我无法明辨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还是他说得根本就是事实,可他没有逃避,认真的回视,淡漠到看不出任何色彩的双眸。我闭上眼睛,重重的深呼吸,想借给自己一点力量,最终却仍旧忽略不掉内心真实存在的感情,这一次,是我惨败。
良久的把视线停留在陈宏溢的双眸,然後走至到落地窗前,远远地看向外面的黑幕,再度开口,声音掩不住的颤抖:“什麽时候?”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也乐见其成。都是明白人,苦心挽留的样子,我叶允做不到,转过身双手环胸,悲凉转瞬用清眸隐藏几分伤心。
“下月十号。”
“给我请帖。”
他如寒冰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过,略微沈吟了一下,道:“不。”
“一定要。”我把心一横,冷言,“陈宏溢,你又想做什麽,上一次你怀疑我杀死Arlene,这一次你告诉我你要结婚,我很期待下一次,你带给我怎样的惊喜。”
“事实不会改变。”
“你一向说到做到,我信。告诉我,对方是谁?”
“Flora。”
“常成海的外孙女。”我霍然。
“你知道了。”
霎时觉得内心烦闷,自嘲一笑:“被一个女人那样陷害,不会不去查她的来头,以前是我大意,怎麽敢忽略溢哥在你手下做事的女人。”
“在背後力挺锺远高毒品的也是常叔。”
“他逼你,Shit!既然支持锺远,为什麽又不肯放过你,找个女人来拴住你,算什麽!”陈宏溢皱眉,对我的粗言做出抗拒。
“常叔一句话,整个香港黑帮包括洪门在内,都会无条件接受毒品在黑帮内的倒卖流通。”
“你们想彼此牵制,你一个人!别开玩笑了。”我气结,开始厌恶陈宏溢做事一码归一码的作风,对常成海的不满和尊重,就是他身处现状的最重要原因,“毒品洪门的场子大肆流通,又是怎麽回事?”
“锺远找人做的,想给洪门的人我在贩毒的证据,用以拉拢中间派,让毒品在黑帮生存的名正言顺。”他过来抱住我,头埋进我肩膀,声音幽幽传来:“结婚是必然。”
“去他妈的名正言顺!陈宏溢,我没想到你这个洪门老大做得这麽窝囊。”我推开他的拥抱,主动吻上他嘴,不顾罗烈和曲渐还在场,舌尖扫进他口中狠命的吮吸起来。
我想,我是在发泄。

66

始终无法忘记他嘴唇的温度,炙热到快要让我整个人燃烧起来,有多久没有碰过他,有多久没有这样拥抱过,压抑的情感在唇舌交缠的激荡中渐渐升温沸腾,可无论我怎麽做,他始终只是被动的接受,终於,他的无动於衷让我任命似的放弃,嘴唇退离开来,我抱著他的脖子紧盯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陈宏溢,跟我走吧,跟我回美国,或者你不想离开国内,那麽去台湾,上海也可以,我一直想看看母亲出生的地方。”
他默默地看著我,深邃的双眸带著些许暴风过後的平淡……已经没有可能了吗?我问自己、问他,被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击溃真的很不甘心,掐著他後颈的手里在用力,无法克制自己的力道,视线落在他脖颈间突起的喉结,刹那间很想一口咬下去,想知道这幅完美躯体下是鲜血是怎样的味道,竟然可以这样诱惑我,这样想著,连嘴唇也开始发抖……
如果不是他突然说话,我怀疑我得做了。
我不知道陈宏溢在说下面这些话是怎样的心情,还是他那特有低哑的嗓音,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我是很想,叶允,我真希望六年前在美国的时候就爱上你,也好过如今两难的选择,作为洪门的老大,我不能在它出现危机的时刻放手。叶允,我痛恨毒品就如同你现在痛恨血腥玛丽一样,我没有告诉过你,Novia的病不是先天,是她自己嗑药过量形成,所以即使你当年不动手,她一样会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我不该把错全部归结到你头上。”
“我……”
“是我自己有问题吧,前前後後爱过两个人,竟然都是……我常常问自己,爱上一个病态甚至变态的人,那麽这个人是不是本身那不正常!答案是否定的,某一天突然醒悟的时候才发觉,会对你和Novia产生兴趣,不过是我内心里叫嚣著想要去扮演救世主的角色,我以为我是神,你说的对,我真该把精神病院那些个家夥统统搬回家,看看自己是不是每一个都不放过。很可笑,是不是可是?我竟然真的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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