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
我睁大眼睛，呆呆的看著师傅消失的方向，然後只是觉得可笑，这样的事情为什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怎麽可能发生？我的身体软了下来，可是绝天却显得更加的担忧了。
你担忧什麽呢？我的生死，和你有什麽关系？
身体越来越沈重，好像陷入了无边的泥沼之中，似乎不仅仅是身体，就连灵魂都渐渐的沈沦了下去。
神志昏沈著，我的脑中混沌一片，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已经不存在了一样。我只是依稀的记得有什麽人抱著我，先是上了云舟，然後又是一段飞行，最後，那个人将我放在了一张床上。
身边似乎有人在哭，又似乎有什麽人在笑。可是他们的情绪与我又有何关系？一如师兄和师傅。
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在我想到了师傅这个名词的时候，我却觉得心中蓦然的一痛，好像有什麽被撕裂了一样，然後就是一片空洞。然而就在这片空洞中，那些仿佛已经消失的记忆却慢慢的浮现。我觉得痛，可是却更加的觉得自己的可笑。师傅和师兄，都有对於他们来说重要的人，所以他们才会选择那样的道路，不管是生还是死，他们也都能够坚定的走下去，为了那个对他们来说重要的人。可是我呢，我能够为了师傅和师兄做出那样的事情吗？
突然的就觉得以前的自己是那样的可笑，竟然妄图去改变他们的意志。原来，我也不过如此，我也不过是个自私的小人而已，那是他们的人生不是吗？他们的人生，不是我的人生，所以我没有对他们的选择质疑的余地。
曾经，我以为我爱上了师兄，可是我真的是爱的是师兄吗？还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那麽多的生人，又相信了书本上所说的那种对爱情的描述，所以才将见到师兄的那一瞬间的悸动错认为了爱情。
原来我过去的人生竟然是这样的愚蠢吗？我将师傅当作父亲看待，可是师傅却对我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虽然我的心中不无怨恨，但是其实也有些窃喜吧，以为自己是对师傅很重要的人，所以师傅才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然而到了最後才发现，原来师傅对我的偏爱，不过是因为我娘是他的妹妹的关系。
师兄呢？我并不能理清我对师兄的关系，毕竟那个时候告诉自己是爱上了师兄，可是那究竟是什麽感情，我没有经历过，所以并不知道。
这样的想著想著，不知不觉的便有些心灰意懒。那些人的心里都有对他们最重要的人存在，可是我呢，为什麽我却不能够有一个将我放在心中最重要的地位的人存在呢？是我不知道，还是我还没有遇到那个人？
这样也好吧，有希望，就是好的，至於以前的那些愚蠢的情绪，还是放弃的好。
"你可算是醒了。"
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的面孔正戳在我的面前，我俩之间的距离大概也就只有鼻子和鼻子之间那勉强可以通过一根针的距离。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只是觉得那个人有些面熟，然後我很快的就想到了那是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的臭小子。於是我厌恶的推开他的面孔，然後又指著他的鼻子大喊："臭小子，你怎麽会在这个地方？"
那小子的面孔抽搐了几下，似乎是想要发火，在发火的那一瞬间又好像想到了什麽似的脸色猛地一变，然後就小心翼翼的看著我，想要说些什麽，可是又说不出来的样子，最後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口："小王八蛋，你还记得你师傅......"
"当然记得。"我猛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当然记得师傅为了去救我娘，救他的妹妹，最後被那些人围攻堕入云海的事情。
"那你......"看著我那平静的表情，那小子似乎觉得不可置信，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然後又飞速的起身，好像看到了什麽怪物一样飞奔而去。
我的嘴角想要微微的翘起，到了最後却还是垂了下去。我知道为什麽那个小子会那麽的惊讶，是啊，如果一个人在前一刻还因为某个对他很重要的人死去而悲痛欲绝甚至还吐血了，然而下一刻就突然一脸平静的和我笑谈那个对於他来说很重要的人死，那麽我的反应应该也比那个臭小子差不了多少。
平静，我真的平静吗？大概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在那个小子说出了那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在怎样的疼痛著，所以我才会在半途忍不住的打断他的话，不想要听到接下来的内容。我在心里明明已经打算好了什麽都不去想的不是吗？可是到了该面对的时候，虽然我能够做到脸上面无表情的样子，可是心里却还是在剧烈的震颤著，疼痛著。也许这是因为我还放不下的关系吧，可能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吧。
这样的想著的时候，我不由得试著想象了一下以後不会在意师傅也不会在意师兄的生活，可是却好像是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出，呵呵，或许到了那个时候，才会知道那究竟是怎麽样的生活吧。
或许，师傅根本就没有死。
在师傅堕入云海的时候因为冲击太大，所以我几乎失去了理智，根本就没有想到这种可能。云海里也不是没有人掉进去过，也没听过有在云海里死掉的人。而且那个时候师傅虽然已经受了重伤，但是以我对师傅的了解来看，师傅并不是那种会让自己进入到绝境的人，所以师傅应该已经逃走了，也许现在就在什麽地方安全的呆著疗伤呢。
这样的想著，我的心里有些轻松，而嘴角也禁不住的向上挑了挑。
"你没事吧？"可能是一进门就看到了本不该笑得我却在笑，让绝天也开始觉得惶惶然起来。
看著眼前的有著同样的表情的一大一小，我不禁的觉得有些可笑，难道他们还真的以为我的心智出了什麽毛病不成？不过如果换成我是他们，也会觉得我这绝对是受不了刺激所以出现的心病。
"你知道究竟发生了什麽吗？"见我表示自己没事，绝天问我。
怎麽，难道绝天还以为我因为受的刺激太大所以失去了那段记忆吗？这可不是小说，怎麽可能会随随便便就出现这样的情景呢。有些好笑的摇摇头道："我当然记得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包括我娘的事情，也包括师傅被围攻的事情。"
"那你怎麽......"绝天看著我的表情有些呆滞，不敢相信我明明知道却还这麽轻松。
能让绝天露出这样的表情，还真是千年难得一见啊，我眯起眼睛。"师傅应该还没死，毕竟当初我们都没有见到师傅的尸体，你见到了吗？"我问绝天。说道师傅的尸体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些疼痛，但是很快的就消失了，我相信师傅一定没事。其实我想绝天大概也和我当初一样没有想到师傅已经借机脱逃的事情，这也是关心则乱，而我如果不是陷入了那样的心情里，大概也不会想到这一点吧。
"当然没有看到。"绝天略略一想便也明白了过来，表情也轻松了起来，"我倒是忘了安琴那个家夥可是比泥鳅还滑溜，比狐狸还狡猾，自然不可能会让自己陷入绝路的。倒是那些白痴，大概被安琴给耍了一通。"
轻松，绝天你怎麽能轻松呢，有些事情你忘记了，可不代表我也忘记了。我略略挑挑眉，又一次的问出了曾经问出但是却因为被打断而没有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师傅究竟是为了什麽，才要去救我娘？"虽然心中已经有些隐隐约约的知道了答案──因为我娘是师傅的妹妹，是师傅最重要的人──可是我却还是不想要绝天太过高兴，毕竟当初师傅被人围攻的时候，绝天可是没有出上一分的力气。
果然，听到了我的问题，绝天的身体僵硬了起来，最後却还是软了下来，苦笑著赶走了臭小子。
"你是想要听我详细的说，还是简单的说。"绝天问我，我想了想既然要听，那自然还是听得详细一点比较好，所以就让他跟我详细的说，反正我现在有的是时间。
"安琴和荼筝来到天界是两千三百多年以前，那个时候我和安琴都还是年少轻狂，所以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去之下，就成了朋友，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认识了荼筝。荼筝那个时候不过是刚刚五六岁的模样，安琴对她来说，是兄长，更是师傅。那个时候，安琴总是喜欢叫荼筝做小徒儿。"
小徒儿？我的心猛地震了一震，以前的记忆似乎就那样的回放了起来──在那个时候，在师傅找我欢爱的时候，总是叫我小徒儿。为什麽？我似乎已经有些明白了过来，我瞪著绝天，以为绝天所说的都是在开玩笑。可是绝天却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我的表情一样，继续的说著，他的语速很快，好像害怕他的话要被什麽人打断似的。
"荼筝生长的很慢，几乎过了一千多年才成长到你现在这麽大的模样，那个时候，不管是我还是安琴都对她宠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所以也才有了後来的一些事情。"说到这里，绝天露出了一个怀念与宠溺的表情，我完全可以想象的到，当初的荼筝，是如何的被师傅和绝天这样的宠爱著的。
"在那个时候，天界还不叫天界，而是被称作仙界，而魔界也不像现在这样的平静，而是混乱到了极点。一直到了有一个魔族人以著绝对的强大统一了魔界──那个魔的名字叫做流！。魔界统一了，表面上似乎是好事，可是不管是我还是安琴都对此很是不安，总是觉得似乎有什麽事情要发生了，要知道，那个时候到了我们那个境界，就算是平时不需要去特地的用占卜之术去占卜，有的时候一些大的事情也会有一些预兆。可是那个时候的我们也不知道，就是因为我们那个时候的一番对话，使得荼筝对魔界起了兴趣，并在我们没有注意的时候跑去了魔界。後来的事情，不管是我还是安琴都没有想到。"
"荼筝认识了一个魔界人，并深深的爱上了那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流！──这也是我们後来才知道的。荼筝不知道在什麽时候认识了那个魔，或许就是在我们那次关於魔界的对话之後，荼筝去了魔界，并爱上了流！。我们一直都不知道，一直到了荼筝怀上了流！的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你。可是仙与魔的孩子，又怎麽可能被允许存在？荼筝怀孕的事情，没有逃过那些老不死的眼睛，而因为腹中孩子的关系，荼筝身上的魔气也是越来越强。也就在那个时候，流！领导魔界打上了天界，并大胜，强迫仙界恢复千万年前的旧称‘天界'。可是那些要面子的老头子们又怎麽可能能够忍受这样的屈辱，於是无辜的荼筝变成了替罪的羔羊，钓鱼的诱饵。"冷冷的笑了一下，绝天有些不屑，"他们聚集的人手，并且开始攻击荼筝。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荼筝的爱人不是什麽别的妖魔，而是流！。这让他们恐惧，也让他们兴奋，是啊，魔界的主人居然就这麽毫无防备的撞到了他们的手里，於是，他们当然就毫不客气的开始攻击流！以及......荼筝......"
绝天有些怨恨的捏紧拳头，咬牙切齿的继续说："怀孕的荼筝又怎麽可能能够敌得过那麽多的人，最後竟然重伤。流！带著将死的荼筝逃跑了，而他们再次出现的时候，荼筝却奇迹的恢复了健康，而那个孩子就是你。"绝天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可是这一次，天界的人也准备的更加的充分了，更多的人，更强大的攻击，最後就算是强如流！，也要在攻击中身殒。而流！却拼了最後一口气，让荼筝和你逃跑。荼筝将你托给了安琴之後，就又一次的回到了战场，回到了他的爱人的身边。最後流！战死，你的母亲则因为是天界人的关系，而被关了起来。如果那个时候我们不是因为被那些人调到了别的地方的话，荼筝也不会被抓住。"
见绝天似乎已经说完，我有些疑惑看著他，有些不明白这些往事和师傅要去救我娘有什麽关系。我娘是师傅的妹妹我知道，师傅很宠我娘我也知道，可是这并不意味著师傅一定要去救我娘，也并不表示师傅非要在这个时候去救我娘。
"你为什麽非要知道一切呢？"绝天的表情有些苦涩，也有些无奈。"你既然想要知道，告诉你又如何，可是有的时候人太聪明，却并不是好事。"
"你娘被抓之後，就一直被关在黑狱的最里边，生命是应该无恙的。可是安琴又怎麽可能让自己的妹妹呆在那个地方？而且你也看到了，荼筝已经疯了，安琴怎麽可能不管她？所以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安琴对荼筝的感情，不仅仅只是兄妹之情而已。"我看著绝天，只觉得无边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安琴爱著荼筝，不是手足之情，兄妹之爱，而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爱，那种渴望。因为荼筝是安琴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女人，所以在这个时候，安琴才要去救她。"
我呆滞了，绝天的话，一字一句我都听得明白，可是那其中的含义，我却完全的不明白，无法明白，也不想明白。
也许是因为报复，或许是因为别的什麽关系，绝天看著我，一字一顿的重复著他的话："安琴救荼筝，因为他爱她，荼筝是安琴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安琴，深爱荼筝。"
苦笑的看著绝天，怪不得当初绝天会那样说，原来竟然是这样。我低下头，虽然不想要接受绝天所说的那些话，可是其实我心里很明白，绝天说的都是真的，很多的事情在最初的时候都已经有了预兆，只是那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有将那些事情联系起来而已，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原来一切竟然就是这样的。
不承认，不接受，想要让自己什麽都没有听到，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师傅最重要的人不是我，我早就知道，只不过现在知道了师傅最重要的那个人是我娘而已，根本就没有什麽区别。也许唯一让我觉得难过的，是师傅将我看做我娘的关系吧。可是现在，却好像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让我去思考。
"你说，我爹，是流！？"我看著绝天问，不知道为什麽，刚才绝天在讲述那些事情的时候，似乎并不是很愿意说我是我爹娘的孩子，所以我才有此一问。"你说，荼筝是我的母亲？"这两个问题问出来，我想绝天也明白了我所问这两个问题的含义。果然，我看到绝天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那麽这麽说起来，我就是害的我爹身死，我娘被关的罪魁祸首了？"心里蓦然的一疼，我想不管是谁在明白自己害死自己的父亲，害苦自己的母亲之後都不会太好受吧。可是我却觉得并使单单是这样的我才会觉得痛苦，因为别的什麽原因吗？我似乎想起了曾经我似乎被无情的抛弃过的情景，只是那记忆太过模糊，让我几乎以为那些不过是梦而已。
"不是的，并不是那样的，那是......"绝天想要安慰我，可是却不知道该怎麽安慰我，确实，不管在什麽人看来，我爹娘也都是因为我的关系才会那样的吧。再加上绝天这个人，虽然长了一副聪明的面孔，但是实际上在某些方面可是笨的可以呢，所以他怎麽能够说得出来什麽安慰我，让我减轻罪恶感的话。
终於，绝天似乎想到了什麽一样，拉住我问我："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打算？我皱起眉看著绝天，他现在问我，我该怎麽回答，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再加上我一恢复神智绝天就来了，而知道绝天所说的那些事情也才不到一刻的时间，绝天就问我这个问题，我又该怎麽回答？
可能是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问的太早了，绝天尴尬的笑了一笑说："你先想一想吧，想好了再给我说。"说毕，便落荒而逃。
看著绝天的身影，我觉得其实绝天根本就没有必要如此的害怕。其实这个问题，不管早提出来还是晚提出来，最终都是要面对的。我可不认为师傅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天界的其他人会放过和师傅关系密切的我，斩草除根一向是天界人的习惯。现在绝天收留我，也不得不说是冒了很大的险，毕竟绝天和我师傅关系一向密切，那些人也肯定会密切的监视绝天，而如果我在绝天这里被发现，那绝天也肯定会被那些人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