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红了红："前几天有事，不空。"
"哦。"看他走的辛苦，忍不住上前要扶他一把，谁知他一甩手："我自己来。"
"怎么，还没好么？"我笑着调侃道。
他怔了怔，连刷地红了，心下暗骂那几个奴才，不是说看不出来么？嘴上道："没事，好的差不多了。"
我扶他坐好，取了药帮他搽，他红了脸不肯脱鞋。我笑骂他："跟个姑娘似的，那么扭捏！"不分由说地脱下他的鞋子，见他脚脖子上青了一大块，抬眼瞪他："这叫没事？"见他不吭声，我叹了口气，给他上药。
于是，他又堂而皇之地霸占了我半张床，说什么我不能赶病人走，我叹气，只能由着他。
他说在我怀里，看不清表情，我腾出手环住他。他突然问："允之今年不是十九了么，怎么还是一个人？"
我愣了一下，笑道："我一个穷翰林，又没有什么背景，谁愿意嫁给我？"
"没有啊！"文纭抬起头，"可是允之长得很好看那！"
"好看又怎样？又不能当饭吃。"我失笑。伸手拍拍他的头："一天到晚尽想些什么那。睡觉！"
"哦。"他点点头，安分地睡了。
天气晴好，闲来无事的我在书房练字，正写得起劲，房门突然被人‘砰'地撞开。我吃了一惊，又有些气恼，定睛一瞧，却是文纭。
"怎么了。"我放下笔，望着一脸怒气冲冲的文纭，笑道："什么人把我们的相国公子惹到了？"
他埋下头："我从家里逃出来了。"
"什么？"我听得一头雾水，"逃出来了！"连忙走过去："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唔。"他突然怒道："我爹根本就不讲道理！"
"别急别急。"一边安慰着他，一边让他坐下，"有什么事慢慢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恼怒："我爹给我定了一门亲事。下个月就成亲。"
"成亲？"我不由一怔，笑道："这是好事嘛。发这么大的火干嘛？"言罢，故意顿了顿："怎么，新娘子不够漂亮？"
"不是。"他红了脸，摇头。
"是不够温婉？"
摇头。
"不够知书达理？"
还是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乐意？"我问。
他红着脸支吾着："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恍然大悟，不由来了兴致，这小子什么时候有了心上人了，追问是谁，谁知那小子死活不开口，只是红了脸不说话，我大笑，这小子还有够害羞的。
相府是回不了的，看赤珉已准备好了厢房，便留他住下。在半夜迷迷糊糊地被摇醒时，我超级无语地盯着这个爬到我床上来的家伙，又实在不忍心再打击他了，只得任由他又缩进我怀里。
"你帮我想想办法啊！"他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拍着问我。
"嗯，"实在被吵到不行，强自打起精神："那你想怎么办？"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嘛！"怀里的人又不安分起来。
"那她是否官宦之家？"我打了个哈欠，周公周公，我就来．．．
他点头，又恍然我看不见，道："是。"
"那她是否还待字闺中，或是已经订亲了？"我继续，你小子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弄得这么麻烦！周公别急，我就来．．．
"可以这么说。"这回答得道挺快。
"这不结了，"困意袭上来："你们都喜欢对方，让你爹文相大人上门提亲不就完了，谁敢不给文相大人面子啊！"
"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喜欢我！"文纭低声道。
"哦，"原来这小子问题在这儿，困意袭上来，周公．．．"那你自己去问她不就知道了！"
感觉他没了动静，正要见到周公了，却听见他怯怯的问："那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唔"这小子完全是在考验我的耐性，正想发火，又怕伤了这家伙的信心，于是点头道："喜欢，当然喜欢，你要是不吵我睡觉就更喜欢了。"眼皮抬不起来了，还是同周公下棋比较好。周公我来了．．．
早上醒来，文纭已经不见了人影，这小子还真是性急，我失笑。一起身，却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糟了！上朝要迟到了！"我惊道。都是那家伙不好，大半夜吵什么吵。可是赤珉怎么也不叫我？
忙匆匆洗漱完，抓起帽子就匆匆出门，狠狠瞪了一眼赤珉，回来再跟你算帐，径自上了车。
第八章 胡闹
还好赶上早朝，却意外的没看到文相，说是告病。昨天不是都好好的么？正奇怪着，突然灵光一闪，不由失笑，想必是被那小子缠在家里了吧！
早朝上，皇上突然提起上次江淮赈灾的事，说是有数百人联名上书诉苦，不由心下一沉，那次赈灾一事，是由文相一手主持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大家都不出声，可我还是感到一种风雨欲来前的压抑，莫不是皇上要向文相动手了?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如今我国国力虽较前两年好了许多，但是要对付像文相这样根深蒂固的世家，恐怕还是很难，可能只是予以警告而已吧！
后脚才跨进府中，文纭前脚就到了。
看他一脸受尽委屈的样子，觉得头都大了。只当没看见，刚想遛，结果被他一把拦住。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文纭黑着脸抓住我，恨恨道。
看着一张放大的怒脸就在眼前，仔细想想的却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不由缩了缩脖子，小心问："那你爹怎么说的？"周公周公你害我。。。
"我爹。。。。。。我爹。。。。。。"他突然住了口。
见他突然打住，我不由竖起耳朵："你爹说什么了？"
他见我一脸好奇，狠狠瞪了我一眼，怒道："他只说我胡闹！"
"嗯？"我倒是有些怔了。文相大人向来都是挺讲道理的一个人，不然我也不会出这么个主意。想想多半是这小子没说清楚，寻思着这忙反正都帮了，不如帮人帮到底，道："那我去劝劝你爹，或许会有转机。"
文纭吓了一跳，偷眼看我，小声道："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拍拍他的肩："放心，你爹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这忙，我帮你!"
吩咐了一声，却不见赤珉。哼，怕我找你算账？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帐，迟早找你算！
同文纭一同到了相府，相府很大，进了相府之后我才明白了什么叫精致，什么叫富丽堂皇。连下人都穿着不凡，比起我的宅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突然记起今日早朝之事，心不由突突往下沉。
此时被文纭一个白眼惊醒过来，才想起次行目的，整了整衣服，抛开一切，目不斜视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我都不知道拐了几道弯，才来到一处景致极美的荷花池旁，远远看见文相正坐在池中一个雅致的小亭中喝茶。文纭也不让通报，直接拉了我就向亭中走去。
到了亭中，文相见是我们，一挥手，里面的人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一时间，偌大的亭中就只剩下我们三人。文纭气呼呼地不说话，我却不能，于是拱手道："文大人好！"
文相不冷不热地回道："郑大人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我正待开口，不料文相摆摆手，道："郑大人若是为了纭儿婚事而来，就请不必浪费口舌了，老夫主意已决。"
"父亲大人！"文纭忍不住嚷道，被文相一瞪眼，吓得不敢再出声。
我被他一阵抢白，脸上不由有些挂不住，又见文纭一副苦瓜脸，道："文大人，此事关乎令郎一生幸福，还请大人不要急着下定论，况且两人本是互相倾慕，对方也亦官宦之家，况尚未出阁，想必也不会辱了文家门楣，文大人何必一意孤行，非生生拆散他们？"我一口气讲完这么一大段话，看见文纭一脸佩服的紧，不由有些得意，朝他点点头：怎么样，还行吧？
正待再出言相劝，不料文相却径直变了脸："郑大人！"文相冷冷道："郑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要自重身份，怎能同小孩子一起胡闹。老夫还有事，失陪了！"其中逐客之意，傻子都听得出来。
"文大人!"我说着也有点冒火，怎么这么不尽人情。
我毫不退缩，针锋相对道："此言差矣，下官虽说不该管大人的家务事，可大人即知身为朝廷命官，且为百官之首，就更应自重身份，这样生生拆散一对有情人就更不应该！"
"郑大人！"文相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视着我。
我抬起头，毫不示弱地对视着他：谁怕谁！
"好！好！好！！！"文相怒极反笑，"好一个有情人！那明日老夫就上郑府上提亲，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我一怔，这么快就搞定了？见一旁就快山呼万岁的文纭，‘如此甚好'就快出口，为了保险起见，道："不知文大人说的郑府是哪位大人？"映象中郑姓的同僚不是很多，多认识几个也是好的。
文相反倒是愣了愣，好像我不该问这个问题一般，道："不就是郑允大人么？"
我迟疑道："可下官一无子女二无姐妹，不知大人所谓何人，还请明示。"不由有些脸红，为了自己府上的人来说亲。想起文纭先前说的‘不好吧'，不由暗骂他。
"郑大人还不知纭儿所谓何人？"文相一脸愕然。
"下官不知，还请大人明示。"我老实道。狠狠瞪了一旁的文纭，都是你害我出丑。
文相一脸哭笑不得地神情，木然道："纭儿向老夫所提之人，正是郑大人。"
我只觉得头顶‘嗡'地一声，大脑一片空白，停摆了几秒。血一下子全冲到脸上，脸烫的地可以。怒视着一旁低头不语的文纭，顿时说不出话来。
半天憋出两个字，竟同文相如出一辙："胡闹！！！"
木然对着仍旧木然的文相，道："下官唐突，告辞。"
文相木然还礼："不送。"
第九章 风雨欲来
回到府上，便见赤珉倚在门口的柱子上，冷脸笑道："大人次行可还顺利？不知同文公子可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回过神，用足以杀死人的目光盯住他："你知道？！"
赤珉吓了一跳，还是点点头。
"那你不早说！"我大怒，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毫不心软地用力揪，怒吼："你知道还不早说！这次脸丢大了！！！"
赤珉痛的哇哇乱叫，不平道："那你也得给我机会才能说啊！"
一连三天，我都躲在府上，称病不上朝。其实是没脸见人。文纭来了几次，都被赤珉拦在门外。
赤珉也不多话："你还嫌你祸闯得不够大么？"一句话，就关门。
天气开始闷热起来了，就是呆在屋里也不免出了一身汗。遣小厮打来一桶凉水，在房中冲凉。听见敲门声，知道是赤珉，寻思也洗的差不多了，便让他进来。
"他走了么？"我在屏风后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是。"赤珉道："我说大人不舒服，让他走了。"
"不舒服？"我转出屏风，寻思道："就说我不在嘛，省的他一天到晚来，麻烦。"
走了几步，却发现赤珉低着头，不说话，呼吸却微微有些急促了起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没事，下次说我不在就好了。"
腰上一紧，身上一轻，下一秒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望着赤珉放大的脸就在眼前，不由怔了怔，道："什么事？"
赤珉也是一脸茫然，半响道："现在才初夏，地下凉。"
我点点头，把光脚缩到被子下，问："这样行了吧？"
赤珉漠然点点头，放开我，关门出去了。
刚想躺下来睡会儿，赤珉又在外面道："大人，齐仲大人求见。"
"齐仲？"我反应慢了几秒，赶紧起身，齐仲同我都是周齐山周相大人的门生，也算是半个同门，如今也是同僚。不过我和他一直没什么往来，今天突然到访，不知是什么事。
到了偏厅，齐仲正在那儿喝茶。
我拱手道："不知齐大人到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齐仲伸手扶我道："郑大人不必多礼，你我也算同门，见外了。"
我笑着请他坐下，他却道："郑大人还好吧？这么热的天，身上怎么冰凉？"
不想他竟说出这般话，我笑道："多谢齐大人关心，郑允只是偶感风寒，休息几天就好了。"
他点点头，却拉起我的手，道："郑大人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感到身上一个激灵，我不着痕迹地抽出手："郑允记住了。不知齐大人到访，说为何事？"
其中也发现了自己有些唐突，咳了咳，道："老师见你这几日都没有上朝，有些担心，让我来看看你。"
我笑着回礼道："那情齐兄带我向老师致谢了。"
"那是自然，老师还说。。。。。。"齐仲住了口，环视了一眼。
见他如此小心，我望向门口立着的赤珉，见赤珉点点头，道："齐大人放心，此处并无他人。"
齐仲看看我，点头道："老师叫我转告大人，让大人上书请求皇上严查江浙赈灾一事。"
"什么？"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自语道："这么快？"
"大人不必惊慌。"齐仲安慰地拍拍我："大人这几天都没上朝，可能不甚明白，如今。。。。。。"他笑笑："老师已经掌握了文相私吞灾银的证据，只差让人挑起此事而已，郑兄几日未朝，由大人提出，也更合适。"
我盯着他，这才是你次行的目的吧！低头皱了皱眉，问："这是老师的意思么？"
"是。"他点头。
"这。。。。。。"我迟疑道："此事事关重大，还容下官考虑考虑。"
他可能也知道我不会这么快就做出决定吧，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
送走了齐仲，不由有些失神，这么快就要动手了么？不说文相一家上下有一百多条人命。若是严查下来，恐怕还有不少人遭殃吧。想到此处，胸口就有些透不过气来。
打定主意，立即提笔写了一份奏章，刚舒了一口气，赤珉便在门外来报，说又有人来见。
我合上奏章，心道：又是谁？
赤珉看了看我手中的奏章，低声道："是莫离大哥。"
右手一紧，断纹仿佛在微微作痛。我伸手把奏章放到桌上，对赤珉叹道："让他在偏厅等一会儿吧，我就到。"
第十章 决绝
走到门口，我怔了怔。深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进了屋。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窗边，我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一时竟痴了。
那身影仿佛感受到什么，转过身，脸上带着那种惯常的微笑，向我走来："允之，你来了。"
有那么一瞬，时间仿佛回到三年前，他送我上京赶考，笑着挥手："允之，再见。"
我只是稍加分神之后，便漠然了脸色，举步走过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地想起："这不是知玉么？到本府来有何贵干？"
走到我面前的莫离顿了一下，伸手想摸我的头："几年不见，允之长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