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凛熙的时候他在浇水,一身红衣在风中猎猎飘动,动作却轻柔得好似那水中月光,握著水瓢,在那两株梅树外圈一点点地,细致地浇著水,生怕遗漏了任何一块土壤。他背对著我,我却仿佛能看到他表情温柔,宠溺地看著梅树嫩芽的表情,万分的醉人。
应该说,左护法凛熙的反应之迅速还是很惊人的,也就在我看著他的背影发呆的下一秒,他仓促地转身,看到我,居然有点像摸包被抓了个现行的雏偷儿。
我从容一笑,摇了摇手指:"我看到了噢,再掩饰没有用了噢。"
凛熙那双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清丽眼睛里闪过强烈的不爽,他斜了我一眼,居然径自回身去浇水了。
我走过去,优哉游哉地看著他轻缓优美的动作,指点道:"左护法,其实大白天浇水对植物比较好哦,也不是什麽丢人事。"
凛熙彻底无视我的调侃,冷静地说:"你来做什麽?"
"告别。"我轻轻巧巧地说。
他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惊慌:"什麽?"
"你看你看,"我大大咧咧地半蹲在他面前,伸手扳正他的头,让他直视著我:"你明明就是在乎我。做人呐......要坦诚,直面自己的情感,知道不?"
凛熙毫不让我意外地板起脸:"松手。"
宁静的月光下,他的轮廓是无可比拟的秀丽。那双墨玉似的眸子,闪过丝丝缕缕迷茫不知所措,美得让人怦然心动。
我笑得很放肆:"就不松。"
揽住他欣长的脖颈,我不再犹豫,探身,直接了当地吻了过去。
夜风很凉。我狂暴地肆虐过他柔软的唇,心中炙热的火焰燃烧得肆无忌惮。
凛熙很笨,反映忽然迟缓的要命。
被我这样一个强吻,居然还愣愣地张开嘴巴,任我的唇舌长驱直入,扫过他的牙关,细细勾勒他口腔每一丝温柔的弧线。
他睁大了眼睛,月光流淌进瞳仁,渐渐融合成淡淡的琥珀色。凛熙有点害怕,双手无意识地扣住我的腰,那种有些本能的抗拒和脆弱让人的防备瞬间一泻千里。
说不清最後是怎麽分开的。
我放开了他,还是他推开了我。
不过我记得他死死抓住我的衣襟,怒气冲冲。有点像炸了毛的猫,想发火却又不知道怎麽发火。只知道"你你你"地磕巴。
我拍了拍他的肩,放浪地说:"美人味道真甜。"
我想他是彻底对我没语言了。
我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凛熙的手肘,被格开。我嬉皮笑脸地,转到他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凛熙再次不耐烦地挥开我。
我靠在一旁长著密密麻麻的青苔的小楼墙壁上,笑得不可自制:"凛熙,你真真是太好笑了。"
"那个名词叫什麽来著?"一拍膝盖,"啊对!别扭受!"我一个人说得很开心。
凛熙基本上开始忽视我的存在。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会,我开始觉得有点太让他难堪了,便开始良心发现地转移话题:"唉,不过我真的是来跟你告别的。"
"......"
"明天我就要出去做个任务了。蓝色级别的。把那个岳峰的儿子拐来极乐宫。"
"......"
"而且萧印月还规定,必须要毫发无伤地把那个岳飞儿带回来,我真胸闷。"
"......"
我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忽然发现其实自说自话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我郁闷地抬头看了眼月亮,不知怎的就抒情了起来:"凛熙,你看,其实人的感情很难控制的......我喜欢你,就是单单喜欢你一个,我能怎麽办?"
"如果能控制,我真的不来烦你,我大不了见著你就跑得远远的,可是我不能啊......凛熙。"
我说得特自然,简直就是一气呵成顺畅无比,内心也没觉得有什麽不舒服的。
谎话说多了,其实自己就会习惯了。
气氛到了,我就煽情一下推动感情的发展。这是本能,怪不得我。
可是凛熙看著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的忧伤是那麽真实,真实得让我不由自主地慌了一下。
他说:"你跟凌飞真像。"
我愣了一下:"凌飞?"随即散漫一笑,"你愿意说了?"
凛熙摇了摇头,又摇了摇:"我说过不告诉你,就不会改。"
"夙墨,我不想骗你。可是关於凌飞,如果你继续问,我只会骗你。所以......不要逼我了。"
月光在他墨黑色的发丝上起舞,我隐隐约约地,闻到了那麽丝夏初的味道。
目前在第11篇
吾掌乾坤之第十二章
建档时间: 6/27 2008更新时间: 06/27 2008(十二)
(事先说下,此文架空,俺地理不好历史也不好。)
极乐宫坐落在百里大山绵延的山脉间,我一大清早出发,跟凛熙爬了很久,直到正午才算出了极乐宫的地盘。
山门,走出去,便是大千世界。
凛熙站在我身後不远处,被浓浓的雾霭笼罩著,在太阳的逆光下,面容模糊不清。
他轻声说:"一切小心。"
我微微一笑,不再迟疑,走了出去。
其实很多很多年後,我还能清晰地回忆起这个画面,太阳有些耀眼的光,那个人,红衣猎猎,清傲地站在氤氲雾气中。
只是在回忆中,他的面容不再模糊,而是带著那麽丝丝缕缕的温柔笑意,一点点地,荡漾在春风中。
......
岳峰的府邸坐落在江南的一个名叫蓝织的小城里。
春寒料峭,杨柳依依,正是踏春的好时节。
萧印月分配给了我一匹满身皮癣的毛驴,美起名曰:"万里驴。"
万里驴啊,跑得快啊。
然後他跟我解释:"因为你是因为孤苦无依走投无路去岳府当小厮的,这匹万里驴,更能体现你的落魄凄惨啊。"
我点头表示了解,心里恨得牙痒痒。
我以前就一直觉得,萧印月给我这个诡异的豆腐渣任务是在耍我,现在更是确定了这点。
我花了三天骑著万里驴到达蓝织,运气好的不可思议,正好看到城门口,岳府的人在招小厮。
面上早就带上了很平凡的人皮面具,所以不用担心什麽,我也挤了过去。
岳府似乎很缺人,男男女女收了五十来人,我轻而易举地拿到了一个小厮的职位。
工钱......嗯,一个月半锭银子。
管家看我面黄肌瘦,身子骨又似乎有些赢弱,便吩咐我去伺候少主的衣食住行。
我差点倒地,这运气,啧啧,我这辈子没这麽好的运气。
可是管家末了又加了一句:"是大少爷岳展翔。"
"......"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依赖运气。
我领了被褥,和其他新来的男性杂役小厮跟随著走向西厢的宅院。
干苦活的杂役居住环境很差,路过那间大屋子门口都能闻到一股汗臭味。
我继续往前走,小厮的屋子还稍微好些。六个人一屋,收拾得还算干净。
我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铺好被褥,身後忽然有人说:"这位兄弟叫什麽名字啊?"
回身,见是一个挺白净的少年,一脸友善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我轻轻一笑:"夙墨。"
名字倒无需隐瞒,一个代号而已。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好名字。不过这麽文雅的名字,可不该来这里做下人啊。"
"人的贵贱可不是按名字来分的。"我笑眯眯地,把褥子的褶纹抚平,漫不经心地问:"你呢?怎麽称呼?"
"小虎。姓王。"少年抓了抓头,笑得很干净:"我是伺候二少爷岳飞儿的。"
......
大少爷岳展翔是个很稳重的人,四方脸,修眉高鼻,算是个俊朗男子。
我的工作,基本上就是,端茶水送衣服,伺候饭食,平时也不用跟著他,有事他自会差人叫我,总体来说算是清闲。
王小虎就凄惨了些,岳飞儿年方十六,还很调皮爱玩,天天拉著他四处乱转。
晚上的时候,我一般会跟王小虎交流一下自己主子的情况。
我是没什麽好说的,可是了解岳飞儿却是必要的。
"小少爷啊,忒调皮,都十六岁的人了,还成天爬树打鸟,老爷也不管管。"
"呵,岳家有大少爷撑著就好。"我如是说。
确实,岳家乃武林世家,岳展翔年仅二十就在江湖闯下了"夜雨剑客"的名头,可小少爷却无甚作为。
我粗略了总结一下,小少爷爱玩,有些懒散成性,没怎麽接触过外界,应该很容易骗走。
问题是,我该怎麽接近岳飞儿。
岳府很大,而小厮无事时是不可以私下走动的,我来了七八天,却从来没见过岳飞儿。
这样可不行。
某天晚上,我灵机一动,问王小虎:"小少爷怕鬼麽?"
他嘿嘿笑,说:"怎麽会怕?他对鬼神之说,感兴趣得很哩。"
我微微一笑,不出我所料。
过了两天,岳府开始传出西厢闹鬼之说。
据说,一般是夜晚,主子们都睡了之後,这鬼便开始猖獗。有很多人说,他们单独回来时总会看到一个一身白衣,长发披散的鬼影,"嗖"地一下在身边擦过,然後瞬间无影无踪。有时,那鬼还会冷笑一声,著实让人毛骨悚然。
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逐渐传得管家都知道了,还特意来警告我们不空口无凭地乱说。
我在角落里笑得一脸狡猾。
其实做出这些并不难,每晚在东厢伺候完岳展翔更衣洗漱後,正是深夜,小厮们都身穿白衣,我只需把头发披散下来用轻功往西厢赶就是了。
极乐宫的轻功,要诀就在快、奇、诡这三个字上。我跟凛熙学了这麽久,可不是白学的。
再过了两天,我在早上伺候岳展翔更衣的时候,平素不多话的他忽然问道:"听说......西厢最近闹鬼?"
我低头,恭敬地答:"却有此一说,不过小的倒没见过那鬼,所以也不好说是真是假。"
岳展翔一笑:"你说话倒谨慎。 "
我暗自盘算,消息既然已经传到大少爷这里来了,估计岳飞儿也差不多知道了。
那他,也快要出现在西厢了吧。
......
那天深夜,我伺候完岳展翔开始折返西厢。
岳府的绿化做得不错,似乎更是偏爱柳树,居然连西厢的小径两侧都密密地种上了柳树。
这些树,已经都有了些年头,长得郁郁葱葱,投影下一片片斑驳的树荫。
我走到快转弯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丝丝不甚平稳的气息。
嘴角挑起一个微乎其微的弧度,我不动声色地继续走我的路。
忽然,一个白衣人影一闪,我只觉瞬间自己的双眼被捂住,身後那人在我脖颈吹著气:"呜......纳命来吧。"
我不由面部微微抽搐。
很好,岳飞儿比我想象中,还要白痴得多。
我叹了口气,轻声说:"鬼的手是没有温度的......"
"啊!浑蛋!"身後那人一声惨叫。
我转身,看著岳飞儿。
乌发被他故意放下,凌乱地披散在肩处,一双斜飞的眉毛下是明亮清澈的双眼,翘鼻红唇,整个一柔弱妖孽像。
他瞪了瞪眼睛:"你是伺候谁的小厮?"
"岳大少爷。"我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回答。
岳飞儿斜了我一眼,忽然霸道地扯去我束发的发带,然後开始把自己的长法捋好绑起来。
我郁闷地捋开挡住视野的长发,看著他一下下的动作。
"你们这有鬼?"他直接地发问。
"小人......不是很清楚。"我答。
"噢?可我听说......"他抬头看我,说著说著忽然卡住:"你的头发......"
"嗯?"我愣了一下。
"好漂亮。"他痴痴地说,随即轻轻抚上我散乱下来的发丝。
"为什麽你会有这麽漂亮的头发......"他轻声说。
我差点咽住,这太戏剧化了,恋发癖阿......
不过,夙墨确实有一头如瀑的乌发,捧起来时,如同掬著一汪泉水。柔滑,细腻。
"二少爷......"我不由唤道。
岳飞儿眯起眼睛:"这才是鬼应该有的头发啊......"
我哭笑不得,这......这算夸奖?
他接著说出了一句更为戏剧的话:"要不,我跟哥换换小厮吧......"
"可是......小虎也不错啊......"他割舍不下地抓了抓头。
我微微一笑,似有意似无意地轻捋了一下发丝,眯起眼睛看他。
岳飞儿咬了咬牙,又跺了跺脚:"还是换吧。我喜欢你......"
很好,第一步顺利完成。
虽然,容易得让我汗颜。
目前在第12篇
吾掌乾坤之第十三章
建档时间: 6/27 2008更新时间: 06/27 2008(十三)
"夙墨,我们去比赛爬树吧。"
"夙墨,咱们去後院小湖游泳如何?"
换到岳飞儿身边伺候他两天了,我感到纠结得不行。
因为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契机去勾搭他远游之类的。
"少主,您喜欢岳府麽?"我别有目的地询问。跟这小子说话倒不用太小心。
"喜欢!当然喜欢。这里方圆十里,我了如指掌却从来没觉得无聊过呢。"他笑眯眯地拉开弹弓,瞄准树上的一只麻雀。
我思索了一下,继续问:"那少主想不想去外面的花花世界看看?"
岳飞儿斜了我一眼,清澈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探究:"为什麽要出去?"
"嗯......"我沈吟了一下:"出去,能看到很多东西,虽然......不一定都是好的。但是不看,总是有些可惜的......"
岳飞儿猛地松手,弹丸疾射,麻雀却极为灵巧地弹起。
落空。岳飞儿气得踹了脚身旁的树干。
"唉......"他抬头看了眼我:"夙墨,你很喜欢外面麽?"
还没等我回答。t
他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谈这个了。"
......
事情在两天後发生了转机。
那日,我跟岳飞儿路过西厢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个丫环缩在墙角哭泣。
那丫环似乎也是新来的,面孔很熟,却怎麽也叫不上名字来。
哭得声音不大,可是那劲头挺让人郁闷。
嘤嘤咛咛的,头藏在双膝间,看起来怪可怜的。
我说过,我是个很没有感情的人,所以我说的可怜只是在形容她的状态,并不是表示我会去同情或者可怜她。
人一般都会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按照自己揣摩别人,所以当时,我有些理所当然地认为岳飞儿不会去管。
可是,我错了。
岳飞儿连犹豫都没有,就跑过去问清楚了原委。原来那个丫环母亲病重,她却还没有领到工钱,连最便宜的药都买不起。
岳飞儿二话不说,吩咐管家胡叔先发了工钱然後给那丫环放了几天假,让她回去照顾母亲。
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著,不置可否。
岳飞儿是个善良纯真的孩子,无需质疑。善良的人更好利於,这点也是千真万确无需质疑的。
......
我抱膝坐在青石台阶上,望著漆墨般的夜空,一言不发。
岳飞儿不安地拍了拍我的肩,小心翼翼地问:"夙墨,你怎麽了?"
我依旧不出声,痴痴地望著苍穹,过了良久良久才回头轻声说:"我没事。你去睡吧。"
岳飞儿仔细地审视著我,忽然笃定地说:"你有心事,我看得出来。"
我摇了摇头,又摇了摇:"没有,真的没有。"眼神有些飘忽,带上了那麽丝丝忧郁的味道。
岳飞儿叹了口气:"夙墨,你别这样。有什麽不开心的,你就跟我说啊!你......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