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之鬼师上部 无糖绿

　　「现在不行。」被苏善武抱在怀里的观音摇了摇头，「四十九天内我不能动用灵力。」

　　苏善武忍不住翻白眼，「你不是什么神佛界最难搞的人物，这怎么还要四十九天？」

　　「难搞和违背天地法则是不同的两件事。」观音连忙解释，「天地法则可是没有善恶分别，更无慈悲，一旦违背天地法则，总有一天会被业火焚身、天雷击顶，连魂魄也会灰飞烟灭，连神佛也不例外。」

　　「那你们这些神佛还搞什么天地法则出来？」真是搞不懂神佛的脑袋，有事没事拿绳子绊自己脚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

　　「对我生气也设有用啊。」观音叹了口气，也不是她想等四十九天，而是规定是要等四十九天，就跟政府公文上上下下要很多天、保险金理赔也要很多天是一样的道理，你对理赔员生气也没用。「与其叫我想办法，天师道法成千上万，总有几招可以逼出恶鬼吧？」

　　虽然很生气，不过苏善武也知道现在生气于事无补，「方法也许有，但是我不懂。」

　　「……你不是拥有一级执照吗？」观音睁大眼，不敢相信的瞪着他。

　　「人各有所长。」苏善武耸耸肩。打架他是不怕啦，但要他写符咒他就会怕了。「这四个人我来挡，你去楼上把我大哥给的符咒拿下来。」

　　「好。」观音从苏善武怀中跳了下去，闪过长发男踢过来的一脚，身子一矮就钻过缝隙窜上楼梯。

　　观音一上楼，苏善武的两手就有空可以打架了。虽然不可以用灵力打凡人，但是用拳脚揍人倒没有违反天地法则。不凭灵力，他也是个打架高手。只见苏善武利落地落在四人中穿梭，举手格挡挥过来的拳头，一转身就是一记回旋踢对着长发男而去。

　　砰！骨头应声断裂，但长发男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厉害。」苏善武忍不住咋舌，连痛也察觉不到，这几人被恶鬼控制得还真彻底。秃头男和胡须男的拳头向他招呼过来，苏善武反射性地用手臂一挡，巨大的力量让他两手发麻。

　　同一时间，观音从楼梯上探出头，「善武，我没看到什么符咒啊。」

　　「怎么可能没……啊，该死，上一次都用光了。」苏善武这才想起来，上一次和鬼王的手下打架时几乎把大哥给他的符咒用光，这一次回去时又是匆匆忙忙地被赶出来，根本没时间和大哥提这件事。再加上这一个月来和阎森住在一起，两个道士互相接应也不需要带符咒护身，他就忘了这件事。

　　平时没准备，临时抱佛脚……说到佛，苏善武就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观音，看起来就算真的想抱佛脚应该也没有什么用。唉，真是没用的神佛。

　　不等苏善武有时间抱怨，四个绑架犯的拳脚继续往他身上招呼过来。知道就算打断对方的手脚也设有什么用之后，苏善武只能左闪右躲，一下子就陷入险境。一记手刀划过他的耳际，险险闪开，不过也被抓掉了几根头发，举掌挡住往他肚子上招呼的一拳，掌心发疼。

　　眼前的情况越来越危险，苏善武却毫无办法。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冒着可能会被处罚的危险出拳时，一个身影闪入他和绑架犯之间，举掌替他接下秃头男的一击。

　　苏善武睁大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长发飘飘，脸上有只乌龟……呃，应该说是有个刺青图案，手持火云神戟的鬼王不知为何竟然会出现在此处，而且不是跑来杀他，是帮他。

　　「这个问题，解决恶鬼之后本座再回答你。」鬼王手掌一撑，身上散发出无形鬼气。强大的鬼气之下，恶鬼们再也无法待在四人体内，被鬼气吸出四人体外。

　　一没有恶鬼支撑，四人的身体就像是断线的娃娃一样倒了下来。苏善武这才看清楚恶鬼的长相，和一般的鬼魂不同，也和鬼王、红衣女鸳绫之类的恶灵不同，他们并没有一张人类的脸。这些恶鬼的头上长着角，五官扭曲，像是戴了个诡异的面具。

　　是异界恶鬼。

　　这世间被划分为天、地、人三界，凡人所在的是人界，神佛所在的就是天界，阎罗、鬼王属于地界。三界各有管辖及其规则，六道轮回就是在这三界之中轮转。但在三界之外，有个没有边际却又不存在的可怕空间，是连六道、三界都容不下的邪恶之气所在之地。这些邪恶之气转为人形，就是异界恶鬼。

　　既然是异界恶鬼，对付他们就不需遵守天地法则。苏善武将灵力汇于拳头之上，对着其中一个恶鬼挥了下去。他的灵力今非昔比，比起对付鸳绫时暴增两倍，一击之下，恶鬼当场化为碎片。

　　另一方向，鬼王也不遑多让，只见鬼王手中火云神戟一扫，两名恶鬼在这一扫之下立时业火焚身，发出惨叫。另一个想要逃走时，鬼王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手爪一抓，恶鬼当场爆为寸碎。

　　「鬼王，我记得我们和你之间有过约定，互不侵犯对方的领域。」战斗一结束，苏善武又紧张了起来，虽然在鸳绫的事情上，鬼王似乎无意和他们敌对，甚至还颇有好感，但鬼王终究是鬼王，绝不能掉以轻心。

　　「放心，本座不是来找你们麻烦，本座的目标只有一个。」手腕一动，鬼王手中的火云神戟瞬间消失，接着大刺刺地坐在沙发上，目光移到观音的身上。

　　察觉到鬼王的目标，苏善武向右移动身子，挡在鬼王和观音中间，「在我们的地盘上，你别想动观音菩萨。」

　　「何必如此紧张，本座和神佛之间有互不攻击的约定，本座不会动观音。」鬼王扬起嘴角，「这一次，本座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来。」

　　「原来如此。」一直没有开口的观音这时才松了一口气，从楼上蹦蹦跳跳地走下来，「看来你这位新任鬼王的确有两下子，即使婪火隐藏得这么好，还是没有逃出你的法眼。」

　　「好说、好说。」鬼王站起身，瞬间移动到楼梯处，伸手扶了观音一把。

　　看到鬼王过于亲善的动作，苏善武自然而然地产生防备，他将观音抱在怀里，「你可别想打坏主意。」

　　「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对于苏善武失礼的态度，鬼王不怒反笑，「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但这一次我们可以是盟友。」

　　「盟友？」苏善武不明所以。

　　「与其由本座来解释，不如由观音大人来说明如何？」鬼王对观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也好，这事情最终也瞒不住你们。」观音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正好又在播放妈祖出巡的新闻，「因为这次妈祖出巡有些不对劲，我特地派了天将去调查。」

　　「调查的结果如何？」苏善武边问边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

　　「派出去的天将没几个回来，只有一个带着严重的烧伤回来，我怀疑是婪火。」观音边说边看向鬼王，「善武你也许没听过婪火这个名字，但在神佛界之中她相当有名。因为她太过凶残，所以在三千年前被前任鬼王和神佛合力赶出地界。」

　　「简单地说，她的目标是本座还有当初参与围杀的神佛。」鬼王带着微笑看向观音，「在神佛之中，婪火最讨厌的就是当初欺骗她的妈祖娘娘，还有你眼前这个慈悲善良，却从背后捅她一刀的观音菩萨。」

　　阎森回来的时候，家里多了四个昏迷的绑架犯和一个客人。

　　鬼王坐在阎森常坐的位子上，用观察小动物般的神情看着苏善武。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对危险的自然反应，虽然是自己半身，阎森还是毫不犹豫地一脚对着鬼王头部的位置踹下去。

　　鬼王手一翻就挡住这突来的一脚，但还是被冲力踢下沙发。只见鬼王眉头一皱，从地板上爬起来，「阎森，有时候我真分不清到底你是鬼师恶灵，还是我才是鬼师恶灵。」

　　「像我这样帅气逼人，脸上也没有画乌龟，不论是谁都可以一眼就看出你才是恶灵。」阎森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好整以暇。

　　「谁是恶灵，看的不是外表，是内心。」鬼王挑了另一个位子坐下。

　　苏善武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最左手边是地界流氓鬼王，右手边是人界流氓阎森，另一个位子上是天界太妹观音。现在可以说是一桌流氓。「阎老头，我越来越觉得你家的风水真的很不好了。」

　　「这个嘛，自从某人住进来之后，不礼貌的客人的确是越来越多了。」不肯在嘴巴上饶人的阎森只回了一句就把话题转回鬼王和观音身上，「鬼王和观音菩萨都在我家，然后又没有大打出手，嗯、嗯，很让人怀疑喔。」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观音皱着眉头，「善武还不了解，但你应该察觉到了。」

　　「不就是鬼中女王吗？」阎森一派轻松地说。

　　「阎老头你很清楚啰？」苏善武扬起眉，虽然他现在已经知道阎森不只是流氓老师，但流氓老师的印象深植人心，怎么样也没有办法扭转。这告诉我们人不能做坏事，坏事做了一次之后，以后要做好事也没人会相信你。

　　「像我这么帅气，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阎森得意地说。

　　苏善武忍不住哼了一声，对于阎森的回答风格早就已经习惯，耳朵非常自动地过滤掉前半句，「既然你知道了，要帮忙吗？」

　　鬼王和观音有志一同地看向阎森，甚至连苏善武都以为阎森会回答「是」，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阎森摇了摇手指，「不。」

　　「不？」观音挑起眉，「婪火可不只是我和鬼王的问题，凡人也有一份。」

　　「唉唉，就知道你们会拿这种骗小孩子的话来骗我。」阎森摇了摇头，「我早就调查得清清楚楚，婪火这次的目标只有几个神佛和鬼王，与凡人无涉，我何必趟浑水。」

　　「你这么有把握？」观音眯起眼，看着阎森。

　　「怎么说呢……我可是被鬼师道派赶出来的无门无派小道士。如果这次真的是大灾劫，你们第一个要找的人肯定是我徒弟的代理家长，天上地下、谁都不怕的苏善德。」阎森指着这一神一鬼说：「会找上我只有一个可能，有麻烦的就只有你们两人而已。」

　　「你的确说对了。」鬼王也不隐瞒。

　　「鬼王，你怎么……」观音眉头深锁，看向鬼王。

　　「实话实说？」阎森替观音接了下去，「他知道骗不了我。」

　　观音一时哑口无言，只好转向鬼王，「你的鬼师本体不想帮我们，你打算怎么办？」

　　鬼王只是耸耸肩，也不生气，「称赞他不愧是本座的另一半，果然很精明。」

　　「你还有兴致夸他，婪火可是你当上鬼王以来遇到的最强敌手，连前代鬼王在全盛时期都打不过她，你想和她单打独斗吗？」观音没好气地说。

　　「那倒也不失为一个方法，正面对决，光明正大。」鬼王扬起嘴角，一点也没有惊慌的表情。苏善武真想帮他拍拍手，不愧是阎森的鬼师恶灵，比阎森有气魄地多了。

　　「就怕你打不过婪火。」观音哼了一声。

　　「打不过也不过就是魂飞魄散，有什么好害怕。」鬼王笑着说，「再说，本座和阎森是鬼师和恶灵的一体两面，本座死了他也不能独活，两者相生相依，凭着这一点，他自然会帮本座帮到底。」

　　「咳。」阎森清了清喉咙，「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是这样吧，鬼王？」

　　他们的关系哪是这么和谐的连体婴生活？

　　鬼师和恶灵之间只不过是灵魂善念与恶念，虽然分成了两个，却是相生相依。除非是自然死亡，否则只要鬼师还活着，恶灵就会从鬼师的魂魄里再次分裂而出。总而言之，就是要互相消耗到双方的魂魄再也不能分割，然后就这样挂了。最初的鬼师就是搞不清楚这一点，老是和恶灵过不去，搞得自己也没活上几年。

　　「嗯，不是这样吗？那就当本座说错了吧。」

　　「唉唉，不要用激将法拖我下水。」阎森苦笑了一下，却没打算改变主意，「你要住我家避风头可以，但我是绝对不会帮忙对付婪火。」

　　阎森说完之后就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带着一脸没有什么好谈的表情走向厨房。

　　站在厨房门口研究阎森的表情时，苏善武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强的好奇心。

　　「小善武。」

　　「干嘛？」刚刚那句小善武吓得他头皮发麻，四肢发抖。

　　「我看你一直盯着我看，怕你灵魂出窍所以好心提醒你。」阁森又露出他招牌的痞子笑容，「魂魄是一种很贪玩的东西，跑出来一次之后就会再跑出来第二次。」

　　「如果你再这样吓我的话，我可不敢说他不会再跑出来玩。」苏善武被阎森的笑容惊得浑身发抖，他搓着手臂，「为什么你不帮助观音和鬼王？依鬼王所说，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相生相依，他死了你也不好过，不是吗？」

　　「是啊。」阎森打了个哈欠，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晚餐时间到了再叫我。」

　　「好啊。」苏善武边说边走上楼。他经过唯一一间卧房时，看到观音很苦恼地在讲电话。仔细一看，电话根本就没有接上电话线竟然还可以传出说话的声音，真不知道电话的另一端是通到哪里。

　　真是让他心痒难耐。

　　阎森的反应越冷淡，苏善武就对婪火越好奇。

　　虽然知道自己对付不了婪火，还是想见识一下。从柜子里挑了根木制球棒带在身上，随手抓了一把止血符，趁没人注意时溜了出去。

　　苏善武站在四楼屋顶上，路面上拥挤的人潮将道路两旁填满，一条人龙跪在地上，等着妈祖神轿经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众太多，其中龙蛇杂处，苏善武可以轻易地感觉到善念和恶念混杂存空气之中，很难辨别。

　　前导的神将和阵头过了没多久，妈祖神轿远远而来。

　　似正非正、似邪非邪。

　　这年头，坏人拼命做好事，好人拼命做坏事，害得他们连抓只鬼也很麻烦。

　　「根本分不出来嘛……」苏善武知道他大哥有一种看起来很像纸钱，可是一洒下去就能区分正邪的符咒。但他身边一张也没有，看来只好用最原始的方法了。

　　合上眼，在心中默念两次咒文，缓缓地睁开眼。额上的第三只眼同时打开，世界马上变成完全不同的模样。四周的景物影像变得淡薄，青色的善念和红色的恶念在眼前明显可分。他可以轻易分辨哪些是善、哪些是恶。

　　他从来没有看得这么清楚过。集中注意力，转向妈祖神轿的方向。

　　如他所料，虽然在神轿周围散发出青色的圣气，但是轿中隐隐透出红光。不管神轿里头是什么，绝不会是妈祖。

　　果然是假货。

　　那真的妈祖到底在哪里呢？

　　苏善武站在屋顶上，看着妈祖神轿从一整排五体投地的民众上头经过。

　　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的预感通常很灵，特别是在坏事要发生的时候灵验到不行……还来不及细想，人群中有个妈妈抱着婴儿跪在地上，神轿就在苏善武的面前通过妈妈和小婴儿的头上。

　　轿中红光大作，只见小婴儿的魂魄竟被红光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