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之鬼师上部 无糖绿

　　「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还有你和鬼王是什么关系？」

　　「这个嘛，说来话长……」

　　「话很长也要说。」虽然流氓老师没有告知他的义务，但苏善武自认自己至少替流氓老师担心过几秒钟，应该有资格问这个问题啦。

　　「基本上，我算是你们天师道派的死对头——鬼师道派的小道士。」

　　「小道士？」最好是小道士有用球棒就可以挡住鬼王一击的灵力。不过说到鬼师道派他就相信了，因为刚刚流氓老师的确是靠灵力挡下鬼王的一击，可不是靠球棒……再说，随身带球棒这种行为，一点也不像是鬼师道派的作风。

　　「我可不像你们天师道派的人那么会考试，道士执照我只有三级。」阎森眨眨眼。

　　「你……」原来是嘲笑他们天师道派来着？苏善武虽然很想和阎森继续斗嘴下去，但不知道是不是血流得太多，想还嘴也没什么力气，「就算你是小道士好了，你和鬼王有什么关系？」

　　「君子不强人所难，你一定要我说吗？」

　　「我是小人，没关系。」

　　「……你们天师道派一定要这么流氓吗？」

　　「比不上鬼师。」

　　「是、是，你怎么说都可以。」阎森也不和他争，反正流氓不流氓这种事，争到第一名也没有奖品。「说到关系，这就是我的伤心事了。」

　　「怎么个伤心法？」

　　「你一定要问吗？」

　　「你怎么老是讲这句话，换点有新意的词嘛。」苏善武给了阎森一个白眼。

　　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在不知不觉中，他和阎森的关系似乎变得很亲近。边爬楼梯边斗嘴的模样，不管是什么人看起来都是感情很好的样子。

　　「说起来话真的是很长，不过要简单一点讲也是可以……」

　　「那就长话短说。」如果不是现在手脚无力，苏善武一定先给这个流氓老师一拳。

　　「唉，小孩子就是没耐性，听故事明明就很有趣。」阎森耸了耸肩，继续说：「简单地讲，鬼王就是我的鬼师恶灵。」

　　听到鬼王就是阎森的鬼师恶灵之后的一分钟内苏善武一言不发。仿佛是被鬼王就是阎森老师的鬼师恶灵这件事重重打击，一时间无法言语。

　　自认一向很好心的阎森提醒他，「早就说你是小孩子，听到之后吓一跳吧？」

　　「……不是。」苏善武小声地回答。

　　「不然咧？你干嘛不讲话？」

　　苏善武看看左右，他们两个正站在马路旁，流氓老师横抱着他站在路边等计程车，怎么看都很丢脸。「麻烦你放我下来，我可不要明天上课被全校传说和老师搞断背山。」

　　「原来是在害羞这个啊，别担心。」阎森露出怎么看都很不良的笑容，老师我绝对会负起责任，不会始乱终弃啦。」

　　「……屁，我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你这流氓老师！」

　　「唉喔，破这么大洞。」阎森将苏善武放在床上，第一个动作就是找剪刀将苏善武的衣服剪开。

　　「等等，阎老头你想干嘛？」

　　「替你治伤。」阎森仍是挂着无赖般的笑容，「你以为我想对你干嘛？就算要来‘硬’的，也要用撕的才过硬瘾。」

　　「……变态老师。」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不良。」一点愧疚感也没有的回答让苏善武又吐了一口血。虽然身体破破烂烂的，可是苏善武竟然还觉得这口血只溅在嘴边，没吐在阎森的脸上真是可惜。反倒是阎森看到他吐这口血，皱起眉头。

　　苏善武不得不感到意外。

　　从认识到现在，阎森的表情只有两种：不良的微笑和嚣张的大笑，能让阎森出现这么不妙的表情，看来他的伤的确很严重。「我的伤是不是治不好？」

　　「倒也不是治不好。」阎森听见他这么说，马上用一个笑容抹去脸上些微的忧郁。从抽屉里拿了些东西敷在苏善武的伤口上。

　　凉凉的感觉散了开来，感觉很舒服。

　　明知道阎森绝对不是害他，但苏善武还是忍不住想要耍嘴皮，「你该不会抹牙膏在我的伤口上吧？」

　　「是啊，不过看在师生一场，我替你抹的是一条两百的敏感性牙齿专用牙膏。」阎森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很有兴致地和苏善武聊天。

　　「你还接的真顺口啊。」苏善武给了他一个白眼，「计程车上不方便谈，现在可以谈你的恶灵了吗？」

　　「你说鬼王啊，那家伙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有跟我一样帅而已。」阎森的自吹自擂当然是被苏善武自动忽略。

　　「就算你是鬼师中最强的一个，你的恶灵了不起也才……嗯，三十岁？」

　　「你这样讲我真的很心痛。」阎森按着胸口，「其实我才二十八。」

　　「啧啧，二十八可以老成这样，不容易啊。」苏善武摇了摇头。

　　「应该说，帅成这样也很不容易。」阎森对于自己捧自己一向很在行，「我四岁的时候就把鬼灵分出去了，算起来鬼王被我赶跑也有二十四年了。」

　　「二十四年……嗯，这不可能啊。」苏善武记得他家中几本记载鬼王的书都描述鬼王已经是有几百岁甚至三千岁，天师道派最高代表，第六十一代的张天师还跟鬼王大战过一场。现在张天师都死了上百年了，鬼王的年纪怎么看也不可能小于一百。

　　「不用大意外，因为鬼王是由老师我出品，所以有品质保证，在十年前他就干掉前任鬼王，自己当老大了。」阎森得意地说：「以前的鬼王就是你看手册看到的那一个，长得很丑，眼歪嘴斜头上还长角。」

　　苏善武嘴角抽动，不愧是不良老师，连恶灵都很不良，十八岁就干掉几千岁的鬼王。人和鬼果然都会进化，经验和修练都抵不过天生的本事高强。「不过，鬼师恶灵成为鬼王应该会让你受到鬼师道派处罚，啊，你该不会是因为这样才……」

　　「还好啦，待在家里天天抓鬼也很无趣啊。」阎森跷着脚，又拿了一点他所谓的「牙膏」抹在苏善武的胸口上，「而且比起流放的处罚，你妈可惨得多了。」

　　「你认识我妈？」虽然在知道流氓老师是鬼师时就有预感，但实际听到还是让苏善武有点小小的震撼。

　　「当然啦，你妈阎小灵应该算是我的表姐，鬼师道派最美最厉害的大美人，连我都想追她。」闻森边说边露出遗憾的表情，「可惜小灵表姐什么都好，就是眼睛不知道被什么糊到，去看上你老爸。」

　　「……我妈嫁给我爸的时候你才六岁吧。」苏善武忍不住翻白眼，不愧是不良老师，才六岁就懂得要追大姐姐了，「而且，你们同样姓阎，我妈应该是你堂姐才对，就算追到了你也没办法娶我妈吧？」

　　「这个你就不懂了，鬼师以阎家为正宗，只要是鬼师通通姓阎，小灵表姐是从父姓，我是从母姓。」阎森摇摇头，「虽然说是表姐弟，我和小灵表姐之间根本称不上有什么血缘关系，唉唉，要是我早十年出生就好啦。」

　　「就算你早一百年出生，我妈也不会嫁给你。」

　　「早一百年出生的话，这时候我都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就算还活着应该也是跟前代鬼王一样丑，这样我怎么忍心让小灵表姐嫁给我？」

　　「……算了，我说不过你。」苏善武瞪着仍旧是一脸得意的阎森，不在陪他说疯话下去，「你说我妈比你还惨是怎么一回事？」

　　「小灵表姐要嫁给你老爸的时候，鬼师道派上下全都闹翻了，后来是那没用的当家头头不敢犯众怒，只好锁了小灵表姐的鬼师之力。」阎森说：「要是小灵表姐功力没有被封印的话，说不定也不会出车祸过世……」

　　「那个都是我的错。」苏善武突然冒出一句。

　　「怎么说是你的错？」

　　「我妈之所以会死都是我害的，如果我妈不是为了保护我……」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了，苏善武一想到心里还是酸酸的。

　　关于他母亲的死，小弟不想继承家业的原因，虽然大哥和老爸都说和他没有关系，但苏善武就是没有办法原谅他自己。

　　那是他心中的一个结，怎么样也跳不出去。

　　出乎意料之外的，一只温热的大手放在他额头上，阎森露出难得的温柔表情，「别想太多，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哪是你一个人的衰运就可以带衰所有的人。」

　　「你这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贬我啊？」

　　「一半一半啦。」阎森嬉皮笑脸地说。

　　「嗯……算了。」本来还想回个几句，但苏善武开始觉得有点疲倦，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眼皮十分沉重，「是或不是都没关系。」

　　「喂，不要讲话讲到一半就睡着。」阎森拍了拍他的脸颊，「什么东西是或不是都没关系？要是讲梦话我可是不会理你喔。」

　　「梦话或是命都好啦。」含糊不清的话让人搞不清楚意思。

　　苏善武实在是太累了，脑海里的想法都变成片片段段无法连起来，一下子想起小弟善文，一下子想起母亲，一下子又想起要问阎森什么话，但是每一次都是想起来了又马上忘记。

　　「保持清醒，善武。」阎森又拍了拍苏善武的脸。

　　「……让我睡一下就好。」

　　「睁开眼睛，善武！你有听到我说话吗？」阎森第一次露出了着急的表情。要是能睡的话，他还需要在这里和苏善武胡扯吗？当然是因为不能睡啊，一旦昏了过去，能不能再醒来真的是个大问号。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阎森所担心的，苏善武胸口的伤势又开始渗出鲜血。

　　他已经倒了半罐的补天胶下去，但伤口就是不愈合。

　　倒不是他舍不得整罐倒下去，而是他这辈子还没有用过四分之一罐以上。要知道补天胶是鬼师道派的疗伤圣药，就算魂魄的手断脚断甚至断到只剩一片皮肤连着，也可以接得上，由此就可以知道鬼王手中的火云神戟可不是一般的武器。毕竟是连二郎神或是三太子等神佛界战神看到了也要闪一边的超级武器，威力如何就不用再说了。

　　阎森的手指搭上苏善武的手腕，只觉得脉搏渐弱。

　　糟糕。

　　外表看似不良，但阎森毕竟是鬼师道派中数一数二的道士，自然知道脉搏渐弱是什么意思——苏善武的魂魄正在脱离肉体。

　　人是由灵魂和肉体构成。人的肉体和石头、草木虽然成分不同，但是来源大同小异，唯一的差异就是人有灵魂。肉体的活动与灵魂息息相关，两者之间依赖灵力彼此相连，不管是一般人还是道士，多多少少都有灵力。鬼王的一击重创苏善武的灵魂，灵力为了修补灵魂创伤，剩下的量变得不足以维系和肉体之间的连结。

　　而且，就算已经用上了本身大半的灵力加以补足肉体和灵魂间的连结力，苏善武的伤势也没有好转。

　　简单地讲，就是苏善武快死了。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只有由阎森把一些灵气分给苏善武，好让他的魂魄能继续撑下去，然后才有可能自行复原。要他过渡灵气给苏善武完全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渡气的方法……真的用了『那个方法』，他还真不知道苏善武醒来之后会不会大喊色狼然后一状告上法院，或是直接给他一拳替天行道。

　　犹豫了两秒，阎森决定还是用『那个方法』。

　　「我先讲好，这是为了救你。」说给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的苏善武听，阎森缓缓地低下头。

　　「你要干嘛？」苏善武眼前一片蒙胧，只觉得有个黑影压下来。

　　「救你。」阎森的话一说完，四片唇瓣缓缓相接。

　　冰冰凉凉的感觉从唇上传来，苏善武不自觉地张开嘴。更多的灵气在他张嘴的同时流进他的体内。如果阎森经验老道一点或是色胆包天，大概就会把舌头伸进去了。但此时此刻，阎森还没有想到那么多。

　　眼前情况危急，救命要紧，就算有什幺邪恶的念头也都先被丢在一旁。

　　直到苏善武沉沉地睡去，阎森才移开唇瓣。他仔细地侧耳聆听，发现苏善武虽然还是很虚弱，气息却已经平稳许多。看来得到他的灵气支撑之后，魂魄的状况安定不少。

　　阎森用手背想要擦去刚刚「接吻」的感觉，但刚碰到唇边，却莫名地又有点留恋。

　　青涩的回应，竟然让他忍不住回味。手背停在嘴边，愣了好半晌之后阎森自顾自地笑了出来，「哎呀，我在想什么。」

　　用手抹去唇上的感觉，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不管是老师和学生、天师和鬼师、表舅和侄子之间，都不允许他跨过那条界线。再说，阎森忽然想起一个和苏善武很熟，和自己也很熟的「好友」。

　　拿起很少使用的电话，拨通一个久未拨出的号码。

　　嘟了二十几声之后，电话的另一端才被接起，一个很明显没有睡好的声音回答他：「这里是朝天宫，中午十二点以前我们不营业，如果没有快要死人的大事，请十一点之后再打，如果是快要死人的大事，请转打国立殡仪馆，谢谢。」

　　听到这段听起很客气可是满满都是讽刺的话，阎森忍不住笑出声，「我是阎森，好久不见了，善德。」

　　「……是你。」善武口中的发明狂，又生得一张看似温文儒雅的脸，其实奸诈狡猾、以骗人为职业的大哥苏善德，对于鬼师打电话到家里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什么忙？」苏善德的语气充满好奇，他所认识的阎森可不像会找人帮忙，「要我帮忙可是要收费的。」

　　「没问题，就和你的弟弟收钱去吧。」

　　「你是说善武还是善文？」

　　「我看看……有头红发，你说是这是善武还是善文？」

　　「善武。他怎么了？把你的鬼师恶灵砍了吗？」苏善德对自己的弟弟似乎很有信心，根本没想过善武会受重伤，现在正躺在阎森的床上。

　　「哈哈，如果真的砍了他的话，我倒是可以轻松不少，可惜正好相反，你二弟被鬼王用火云神戟刺了一个大洞，然后我把他带回我家。」

　　「……很好、很好。」苏善德不怒反笑，「我记得火云神戟好像是你的东西？」

　　「我的那支火云神戟早就被鬼王抢走啦，不然我就不会被赶出家门了……喂，你可别听到这句就带一堆可怕的怪符来送我。」阎森露出难得的苦笑。

　　「怎么会．你救了善武自然是我们苏家的恩人。我怎么会送怪符给你。」苏善德扬起嘴角，俊美的脸配上微笑却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温和，反而有种鬼气森森的感觉。「闲话少说，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伤势稳定，但是伤口愈合不了。」

　　「火云神戟的伤本来就没法子自行痊愈。」苏善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