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之鬼师下部

　　「当然是看出来了……等等。」阎森挑起眉，他以为苏善德会拿火云神戟来砍他，没想到这么开明，「所以，你是赞成我泡你弟？」

　　「泡这个字真难听。我赞成自由恋爱，不过你要敢甩了我弟的话……」苏善德嘴角抽动了一下，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呃，我看得出来。」阎森可以想像如果有一天他向苏善武提出分手，苏善德绝对会用人类无法想像的可怕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还有一件事。」

　　「嗯？」

　　「泡够了就起来煮饭。我容许你和我弟谈恋爱，但可不打算让你在这里白吃白住。」

　　「这……我是病人耶。」阎森哀怨地说，但还是乖乖地从浴缸里爬了起来。

　　苏善武默默地坐在桌前，头低到只能看到自己的胸口和饭碗。脸从早上红到中午都还没退，要是再盯着阎森看，他怀疑自己将来会不会变成关公。

　　「善武。」阎森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

　　「嗯？」苏善武抬起头，一个大碗就递到他的面前。里头不是他们已经吃了一、两个月的清淡素菜，而是中药味扑鼻而来的四物鸡汤。苏善武一脸疑惑，「这是？」

　　「补点身体。」

　　「阎老头，你不要开玩笑了！」苏善武瞬间从头顶红到脚底，正打算把那碗汤翻倒在阎森头上时，楼上传来可怕的巨响。

　　砰！

　　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到地上，接着听到可怕的拖鞋声和怒气冲冲的管嘉一起从楼梯上走下来，也不跟他们打招呼就开了门出去。

　　苏善武和阎森面面相觑。虽然管嘉总是被苏善德耍着玩，但每一次生气不到一分钟就会被苏善德逗得心软，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管嘉一副想杀人的样子。正在心中猜想是发生了什么事时，就看到苏善德悠闲地走下楼。

　　「你们怎么了？」阎森看了一眼大开的门，又看了一脸不在意的苏善德。

　　「他气得说不回来了。」苏善德耸了耸肩，也走到餐桌边坐下。

　　「不去追管嘉师兄可以吗？」苏善武有点意外。以前——更正确的说在五分钟之前——管嘉可是大哥手心上的宝，珍惜又疼爱的二师弟。甚至连他们这两个弟弟也不敢碰管嘉的一根寒毛。现在，大哥却自己把人气走，而且气走了之后也不去追，真的很不像大哥。

　　「不用管他，他顶多赌气个几小时。」苏善德挥挥手，捧起碗就开始狂吃猛吃。

　　苏善武和阎森先是被苏善德的气势吓了一跳，看那可媲美风卷残云的出手速度，他们要是不加入战场恐怕不用多久就会没得吃。两个人不自觉地移动手上的筷子，被苏善德的速度所牵引，也开始狂吃猛吃。

　　不到几分钟，有两个盘子就已经盘底朝天，三人各自势力范围内的东西越来越少，终于为了一块豆腐让三双筷子纠缠在一起。

　　「你们两个是饿死鬼投胎啊，吃那么快干嘛？」苏善德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才是饿死鬼投胎！」阎森不客气地说。

　　「分明就是大哥你先开始抢。」苏善武也同时帮腔。

　　「现在是夫妻同心，一起来欺负我就对了。」

　　「我们才不是夫妻……」两个人同时出言反驳，同时筷子一松，豆腐就落入了苏善德的碗中。

　　只见苏善德露出好笑，「是什么都好。」

　　苏善武忍不住想要翻白眼，要是他大哥可以把这种心机用在别的地方，现在绝不只是一家小庙的庙公而已，「……大哥，你把心机用在我们身上是很有趣吗？」

　　「这也算不上什么心机，只不过是你们两个给了我一个机会跟你们玩而已。」苏善德将豆腐送进嘴里，「别为一块豆腐和我争，别忘了你们还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苏善武一脸迷惑。

　　「学校的事吧，再过一天，苏善德的法阵就再也镇不住地气窜动了。」阎森说。

　　「啊，还有一件事我也差点忘了。」苏善武这才想起来，「阿文也还在鬼王手上。」

　　「……你现在才想起来？」阎森忍不住挑起眉。

　　「那时候你伤得很重，我当然只想到你的事。」苏善武的声音越说越小声，头也越来越低。相反的，阎森的表情却由原本的不正经变成非常不正经，笑意几乎完全藏不住。

　　眼看两人之间气氛越来越好，苏善德一点也不想当破坏人家感情的坏人，但此时不打断他们，恐怕就投有机会了，「咳，我知道你们相亲相爱，不过可以回到正事上吗？」

　　「当然、当然……」阎森和苏善武各自整理了下思绪，回到原本的话题上。阎森的脸皮比较厚，几乎是马上就恢复了平常的表情，「学校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学校的事情等会再说，你们说的阿文是谁？」苏善德问。

　　「其实，他和学校的事情也有关系，是孙家的后代，没想到他一直在学校里。」阎森边回答边说：「要靠他身上的咒文封印学校是不可能了，还是得想办法把学校整个沉入地界之中。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老话一句，还是找二郎神。」

　　「我明白了。」

　　「这次我无法帮你们……」苏善德的话还没说完．忽然间看到他皱起眉，用左手捂住左眼。

　　注意到苏善德的左眼有些异样，苏善武这才想起上一次见到他大哥时半张脸都是血，左眼的部分更是可怕。现在左眼虽然完好，但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对了，眼睛的颜色怪怪的，「大哥，你的左眼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点痛。」苏善德不怎么在意地说：「别在意我的事。」

　　「怎么可能不在意，大哥，你以前从来没有受伤……」

　　「你们去找过二郎神了吗？」苏善德似乎不想多谈这个话题，不等苏善武讲完就打断他的话。

　　阎森看了苏善德一会，决定暂时不谈苏善德是怎么受伤的话题，「我们找过二郎神了，他要帮助我们可以，但是有条件。」

　　「孙猴子吗？」苏善德大概猜得到是什么条件。一方面是因为他是二郎神当年在桃花园出糗的目击者之一，另一方面是因为二郎神对孙猴子又爱又恨这件事是全神佛界公开的八卦。「对，所以需要你借我点东西。」

　　「写张借据给找，我就借你。」淡话中，苏善德把一碗白饭扒光，起身准备再添另外一碗。「小气鬼。」

　　「我可没说要跟你收钱，只是有借有还。」苏善德说，「话题不要扯太远，说说看你想要借什么吧？」

　　「我想借捆仙索和定身咒。」阎森扬起嘴角，露出一脸想要恶作剧的表情。

　　虽然不清楚阎森要怎么使用这两项东西，苏善德还是点了点头，「好啊，反正这些东西多得是，要我送你也可。」

　　真是看不下去了。

　　「孙猴子！」苏善武一脚对着还穿着女鬼装的大男人踹下去。

　　这家伙是被女鬼附身到有变装癖吗？半夜穿这样加上那张男人脸，简直是吓死人，比聂小倩出来还吓人。几个月之前他还救过一个叫宁采臣，和倩女幽魂的男主角同名、也同样遇上叫聂小情的鬼，只不过没那么好运。那个可怜的家伙这几百年来都被一个化妆成女人的大男人痴痴缠缠，还被当成负心汉实在是有点倒霉。

　　「唉喔，你好凶喔。」孙猴子爬了起来，「怎么又是你们两个？」

　　「不然还会有别人吗？」阎森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门框上。自从没有鬼王的气息之后，他勉勉强强才让身体恢复成原来的状况，现在连爬个柴山都在喘。以前都不知道健康的重要，现在才开始保养不知道会不会太迟。

　　「嗯……阎森，你的气色好像很差。」

　　「没办法，我现在和鬼王已经完全没关系了。」

　　「什么意思？」

　　「就是小孩子的切八断嘛。」阎森开玩笺地说。即使天塌下来还是有说笑话的兴致也是阎森的本事之一。

　　听到鬼王和阎森已经分裂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让孙猴子一头雾水，「咦？啊！」

　　「惊叹号和问号可以省起来了，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一半。」苏善武取下脖子上的项链，「不过要她亲你似乎有困难。」

　　「等等，你说的一半该不会是你妈吻了你，但你吻我吧？」孙猴子边说边退了两步，生怕苏善武冲上来给他一个吻。

　　「就算你想，我也不想吻你这只猴子。」苏善武给了孙猴子一个白眼，他们现在是在跟时间赛跑，再过三个小时，学校的封印就会开启，这只猴子还有心情说这些废话。苏善武把项链放在手上，「这是我妈的遗物，好像只要有这个东西就能召唤她的灵魂。」

　　「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孙猴子先是走上前两步，在意会过来的时候又退了两步，「等等，你说你妈的灵魂？」

　　「是啊。」苏善武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你妈已经死了？」

　　「不然为什么能跟你保证年轻貌美。」苏善武皱起眉头，「孙猴子，你该不会想要赖帐吧？」

　　「不是，我只是要好好想一下。」孙猴子用一只手指敲着脑袋，「要我去见二郎神是可以，可是用一个吻就要我和鬼王杠上，我可不愿意。」

　　「你要让他想吗？」苏善武看向阎森的方向。

　　「等他想完，鬼王也差不多征服世界了。」阎森说话的同时就动上了手，在孙猴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掏出捆仙索和定身咒，「孙猴子。」

　　「嗯。」孙猴子才回过头，一条绳子就把他捆得像颗粽子，接着就是满天的符咒飘下来贴在他头上，「你们竟然用暴力？」

　　「因为多说无用。」阎森挑起眉，早知道就用暴力解决，直接捆了这猴子去见二郎神，不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等等，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啊？」孙猴子死命挣扎。无奈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就算是神佛之灵也动弹不得。

　　「带你去见你那个有三只眼睛的阿娜答。」阎森哈哈大关，将孙猴子扛在肩上就走。

　　斜躺在椅子上，二郎神实在不想承认这个歪头装睡的家伙就是孙猴子。大概是因为他心里已经认定孙猴子理论上应该是一个美女。虽然已经知道事实，可是内心深处已经受到伤害，所以还是无法接受……

　　「现实是很残酷的。」苏善武看穿了二郎神的心思——或者说二郎神的心思已经写在脸上，只要细心一点就可以看透。

　　「不过还是有人不想承认。」阎森补上一句。

　　抬起头给这两个不要命的家伙各一个白眼，二郎神不甘不愿地从手中拿出一面令牌．「拿去吧。」

　　「金牌就可以免了，我家已经够多了。」苏善武看到令牌就会想起阎罗王送到他家的十二道金牌。据说，那十二面跟人一样高的金牌是给他大哥的聘礼。

　　姑且不论他大哥是男的，反正这年头自由恋爱，性别不是问题，但他很怀疑阎罗王并没有读过十二道金牌的典故。如果知道十二道金牌的由来是高宗下给岳飞要他回去死，应该不会有人被十二道金牌感动而下嫁给阎罗王。

　　「小鬼，可别小看这面令牌。」二郎神看向阎森，「你们不想要我就收回来……」

　　「当然要。」阎森一把抢了过来，对苏善武解释：「这是玉帝给的三界令牌，可以任意打开往各界的通道。」

　　「只要有这个东西……」

　　「就可以打开地界通道，把整间学校沉入地界。」

　　「原来如此。」苏善武没想到小小一面令牌竟然有这么大的功用。正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阎森却一把拉着他往外走。

　　「人交给你了，以后的事情我们就不管了。」

　　「……嗯，好吧。」虽然心中有所怀疑，但二郎神并未多想。只要孙猴子在他的眼前，就算有什么花样，他都有自信可以解决。

　　「那就再见，不用联络了。」话说完，阎森就急急忙忙地拉着苏善武，走向二郎神家的大门。

　　「何必这么急？你不需要确定这面令牌是真的吗？」不是苏善武要怀疑，而是这么有用的东西，二郎神想也不想就给了他们，怎么想都觉得假货的可能性很大。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

　　「早上六点多……啊！」苏善武这时候才想起，再过不了多久，太阳就要升起。隐隐约约之中，他似乎可以听到女鬼用一脸迷惑的语气说「我的小孙孙在哪里」。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想要替二郎神默哀。

　　事情也如他们所料，在他们刚推开大门那瞬间，背后传来可怕的惨叫声。

　　「啊！你……不对，你是……」

　　苏善武和阎森对看一眼，不需要言语就达成一致的决定。想也不想就飞快地冲出大门，头也不回地逃出二郎神庙。

　　回到学校，苏善武心中百感交集。

　　虽然说只上了几个星期的课，但几个星期也是会产生出感情，要把整间学校沉下去还是让他有点舍不得。

　　和阎森分头把所有的鬼都赶离学校之后，独自一个人坐在操场的草地上。没有了学生、没有了鬼魂，整间学校安静的可怕。小时候曾听他大哥说，魂飞魄散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无间地狱。

　　无间地狱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也没有止尽。在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的世界里，唯有思绪和喜怒哀乐持续不断。那是一种折磨，将灵魂逼到几乎要崩溃的地步，却又因为无法崩溃而更加痛苦。

　　现在的学校，听不到声音，看不到鬼火之外的颜色，竟然有点神似无间地狱。

　　一股孤独的感觉席卷而来，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天上的星星。

　　这一抓本应该只抓到空气，哪知道刚好有个人低下头来看苏善武，脸颊被抓个正着。还好苏善武平常没有留指甲的习惯。不然爪子抓上去，不当场破相才怪。

　　「唉唉，我该说你出手好狠吗？」阎森闪过苏善武的一抓，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刚刚把小鬼们全都送走了，你那边怎么样？」

　　「你帮我赶走小纯之后，一切都很顺利。」苏善武口中的小纯就是已经在音乐教室待了五十几年还自称少女的鬼。

　　「怎么啦，一脸阴沉的样子。」

　　「我在想你刚刚说过的话。」苏善武抱着双腿，脸靠在膝盖上。

　　「真的？」阎森露出一脸欣慰的表情，「小徒弟你终于愿意思考我说的话了……」

　　「我是在想你说的那句，活下来的机会也不太大。」

　　「你当真了？」

　　「难道你是开玩笑？」苏善武斜眼看着阎森，想要从阎森的表情中看出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毕竟阎森比他多了很多年的骗人道行，根本就看不出任何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