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之鬼师下部

　　「想和本座同归于尽？哈哈，本座不会让你们如愿。」只见鬼王衣衫破烂，发尾和袖口都有烧焦的痕迹，但全身上下却是完好如初，并没有受到重创。只见鬼王手抓着苏善武的脖子，将他高高举起，「这次，谁也救不了你们。」

　　「住手！」眼看鬼王手上施力要扭断苏善武的脖子，戮杀顾不得自己也是重伤。冲上前去对着鬼王就是一拳。但重伤的身体所有的灵力和鬼气根本无法和鬼王匹敌，丢下已经失去力量的火云神戟，空着的另一只手一抓，戮杀只感觉到气息一窒，鬼王已掐住他的脖子。

　　「想要我住手，你要有本事。」

　　「你……咳、咳。」戮杀还想开口，鬼王手上施力，让他咳出了声，「鬼王，就算你杀了我们，让我们魂飞魄散，也得不到你要的东西。」

　　鬼王先是一愣，但接着又笑出声，「那又如何，既然已经得不到，杀了你们也没有什么差别。」

　　戮杀心中一惊。

　　鬼王此时的笑声听起来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凉。

　　这世界最强悍的东西并不是无敌的力量，而是无所顾忌的力量。此时此刻，鬼王已经无须顾忌任何一件事。

　　来不及细想，戮杀感觉到鬼王手上施力。鬼气灌入体内，可怕的力量在体内爆炸开来，身体几乎承受不住……

　　「如果，我说有差别呢？」

　　在紧要的关头，总是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连鬼王也为之一愣，「阎森？」

　　不可能啊，阎森明明就在他眼前魂飞魄散，怎么可能会在此时听到阎森的声音？

　　「你在找我吗，鬼王？」仔细一听，阎森的声音竟是在自己体内响起。鬼气一惊之下，松开了手让戮杀和苏善武摔落地面。

　　「你还活着？」鬼王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和身上，忽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鬼王退后两步双手环住身体。极度的疼痛让鬼王闭起双眼，却停止不了身上的异状，身体摇晃几下，有着同样面孔的另一个自己竟然破体而出，幻化于身前。

　　恶灵的阴气和鬼师的阳气分离之时，在戮杀和苏善武眼前，鬼王背后张开黑色与红色交织成的鬼气，仿若乌鸦翅膀，而在刚分离出的阎森魂魄背后则是白色与金色，仿佛凤凰之翼。两者相接相连，末端竟连接在一起。

　　奇异的幻象在转瞬之间消失，戮杀和苏善武都不能确定刚才所见的只是幻影，还是真是的景象。

　　「阎森……」鬼王喘了几口气，痛苦地退了几步，「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阎森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魂魄和充沛的灵力，露出一个和他平常没两样的笑容，「应该说是最后一步，只是没想到那么顺利。」

　　在分开的当下，阎森震惊的程度远超过任何人的想像。但静下心思考，阎森很快就判断天地法则不可能如此容易就被破坏，虽然沾上神佛血的火云神戟威力无穷，却不可能真的将他们两个完全分开。

　　事情也正如他所料，关系被破坏的鬼师和恶灵魂魄在其中一方消失之后，相生相依的关系又再度建立。他魂飞魄散的一瞬间，却又再度从鬼王体内重生。这就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但两者再怎么高都高不过天地法则，也就是所谓的「天意」。

　　「可恶。」鬼王想也不想，一掌往阎森的胸口打去。

　　「哎呀，好凶。」阎森耸了耸肩，随手一抓就抓住鬼王的手腕，竟然让鬼王的一掌打不下去。硬接了两道天雷的鬼王气空力尽，再加上分离出阎森的魂魄，此时情势完全逆转，两者之间较占优势的一方已经从鬼王换成了阎森。只见阎森对着鬼王痞痞一笑，「你现在要怎么办呢，我们『又』在一起了。」

　　俗话说「得了便宜又卖乖」，正好是阎森此时最佳的写照。

　　要不是教养太好，鬼王现在应该是满口脏话，将口水全部喷在阎森脸上。阎森这家伙真是好胆，竟敢摆他一道。

　　「阎森你这……」本来想骂王八蛋，可是话还没出口就觉得被骂到的是自己。

　　「我这王八蛋是不是？」唉呀呀，有心灵相通的感觉真好。虽然他对鬼王的感情没有那么扭曲，不过都已经分不开那么多年了，阎森早就习惯有鬼王给他当垫背的日子。

　　所谓的阎森造孽鬼王担，这种感觉真是快乐的不得了。

　　「阎森！」鬼王怒上心头，一脚踹开阎森，随手抄起地上已经没有力量的火云神戟，对着阎森劈下去。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鬼王根本没想到此时两个人又再度成为一对鬼师和恶灵，自己打自己实在很没意义。

　　阎森左闪右躲，跃到另一支火云神戟旁，拿起挡住鬼王的攻击。砰的一声，鬼王被震得虎口发麻，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火云神戟。

　　鬼王还不死心，两个人乒乒乓乓又打了一阵。阎森忍不住想笑，鬼王要不是气过头了，也不会忘记现在是他的灵力强，两支火云神戟也是他手中的还完好如初。干脆出手一击将鬼王手中的火云神戟断为两半，「打够了没？」

　　「你……」看着手中断戟，鬼王慢慢的冷静下来。脑袋恢复运转之后，他很清楚地知道打架根本毫无意义，可是不打架他会更生气。

　　乍见阎森复活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是有一点惊喜的，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怒气。但连鬼王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他发怒是阎森复活，还是因为想起阎森心心念念，连复活时间都要挑在他快要杀了苏善武的那一刻。

　　也许是后者。

　　但也许根本就一点关系也没有。

　　鬼王忽然明白，一切其实是自己太执着。

　　「不打的话，我可要走了。」看到鬼王的表情恢复平静，阎森大概也猜得到一切已经结束，他边说边走向自己被开了一个大洞的身体，虽然早就知道会伤得很重，但在看到之时还是忍不住咋舌，「啧，你实在是有够狠。」

　　「反正你还不是死不了。」恢复了冷静的鬼王里恢复了以前的态度。

　　反正又回到了原点，也不过就是重头再来而已。

　　「说得也是。」阎森耸了耸肩，魂魄躺进身体里，和身体合而为一。魂魄和身体合在一起的同时，伤口处就开始发疼。他捂着伤口站了起来，感觉到鬼王的力量正慢慢地涌人他的躯体之内，忍不住露出微笑。

　　鬼王默默地看着阎森站起来，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要走了？」

　　「你那语气怎么好像很希望我留下来。」阎森扯开一个笑容。

　　「我……」我是很希望你留下来。心里是这么想，但鬼王的自尊却不容许他把这句话说出口。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留下，你也可以不当鬼王，跟着我回去啊。」阎森轻松地说。

　　「你说的太容易了。」鬼王给了他一个白眼，如果鬼王是这种说走就可以走的职业，他还要这么烦恼吗？他当时只是看前代鬼王很不爽，顺手送他上路，哪知道杀了鬼王的鬼就可以当鬼王。这下子他还得找一个人来杀他，而且只要阎森还活着，他就会不断再生。

　　真是孽缘。

　　鬼师和恶灵之间的孽缘，甚至连当鬼王也是孽缘。

　　「容易还是不容易我是不知道，不过，地界在我们离开之后，这个三界接点就要封印起来了。」

　　「什么？」鬼王这才想起阎森和苏善武来的目的是将三界接点封印，只要接点一封，恶鬼要进出地界和人间就变得非常不方便。

　　「怎么样，妨碍了你征服世界的野心吗？」

　　「哼，我又没有那种无聊的野心。」鬼王冷哼一声，转身走进黑暗之中，「阎森，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鬼魂，到时候你还是无法拒绝我。」

　　看着鬼王消失的背影，阎森耸了耸肩。其实他从来就没有拒绝过鬼王，问题只是他没有自恋到喜欢镜中的自己，半身就是半身，感情是不一样的嘛。真想叫鬼王看开点，别那么执着。扛起昏迷不醒的苏善武和阿文，看到戮杀还呆愣在原地，「可以自己走吧？」

　　「……讨厌，为什么我没有昏倒？」

　　「你也想和这两个一样不醒人事吗？」阎森挑起眉，这世界是怎么了，现在连鬼都喜欢把自已搞成重伤吗？

　　戮杀嘟起了嘴，好一会儿才说：「……我也想被你抱着嘛。」

　　「那也不是不行。」

　　「咦？」先是一愣，戮杀马上就懂了，他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魂魄没入苏替武的体内，「我爱你。阎森。」

　　「……唉。」明明没有增加任何重量，阎森还是有一种多扛了一袋东西的感觉。叹了口气之后，一脚将地上的令牌踢到半空之中。

　　人间和地界的通道瞬间打了开来，两人两鬼被吸入通道之中。在通过通道之时，阎森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追了上来。不必回头看，阎森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咋舌：「真是阴魂不敢。」

　　掉落地面的疼痛让苏善武清醒过来，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阎森的怀中，阿文倒在一边。而阎森正睁大着眼看他，一脸好笑的表情，「醒了？」

　　「阎森？你不是已经、已经……」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去捏阎森的脸，一捏下去，马上看到阎森的表情扭曲。

　　「唉唷，你现在是怎么样，谋杀亲夫吗？」

　　「你还活着！」苏善武手捂着脸，不敢相信阎森竟然安然无事。霎时间目光一片模糊，几乎就要落下眼泪。他抓着阎森的脸凑进眼前，用力地看个仔细，确定真的是阎森之后，用力地抱进怀里，「太好了，你平安无事就好！」

　　「呃，小力一点……」被苏善武的热情冲动吓到，阎森先是一愣，接着才抱住他，「好啦、好啦，不要哭啦。」

　　「我哪有哭。」苏善武抬起头来瞪着阎森，可是眼泪就像断线珍珠一样拼命掉，毫无说服力可言。

　　那不叫哭吗？阎森正想逗弄苏善武的时候，突然身体一晃。他这才想起自己的胸口还开了一个大洞。在地界的时候可以靠灵魂支撑身体，但回到人界……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阎森？」被他倒在地上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苏善武慌张地摇晃着阎森，生怕转眼之间又要失去。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胸前和阎森胸口都是血。「你……我带你去找大哥。」

　　「不用了。」阎森喘了起口气，痛苦地说。

　　「什么不用，我、我，我都已经喜欢上你了，怎么可以让你丢下我？」眼看阎森就要合上眼，苏善武心中一急，什么话都说出了口。

　　「……听到你这么讲我是很感动啦。」如果现在阎森不是胸口开一个洞，他应该会抱着苏善武直接上床去胡搞一番，但他胸口现在有个洞，为了将来还有继续他们的恋爱之路的机会，还是要先正经一点，「但我只需要你帮我叫救护车就可以了。」

　　苏善武先是一愣，接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给我块月饼。」戮杀手一伸，毫不客气地从苏善武手中把月饼抢了过来。

　　「你又不能吃，干嘛抢我的东西？」苏善武瞪了他一眼，又把月饼抢了回来。

　　「我高兴就好。」戮杀自己拿了一块放在手心上，「中秋节又还没到，为什么会有月饼啊？」

　　「谁知道，大概是学生预先送给老师的吧。」苏善武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是你从门口拿进来的吗？」

　　「可是上面又没写是谁送来的。」

　　「……什么，那不就是谁掉在我们家的吗？」苏善武皱起眉头，「戮杀你是狗啊，随便乱捡地上的东西吃。」

　　躺在沙发上打瞌睡的阎森看着一人一鬼「和平共处」的模样，忍不住露出微笑。自从和鬼王大战之后过了一个多月，人间和地界都十分平静，没听说有发生什么大事，一个月休养下来，他胸口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

　　但这平静的程度让他有些担心，平静无波通常是暴风雨的前兆……一个念头才刚成形，眼前的空间竟开始扭曲，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扭曲的空间，出现在他们眼前。

　　阎森挑起眉，苏善武睁大眼．戮杀反射性地拿起一块月饼就要丢过去，但动作最快的还是阿文，他第一个尖叫出声。

　　「妈呀，有鬼啊。」

　　「……这年头怎么都是这种鬼？」戮杀不屑地看了阿文一眼，真为这窝囊废感到可怜，可是话又说回来，被这窝囊废缠着的自己，好像也没多幸运。不理会躲到他身后的阿文，抢在苏善武和阎森之前发难，「想不到鬼王你还没死啊？」

　　「阎森既然还活着，本座哪有那么容易就死。」鬼王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痞子般的微笑，那笑容竟和阎森有七分相似。苏善武怀疑自从鬼王和阎森互相从对方身上分裂而出之后，似乎没有分得很干净，现在阎森身上带着鬼王的气息，鬼王身上也带着阎森的性格，特别是……只见鬼王对苏善武挑了下眉，转头对阎森说，「你说是吧，阎森？」

　　「没错，除非我们两个打算彼此同归于尽，才有办法和对方分离。」阎森转过头去看把手挂在苏善武肩上，瞪着鬼王的戮杀，「就像是你和善武的关系。」

　　「讨厌，我和善武的关系才没有那么差。」戮杀嘟起了嘴。对苏善武说：「我们两个关系可好了，至少我们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嘛，对吧？」

　　苏善武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同意戮杀的话。

　　虽然戮杀一念之间差点害死了阎森，但好歹他和这个恶灵也一起共患难过。戮杀也帮过他，拒绝了鬼王的要求。更何况，他和戮杀本来就是一体。加加减减，总觉得志同道合，一起共患难的回忆总是比那小小一次的背叛来得重要。

　　再说，阎森也没死。既然人都好好的，那就……

　　算了。

　　「看吧，善武也同意我的话。」戮杀高兴地双手搂住苏善武。

　　一股冷风从后颈吹过，苏善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虽然戮杀是自己的恶灵，可是鬼毕竟是鬼，有时候实在是会造成困扰。

　　鬼王看了不由自主颤抖的苏善武一眼，接着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也不一定是如此。」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阎森皱起眉，「你那把火云神戟对我们不管用，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不用紧张，阎森。」鬼王的表情高深莫测，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是我对戮杀这小子也产生了一点兴趣。」

　　「喔，你的意思是……」阎森不明所以。

　　「意思就是我对戮杀很有兴趣，只要我们合作，将他们分开，你得到苏善武，本座得到戮杀，这交易对你划算，对我也划算。」

　　「阎老头他才不会相信你……」苏善武笑出了声，当下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鬼王的提议太过荒谬，但看到阎森认真考虑的模样，也开始紧张起来，「阎老头，你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