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晓沉默。并不是说对史蒂芬·查布拉加愿意给这么多枪械给其儿子感到惊讶，毕竟他父亲给他的也不少，而是男孩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件事——
“为什么你会有空包弹？你父亲不怕你受伤吗？”最重要的是，每人警告过你枪不能乱开吗？
“父亲……”本来在换衣服的男孩停下动作，背对着他，呢喃了两个字后便没了声音。
但，木晓还是听出了什么。那是弱者对强者的恐惧。他曾在一个叔叔死在他父亲枪下的前，抖声哀求时感受过。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人。
好一会，男孩才摇摇头，回首笑说：“那些空包弹是比尔的，我趁他休息时到他书房偷的。”
笑容同样是诚恳与天真，但一霎那，木晓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正因此，所以木晓不打算过多追究，就让其一笔带过。有着那样恐怖实力的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孩轻易偷走东西呢史蒂芬·查布拉加到底在想什么……
当木晓和男孩换好衣服打开房门时，门外已站着等候的比尔。
“少爷，早餐是去楼下吃还是拿到房间里？”比尔并没有把目光放在木晓身上，甚至连余光都没有。或许在他面前，男孩的分量实在太重了吧。
然而，即使全世界不重视木晓也没所谓，只要一个人重视就够了。而且，那个人一向备受足够的重视。
男孩晃了晃拉着木晓的手，用询问的目光看他，里面的信任甜蜜浓烈得化不开。
木晓压下心里毛毛的感觉，淡然说：“下去吧。”
“嗯，那就下去吧。”男孩点点头，便拉着他轻快跑下楼。
曾经受过军事训练的木晓比其他同龄人更加成熟，而其生长环境也让他甚至比成年人更加敏感。就像刚才，他就觉得男孩的眼神不对劲，很不对劲。
但毕竟阅历还是太少，其信赖背后是什么，木晓还不足以解读。
3 第一次的独占欲
早餐过后，便是家教时间。木晓不奇怪为何男孩不去学校，先不说其背景关系最好在有自保能力前不要随便出去，就是他是自闭儿这一点就够了。相反，他 才奇怪为什么还会有所谓的家庭教师呢。他一位男孩会是自学。毕竟，不可能有全能的家庭教师，所以换不同阶段换一个老师是肯定的，那么要自闭儿不同阶段换老 师甚至一个阶段面对好几科的老师，有点困难吧。
且……
瞄了眼手不离枪的男孩一眼，木晓怀疑能有几个家庭教师在黑洞洞的枪口面前面不改色地教授知识。现在他手中的是782号，又一把新的的左轮。
房间里坐的是一位胖乎乎的修女，穿着黑色的修女服，脸上是仿佛可以融化一切寒冰的温柔，连眼角的笑纹也透着平和与慈祥。
“早安，亲爱的孩子。”修女站起来，对两人说，然后目光落在木晓身上，“你是维尔的朋友吧。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尼亚修女。从今天开始，将由我教予你新的知识。”
维尔，是男孩的名字。
“你好，尼亚修女。”木晓有礼回答。这个修女给人的第一感觉很好，有着母亲的味道。或者，他也该改信主了？
但维尔·查布拉加就没有这样的好礼貌了。他只是沉着脸拉木晓入座，把手枪放在桌上。枪口对着修女。
尼亚修女温和而幽默地提醒：“小维尔，我说过多少次了，尼亚修女我心脏很脆弱，一点惊讶就可以让我晕倒，你不怕我胖胖的身体到时会压到你吗？请你把手枪转向别的方向好吗？”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小维尔一点也没像往常一般羞涩笑笑，收好枪支，而是臭着一张脸，低吼：
“如果你敢！”说着，手按住了保险栓。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木晓惊讶地看着一脸不爽的小维尔。
而尼亚修女则整个脸一瞬间刷白。但毕竟人生阅历更丰富，且敢来这种家庭教的人又岂是等闲之辈？尼亚修女对主的心早已虔诚到随时扑到他身边侍奉了。所以，尼亚修女很快就扯出笑容，温柔而不是调皮地说：
“我相信主会保护我，相信也会同样保护你免受我的重压。好了，我们来上课吧。”
这……是在开玩笑么？也太奇特了吧。
因未曾见过两人从前的相处模式，所以木晓此时目光在两人间来回，心中如此嘀咕。
接下来，是正式的上课。
一个星期，风平浪静。
但，在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事情有了变化。
这天，两个小时的语文课结束后，尼亚修女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冲出房间，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并怀疑她身上的肥肉其实是肌肉。
“尼亚修女，你要留在这里用餐吗？”正欲上楼的比尔·卡特遇上疾奔下来的尼亚修女，虽惊讶但却不动声色，照例问。
“不，不，不。”尼亚修女先是连连摇头，但在见到对方诧异的表情时，马上察觉自己的失态。于是，立刻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呢喃一句“我万能的主啊”，方慨叹回应，“卡特先生，我今天就不留在堡内用餐了。”
“为什么不呢？”对于这个唯一能合格的教师，比尔·卡特还是挺尊重的。
“因为……”尼亚修女欲言又止，最终回首看向楼梯上方，改说道，“比尔先生，或许我从今以后都不能再来了，请您代我向查布拉加先生说声抱歉。”
“为什么？！”比尔·卡特顺着她的目光看上去，有了某种明悟，“是少爷怎么了吗？”顿了顿，又问，“还是木少爷……”
“不，不是两个孩子的问题。”尼亚修女深深地看了楼梯一眼，仿佛能透过那拐角看到那房间的一切般，而后平和回答，“只是我已经不再适合教导小维尔 了——你应该知道，我能够教导他的知识其实很有限，之所以能够如此长久教下来，是因为小维尔愿意让我陪伴着他。可是，在我看来，从今天起，应该就不需要 了。小维尔应该迈入另一个阶段，我也应该止步于此。”
“尼亚修女，你的意思是？”比尔·卡特无法理解。
“我只能说，主会引领小维尔走向光明的。”尼亚修女伸手止住他的问话，眸带慈祥划了一个十字，又说，“还有，请你一定要替我对小维尔表示歉意，或者我已经冒犯了他心中的天使。”说完，越过比尔·卡特，走下楼。
比尔愕然，而后出乎意料露出不屑的冷笑。
算了，还是上去看个究竟吧。
此时的小书房内——
“够了，维尔！”推开还欲要擦的小维尔，木晓隐含怒火，捂住已经被擦得通红的侧脸，“痛！”
木晓都怀疑自己的脸已经脱层皮了，其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对不起，晓。我只是觉得……脏。”小维尔委屈扁扁嘴，但灰眸仍死死盯着他的脸，执拗得过分。
“只是一个亲吻！”木晓翻了个白眼，为男孩孩子气的行为感到无奈。他愿意顺着他，不代表就任他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让他痛。
而且他想，从尼亚修女急着离开也要亲一个他的脸颊的行为来看，男孩动不动就亲吻“东西”的行为就是从她身上学来的。而他会为此生气就太奇怪了。
“除了我，谁也不能亲晓！”男孩涨红了脸，大声宣布。
恰在这时，走近书房的比尔·卡特听见了这句话。不觉，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这是第一次，维尔·查布拉加表示出对木晓的独占欲。
然而，换来的却是木晓不以为意的敷衍。他摆摆手，“是是是”地应喏。
4 孩子的试探前奏
第二天，木晓和小维尔被告知暂时不用再上课了，尼亚修女将不能来授课。而新的老师还在寻觅当中。木晓感到很奇怪，特别是见到男孩那喜形于色的表情时，就更觉怪异了。
然而，无论如何，这种事还轮不到他过问。
取了几本的德语原文书，木晓跟着小维尔到他原来的房间。但在进了房才发现，里面连个适合坐着看书的位置都没有，且一直拉得紧密的窗帘，也使室内极其阴暗。
“木少爷，我给你搬些桌椅过来吧。或者你想要壶茶？”同进来的站于其后的比尔突然说，态度谦恭。
木晓受宠若惊，回头不知收敛地打量了比尔·卡特好一会，才不确定问：“能是躺椅吗？”
充满试探的味道。
“当然。”比尔·卡特点点头。
“那我不要茶，要橙汁就好。”确定比尔不是假装的，木晓方放心说出要求。
“好。”说罢，比尔·卡特转身离开。
木晓看了，久久无法回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男人怎么突然就对他改变了态度呢？昨天他不是连正眼也不愿看他的吗？
“晓，你过来！”这时，坐在零件堆中的小维尔站起来，手中拿着一看上去异常残旧的手枪。木晓闻言顺从走过去，接过手枪，耳边是小维尔的欢快叫声，“你看，是不是很棒！是我亲手改装的喔！”
手枪的零件的确很残旧，但每个接位卡口都很完整无缺，让人毫不怀疑其坚固。而且……这枪，有点奇怪。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枪，配搭……似乎不太一样。是什么比较先进款式吗？
改装？
“改装？你说这是你自己改装的？！”木晓惊讶反问。不能怪他惊讶，先不论小维尔的年纪，就是同是“玩具”陪伴长大的他，说改装根本是天方夜谭。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赋？不，这个人是天才！
“嗯！”男孩点点头，稚嫩的脸上尽是洋洋得意，“厉害不？”
一瞬间，木晓觉得小维尔就像一只小狗，此刻正摇着尾巴问主人他捡到的骨头漂不漂亮。
因此，小木晓也顺应心里所想，伸手拍拍小维尔的脑袋，轻笑说：
“嗯，嗯，维尔很厉害，厉害极了。”
这时，比尔·卡特轻敲了下门，然后让仆人把一张躺椅和小桌放到窗边，散发着酸味的橙汁置于小桌上，就连本来放在地上的几本厚厚原文书，也放好在那。
木晓欣喜得眯起眼，快速跑过去拉开厚重的窗帘。
一霎那，室内的阴冷尽去，明朗异常。
然而，小维尔却忍不住退后，退到了另一边仍阴暗的地方，人无法适应似的眯着眼。转头过来的木晓马上发现他的异状，呆了下，又把窗帘拉回一半，使亮光刚好罩及未有堆放“玩具”的地方，开心笑着：“这样就没问题了。”
一直憧憬着窗下品茗看书的生活，今天竟能真的实现，木晓心情正高昂得很。一点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温柔展现，却被有心的小维尔看作知己般的体贴。
“嗯。”小维尔开心点点头，倏忽跑到木晓身旁，大大地亲了一口。
木晓一愕。
“算了吧……”深觉自己吃亏的小木晓，却只能阿Q一下，便闷头拿起砖头一样的原文书，随手翻翻。
而小维尔则怀着欣喜的心情，又继续摆弄“玩具”。
门，不知何时，已悄然关上，体贴地留给两个孩子空间。
日子，便在两个男孩相伴中溜过了半个月。家庭教师仍没有找到。
本以为悠闲的日子不会很长，所以木晓每一天都特别珍惜，看书特别挑了一些消遣性强的散文集来看，喝橙汁或品茶时也特别用心，特缓慢。然而，当这种 节奏慢得要死的日子过了近半个月，一向习惯节奏快的木晓终于受不了了。尤其是当身边还有个家伙天天在那捣弄“玩具”，每次拆装速度都特快，噼里啪啦的声音 干脆明朗，就像只猫在心里挠，发痒，发麻。
停止这样长时间的教学可以吗？比尔·卡特难道没把情况告诉史蒂芬·查布拉加吗？他到底在想什么？而且，他真的如此放任他吗？
孩子的天性让木晓渴望自由，在这里悠闲度日，只是一个调剂而已。
所以，孩子决定试探一下那个人的底线。
第一步，是买东西——不要怪木晓只能想到这个，毕竟还是孩子，似乎除了花钱，还真想不到什么。
事实上，在古堡里木晓什么都不缺，但是——主人愿意让宠物吃住，不代表能让宠物自己去乱花钱不是？那么，到底史蒂芬·查布拉加，对这宠物的容忍度有多大呢？
然而，因为古堡离市区实在远，他不至于敢说让人带自己出去。所以，他只能列了张清单，告诉比尔·卡特“这是我想要的”便罢。本以为会被拒绝，但当第二天在古堡庭院里堆放成山的礼盒时，木晓有点呆住了。
默默把礼盒收到房间，木晓终于忍不住扬起自嘲的笑。现在他才醒悟，他这种行为在大人，特别是那个人眼中都是可笑的，幼稚的，他甚至怀疑比尔·卡特根本没有告诉史蒂芬·查布拉加。对于他们来说，甚至他以前的家庭来说，这点东西根本是九牛一毛都及不上。
想到这，木晓感到羞辱与愤怒。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愚蠢之极。
猛然，木晓又想到一个可能——或者他只是觉得，这些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威胁？
“卡特管家，”扔下手中的礼盒，小木晓跑到比尔·卡特的身旁，故作天真地说，“请问这里有射击练习场吗？我已经很久没有玩过手枪了。”
不意外比尔·卡特表现出惊讶，但木晓他应该是惊讶他还没“玩”够，而不是他会玩枪这一事实。他相信史蒂芬·查布拉加既然看得出他受过训练，那么比尔·卡特知道也不是件值得诧异的事情。或许他也惊讶他这小鬼“竟”故作天真？
“当然有，木少爷。您下午要去练习枪法？”比尔·卡特不动声色笑笑，回答。
未等木晓回应，一直抱着AK47抚摸的小维尔倒先出声了：
“晓要玩枪，我也去。”
木晓看了眼兴奋的男孩，微笑点头。这正合他的意呢。
说实在，他一直好奇到底维尔的枪法如何，他想知道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维尔的那一枪，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若是巧合，那么是纯粹失火吗？若是故意，这男孩的目的是什么？他的枪法真的有这么好？不至于吧。
在未弄清楚之前，木晓如何也不能安心。因为如果是后者，那么他对他的好，他对他的一切都要值得怀疑了。思及这个可能，木晓觉得心窝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当然想过问，但自小培养的戒心让木晓开不了这个口。尽管这戒心在这大半个月下来已消殆了不少。
5 愿为你耗尽三年by骨谷
下午，射击练习场内被比尔·卡特清场，只留两个男孩——也是这个时候，木晓才知道这古堡里有那么多……嗯，应该说枪法神准的人能人。
但本来想弄清楚事实的木晓却愕然见到小维尔拖着一摞枪械零件进来后便又埋首拆装游戏，一点要起来射击的意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