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天木少爷毁掉的是少爷您最新设计好的‘玩具’，您会因此讨厌他吗？”比尔·卡特有点莞尔，又问。
“当然不会！”男孩拿开手，现出已哭得凄惨无比却仍惹人怜惜的小脸，斩钉截铁说，“我从来不会，将来也不会讨厌晓！”
“那么，木少爷也是如此。”比尔·卡特蹲下来，抚摸着男孩的脸，用长满老茧的手擦干孩子的眼泪。
“可是他生气了。”男孩可怜兮兮说。
“就像您发现‘玩具’被弄坏的心情会变差一样，木少爷生气只是一时，只要你去恳求他原谅，他一定会原谅你的。”比尔·卡特扶起男孩，虽然面无表情，但男孩却感受到了别样的温柔。
“真的？”男孩还是也有点不确定。
“真的。”但比尔·卡特笃定的话给予他信心。
这次，是该他去讲和了。
男孩深呼吸一次，便冲出练习室，去找木晓。
本来蹲着的比尔·卡特，站起来目送，而后，勾起嘴角。
木晓的房间，没有；地下室，没有；几个小阁楼，没有……剩下，就只有“秘密基地”了。
刚绕过小道，男孩就看见熟悉的背影在前面蹲着，挥动小铲子，不知在捣弄什么。小心翼翼地，走近一看，便见木晓把已死去多时，僵硬的小狗放入方形的土坑之中。显然，木晓在安葬它。
一瞬间，男孩的心凉了半截。
男孩当然知道木晓的身份，也大致明白两人生长家庭的相似，只是男孩更多是在壳子里，而木晓则被迫面对。而更因为如此，木晓应该对生死比他有更深的了解。
然而，现在木晓却愿意为了一只狗，大费周章，挖坑做坟。
“晓……”男孩试探性轻唤。
小木晓的动作滞了下，没回应，又继续动作了，开始给小毛球埋土。
男孩见之，心中一慌，眼泪就又开始积蓄，盈满眼眶。他哑着声音又唤：
“晓……”
听出了他的哭腔，小木晓霍然站起，恼怒回首。
泪珠一颗一颗滚落，迅速而干脆。男孩瑟缩了一下，仍有不甘地喊：“晓，我……”
小木晓看见他的胆怯与退缩，就更加烦躁了。
为什么每一次，总败在他的眼泪之中呢？
快步走到男孩跟前，小木晓恼恨低骂：“你实在太狡猾了！每次都用这一招！”
眼泪，一直是小木晓认为最能洗涤罪恶的东西，一旦沾上，腐朽也会逢春。更可况，这些泪水是来自小维尔的呢。
从不费心思考自己为何会，却总是用的得心应手手段的男孩，立时心中一喜。是的，他已经察觉另一个男孩心防有点松动了。为了他的眼泪。
“对，对不起。”男孩仍旧可怜兮兮道歉。
“哼！”小木晓扭过头，不理。
男孩伸手抓住他的衣摆，摆出低姿态，声音沙哑，泪水不断，呢喃：
“对不起，晓……我只是，只是不想别的东西占有你所有注意，我只有你，只要你，你，你也只能有我，好不好？”
被人如此需要着的感觉如此的好，好到让小木晓的心情渐越飞扬……他的天使吗？如果真的属于他，那，即使染上了血，也还是他的。但嘴上，小木晓仍然不屈服，吐出一句：“不好！”
“晓……”细心的男孩却早已察觉出端倪，窃喜着，大胆抱住比他矮的男孩，腻着声音哀求。
即使心存疙瘩，但小木晓相信，只要好好引导，存在在这漂亮天使体内的刚萌生的恶魔，将会被他轻易捏死。
所以，小木晓脸上已隐隐有了笑意，不过嘴上却说：
“那就交易吧，你有什么可以让我原谅你？”
“嗯，我再设计另一款枪给你？”世界上只有枪和木晓的男孩，只想到这个。
果然……不过小木晓也想不出自己喜欢什么。
“好吧……”极为勉为其难的应答。
其实，这个时候的小木晓已经错估了男孩体内的恶魔的强大，错估了男孩独占欲的恐怖。如果他知道，并在这个时候稍微提醒一下，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事情发生了。即使仅仅是说一句：“别伤害无辜的人。”
但有些东西，并非你说去注意就注意到。就像现在的小木晓，也没有发觉，原来，他体内同样有一只恶魔。
沉默，即是有罪；不提醒，便是共犯。
13 被偷窥的欲望城
日子似乎回到了过去两小无猜的时候，两个男孩在古堡里，单纯而快乐地生活着。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小木晓做了一个梦——醒来时，他却不知是不是真的只是梦。
梦中，小木晓半夜醒了，睁大了眼看着手中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左轮手枪。而后像被牵引着一般，爬下床，开门，走下楼梯，又走上楼梯，来到了小维尔的房间。一路上，楼梯间的大窗大开，月亮照得一切明朗，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门没有锁。
他悄悄推开门。借着月光，他看见床上有个隆起。男孩，就睡在那里。
木晓的枪指向床上隆起的部分。
保险栓被拉开，发出刺耳的声音。食指缓缓施力。
这是第二次，木晓拿着枪对着男孩。
“嘭！”
血，渐渐染红了被单。
月亮，在那一刹那，变得血红。
“啊——”划破黑暗寂静的尖叫响起！
“哈……哈哈……呼……”仿佛如何粗喘都不够，木晓死死抓住胸襟，大口大口吸着气。背上已经湿成一片，冰冷的汗水顺延而下，在眼睑聚集，自睫毛滴落下来，湿了被单。
喷出的热气迅速凝结成雾，本来暖和的暖气像坏掉了，送出来的像寒风。
“是梦……”如此呢喃了一句，木晓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准备钻回被窝。
然，被窝里突兀的冰冷却让他的动作嘎然而止。
那是，属于金属的冰冷。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木晓几近跳着的跌下了床，惶然。
“不，不会的。”木晓自言自语，又慢吞吞走近，颤抖着手伸进被窝，抓住金属块，拿出。而在下一瞬间，他又迫不及待甩手一扔。
一把泛着暗亮的手枪，静静待在床上。
“维尔！”木晓终于清醒，并边大喊着边赤脚冲出房门，奔下楼，奔上楼。但在踏上最后一阶时，同样放轻了脚步。
门没锁——这一直是木晓唠叨男孩的一个细节。
里面有声音，不用木晓进去，他就听见了，只是似乎有点奇怪。
因为男孩睡时喜欢开着床头灯，所以室内即使没有拉开窗帘，也有足够的亮度，起码够看清一些大概。
床，没有血。而且床上的人似乎还没睡，还有动来动去。木晓心里立刻松了一口气。
本来木晓欲转身离开，自嘲一番庸人自扰的。但里面的男孩吐出了一个字，让他停住了步伐。
“晓……”
木晓讶异，以为男孩是梦见他了，但是看他在被窝乱动的样子，却像睡着了。
难道是梦游？
放下心头大石的木晓也有了闲情，带着好奇，木晓站回来，又推门一些让缝隙更大，静静观察。
这不观察便罢，而一观察，木晓很快就发现不妥了。
被子某个部分起伏得急速而有规律，男孩的声音状若嘤咛呻吟，喘息渐渐浓重……
而就在木晓的目光落在男孩放在被外的手中的东西时，瞳孔一瞬间收缩了下。
灯光下，东西可以看得很清晰，加上本来木晓的视力就很好。
那是一张彩色照片，约6英寸见方。里面的主角，是他，木晓。木晓可以肯定，照片是偷拍的，他从没有无聊到装睡让人来拍自己的睡颜。
客观来说，照片中的男孩的睡相十分好，表情毫无防备而单纯可爱的，本是惹人怜惜的。然，在这一刻，这一个时间，这一个情景下，这种照片，堪比催情春药。
“晓……”又是一个充满情欲的叫唤。
全身一僵后，木晓木然拉回门，赤脚站着好一会，才猛然捏紧拳头，逃也似的往自己房间冲去。
月光下，他的影子快得像飞箭，一下子就隐没在他的房门中。
“嘭！”一下，门关上。
顺着门滑坐下来，木晓环住自己的手臂，但全身还是止不住颤抖。
视线落在床上的手枪上。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手枪有点异常，枪管要长上一些，弹匣形状也有点不同。
——“第一个实验品已经快做好了，我会第一时间拿到你那的……”
那是维尔在晚餐时对他说的话。
所以，他兑现诺言了？
呵……还真的是第一时间哪！
明明已经锁门了，为什么维尔还能进来？为什么被照相了，他还懵然不觉？最重要的是……为什么那家伙要拿着他的照片自慰？！
一想到说不定哪一天半夜起来，就得面对一个对他自慰，不，甚至被压着强……暴的维尔，木晓就觉得全身都在痛。
——对不起，晓……我只是，只是不想别的东西占有你所有注意，我只有你，只要你，你，你也只能有我，好不好……
前两天的话，现在回想，却又有了一番不同的诠释。
虽然知道男孩对自己的依赖，有强烈的独占欲，但木晓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独占，这样的欲望！
仿佛尘封到早应该忘记的角落的记忆，徐徐回笼，关于尼亚修女，关于第一次见男孩自慰的，关于小毛球的……一切一切，似乎都是恶魔成长的足迹。
14 第一次失落成魔
第二天，木晓早早就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等另一主角入座。
“早，晓。”男孩笑眯眯喊，“你发现我给你的试验品了吗？你觉得怎么样？”
只是这平日看来天真的笑容，在此刻的木晓看来，与恶魔的微笑没什么区别。木晓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就被他压下去，恢复平静无波。
男孩似乎也察觉木晓的不妥，高昂的心情渐渐回落，甚至有点沉郁。因为，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比尔·卡特出现在饭厅时，不祥的预感灵验了。
男孩只听木晓淡定地说出一句“我想去学校上学”，便懵了。
木晓说完，却像个没事人般拿起牛奶，大口大口地灌。
比尔·卡特看了眼呆住的小维尔，低眉想了一会，才答：“等一下，帮你请示一下老爷。”
这下可让木晓惊讶了。
不是说只要不危及维尔·卡布拉加的生命一切好说吗？怎么这点小事也要请示？！他以为只要告诉卡特一声，他就给他办好呢。
万一……万一那史蒂芬不答应该怎么——不，或许他真的不会答应。像他一开始说的，留他就是为负责维尔的生活，像比尔·卡特说的，他的存在就是作维尔的玩伴。那么现在，他这个禁脔，竟然妄想要离开这里，还得他们用钱买送出去的自由，怎么可能？
思及此，木晓自己都不禁有点呆住了。
整个晚上都是想着怎么逃开维尔，只想着他未成年，能去的地方少，却没想到史蒂芬可能不允许！如果真的不行，他是不是从此得过上提心吊胆的日子？！
就在这时，刚出饭厅通话完毕的比尔·卡特回来，说：
“我问过老爷，他说可以。”
“没其他附带条件？”木晓不可置信反问。史蒂芬·查布拉加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比尔·卡特摇摇头，说，“我现在就为你去准备。”说罢，离开饭厅，留下两个男孩。
饭厅一阵沉默后，由小维尔的大叫划破：
“我也要去！”
此时小维尔的眼已经通红，既有愤怒，又有哀求。
他不懂，刚和好的两个人，为什么又得分开。
“只有我去，你不能。”绷紧刚放松的神经，木晓脸带严厉，沉声说。
“为什么？我也要去！我不要离开晓！”小维尔的灰眸再次被泪水浸湿，“而且，晓本来就不应该去什么学校，在这里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学校有很多我们独自学不了的东西，譬如人际交往。”木晓脸色不变，镇静回答，“可是你能吗？你能够走进人群吗？你不能！即使你去了，你也只有整天畏缩在一角的份！也不能和普通人一样！你是自闭儿，即使你去也只能去特殊学校！”
孩子，为了保护自己，毫不留情地，揭开了另一个人的伤疤。
男孩全身都在发抖，木晓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锐利的刀，狠狠地扎进他的心窝，直到鲜血淋漓，血流不止。
男孩的脸变得死灰，眼里有着哀莫大于心死的色彩。
一瞬间，木晓有点心软了。
“晓……”沙哑的声音，绝望的呼唤。
却让木晓想起了昨夜的呻吟嘤咛，察觉现在男孩脸上仍旧鲜活的情色味道，明亮水雾弥漫的灰眸，艳红的嘴唇，白皙的皮肤，一切都带着奇异的情欲勾引。
木晓甚至觉得，这是男孩的招数。恶魔，在诱惑他，一起堕落。
“我一定要去！”木晓闭了闭眼，语带坚定再说一次。
原来银灰的眸子霍然转深，竟泛着若有似无的黑色暗光，蠢蠢欲动的怨恨，逐渐替代了哀求与绝望。
男孩不发一语站起，迅速离开餐桌，像这里着什么穷兄猛兽，而不是另一个男孩。
待男孩的背影一消失在楼梯间，木晓禁不住往椅子上一瘫，有了虚脱的感觉，他低声呢喃：“总算……暂时逃离了。”
然而，如果知道这个决定惹来了将来那么多事，恐怕木晓绝不会如此慨叹。
事实上，从一开始，就错了。或者，这个时候是他心里的魔鬼在操纵了他？
魔鬼让他揭开男孩的伤疤，推开了与男孩建立起来的互动，让他没想过带着男孩走出象牙塔，走出古堡，走进人群，让他只顾着自己走……
本来，如果他能开诚布公地坦然说出心中的话，甚至单单不要提出离开古堡的要求，那么，或许小维尔还可以是善良的，单纯的。不，其实这早在小毛球死的时候就应该做了。
然而，这一切木晓都没有想过或尝试过。
因为，他心中的魔鬼名字是。自私。
也就是那一天，维尔·查布拉加，终于，成魔。
15 撞破的未知世界
本来已准备下一堆说辞，用在说服比尔·卡特让自己租房子在外，免得晚上又得回来，面对维尔。但当比尔·卡特拿出入学说明时，木晓惊讶地发现，这学校是住宿制。问比尔·卡特，得到的回复连木晓都有点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