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些事,并非你不去在意,不去记起,就可以当没发生过。平静之下,永远是汹涌的暗流,噬人的恐怖。
即使木晓闭上眼,但他仍感觉到眼皮的红光暗了,变成了黑色,同时,耳边有衣服摩擦的声音。
木晓皱眉,正欲开口斥责维尔:“维尔,你——唔!”余下的字却被另一张嘴巴吞去,化成暧昧的呻吟。惊骇张开双眼,首先触及的是闭眼专心于接吻的少年的脸,长长的睫毛,白皙的皮肤,泛着的粉色,加上两唇间时不时传出的水声,一切都透着情色,炽热。
但,这一切木晓都无心欣赏。他手脚并用用力推拒着,狠狠拉开潜入他衣服里的手,用膝盖去顶人类最柔软的部位之一——肝脏处,一手毫不留情去扯维尔的头发。
却没想到,多管齐下的结果却是惹来少年更狂烈的纠缠。舌头被迫与之交缠,缩回去又被缠出来,唾液渐渐顺着嘴角流下;双脚被对方用膝盖压住,无法动弹;两手被强摁在身侧,痛得发麻。
再这样下去的结果,不言而喻。
20 笨拙的保护方式
木晓心下一发狠,连着自己的舌头也不顾,直接用力一咬!
“啊!”
“唔!”
两人同时一缩,痛呼出声。木晓不忘推开维尔。
“晓,会断掉!”少年捂住嘴巴,语音含糊抱怨,神情十足的委屈。由于木晓力度控制得好,即使两人舌头均有受伤,却没成要害。
本就觉为“退敌”而伤及自己甚为窝囊的木晓,见着维尔这样不知好歹,恶人先告状,只差没气疯。拭去舌尖的腥血,木晓指着他大喊:
“你刚才在干什么?!”
“接吻。”少年无辜看着他。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木晓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问。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我的晓。”显然对这宣言似的话十分满意,男孩说完,开心地笑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你难道就不知道我讨厌你这么做吗?”尘封的记忆一瞬间便可鲜活起来,曾经让自己亟欲离开这少年的一幕此刻清晰如初见。
“晓……不是只讨厌我跟别人这么做吗?”少年怔了怔,久久,才问,“你,不是在吃醋吗?”
别人……那个替代品吗?
当年令其仓皇出逃的一幕与那晚见着的一幕重叠。对呀,他怎么就没想到,既然当初维尔会拿他的照片自慰,会找与他相像的人作替代品,不正代表,他真正想得到的人……是他吗?
一瞬间,木晓脑中那无名少年的脸换成了自己的。赤裸着身体,股间留着别人的精液,在男人之下曲意承欢……这就是维尔的希望?!
不!
傲气的木晓,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男孩。
可是,这个单纯的人,却掌握了他的命运。如果他真的要那么做,他根本无可奈何!
“吃醋?!别开玩笑了!”木晓大叫,表情忿恨。可心底却满意见到男孩一脸茫然。
是的,如果维尔要强迫他,他也无可奈何。但,若维尔不要呢?
维尔从一开始,就用宠溺的方式对待他,讨好他,即使明明喜欢着,也只是对着照片,睡着的他自慰,甚至后来怨毒,也只去找替代品满足自己。这一切,不正表明,维尔从来没想要勉强他吗?
既然如此,那么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我当初会生气,是因为你找一个跟我像的人做那种事!”木晓一边说,一边逼近维尔,语带嘲讽喊,“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很恶心……只要一想到你对我有这种想法,我就觉得恶心!你就为了你自以为是的幻想来到这里,是不是太天真了?
木晓的每一个字都像把利刃,狠狠扎向维尔。维尔脸上的无措已不加掩饰,灰眸泛着雾气,用近乎哀求与乞怜的目光看着木晓。
只可惜,现在正被报复淹没的木晓,根本不理会这一些。他仍旧在逼近,维尔仍旧在后退。背后,便是水池。
“如果你真的想做,你就继续找替身好了!反正,都与我无关。我本来就恨着你!”木晓冷冷说完,就后退回来
但备受打击的维尔,却又后退一步。
“哗啦”一下,维尔掉进了水池。
维尔是会游泳的,所以木晓不想理会直接走人。但当他发现掉进水里的维尔一动不动,任由自己沉下去时,呼吸不由一窒。
这小子在干嘛,怎么还不上来?!可恶,他以为这样他就会心软吗?不会!
可是,这样下去,他可能真的会死……
不及多想,木晓脱下鞋子跳了下去,抱住一动不动的维尔,津南往池边游去。好不容易上了岸,气喘兮兮抬头,却见着了对方一脸笑容灿烂。
心,往下一沉。
站起来,木晓挽了一下头发,抹去脸上的水,冷冷说:“我救了你,是因为不想你父亲要我为你陪葬。”
闻言,维尔的笑容凝住,身体一僵。
果然,那个人不止是他的克星,也是他的。
真可笑,一层一层压下来,又一层一层扣住,到底谁,才是胜利者,恐怕,真的只有那个人吧。
想起那个人,自然就想起比尔·卡特。
木晓眨了眨眼,把目光投向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维尔会认为他那天是在吃醋,真的是他自己想的吗?就像那次小毛球的事,也不是他自己想明白,而是比尔·卡特做的。那这次呢?比尔·卡特是否成为了他维尔的倾诉者与参谋?
如果比尔·卡特知道维尔再一次受挫,会如何……
而且,似乎三年来,他每一次倒霉,都离不开他。这个时候,木晓才发现,那个叫比尔·卡特的男人,似乎是在隐隐控制着事情的发展。而他和维尔,便是他手下的扯线玩偶。
只是,这又如何呢?
除了努力保护自己,他又能做什么?
对,他必须保护自己。
木晓相信总有一天,维尔会对他失去耐性,加上他的那狂躁的隐性特质,伤害几乎是必然的。
木晓已经开始后悔今日的直白。结果,恐怕不是他能够承受得了的。
所以……
那一刻,木晓相信自己是被自己心中的魔鬼给控制了。
另一边,全身湿淋淋回宿舍的维尔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但心如死灰的他疑点都不在乎,跌跌撞撞回到宿舍后,关上门,背靠着。
面对仍未布置好,箱子堆得到处都是的双人房。少年不禁悲从心起,张开嘴,无声地流下泪。
房间是他专门申请的双人房,带来的箱子里都是从古堡里带来的木晓的生活用品。本来,今天,该是个高兴的日子。
一颗颗泪珠滚下,有点沾上了他的舌尖。
苦苦的,涩涩的,一如他的心情。
少年终于抵不住,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呜呜地哭了起来,最终,变成了嚎啕大哭。
21 另外一种的遗弃
直到天黑齐了,声音哑了,维尔才停止。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全身已冷得不自觉发抖了。
踉踉跄跄跑到浴室,打开热水开关一会,又突然狠狠关上,开了冷水,任凭低于一般水温的冷水盖头淋下。几乎一瞬间,全身鸡皮疙瘩立起。但他仍没有动。
再这样下去,自己会死掉吗?或许吧……但死掉又如何呢?没有人会为他伤心,也没有人会来救他,即使有,也只是不想陪葬而已,就像刚才那样……
刚才,他以为晓不是如他口中那么绝情的,毕竟他跳下水救了他。可,就在他刚升起希望时,晓却毫不留情一股粉碎。
出浴室时,维尔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步伐虚浮。
“咚咚!”恰在这时,有人敲门。
纯粹的人之所以纯粹,是因为他们总执着于最初。
尽管知道不应该抱有希望,但维尔还是忍不住有了期待。
或许,晓要来跟他和解?就像两人第一次吵架时一样。
匆匆把身上的水擦干,套上浴衣,便冲过去门边。维尔的脸甚至因期待而泛红。深呼吸一次,拉开门。
门外是一个陌生的少年,一个眉宇间与木晓有着六分相似的少年。不过,这少年的唇比木晓的要厚。或者,这可以说明,木晓天生便是个凉薄之人?
“你是谁?”声音有着沙哑有着某种极力压抑的东西。维尔问的时候,扶着门板的手指收紧,关节泛白。
陌生少年本就不安,见到阴沉着脸的维尔更加害怕,脸说话都不利索了。他结结巴巴说:
“有,有人让我来,给你传话。”
维尔不答,灰眸死死盯着他,隐隐泛着银色流光。
陌生少年虽然害怕,却忍不住多看两眼此刻的维尔,且暗暗吞了下口水。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明明脸上表情很阴郁,可就透着莫名的情色诱惑。或者,这场交易并非那么糟糕?
“他说,如果你,你要,他,他就给你。”陌生少年苦笑一下,语气带着涩意。
几乎与话落同时,维尔控制不住自己,用力一把甩上了门。
“碰”一声,门在陌生少年面前关上,吓了他一大跳。
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高级宿舍隔音极好,所以这一响声未引起其他宿舍人的注意,当然也没有人关心呆站在门口的少年。
陌生少年是这间学校的学生,算是贵族学校的第三阶层——平民中的一员。本来就读这样的学校对于他来说是很勉强的,但每年优厚的奖学金还是让他撑了 下来。可就在今天傍晚,他家传来了噩耗,说他父亲在一次反政府武装械斗中头部中了流弹,急需一笔钱做手术。然而,似乎所有倒霉的事情都在今天发生一样,本 来明天就可以拿到的上学期的奖学金,却无故被扣了下来,任他如何求情都不行。
而就在他百般无助的时候,一个与他长相有点相似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其实是知道他的,知道木晓这个人。不但是大家都是东方人,更因木晓的出身。 学校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入学的学生都必须在学校的公告栏签上自己出身的家族,即使你不是其家族成员,可只要你在该家族有足够分量,便足了。
木晓让他来传话,自然不止那么简单,所以一开始,他就抱着可能被变态蹂躏的心理准备。但,这下子,是什么情况?
说明这个人不要自己吗?那么他可以走了吗?但,这样好吗?万一被木晓发现了,会不会追回那笔钱?不,即使他要追回,等他拿到奖学金,还是可以归还的。可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真的不要他吗?
少年有种被嫌弃的感觉。
略带不满,少年赌气坐在门边,等待着。
而此刻,房间内,早已是一片狼藉,所有箱子都被打开,东西泻了一地,且每一样都支离破碎。但里面如受了伤的小狮子般的少年,仍不满足。
他一边胡乱摔着东西,一边大声怒吼。
他当然明白晓的意思了——找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半夜过来,还能有什么意思呢?
可是,什么叫既然他想要就给他?!他明明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谁!可恶!难道这就是他的答复吗?!
越想越愤怒的维尔,恨不得撕碎所有。
等累极了,方停下来,目光放在台灯下的东西上。
那是一柄手枪,是他特地在一次带来准备送给晓的。可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木晓已经给了他答复,他,不愿受他的禁锢,即使他愿意一辈子束缚于他也一样。
他能有的,仅仅可以是一个替身。
转身看向紧闭的门,缓缓地,扯出了笑容。
22 背对我,背叛我
当门悄然打开时,蹲在门口的陌生少年半梦半醒地瑟缩着,以使自己能够暖和一些——一般这处的宿舍,四季都挺阴凉。
直到感觉到站于自己跟前的人的无形压力,陌生少年——霍思华奇怪抬头,怔怔看着维尔·查布拉加。
这是属于野兽的眼神,无神,无情,残酷且充满了嘲弄。
霍思华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即使在答应赴这约会时也没有后悔过。只是,这一刻,从心底里冒出的恐惧却大到足以让他退却。
“叫你来的人,是谁?”就连声音,也粗哑得如被磨过似的。
霍思华呆呆地看着他,不答。
本就心情极为糟糕的野兽,目光一瞬变得锐利,刀子似的剜过去。
“木,木晓!”霍思华一慌。瑟缩了下,方结结巴巴地低声说。
“你答应了他什么?”维尔·查布拉加灰眸颜色转深,缓缓扯出笑容。
但,霍思华却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明明看着他,但焦距却对不准,似乎,并不真的看着他。他,在透过他看着谁?
“我……答应他,把自己给你。”尽管这个时候感到羞赧十分不合时宜,但霍思华说这话时就是觉得两颊有些许发烫。
“给我吗……”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维尔·查布拉加先是呢喃一句,而后虚掩嘴轻笑出声,渐渐,笑声愈大,最终成了笑不可抑。
霍思华尽管疑惑,但也没出口问。任谁都知道眼前这人并非真的觉得事情又多好笑。且,隐隐的,他似乎看出点端倪了。而他这个注定成为配角的人还是不要多掺和进去比较好吧。
过了半晌,维尔·查布拉加的笑声从尖锐变沙哑,喉咙终于抗议,没了声音。
霍思华觉得,这个人的笑,比哭更令人难过。或者,世界上不幸真的总是相似的。
“那就走吧。”维尔·查布拉加渐渐冷静下来,淡然说了句,便转身。
霍思华忙站起来,却因久蹲坐的关系一时头有点晕眩,人晃了晃,方扶住墙站定。他着急地唤住他:
“查布拉加!”
维尔回首,冷冷地看着他。
或许这个时候有这个想法很不妥,可一瞬间,霍思华却有了呼吸被夺去的错觉。
仍滴着水的棕色卷发凌乱不羁,黑色的浴衣松松垮垮,露出白皙的锁骨与后颈,艳如血的唇色,带着水汽却清冷的灰眸,处处,都透着媚样的风情。
“我……我叫思华·霍。”吞了下口水,霍思华故意揉揉膝盖,转移注意力,顺便提醒对方,他可能需要搀扶。
只是,维尔·查布拉加仍旧冷冷地看着他,完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久久,他才吐出一句:
“你是谁,无所谓。”说罢,就推开门走了进去,顺手,关上门。
霍思华僵住,脸色转瞬苍白。
门是关上的,证明这个人其实并不欢迎自己;
但门却又没有锁上,说明他允许他走进去。
那么,他要走进去吗?他要主动,成为别人生命中的配角吗?
他相信,即使他今晚离开,这两个人也不会有意见,他父亲的手术也会如期进行,因为,他们不在乎。
那么,他还需要吗?
霍思华觉得,就在刚才,那个名为维尔·查布拉加的人魔鬼,对他施了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