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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错就错——by子肖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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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药的钱是郑允浩拿命换来的,金在中吃着心里难受,非要把药量减减隔天吃。郑允浩当然不让,每日亲眼看他把药喝了才算罢。
锦上添花眼见郑允浩自从那天打老家回来了,便跟三小姐如胶似漆起来,心里也纳闷。这怎的那层窗户纸就破了呢?!
自从这以后,金在中晚上再若四处游荡多了贴身保镖,再也不用战战兢兢走那薄冰。郑允浩挥臂一揽,只需轻身一跃便带着他出了金府,眼前景物闪现耳边听得呼呼的风声,待到睁开眼已经到了城外。
如果有那个人永远陪在身边,大概就是娘去世前说的"想好了"吧,只要那个人在,似乎也添了莫大的勇气,即使是浪迹天涯粗茶淡饭也不觉得苦。
金在中几次把话到了嘴边,在嗓子里转了两圈又咽了去。
他是孤家寡人,来了去了都随他,这郑允浩对他一往情深也是定了的。可越是这样,到口的话越是不能说。
若真是成了,即便是郑允浩心甘情愿跟他天涯海角,他金在中也是对郑家不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正是因为爱他,更不能让他背负了骂名。
金在中自小装做女孩,心思又密,这些事情想多了不免整日的心绪低沉。郑允浩哄也不行逗也没用,反而看着越在他跟前的时间长了,金在中的表情越不对劲。
锦上添花也觉得金三小姐这阵子不那么快活,猜是两人闹了不愉快,暗地里给郑允浩支招:
"你若对小姐是真心实意的,莫不如直接跟老爷提了亲......"
添花啐她:
"你当老爷是素的!就这混小子值几两钱?提亲,说的倒容易。"
郑允浩凝神听着,面上不言语,心里胡乱猜测着:
锦上添花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这些日子在中对我不冷不热,莫非是嫌我......
这样一想,心立时凉了半截,转念一想,在中并不是嫌贫爱富的俗人......可也难说......他以前不还寻思着当将军夫人吗......
那边金在中在为无法跟相爱的人厮守终生而难过,这边郑允浩就为在中的争名夺利而心灰意冷。
这年是金府最豪华的新年,金在中却只觉得这是最最冷的一个新年了。
年后转眼便是十五,金大小姐容妃由皇帝陪同着浩浩荡荡回乡省亲,敲锣打鼓开路的便有一路两行36人,随从婢女更是从城外便排开了,十六名壮汉两人一组抗了整整8箱御赐礼品。
金府上下早早便在门外迎接,按照等级跪了十二排,为首的便是金老爷与金夫人,金小少爷金在世是唯一男丁,也充了数与老爷夫人跪在前排。
金家二女婿是驭电将军,现在仍在边关抵御南人来犯,按着礼数金二小姐该来跪拜,偏又身怀六甲行动不便,皇上特准了她在家修养。这样一来,从第二排开始便是金家的顶头护院,老爷夫人的贴身丫鬟,其他杂院家丁按着身份零零散散跪了一地。
金在中不好热闹,也不明白皇恩浩荡与自己何干,只领着锦上添花混在厨院的老嬷嬷堆里跪着。郑允浩一早烧了热水便不知所踪。
齐呼"万岁""千岁"之后,一行人便热热闹闹进了府院。场院里张灯节彩好不生动,戏台子上已经跪了红红绿绿一堆人,等着皇上心头好,待到容妃点了一出"信鸽子",台边胡弦一拉,小鼓一敲,台上二人便开始绕着场子开腔了。
金在中对这些靡靡之音没研究,倚着棵树干琢磨着郑允浩能去哪。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皇上明显见了疲惫,容妃也意兴阑珊,金老爷正要上前请皇上花园里走一走,只听着凄厉的女声由门外响起。金在中一激灵,也坐直了身子往外看。只听得尖锐的女声由远及近,听着脚步凌乱,人未见声先道:
"可怜我那孩子没出世连个爹爹也没了......啊......你个天杀的......好狠的心呐......扔了我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呐......啊啊啊......"
金在中听得清楚,这声音分明是数月未见的金二小姐,说是皇上准了不来了,怎的这就哭着来了?
正想着,金二小姐大腹便便哭天抹泪便进来了,众人早知道这金二小姐脾气不是好惹的,赶快挪了地方让她进。她一手掐腰一手拿了白丝巾,哭地天昏地暗往皇上身前走,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容妃是她亲姐姐,见了妹子这般模样,赶紧下了椅扶了去:
"妹妹有话慢些说,皇上在此,不可放肆。"
金二小姐擦了眼泪哽咽道:
"我夫君驭电将军如今正在边疆对敌入侵的南人,以有数月未回。我妇道人家不懂打仗,可知道打仗那危险,虽说这为国捐躯也算光荣,可若我夫君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和这肚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啊......"
说完又放声大哭。皇上道:
"驭电将军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定将南人打退立功而归,到时......"
话还没说完,便被金二小姐打断:
"南人野蛮残暴善于骑射,纵然我夫君有三头六臂也难免有危险,求皇上......"
皇上面色不善端坐龙椅。金在中也暗暗埋怨金二小姐口无遮拦,这种事岂是说变就变的?
容妃也觉得自家妹子的请求太过离谱,可这关口也不能不说句话。略想了想,趴皇上耳朵边说了两句好听话。
她是皇上的宠妃,吹了耳边风皇上自然也要掂量掂量,面前金二小姐又哭得死去活来,心烦意乱一时也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主意。正在众人屏了呼吸等待下文时,又有清晰的男声道:
"小人郑允浩愿代驭电将军前去边关,定能敌退南人全胜而归。"
皇上大喜,忙抬头看了来人,却见眼前跪的是一陌生青年,星眉剑目气势过人。金在中险些叫出声,惊讶地拿手盖了唇上。不只他,锦上添花和其他金府人也看呆了眼。
郑允浩双手抱拳道:
"家父郑义人,生前教导小人读书习武,为国家效力是家父的遗愿。"
在场的人皆了然。郑义人,金在中也知道,征战南北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年近70还挂帅披争,一生淡泊名利,最后一役胜利归来后便告老还乡。
原来他是郑义人元帅的儿子。虎父无犬子,郑允浩的一身好身手也不奇怪了。
皇上还有些犹豫,容妃在旁边推了推,皇上只好顺水推舟道:
"如此......任命郑允浩为先锋将军接替驭电将军,望你率领我军战无不胜......"
金在中回不过神来,怎么,怎么回事?说变就变?先锋将军?是不是,是不是......要走了?不回来了......
他垂着眼,分明看着郑允浩从皇上手里接了兵符谢恩。他手不住地哆嗦,颤巍巍站起来,腿却发软,锦上添花扶着他,小声道:
"小姐,先回房吧......"
金在中麻木地走着,木偶一样被扶上了床,锦上给他把被角掖掖,刚要起身端热水,却被一把拉了住。金在中眼虽望着她,眼神却空空,仿佛透了她看到别处去:
"他......他开玩笑......的,是不是?"
锦上跟添花对了眼神,强挤出笑。郑允浩不声不响这唱的是哪出?本来就是个打杂的,怎么的就变成了元帅的儿子,又成了将军?他若一走,还能记得小姐吗?
"他......傻啊,"金在中松了手,缓缓躺下,"打仗,哪有那么容易,若是丢了命......可怎么办......"
添花想劝劝他,又见他闭了眼像是要休息了,轻轻推了锦上往外走,临关门时却撇见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眼角淌了长长的泪痕。
金在中躺在床上,心里七上八下,脑里一幕幕便全是郑允浩。第一次见他,那黠促的笑,第二次见,忍不住往后藏的大脚,还有在窗前专心劈柴的郑允浩,挥舞斧子的胳膊经瘦有力,空手打退两个大汉时的他,身上透了阴冷的气息,却在抱着他夜里偷玩的时候,满身的满嘴的甜腻。
如果,他真的要走,自己该怎么办?不敢奢望白头偕老,但也不愿这样无疾而终。
金在中心里难受,似乎连听觉也下降了。等反应过来门外的嘈杂声时,听着似乎是已经要走了。
他一惊。果真就走?来的太快,简直仍似做梦。可一切偏偏是真的。他衣冠不整从床上挣扎着起来,踉跄着推开门。
"吱"的一声,不大的院落里挤满了人,郑允浩便被簇拥在其中。听了开门声,不约而同朝这里看来。锦上添花上前小声道:
"小姐,他收拾了东西,这就要走......"
后面的话他没听清,越过锦上添花便找到了那人的一双眼。不过隔了数个人,却好似中间有千条沟万条坎,那人的眼神分明也生动,嘴唇抖着却没有出声。金在中想说的话很多,注意身体,别着凉,边关风大要多喝水,身边的人要防范着点,这些话都凝在眼睛里,不知那人能否看懂。
郑允浩分明见了他眼里的泪花,心里倏倏的动。什么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也比不上这难舍离别的泪。若是之前还对他有什么误会,那点点泪光纵然是坚如磐石的心也能融化的了。
金在中是爱他的。毫无疑问。他也是爱金在中的。
天下之大四处为家确是潇洒,可若丢了这次机会,爹的遗愿何时才能实现?当初爹立了汗马功劳被人排挤,不甘心从此解甲归田却也无可奈何。进了金府本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遇着金在中却成了他的牵挂。
纵使有千言万语,此时也无法再说。只盼在中你若对我真心实意,便等着我胜利归来的一天。
郑允浩挥了手迈出门去,男子汉当断便断不可拖泥带水,在金在中看来却是恩断意绝的象征,强扶着门沿才没有倒下。有些话,即使是自私也该早早出口,优柔寡断只落的自己悔恨不迭。
先锋将军郑允浩率领的大军即日起程前往边关,与僵持数月的入侵南人一决高下。
当天晚上,金家三小姐也失踪了,锦上添花免不了一顿皮肉苦,万幸金三小姐在金家也是可有可无的人,金夫人一句话,三小姐无端失踪的事遍被压了下来。
锦上添花回了小院整理小姐留下的东西,细细数来,从衣服到首饰,样样不缺。独独小姐宝贝的那个掉了漆的匣子被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郑允浩果然不负众望,初战告捷打得南人连连败退。但由于操劳过度和不适应当地气候,病了三天没起来,随军的大夫开了方子配着药吃。
他自幼父亲管教严厉,成人后来去潇洒,但也算是没吃过大苦头,即便在金家打杂也是好吃好喝伺候着,乍一进了军营每日的粗茶淡饭吃着没胃口,硬挺着风寒三五天也不见好。
郑允浩的咳嗽一声迭一声,卧在床上听着探子回报军情。上一役打得南人元气打伤,首领也拓肩膀中箭,虽性命无碍但也需休养几日。
这南人首领也拓不似普通南人长相野蛮,倒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气质,但行军打仗手段高明心狠手辣,凡是俘虏一律将头砍下悬挂在木杖上。郑允浩上次也是险胜,按照他的想法,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时机。
郑允浩挣扎着想起来,头重脚轻差点栽倒,副帅过去扶住他:
"将军,这次由我带兵杀去吧。"
行军打仗都想立功,副帅自然也想趁着将军身体不适自己能立个军功。可他哪里能明白郑允浩的想法。
郑允浩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郑父的教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只要敌退南人,正好可以堂堂正正的面对金在中了,何惧势力眼的金老爷?
想到这,郑允浩强忍着头晕站起来,出了帐篷被风沙一吹,立时清醒不少。从副帅手里接过铠甲,脑子里飞速部署着作战计划。
他所不知道的是,另一面,金在中正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那一夜,也就是郑允浩接了兵符离开的那夜,金在中悔不当初,心里话还没有说连机会都没了。娘去世的时候也是痛不欲生,离开郑允浩好比又把心剥了一层。
辗转反侧到后半夜,终于定了决心。
大夫人视他母亲为眼中钉,虎视眈眈盯着即将临盆的二夫人,若是生了儿子动摇了她在金府的地位,只怕他降生的一刻便是母子二人性命不保。
多亏当时油灯忽明忽暗,接产婆又老眼昏花,一时没看清竟阴差阳错保住了他母子的命,将错就错从此便做了女子。
堂堂男儿整日的涂脂抹粉本就是大辱,偏偏自己性格软弱,如果不是遇见了郑允浩,恐怕真的要老死金府了。
一想到他,整个人突然凭添了诺大的勇气。不管他爱或不爱,总要亲耳听他说才行。
金在中自小生活在金府,从没独自出过门,唯一的一次危险也是郑允浩及时出现化解了,根本不了解外面的危险。
的确,但有这样一个眉目如画的男子独子上路任谁也忍不住多看两眼。当朝虽尚男风索性一路有惊无险。银子花的将近见底了,金在中刚好到达了离着郑允浩最近的小镇,本来是想找个地方做个杂活换口粮,好歹坚持着到边关。
要不怎么说他还是不经事,就算到了茫茫边关,先锋将军郑允浩也不是谁想见都能见得的,当然这是后话。
金在中一路打听着,日夜赶路近一个月才见着了有黄土的地方,周围的村落破落不堪,一个人影也没有。想来是连年打仗,村里的人都逃荒去了。
没有地图又不认识路,金在中只好摸索着往前行。边关边关,走到头不就是关了?他想的是没错,可没个指路的东西,周围又是茫茫一片,走了没多远就偏了方向。
其实如果直走,只需半日定能见了郑允浩的驻地,可他直走了两日也没有人烟。怀里的干粮要吃完了,如果今日再没找到军营,恐怕要饿死渴死在这荒漠了。
郑允浩。金在中扁着嘴简直要哭了。腿累得打颤,真想躺下歇歇。隐约听着远处有马的嘶叫声,金在中大喜。
他一跳老高,站在土堆尖上放远了看,果然,不远处有两个大大的黑点跳跃着,金在中也顾不了许多,脱了最外层的衣服拿在手里使劲挥舞,那马上的人大概也看到了,勒住了马犹豫一下,掉头朝这里奔来。
金在中听着声音近了,也小跑着迎去,只要说自己是他们将军的朋友,应该会带他去见郑允浩的吧?
两匹马疾驰而来,越来越近,策马奔腾的两个人愈发清晰,金在中脸的笑容渐渐淡下来,那两人周身的煞气连他这不懂武功的人也觉察了,其中一人分明是满头的红发。
金在中大愕,直骂自己愚蠢,另外那人虽俊秀挺拔但服装也与中原两样。
他转身就跑,可这种情况又能跑到哪里去?两匹马一前一后挡了他的去路,金在中在中间打转转,找不到可以逃生的方法。
也拓居高临下看着被困的人,惊慌失措的表情无碍他如画的眉目。
"真是个好看的人儿。"
金在中不懂他说什么,眼睁睁看着红发大汉将他一把掳上马。他死命挣扎,后肩被砍了一下便失了知觉。待他醒来,已经身陷南人首领也拓的地盘。
金在中心里悲。这也拓算是对他客气的了,若是换了别人,管他同意不同意用强的便是。如果也拓也来硬的,他有什么奈何?
也拓战场上杀人如麻,在军中威信很高。凡是成大业的人都要有城府的,这城府之一便是耐心。
他对金在中算不上爱情,但也不是没有真心。谁见了这样的人能不动心?所以更有足够的耐心等他愿意。他不懂南语又不懂武,也拓对他不存戒心,每日把他放在身边,一日三餐好生伺候着,只等金在中点头。
金在中日日想着逃出去的办法,可白天有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晚上跟也拓同睡一屋,稍有动静就被也拓发觉。不知不觉居然被软禁已有数月。
也拓在他身上下了不少工夫,怕他吃不惯,特意找了中原人做厨师,还命人专门做了木桶给金在中洗澡。自己每日穿着战服还不忘给金在中做几件衣服,连贴身衣服的料子也比在金府的时候还好。
金在中心里惦记着郑允浩,总想着也拓是他的敌人,连个笑面也难露,更不用说让也拓近近身。也拓的情绪越来越差,脾气也开始暴躁,常听得他跟手下发火。金在中猜测是在郑允浩那里吃了败仗,小心地不去招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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