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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别离——by宛如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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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这两天就像真的死亡了一样,开始慢慢的腐烂。
他把脸埋在床单里,将鼻子和嘴唇都深深的压进去,他觉得肺在呼噜噜的发出声音,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护工回来了,一同进来的还有他的养父。
养父依旧是那样一张冷冰冰的面孔,好像带着人皮面具。
他问的还是那句话:"疼么?"
沈渲的声音埋在床褥里:"很疼。"
他又继续问:"你还要坚持着相信他么?"
沈渲沉默着,护工用温水轻轻的帮他擦拭着生褥疮的部位,她下手是那么的轻柔,可是每次触碰都像是在上一个酷刑。
沈渲咬着嘴唇,鼻孔里重重的出气。
养父在一旁安静的等待他的回答。
林叔偏过脸去。
沈渲说:"我很想相信他,可是做不到了。"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都像虚脱了似的瘫在床上,周身是细密的一层冷汗。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养父用手指轻轻敲着窗台,沈渲拧着脑袋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些细小的动作会让沈渲联想到陆离。
陆离,陆离。这名字和周身各种各样的疼痛融合在一起,陷进骨血里。
"这次YL把oppo彻底的压下去了,我们surprise夹在中间落到一个左右不是人的地步。"养父转过身来,阳光被他挡在身后,他的影子长长的斜斜的拉在沈渲的床上,"可是你得沉住气,虽然你差点丢了小命,可是你要做到下次见到陆离的时候还能笑的出来,还能和他握手和他喝酒和他聊天谈话。"
他沉下声音:"你做的到么?"
沈渲全身都微微发抖,他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小不忍则乱大谋。Surprise的账面出了些问题,现在还看不出来,难免以后会变成大的事故。"养父一字一句的说,"现在oppo完全靠不住了,只能指望YL,也许以后还会合作。相互需要的时候就是朋友,一天的朋友也是朋友。"
他转身:"我走了,你好好养着。"沈渲点点头,皮肤蹭在床单上,他一动不动的趴着,许久,床单上出现一块湮湿的浅灰色的圆斑。
林叔静静的站在他的床边,他哑着嗓子问:"如果我死了呢?我死了的话爸爸还是要和YL合作么?"
林叔语塞,他只能安慰似的回答:"不是没事么?"他想了一想又试探般的说,"YL或许只是来让陆离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所以你没有受很重的伤,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沈渲嗤嗤的笑,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凄凉:"林叔,你明明就说过,没有你的话我早就活不了了。"他喃喃道,"不用安慰我。我很清楚很明了,也知道该怎么做。"
他突然撕扯着嗓子喊道:"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和他再见面的时候微笑、打招呼、一起喝酒、寒暄,像朋友一样的拥抱!我做不到啊!"
他恨恨道:"他陆离在我身上捅一个窟窿,我也要在他身上捅一个窟窿!"
他伸出手去扯住林叔的衣服下摆,带着浓浓的鼻音泪眼朦胧的问他:"林叔,你帮我好么?"
林叔为难的盯着沈渲,脸上闪过犹豫的表情,他一直注视着沈渲耳廓上那颗小小的红色耳钉,终于点点头说:"好。"

陆离胳膊底下夹着考卷回到家。
这个漫长的学期总算结束了,接下来要做的无非是批改试卷,算出成绩,然后登录教务处的网站把成绩输入上去。
暑假已然开始。
天更加的热,路上汽车蒸腾起来的尾气把景物都映照的扭曲。浓绿的树叶也好像要融化滴水似的。
还有那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叫的让人只觉得厌烦。
陆离把窗户紧紧的关上,看看冰箱上贴着的外卖电话,叹了口气,拿起话筒又重重的放下。
昔日里在这个家中最喧闹最热火朝天的厨房又变回了那个冷清的没人触碰的地方。
茶几上的手机一边振动一边转圈,陆离弯下腰接起,恭恭敬敬的喊了声:"爸爸。"
来不及等着对方回答,他慎重的说:"对不起,我失败了。"
对方轻轻的笑了,声音洪厚:"现在才说,不觉得太迟了么?"他停顿了一下,"不算完全的失败,oppo已经没用了,我们成功了一大半。"他玩笑似的说,"你上学的时候经常讲的,当乙方放弃市场份额的时候就是甲方的胜利,我们也没有一定要赶尽杀绝。"他的语气中又带上点责怪,"只是我不联系你,你也从不主动联系我么?"
陆离只重复着:"对不起。"
对方软下语气:"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早知如此,当初为何要接下这个任务?YL再没有人也不至于一定要让你去杀了沈渲。你知道的,我从小就不会强迫你做什么。当年你要读博士我让你去读了,你要当老师我让你去当了,你只想清清白白的做生意我也让你不用管其他的事务,这次一样,只要你说你不想去,随便找一个人都能去。"他的言语中带着探究,让陆离觉得自己在被暗中窥视,"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要去。"
"因为总得有第一次。"陆离像背好了答案一样答的飞快,他忍不住反问道,"如果没有准备让我去,为什么要打电话吩咐我?"
话筒那头沉默着忽略了陆离的质疑,紧接着问道:"为什么不用枪?"
"因为怕动静太大,不好处理。"
电话那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也没有追问下去,"这样也好,顺着这个台阶走下来,就当作开始只是想给surprise一个威慑,让他们认认清楚以后要跟着谁做,帮谁走钱。"他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放假了吧,休息两天就来公司吧。还有些比较重要的事务等着你来决定。"
陆离答应下来,他挂断电话,跪在地板上打开床头柜底下的抽屉,里面赫然是一把枪和那柄银色的匕首。
他伸出手指轻轻擦过那匕首,虽然泛着寒光,可摸上去竟然有那么一个瞬间感觉它还是温热的。
好像刚溅上鲜血。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一想到这个问题心就像塞了铅块一样重重的直直的坠落到底。

19-1
房间里的应答器响起来,陆离起身去接,视频窗口里正是何忧一丝不苟的脸,陆离笑一笑,说:"开门了啊。"
何忧转眼就来到门口,门半开着,室外的热气迫不及待的灌进房内。陆离靠在墙上和他打招呼,:"又来请我吃外卖的?"
何忧跨进屋内仔细的打量他:"你最近几天睡的不好么?"
陆离揉揉太阳穴:"还好了。"
"你眼睛底下都是青的。脸色也难看。"
"哦,那可能是出卷子出的伤神了。"
何忧安静了一会,忽然下了决定似的说:"我要在你家借住几天。"
陆离挑高眉毛:"怎么?"他笑起来推着何忧的肩,"何先生,我真的没事。"
何忧沉下脸:"我来暂住两天都不给了么?"他看着陆离微笑,"你工作之前我们还是室友呢。这么快就生分了?"
陆离失笑,他颇有些无奈的耸耸肩:"好好好,我替你拿个牙刷拿条毛巾,你爱住多久住多久。"
他走到盥洗室,看看玻璃台面,伸手把沈渲的漱口杯和牙刷撤下来,默默的放进橱柜的最里面。
然后是他那条带着小花猫的洗脸毛巾,大红大绿的浴巾--自己曾经不止一次的嘲笑过他品位的恶俗。
这些柔软的纺织品抱在手上,让陆离毫无防备的想到沈渲湿漉漉的滴着水的头发,还有每次洗完澡出来被热气蒸腾的红彤彤的脸庞。
陆离把它们叠的整整齐齐,也一同收在橱柜里。
他打开沈渲的房门,冲何忧说:"你就睡这间吧。"
房间里整整齐齐的,阳光透着磨砂玻璃柔和的照进来,一室明亮。
好像房主刚刚出去,立马就会回来。
何忧走向厨房:"我烧给你吃吧。"
陆离掏出一支烟点燃,含含糊糊的说:"好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还真挺怀念的。但是,好些天没开火,冰箱空的。"
何忧叹口气合上冰箱门:"那怎么办?出去吃?"
陆离脸冲着窗户外面:"热的头晕,叫外卖吧。"他抬手一指,"门上贴着电话。"
何忧犹豫了一下,拔腿向门口走:"我去买菜吧。"
陆离拦住他:"你歇着吧,跑上跑下的,我去买。"
何忧笑道:"你什么时候也会买菜了?"
陆离瞪他一眼:"沈渲有时候下班晚,我就买好了放家里等他做。"
那个人的名字在不经意间就脱口而出了,霎那间谁也没再作声,屋子里一片诡异的沉默。
何忧干笑一声抢着出门去:"在家等我,很快的。"顿时只余下下楼梯的咚咚声。
陆离慢慢阖上门,把剩下的半截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何忧已经住下来三天了。
陆离每天晚上都睡的很早,每天早上也照常时间起来,可是脸色仍旧不好,总有些掩盖不了的憔悴。
何忧也不方便总追着他问,只挑着他从前喜欢的菜色来做,不时和他闲谈两句,偶尔也帮着陆离批改试卷上的选择题。
时间过的倒也悠闲,试卷终于改完了,陆离整整齐齐的誊好成绩单又上传了一份到教务处,快速的洗了个澡和何忧道了声晚安就去睡觉。
何忧看看钟,不到十二点,这家伙的生活习惯倒是越发的好了。
他窝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无聊的也回房躺下,只是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着。
他侧着耳朵静静的听,果然等到了悉悉索索的响动,然后是轻轻的啪一声,门缝里透出点光亮,应该是陆离把盥洗室的灯打开了。
何忧听见陆离闷声的咳嗽,然后是小心的掩上门的声音,他耐心的在床上等待了一会,还没听见陆离出来。
何忧蹑手蹑脚的下床,潜到盥洗室门口,无声无息的把门推开一条缝,他弓着身子从门缝里看进去,只见陆离赤裸着上身站在墙上那面大镜子前,镜中倒映着他肌肉干练线条清晰的身体。

陆离在笔划着什么,一会埋下头去一会又皱着眉紧盯着镜子里。
何忧再把门缝推的大一点,赫然看见陆离手中拿着那把匕首在自己身上晃来晃去!
银色的把柄在本来柔和的灯光下却显得刺眼,何忧觉得全身的血液直冲到头上,他嘭的推开门站到陆离身后。
陆离被惊了一下似的,瞬间又恢复常态,也不回头,只从镜子里静静的和何忧对视。匕首锋利的刀尖抵在腰上。
盥洗室里只余下何忧轻微的喘气声音。
许久,陆离慢慢的把匕首放下,他用手指顶住自己的腰部,那正是他刺伤沈渲的位置。
他的手指小幅度的移动着,一会上一点一会下一点,他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话:"是这个位置?还是这个?"
他淡淡的笑了一下,有些勉强,好像泄了气似的垮下肩膀,眼底的青黑和明显的眼袋在镜中显得特别清晰,他闭了闭眼,像是做了个短暂的休息:"我以为我能肯定的。"他又拿起那个匕首,小心的又笔划起来,试探似的向空气中一刺,"手握在这里,进去这么多的话,不会伤着内脏、骨骼,只会切割肌肉。"
他扶住额头,脸上闪露出一丝痛苦:"可是如果偏了一点呢?如果因为他比较瘦会有什么不同呢?如果一不小心--"他越说越快语气越来越急,好像快要窒息一样大口大口的开始喘气。
何忧扶住他的肩膀用力的摇晃了一下,陆离目光散乱的看着他。
何忧盯着陆离的面孔,陆离却不看他,眼神流连在匕首上。
何忧强压着语气中的焦急和恼怒,一字一句道:"你每天晚上都要起来对着镜子看一会吧?"
陆离不回答,算作默认。
何忧接过他手中的匕首仔细的看:"这是你用惯了的。虽然是第一次见血,但是你从小就练习,难道没有一点自信,这个也拿不准?"
陆离垂着头,脸上是浓浓的倦:"没有。"他笑的痛苦,"我以为我有,可是我越想越觉得那失败的几率在一点点的增大。毕竟是第一次。"
何忧打断他:"你不是从来不相信小概率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么?"
陆离一时语塞,像是思索了一瞬,深深的吸一口气,慢慢的吐出:"毕竟是他。"
因为是他,从前那些自信满满的话都不管用了。
每夜每夜的都无可抑制的会想到最坏的结果,再也睡不了一个完整的觉。
何忧偏过头去:"他没死。"
陆离默无表情:"我知道。今天老爷子打电话给我的时候那句话一说我就知道了。"他猛的抓住何忧的手臂,"可是他伤的重么?有没有伤到内脏?"
何忧避开他晶亮的眸子,避开他急迫的眼光,终于他猛的把陆离推倒在水池边上,粗声粗气的说:"没有!"
陆离一下子像活过来似的来了精神,眼睛里满是神采。
何忧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没有事,虽然失血多,却没有大碍,据说这几天已经可以活动了。"
陆离眼角一挑,何忧瞥见,突然伸出手拦在门口。
陆离轻笑:"你拦着盥洗室干什么?"
何忧直盯着他,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迸出来:"有消息说沈渲正准备报复你。你最近几天最好别出门。"
"所以你才把他的所有消息都瞒着我么?"陆离轻轻皱着眉头,"还特意到我家来,让我做了几天宅男。"
他突然将声音放的柔和,眼里透出笑意:"谢谢你,阿忧,谢谢你。"
何忧微微扬起头:"谢什么。"他的语气里流泻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我只是看不得你这副颓废的样子罢了。"
他放下手臂转身出门,朝着背后丢出一句话:"今天晚上可以好好睡了吧。"他打了个哈欠,"你每夜都这么折腾,我也受不了啊。"

20
第二天陆离明显精神抖擞了许多,目光又变得像从前一样凌厉,脸上的胡茬也被仔细的清理了,黑眼圈没有完全褪去却比前几日淡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顺眼多了。
看来他晚上睡得不错。
陆离一整天都在忙着期末考试的成绩统计--均分、错误率、总成绩分布图表,这些统统是下学期的教学参考资料。
晚上六点何忧准时到家,他走到在书桌前聚精会神的绘制正态分布表的陆离面前,拽着自己细碎的几乎要刺到眼中的额发对陆离说:"陆大博士,有空帮我修一下么?"
陆离从纸片堆中抬起脑袋,嘴里还不忘记调侃:"哟,不是要追发型师mm的么?头发让我修了你还用什么理由去?"
何忧讪笑:"就是要你剪过了我才有理由去修头发啊。"他扑上来勒住陆离的脖子摇晃,"多少年前的事了还在提!"
陆离佯装恼怒:"你前面几年的发型可都是我搞定的,现在还敢说不满意!"他按着何忧的肩膀把他安顿在座位上,又从房间里拿出他那套工具。
脖子上围了黑布,头发被喷的半湿,剪刀擦着头皮而过,手指蹭着皮肤。
何忧端端正正的坐着,双眼平视前方,时不时和陆离说说话:"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剪头发么?足足用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我那个腰酸背痛啊。而且剪出来特别圆,和脸型完全不搭。"
陆离麻利的动手:"还说我,当年的糗事你不也总喜欢提?"他用手肘戳戳何忧的肩,"一直都没问你呢,那个美女发型师,没怎么开始追就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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