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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天空——by微笑。刺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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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知道什麽?」我不安的问著,总觉得我似乎错过了什麽。
三姐神情古怪,她不安的拉了拉自己的衣领,「那孩子竟然没跟你说......」好像在自言自语似的说著,然後三姐抬头看我,「那孩子的父亲死了,在狱中自杀了。」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响了,许多东西在我的头壳里面炸开,我发愣。
「虽然是这麽虐待他的父亲,但毕竟是他最後唯一的亲人啊。」三姐继续的说著,语气怜悯而悲哀,好像随时都会落泪一样「现在他是什麽都没有了喔。」
现在他是什麽都没有了喔。
这种语气太平淡了,什麽都没有耶。
那是多麽恐怖的一件事情。
连可以恨的人都没有喔。
「什麽时候的事情?」我问著。
三姐想了想,「就是跨年隔天的事情啊,你29出国的,是元月一号的事情。」
跨年,跨年。
我愣著。
难怪我一直觉得自己遗忘了什麽,我答应要跟飞飞一起跨年的。
我没做到,没做到。
还让他自己经历了这样的事情。
飞飞有哭吗?有人安慰他吗?还是他又乖顺的接受了残酷的命运?
「小天?」三姐一脸担心的看著已经呈现放空状态的我,轻声呼唤。
我怎麽这麽残忍?
他已经什麽都没有了。
难怪我会觉得他怪怪的,难怪,为什麽我不问?
为什麽我没问他怎麽了?
他不会隐瞒我的,飞飞肯定会说的,怎麽我就没问?
什麽都没了,什麽都没了。
「别担心了,小天,现在有你照顾他呀。」三姐温和的微笑著,害我想哭。
不,不是噢,三姐。
飞飞已经什麽都没有了。
失去亲人的他,得不到我承诺的他,真的一无所有了。

荆棘天空 - 22

飞飞这次是彻底的离开了。
他没带走任何东西,却也没留下任何东西,包括他的心吧。
他没带走的衣服牙膏杯子等等,都是我买给他的,所以本来就不是他的。
他走了。
飞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什麽也没有。
走的时候也是。
甚至他没跟我说一声再见,好像小时候做笔记时写错了字,拿修正液在错字上涂抹,错字就消失得乾乾净净,纸面白皙平滑,飞飞像是被修正液给抹去了,无声无息。
要二月了,也差不多到了一般人过新年的时候。
但是因为我们家的宗教信仰,所以基本上来说我们是不过年的。
我走在街上,将手滑溜进口袋,漫无目的的逛著,我怀抱著几乎是无的希望在寻找著飞飞。
其实我希望寻著他,却又希望别寻到他。
我要是找到他,能抱著他,甜蜜蜜的对他说一句我爱你吗?
不,我沮丧的低头,我想我还是做不到的。
我认真的审视著我们的关系。
我一开始是被他吸引著,我几乎疯狂的迷恋著他,他的一举一动我都受不了。
但是这样跟发情的公猫有什麽差别?我说不出。
而後我得到他了。
我尽我所能的对他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我们才真正像对情侣。
但是我们有谁说过要跟对方在一起了吗?
没有,没有。
所以一直到飞飞的离开,我才有办法冷静的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麽?
就是给予跟剥夺。
我给予他以前从未得到过的,然後剥夺他的爱情跟肉体。
飞飞要的只不过是爱而已噢。
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爱』这个单字却犹如千斤重压在我胸口。
我找不到飞飞。
他真的就这麽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了。
我很痛苦,超乎我想像一般的痛苦,起初我还能去工作,但是每当我望著飞飞以前惯坐的位置上坐上了别的信徒,我胸口好像被压挤了什麽,难以呼吸。
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原来习惯是这麽恐怖的一件事情。
飞飞像是空气,突然抽离的瞬间还能忍受,时间越久你就脸色惨白四肢发软窒息。
就这样一天天,一天天过去了。
一般人们的农历年也过去了。
我的脸色愈发难看,在三姐二度来拜访依旧没看见飞飞的时候我终於崩溃了。
「他走了。」我虚弱的对三姐说著,现在每每想起他,我就自责。
愧疚感像把利刃在我心口不断的来回切割,我就在这样的感觉中自怨自艾。
「什麽时候走的?」
「上次你来的时候其实他就不在了。」我诚实的说著。
三姐皱了皱眉,推开门毫不客气的走了进来,她一向很少这麽霸气,在我印象中只有性格豪爽的二姐会这麽做,三姐脱去鞋子走去沙发上坐好,抬头看著我。
我迟疑著,终究还是慢吞吞的走到了她身边坐下。
三姐看著我,眼神中没有责备,我却惭愧的想死,「那孩子去哪了?」
「...........」
「你明知道他没地方可去。」三姐幽幽的说著,我紧张的抬头,怕她落泪。
我咬了咬唇,「我不知道。」看见三姐飞快的撇了我一眼,我继续说「那时不知道。」
三姐的音量提高许多,她眼眶微微的泛红著,「那你觉得他能去哪?就算他父亲还没死....他能去监狱找床位吗?他能吗?还是回到那个空荡的家?」
「.......」我再度沉默著,三姐说的没错,是我不好,是我。
三姐用修的乾净漂亮的指甲揩了揩眼眶,「你从未对别人好过,小天,至少都不是你发自内心的要对别人好,当然除了家人之外。」三姐说著,我觉得好陌生,原来我是这样的吗?
「以前连同学你都不太爱搭理,你眼中只有教友跟神,因为教友是你的义务,他们依赖你需要你让你很有成就感,而这些是神赋予你的指令,你是这麽想的吧。」
我茫然的听著,是吗?也许吧,我可能如此虔诚的想过。
三姐轻轻吁了口气,抬眼看我,「所以你爱那孩子,对吧?」
她的目光如此柔和,没有一点杀伤力,我却愣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爱我所有的教友,以神之名。」过了许久我才恢复了冷静,我淡淡的说著这个很不切实而且官腔无比的答案。
三姐笑了,笑的这麽讽刺而悲哀,她眼眶再度泛起泪水,「你骗人。」
她如此斩钉截铁的说著。
你骗人。
是句号,好像根本不需证实,我直接就是个骗子了。
「爱男人不可耻唷,一点也不。」三姐叹了口气,眼泪就这样戏剧化的滑落她皮肤很好的脸颊,沿著下巴滴在她的膝盖上,「可耻的是你不敢面对你自己喔。」三姐说完,吃吃的笑了「很老套的话,对吧?做了亏心事之後就躲在神背後忏悔的胆小鬼神父。」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不像三姐。
但是我却如此认同她说的话。
我无法反驳,只好看著她又哭又笑。
过了一阵子三姐似乎平静了些,她抬起亮亮的眼眸看我,看得我心头发酸。
「小天,我问你。」
「嗯?」我看著她,希望她问的我答出来。
「这答案你可以放在心里面没关系。」她吸了吸鼻子,微微笑著。
我认真的凝视著她,等她给我问题。
「你的神,跟那个孩子,你比较爱哪个?」三姐战战兢兢的问著我。
我答不出来,呆愣的看著三姐,三姐抿了抿唇,拍拍我的肩膀,「不如这样问,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去工作了吧?我听教堂的修女说的。」
我不回答,三姐又叹气了。
「我问你,你会为了你的神而落泪,食欲不振,心痛悲伤?」
我摇摇头,这当然不会,我又不是疯子。
「那为了那孩子呢?」
我的心狠狠的抽痛了,想到飞飞泫然欲泣的模样,我难过极了。
「那麽,可能还活著的那孩子,跟已经死掉的神,你该选择哪个?」
我的心突然的被打开了一扇窗。
有只和平鸽飞了进去,在窗内筑巢。
我突然的心思畅通,我明白三姐想表达的是什麽了。
也许我明白的太晚,还来得及吗?

荆棘天空 - 23

我抬头以为是阴天,原来是我的天空被覆盖上绵密的荆棘铁网。
而我越爱你,我就越无法拨云见日,但是我已经不想逃避了。
我对父亲摊牌了。
我许久没有回家,一回家便是跟父亲说了清楚。
「我不当神父了。」我脸色难看但是发自内心真诚的对父亲说著。
「神父是终身职,你即使辞去也会被压著一辈子。」父亲淡然的对我说。
我摇摇头,「我注定要背负沉重的罪孽一辈子,爸爸。」
父亲一直都是温和又没有什麽脾气,他轻轻叹口气,我这才发现他老了。
他的脸上有了皱纹,头发也白了一半,我低垂下头。
「我爱上一个男人,爸爸。」我终於说了,说出口的同时,我竟然觉得眼眶发热,不是害怕的,而是感觉喜悦的想哭,「一个未成年的男孩。」
父亲没有说什麽,只是轻轻的闭上眼睛,彷佛从肺腑抽出空气一般深重的叹息了。
我走出父亲家。
瞬间我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为什麽我不早这麽做呢?
但是人总是这样的。
当下看不清楚,等到擦去了眼前的雾,就後悔莫及之前的扭捏跟躲藏。
并不像电影拍的那样总是闹得轰轰烈烈,我就是如此平淡的结束了一切。
然後我不再是神父。
但我却也已经无心工作。
我靠著之前存下的钱勉强的撑到了春天,在四月四日的时候,儿童节那天,街上充满了父母牵著孩童逛街买东西的景象,看见跟飞飞差不多大的孩子,我就会多看几眼。
我多盼望找到你。
你到底去哪了?
为什麽要消失的这麽乾乾净净,好像从未到过我的世界一样。
我不只一次梦到飞飞。
他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过长的浏海遮住大半张脸,嘴角抿著笑。
梦见他之後醒来虽然常常怅然若失,但是我很怕我梦不见他了。
要是在也梦不见他,那麽也许我会忘了他长相的。
那是多麽悲伤的一件事情啊。
「该去找工作了,如果有缘你会见到他的。」三姐不只一次这样跟我说著。
我知道,我知道。
缘份?
若真有缘......若真有缘多好。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麽脆弱。
时常看著飞飞留下来的那些东西,我就想哭。
有一次我对著他的漱口杯就落下了眼泪,然後大哭,心口上被扎的难受。
原来我的哭声是这样的。
哭完之後我有点茫然的想著。
我想,一向乖顺的他留下这些东西,会不会是对我的报复?
要我光是看著就难受的想死。
最後,要五月了。
我还是没有找到他。
我的,我的小妖精。
飞飞。

荆棘天空 - 24

我在五月的时候用仅剩的一些积蓄去做了个简单的旅行。
旅行的地点很简单,只是台湾东部的一个乡下罢了。
那个地方是飞飞曾在电视上看过的,当时他的眼睛都离不开萤幕。
是个有著海边的乡下,只有几间民宿,我也不懂这种地方哪里吸引飞飞了。
但是我还是去了。
那是个很普通的海边。
然後我回来了,继续浑浑噩噩的过著日子。
我看起来好像是放弃寻找飞飞了。
没错。
我只是每天痴痴的等待他出在我的梦中,给我一个醒来之後也不会有温度的拥抱。
□□□¤□自¤由¤自¤在□¤□□□
六月的时候我还是找了一个工作,是一间餐厅,在一间国民中学的附近。
我在这里上班,随时可以看见跟飞飞同年龄的孩子精神饱满的从窗边走过。
那时候我空洞的心灵会稍稍的得到安慰,但是很快的又消失无踪。
因为我知道,没人能取代飞飞,没人能。
这天我在工作,遇到了一个熟面孔,是个女孩,留著俐落的短发,她也发愣的看著我,我看了她许久,她坐在一张角落的桌边,点了一盘义大利肉酱面。
「神父,是我。」她比较快进入状况,对著我露出了笑容。
噢,是她。
那个跟我告白过,常常扎著辫子的女孩子。
「你剪头发了。」我对她笑著,「有点认不出来。」
她偏了下脸,手指卷著落在脸颊边的一搓发丝,半垂著眼,嘴角轻微的翘起,「失恋的女孩子都会剪头发唷,神父不知道吗?」说完她抬头给我一个明亮的笑。
我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的想走,「我还是去工作了。」
「哪,」她从容的拉住我的围裙一角,「你已经不是神父了对不对?我好几次去教堂没再看见你了,这样的话,我们还是没可能吗?」她的眼睛里面闪亮著,她也有双漂亮的眼睛,但是我却没感觉。
轻轻的礼貌的推开她的手,我有点凄然的对她一笑「抱歉,我不当神父就是为了我爱的人,除了他,我不想跟任何人有可能。」看著她受伤的眼神,我有点心软,「但要是你愿意只交个朋友,我很乐意的。」
她低下头许久,之後,缓慢的说著「音音,我叫音音。」
我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叫申天。」
就这样。
我没找到飞飞,可是我多了一个朋友。
一个异常迷恋我的朋友。
她让我更常想起飞飞,因为飞飞也曾经这麽的爱过我。
把我当成她全部的世界。
音音时常来。
她常常一来就是坐上许久,等到我有空閒过去跟她说几句话。
她的侧脸很好看。
之前她扎著辫子总觉得她羞涩又单纯,现在剪了短发後,她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
进入了暑假。
平常会来用餐的学生们没了,所以客人群就变成一般的民众跟附近居民。
我突然想到答应要让飞飞上学的事情。
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好不好,我有点哀伤的想著。
都已经过了大半年了呀.......不知道飞飞是不是会笑的开怀了。
会有人照顾他的吧?除了我之外,还是有人愿意照顾他的吧?
但是我多希望能停留在以前,他的世界窄小简单,只容得下我而已。
一直到八月底的某天,店长一早就看来心情愉悦,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得眯了眼「这两个月总算混过去了,今天是返校日呀,也是新生报到的日子。」
噢,怪不得店长这麽开心了。
他的顾客们又要回笼了不是吗?
我往窗外看去,一群学生们你推我我拉你的往校门口挤。
突然,一个人吸引了我的视线。
一个穿著神父袍子的人,是个中年人,感觉应该不年轻了,他牵著一个男孩。
那男孩.............
我毫不眨眼的看著,那男孩穿著洁白整齐的制服,一手被牵著,一手拉著背包的带子,看起来很不安,皮肤很白,有一双漂亮而宁静的双眼,薄薄的唇。
是飞飞。
我难掩激动的贴上玻璃窗,像是要冲出去一样渴望的看著。
我找到你了。
我找到你了。
我找到你了。
他稍微有点肉了,但还是瘦。
他的浏海剪掉了,一双眼睛毫无遮掩,更显清秀。
那穿著神父袍子的男人在他耳边说了什麽,飞飞红著脸点点头,那男人在他额上一吻。
飞飞微微的笑开,不知道对他说了什麽,然後就对那名神父挥挥手,转身走进学校去。
飞飞。
飞飞,难道你一点也没想到我吗?
离开之後..........很快的你又找到另外一个神父来顶替我吗?
还是你本来就预谋离开的了?
我错了。
我一直是这麽愧疚的。


荆棘天空 - 25

我太喜欢你了,飞飞。
原谅我到现在才发现失去你是多麽令人惶恐的事情。
我跟店长请了晚上的假,早早的我就打卡下了班,站到国中的门口去等著。
我的脸跟心一起发烫,八月多的气候让我冒著汗,但是我知道还有别的原因。
钟声响了,我紧张的理了理领子。
一群男学生女学生鱼贯而出,我冷静的看著,我相信我能在人海中找到他。
他是这麽不同,至少在我眼中他是。
二十分钟过去了,人群散了不少。
我耐心的等著,过了一会,一个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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