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镜花——by若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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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血肉模糊的脸?!戚少商突然顿住,他知道哪里不对了!言家其他人虽然无一例外惨遭分尸,但被挖了眼睛也好,被剁了手指也罢,没有一个人的脸被划成那样!当初看到只是倒抽一口冷气,感慨不知凶手对言家有何深仇大恨,竟连一个单纯的男孩都下此毒手,如今细想才觉得有问题,仇恨再深也不至于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吧?遑论单单针对一个没什么能耐的少年?如果--戚少商看着笑意难明的崔略商,眼睛刹时亮了起来--如果换个角度想呢?如果凶手划烂那孩子的脸不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掩饰什么,那么--
"哦哦,脑子转得还挺快!"微微张大眼睛,崔略商一副看好戏的神色,"没错没错,我就是早该一命呜呼的‘言家长孙',也是害你焦头烂额的杀人嫌犯!""言家长孙"四个字语调突变,含了浓浓的讽刺与怨恨。轻轻挑眉,戚少商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五年前照片上的你可是又黑又瘦,现在看倒是一点都认不出来了。""怎么说我都二十二了,死老头这几年养白老鼠一样好吃好喝地供着,看不顺眼的人又都灭掉了,吃好睡好自然长得好~"可爱地眨眨眼,崔略商笑出一口白牙。"谁帮你的?莫非是个姓崔的?"半分和他打太极的心思都没有,戚少商的口气不知不觉转成了审案模式。
"戚少商,你可真让我吃惊!"夸张地捧住脸颊,对方貌似很是困扰,"怪不得才短短五年就混上了组长,问的问题居然这么尖锐!为什么你不认为是我一个人干的呢?""你要我相信一个仅仅十七岁,之前毫无相关经验的男孩能在一夜之间杀光十几口人?别转移话题!"不屑地哼了一声,戚少商神经紧绷,一面盯着翻脸堪比翻书的崔略商,一面还要挂心身后昏迷不醒的顾惜朝,他感觉冷汗渐渐浸透了自己的衣服。"没意思!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么无趣!"随意耸耸肩,崔略商干脆地坦白了:"对啦,死言家有一大半人是老崔解决的,我只不过折腾了一下尸体而已,无聊透顶~"
只不过?无数残缺不全的肢体瞬间浮现在眼前,戚少商忍住呕吐的冲动,心里的寒气快要淹没了冷静的思绪。注视着拧起眉头,小嘴微撅,露出可惜与不满神色的崔略商,他惊悚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自己眼前这年轻男人是个危险至极的疯子!他谈起可怕的事实时一丝愧疚与害怕都没有,而是真真正正感到满足与自豪!还有,虽然看似漫不经心,崔略商全身却是高度戒备,几乎没有破绽可以下手。面对如此可怕癫狂的对手,他要怎样才能和依旧昏迷的顾惜朝一起逃出生天?
脑子仿佛打结了,一时想不到任何可行的方法,戚少商只有拖一秒是一秒,寻找话题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你在这里,那么死的是谁?又是谁保了你这么多年?""替死鬼是哪个关我什么事?"以看白痴的眼神斜了戚少商一眼,崔略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老头子大概随便抓了个衰人吧?至于后面的问题,戚组长,问问你自己,现在踩的是谁的地盘?""傅、宗、书!"一字一顿地挤出这三个字,戚少商并不觉得太意外。既然崔略商已经摊开了牌,很容易就能猜到,他绝对是傅氏藏在连云,专门看守花田与交易秘密的杀手。看上一间屋子的血腥程度,不难想象这三年不幸落到他手里的那些学生的下场。令他颤栗的是,不管言家当初究竟因为什么碍到了傅氏,傅宗书居然利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杀光了他自己全家!他见过资料记录的言略商,那是一个懦弱到连毛毛虫都害怕的单纯男孩,说话轻声细语,自卑情结严重,半点杀伐决断的气质都没有,被专出公检法人员的言家视作"扶不起的阿斗"。唯一一张从一寸相片放大得来的单人照上,黑瘦的少年怯怯地睁着小松鼠一样的眼睛,里面有种期盼而绝望的神色,细看会让观者的心不自觉地抽痛。到底是怎样的待遇,会把那样一个干净的孩子逼到当时那个地步?!到底是怎样的诱骗,会把那样一个天真的孩子扭成今天这个样子?!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慢慢软化,直到对方面容扭曲地叫了出来,戚少商才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赶忙聚敛心神全身戒备。"......就是刚刚那种眼神,同情,又混杂着鄙视......"急促地喘息着,崔略商的神色渐渐狂乱起来,"我最痛恨别人用那种眼神看我,就好像在骂‘教不好的野种'、‘言家的耻辱'、‘婊子的儿子'!!!所以我挖了他们的眼睛,这样他们就再也不能那样看我了......"突然嘶声大笑起来,崔略商的身体震得厉害:"你知道吗?挖别人眼睛的感觉真好,两颗小球安安静静地躺在手里,剩下一对什么都表达不了的黑洞,多么完美和谐!戚少商,说实话,那种感觉是会让人上瘾的......"擦擦眼角笑出的泪水,他直起腰,一脸真诚如急着献宝的天真孩童。
"...所以你挖了小妖的眼睛?"嗓子里好像有砂纸在磨,戚少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出这句话的。"啊,他的眼睛确实很漂亮,是我目前为止最得意的收藏品,怎么,你想欣赏欣赏?"没有挑衅的意思,崔略商纯粹因为有人可以炫耀而开心得涨红了脸。冷彻骨髓的寒意顺着脊椎上窜,戚少商的脸上血色褪尽。抑制不住的杀人冲动让他全身颤抖,但考虑到目前的不利状况,他又硬生生压下了翻涌的恨意,继续和对方周旋。"勾青锋被你杀了?""诶~你不感兴趣啊......"不满地撅起嘴,崔略商不情不愿地转换了话题,"这还用问?你不是没看到通向树林里的那条地道吧?"说到地道,戚少商眯起了眼睛:"还有一条连着焚化炉......该不会......""处理尸体的地方啦!切完了拿黑色塑料袋一装,扎好口扔深点,自然会和其他垃圾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嗯,这应该也算‘火化'了吧?"摊摊手,崔略商的口气像在谈论天气般无关痛痒。
必须连续大口吸气才能平息熊熊燃烧的怒火,戚少商提出了另一个基本已经确定答案的问题:"阮明正失踪也是你干的?""哦,那小女孩啊~"搔搔头发,崔略商显然开始不耐烦了,"太不配合了点,搞到昨天才收拾完。话说你在学校里查了那么长时间,居然从来都没怀疑过我啊!"嗤笑出声,他翘起的嘴角是满满的鄙夷神气。"你偷听我们的谈话?"脸绷得紧紧的,戚少商咬牙切齿。"不然我是怎么知道你们见面的时间地点的?而且又不只这一次了,你做什么我不知道啊!和连云帮接触,跟顾惜朝交手,半夜溜出寝室到处乱窜......你真以为我睡觉就那么人事不知?你真以为我天天跟着你是因为崇拜?你真以为我和表面上一样缺心眼?不会吧!!!戚组长,你那么大的眼睛是白长的啊!!!"
飞速回想认识以来崔略商的所有表现,戚少商的脸色忽青忽白。正如对方所说,不自然的地方不是没有,然而先入为主被他弱小形象蒙蔽了的自己竟从没细细考虑过!其实刚才在前面房间遇见他后,到这里的一路上崔略商的表现不说漏洞百出也差不远了--为什么他明明害怕得哆嗦成一团,身上却一点不凉连冷汗都没有?为什么他在所谓的凶手穆鸠平进了密室后不选择逃跑?就算还没成行自己就进来了,那时他也不该是蜷在地上的啊!为什么他短短几秒就看出镜子的玄机所在?为什么一向胆小的他坚持要和自己一起进地道?恨恨地咬住下唇,戚少商的心里满是自责--作为一个敏锐的警察,如果不是过于担心顾惜朝以至于乱了分寸,这么多的不对劲他不该没察觉的!!!
顾惜朝!这个名字进入脑中的瞬间,戚少商突然想起这人还是昏迷不醒,不免忧心难耐。看他的时候没发现什么明显外伤,难不成崔略商还动了什么手脚?单纯被打昏的话,这么长时间都不醒也太不正常了!目光下意识地频频向侧后方的人身上飘,一边还要提防着崔略商的动静,戚少商这诡异的举止看在对方眼里十分好笑。"别看啦!只是给他打了点药,死不了!"没好气地喊道,耐性告罄的崔略商晃晃脖子,站直了身体,懒散轻松的样子不知所踪。几步走到放着一堆东西的墙角,掀开上面盖着的塑料布,他吹了声口哨,随手拣起一根血迹斑斑的铁棍。掂了掂找好手感,崔略商扭头盯着戚少商,如猎人瞄准了无处可逃的猎物。礼貌地勾起唇角,可惜他眼中嗜血的神情让这本该温和的笑容扭曲得异常可怖。把解剖刀塞回衣服里,崔略商的声音带着神经质的兴奋--"废话够了,戚组长,我们来玩玩吧?!"
动手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戚少商从没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崔略商会有这么大力气,居然可以单手挥着分量不轻的铁棍像挥一根晾衣杆。对方动作灵活反应敏捷,刚刚侧腹才受了伤,再加上要分心记挂躺在一旁的顾惜朝,别提反击了,戚少商就连躲都躲不利索。不一会儿,他就已经被逼到墙角,气息急促紊乱,而身上又多了好几处"光荣勋章"。正好挡住顾惜朝的身影,崔略商停在他面前一步开外,自得的神色里隐隐掺了点失望。"我还期待能跟你多斗一会呢,戚组长怎么这么草包啊......"
剧烈的打斗让侧腹的伤口扯得更开,右手的纱布也透出了鲜明的红,失血过多使戚少商晕得厉害,他死撑着靠在墙上,用尽力气才能不让自己腿一软昏倒在地,崔略商的脸看起来都有点模糊,他说的话更是基本成了有听没有懂的叽叽喳喳。不能昏!不能昏!昏过去就死定了,而且,顾惜朝要怎么办?右手狠狠攥成拳,十指连心,尖利到难以忍受的锐痛勉强让他保持着清醒和崔略商对峙。"嘿~看来你也挺不了多久了,这样吧,我给你个选择!"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崔略商的眼睛里放出愉悦的光芒,他伸手点了点房间最里面的玻璃柜,"戚组长,你自己挑,是乖乖让我给你打一针,还是来硬的弄断几根骨头?"
微侧过头,戚少商努力睁大眼睛去看那柜子,进屋的时候只顾着顾惜朝没注意环境,适才交手的时候就更没那个心思,眼下才发现,那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烧杯试管和瓶瓶罐罐。收回视线时一阵眩晕,他定了定神,虚弱地开了口:"...打针?打什么针?""没事的,一点都不疼!"崔略商眉飞色舞仿佛称职推销员,"我只是想让你更清醒也更配合地欣赏自己变成艺术品的过程~"妈的,果然是变态到极点的打算!有种强烈的板上鱼肉之感,眼前开始发黑,甚至身上也温度流失,戚少商心知自己快到极限了。想到依旧捏在对方手里的顾惜朝,他僵硬地扯动脸部肌肉,做好了孤注一掷最后一搏的准备。
随身携带的匕首早被黄金麟丢了,戚少商不得已选择放弃武器自力更生。"如果我说不?"垂着头,他的口气颇为挑衅。"那样的话,我可就得受点累了......"低低笑着,崔略商不无遗憾地掏出解剖刀,"你喜欢刀还是喜欢棍?"这就好比在问,你喜欢淹死还是喜欢烧死。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死!
"刀吧......"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戚少商的身子又往下滑了滑。"嗯,我也比较喜欢这个,砸烂了就太没美感了!"赞同地点点头,扔掉手中的铁棍,崔略商跨前一步,两人的距离立刻接近于无。"在哪动刀好呢?"似自语又似询问,他的左手在戚少商身上滑过,如屠夫般娴熟而不带感情。"随便你......"放弃似的嘟哝,戚少商放松身体任对方为所欲为,同时借着紧紧相贴的姿势,左手一点点尽可能轻地上移,最终定在了崔略商颈外侧大血管的上方。
深吸口气手刀猛地下劈,只要成功对方必定当即深度昏迷,然而不幸的是,随着"喀嘣"一声脆响,戚少商左手的关节硬生生被卸了下来。脑子有几秒完全空白,恍惚中听到崔略商夹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良心建议,不要对一个杀手耍这种他司空见惯的小花招啊~"力气流失殆尽,戚少商眼睁睁看着对方,不甘凄惨地死在这里,也害怕顾惜朝落得类似下场,他拼命想着应对方法,无奈形势过于不利,一时间竟什么都想不出来。崔略商看他彻底不作声,眯起眼睛握好了手里的刀,眉眼弯弯地靠近,冰冷的刀锋贴上了男人的身体。
"总算安静了,乖,我会很小心的......唔!"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原本悠闲的话语在句尾突然转了调,变成了明显的痛呼。闻听此声,本已绝望地阖上双眼的戚少商蓦地睁眼看去,就见崔略商晃了两晃,鲜红的血液从他头顶粘稠地淌下,让那张白瓷般的脸看来多了丝诡异的魅惑感。眼睛瞪得老大,对方一脸不敢置信,颤颤巍巍试图重新站稳,可马上就被接踵而来的狠狠一击砸得重重倒到了地上,解剖刀"当啷"一声甩得老远。
戚少商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是慢镜头,几秒前还以为死定了,现在他却看着崔略商满脸是血地瘫倒一旁,而本该昏迷不醒的顾惜朝不知何时已站到了自己对面,修长的手里紧紧握着崔略商扔掉的铁棍,苍白的脸上是抹明显的残忍笑容。震惊与安心交织,他腿一软,沿着墙壁直直滑了下去。
"顾惜朝!!咳咳!!为什么......"后脑和肩颈连续受到重击,崔略商手肘支地努力想要撑起身体,却紧接着被胸口翻涌的血腥气弄得咳个不停,愣是伏在原处爬不起来。"为什么我醒得这么早?"扫都不扫他一眼,顾惜朝径直走到全身瘫软的戚少商面前,把铁棍放到靠门的一侧,蹲下身细细察看他的伤口。"你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毫不客气地敲敲戚少商的头,他的语气虽然讽刺,里面的庆幸却掩饰不住。"承蒙夸奖......"气若游丝地应声,尽管危险的崔略商还在屋里,戚少商不知怎的就是想笑。"闭嘴!嫌命长是吧!"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顾惜朝皱着眉接上对方脱臼的左手,继而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唰唰几下一只袖子就被撕成了条。"妈的,你该庆幸我还记得那些无聊的医护知识讲座!"爆粗口一点都不含糊,他处理对方伤口的手法倒是很轻柔,包扎得也十分利索。
"行了,你先这么呆着,别乱动!我去把那人收拾了再说!"被头顶上戚少商似有千言万语的温柔眼神盯得心浮气躁,顾惜朝打好最后一个结,急急站起身,语气里有丝不易察觉的赧然。识时务地点点头,戚少商看他转了个身,一脸寒霜地面对依旧挣扎着要起身的崔略商,心里一松,眼前就彻底黑了下来。
"不可能!!!我明明加大了分量!!!"头部还在出血的男人恨恨地瞪着顾惜朝,近乎声嘶力竭地吼道。"有什么不可能?"轻蔑地撇撇嘴,顾惜朝略过他走到玻璃柜前,开门鼓捣了一阵,拿着个装满不知名液体的针管回到崔略商身前。"你这些药哪样没经过我的手啊?换点成分削弱效果还不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