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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影向谁去——by齐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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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老爷子笑了,继而又摇摇头。人人都说姜闲随心随性,做起事来多数凭着一股兴致,无规无钜,却不知这随心随性下面横着一道墙,时不时挡一挡,他自己未必有意识,但确确实实存在。
再抬眼,姜闲吃得愈发嚣张,转眼功夫竟已下肚了四只太湖蟹,满桌皆是断脚残壳。董老爷子不由自主吞咽着口水,越看越气闷,越看越心酸,越看越无奈,最后,只得恨恨地闭上眼睛。正在自苦,耳边却又听得一个颇轻软的声音飘过来,极漫不经心,却字字清晰。
“你若好好吃药养病,再不胡乱吃东西,下次我亲自下厨给你做‘药膳太湖蟹’,放入十几味药材,再加上我独门秘制的方法,体质虚弱怕寒的人也是可以吃的,嘿嘿,保管你吃了觉得没白活这一趟!。”
“当真?”猛张开眼,董老爷子坐了起来。
“自然!”原来,姜闲已经吃干抹尽扫荡精光,正捂着肚子站起身来,笑眯眯地走到董老爷子跟前,“但是如果你还像这次一样……”
“如何?”
姜闲仰天打了个哈哈,“那我就在城里摆三天螃蟹宴!清蒸大蟹、香辣炒蟹、五味煎蟹、葫芦虾蟹、蟹肉丸子、雪花蟹斗、豆酱焖蟹、姜葱螃蟹、花雕蒸蟹、蟹肉金勾翅、蟹黄扒芦笋、豆酱焖蟹肉、干煸神仙蟹、芙蓉蟹、玉板蟹、酱油蟹、八宝蟹饭、醉蟹、酱蟹……全城的人谁都可以来吃,就你——”笑得邪气而欠揍,“不行!”
那神情语气真正气煞人也!董老爷子呆坐了半晌,若非胡须轻颤,还道他就这般昏死过去了!
另一人却跟没事儿人一般,似乎早已忘记了有个老头子还在生闷气,自顾自踱步到窗前,抽出腰间笛子,望明月,迎清风,悠悠吹奏起来。
这首曲子董老爷子听过很多次,不知名的,姜闲却很喜欢,是悠扬的调子,没有太过曲折漂荡的感觉,吹的人听的人很容易平静安闲。可不知为什么,姜闲吹出来的曲子里却总带着一丝迷惘、一丝憧惑……就像他的眼睛。或许他自己都未察觉……
这个聪明的笨人啊……董老爷子笑了。
姜闲很聪明,学什么就会,一会就好,武功也好,医术也罢,甚至音律,甚至厨艺,就算是跟人耍嘴皮子,也总占上风,这样的人,你能说他不聪明?
可他不通人心。
也不能这么说,世上又有几人可以自信满满地大声宣称自己是通人性、懂人心的?会这么说的人多半还没有遭遇过人心曲折于人性。但姜闲的不通,不是说他无知,而是在于他的至纯。
与人相处,他是直接而无畏的,总以为人人与他一样,一是一,二是二,可其实,很多人说话做事,一是二,二是一,永远表里不一。
他不是没吃过亏,只不过既便如此,他仍是不在意的,因为那些不是他在乎的人。所以他有困惑、有茫然都极自然,他想想还不明白,便不再想,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董老爷子认识的姜闲。
然而,在姜闲的笛声里,他又听出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姜闲。
姜闲到底还是有事在乎的。


 
银丝软鞭
青松药庐的大夫,有坐堂的,有出诊的,就燕北归和姜闲来说,前者一定守门,后者一定出门。原因无他,燕北归本就是极沉静的人,而姜闲,就算要他好好坐上一刻,也要换十几种姿势,无怪有人戏谑,估计他睡觉的时候亦是从床头转到床尾,不得一刻闲的。
其实他们错了。姜闲也可以极沉静,只不过,能见到他这一面的时候实在不太多,所以他们即使见过也一时想不起来了。
这日,姜闲刚出门不久,就有人来到青松药庐,指名道姓要找姜闲。
燕北归和吕妙雪一听来报,立时心生警觉。城里知道姜闲其名的人并不多,除了燕北归夫妇,就只有董老爷子,大多人只知姜先生、姜大夫而已。
“李叔,是什么样的人?”燕北归问。
“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姑娘?”夫妻俩相顾讶然。
“对,她是赶着一辆马车来的,看样子车上还有人,可能是来求医的。”
“难道是他以前的朋友?可是谁知道他在这儿呢?”
“管她是谁?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吕妙雪率先冲了出去。
门外的确是个年轻的姑娘,不但年轻还很美,不是那种怒马鲜衣的艳,而是属于江南烟雨的秀,一身湖水蓝的衣衫,更称得她亭亭玉立。
这姑娘本是一道极美的景,然而在她的十步之内却看不到人影,仔细一瞧,原来那姑娘手上握着一根银丝软鞭,虽然只是握着,却散发着阵阵并不令人愉快的气息。
一见那银丝软鞭,刚出门口的夫妻二人同时有了反应,燕北归眉心成川,吕妙雪直接沉下了脸。
“姜闲不在?”看到出来的不是姜闲,那姑娘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焦急的颜色。
“他出诊去了。不知道落姑娘找他有何事?”燕北归道,礼貌且疏离。
那姑娘怔了怔,“你认识我?”
“不认识。”答话的是吕妙雪,且飞快,斜睨一眼那姑娘手中的银丝软鞭,皮笑肉不笑,“不过,这根鞭子却很熟……在某个人身上已经出现整整五年了,想不认识都很难!”
那姑娘脸色一变。
“我以前总想,如果那根破鞭子的主人敢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就泼他一头一脸的狗血!呵呵,想不到还真有这么一天啊!”语气猛地一沉,“李叔,给我拿狗血来!”瞪着那姑娘的眼仿佛要盯出一个洞。
“是。”李叔应着,往后挪了几步,却未离去。毕竟,雷声大雨点小的事儿,他见多了。
那姑娘脸色虽难看,却未全然翻脸,“你是什么人?姜闲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打抱不平?”
“呵呵,姜闲吃在我家,住在我家,受伤了、委屈了、倦了、累了……回的都是我家,你说我是什么人?”
又是一怔,那姑娘并未马上接话,却低垂下眉目,似在思索些什么。
燕北归打断两人,走到那姑娘面前,“落姑娘有什么事,请直接说吧。姜闲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也不是我有什么事,只不过就是带个快死的人来见姜闲最后一面。”那姑娘抬眼冷冷道。
她走到马车后一掀车帘,一个人立刻出现在燕北归和吕妙雪面前。两人一看那人脸色便知他中毒极深。
“他是谁?”
那姑娘依旧冷心冷面,“你们不是跟姜闲很熟吗?怎么会不认识他?”
夫妻俩细细打量那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即使中毒使他脸色泛青,但依然可以看出他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纵然双目紧闭,见不到其中神采,但即使是昏睡中仍能感到有很强大的力量从眉宇间隐隐透出来。
“谭人仰!”两人同时失声大叫。

姜闲是被人找回来的。踏入青松药庐的时候,他立刻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流动着一丝不寻常,不是令人窒闷的紧张,而是极淡极淡的……香甜味儿。
一走进后院,他便看到了那抹湖水蓝,心头的疑惑瞬间不解自答了。
“落灯?”他有些意外。自从落岚过世后,落家人恨不得将他杀而后快,又何曾主动找上门过?落灯是落岚唯一的妹妹,在那之后,更从未对他施以正眼。
落灯淡淡扫了他一眼,“你来了。”
那语气,就像对自家人一般,相处日久,不需要热情,却自暖人心。
姜闲呆了呆,眸中浮上一丝复杂,“你找我?”
“我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落灯缓缓走到姜闲面前,盈盈清眸望进他的眼睛。
“你问。”
“我姐姐的死跟谭人仰有没有关系?”
姜闲又是一怔,“怎么这么问?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你也在场……”
“是。可是当年我太小,总以为在场的那个一定是凶手。现在我长大了,看法自然不一样,想起来事也更多。”她依然一眼清明地看着他,“那天,我不但看到姐姐死在你怀里,我还看见姐姐去找过谭人仰……可是,姐姐死的时候身边却只有你。谭人仰不见了,非但不见了,还是一声不吭地走了……”
“所以你就怀疑他跟落岚的死有关?”姜闲的眉扬了起来。
“难道你不觉得太巧合?还是你根本就知道他当年不告而别的原因?”
“我的确知道他离开,至于原因……那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恕我不便相告。不过,以我对他的认识,若落岚的事真跟他有关,他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去过隐秀谷。”那个人太认真,做什么事都如此,从不允许自己出错,可若真做错了,他也绝不会逃避责任。
“可如果他不知道我姐姐已经死了呢?”
“怎么可……”话只半句,姜闲便住了口。因为他突然想到,的确是有可能。当年落岚死后,落擎悲痛过度,一气之下,下令隐秀谷的弟子再不准出谷一步,唯一知情而离谷的人就只有他。
“他的确不知道。”落灯淡淡道,“他还以为你跟我姐姐成了亲后就一直隐居在隐秀谷。”
“你见过他?”姜闲有些惊讶。
“我告诉了他当年发生的事。”落灯想起当时的情景,仍觉得不可思议。
她所认识的谭人仰,人人敬仰的青年大侠,即使是五年前,他也极少有情绪大动的时候。可是那天,他那种激动地无法自持的神情,令落灯都不禁动容,但,也令她心中的疑虑更胜。也是那天,谭人仰与人约战,结果落了一身伤,中了一身毒。
看向姜闲,却发现他正盯着院子里的一棵树出神,侧面对着她,出奇的沉静,竟让落灯觉得有种意外的美,不禁有瞬间的怔忡。
许久,姜闲才回过神来,唇边竟还泛着淡淡的笑,只是那笑却没有温度,“我不知道落岚的死跟他有没有关系,可是我知道,落岚的死一定跟我有关系。不然,她不会选择用那种方式。”
落灯猛地打了一个冷颤,闭起了眼睛。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那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幕。
“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多找一个人负责,并不能让谁的痛苦减少一分。”
“是该结束了。”落灯突然挺直了腰,缓步朝一个房间的方向走了几步,“他就在里面,也许你还见得到他最后一面。”

 
什么真相
其实谭人仰伤得并没有快死。
“他身上有五处外伤,都不算重,没有伤到大的经脉。这些伤不寻常之处在于它们分别是由不同的兵器造成的。”燕北归简短复述验伤结果。
“比较麻烦的是他中的毒,不会立刻致命,但却可以令他本不太重的伤以十倍的痛感折磨他。虽然有些麻烦,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尽快配出解药。”吕妙雪紧随其后。
听完这些话,姜闲进屋后第一次朝谭人仰躺着的地方扫了一眼,极随意的样子,仿佛只是不经意。然后,他一句话也没说便走了出去。
“你们凭什么认为他在担心这个人?”连是谁伤了谭人仰都不问一句,更连一个正眼都没给他,姜闲真的在乎这个昔日的兄弟么?
“一个和他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一起闯荡江湖、亲得跟兄弟一样的人,这五年来,他却一个字都没在人前提过,你说这是为什么?”吕妙雪笑笑道,难得有耐心。
“为什么?”落灯不禁顺口问。
“因为太在乎。”接话的却是燕北归。
是这样吗?五年前他们各奔天涯后,谭人仰一直在江湖上做他的谭大侠,对姜闲不闻不问,陌生地仿佛从未认识过这个人;姜闲避世于太湖,做他的闲云野鹤,与谭人仰再无交集,亦形同陌路。这样的两个人还会在乎对方、关心对方、记得他们当年的情谊?
落灯没有答案。
她将谭人仰带到姜闲面前,本也不是以为两人还有什么昔日的情谊,她想知道落岚之死的真相,而真相存在于这两个男人当年与落岚之间发生的一切。只不过,碰巧这里有人可以医治谭人仰。她甚至不以为姜闲会出手救谭人仰,但她知道,如果她要姜闲救谭人仰,姜闲不会拒绝。
结果,不必姜闲动手,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救了谭人仰。因为他们笃信姜闲在乎谭人仰。他们的理由落灯无法认同。因为太在乎?因为太在乎,两人就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
落灯还记得当日她在谭人仰面前提姜闲的时候,谭人仰竟还面带思索地沉默了好一阵子,仿佛很久才终于想起有这么一个人似的……难道这也是因为太在乎?
“落姑娘,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一间客房,不如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落灯尚未表态,吕妙雪已开始抢话,“人家大小姐怎么住得惯我们这种简陋的地方?北归,你太多事了。”
落灯却如没听见,直视燕北归,“姜闲呢?”
“这会儿他不会想见你……”讽意浓重。
“妙雪,上门是客。”燕北归道,转而面向落灯,“他心烦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搅。落姑娘,今天就不必找他了。”
事实上,落灯也的确找不到姜闲。那个晚上,姜闲失踪了。

姜闲再次出现在青松药庐已是第二日入夜,依然是在院子里。
落灯记得他离开的时候穿的是一件浅灰色的外衣,可这会儿却换了一身素黑。
她不由自主想起了落岚当年跟她说过的话,“谭大哥最适合白色,姜大哥最适合黑色,谭大哥一袭白衣尤其玉树临风,姜大哥一身黑衫特别卓尔不群……”。她本是不尽认同的,谭人仰尚说得通,但姜闲太瘦,黑色只会衬得他更加弱小,尤其是在高大的谭人仰身边。
可谁想今日一见,竟是真的。
一身黑衫的姜闲,出奇的清俊,眉间额头都不由自主秀致起来,时常皱成川字也无损其秀,尤其是偶尔一笑,更将他的不羁散发得淋漓尽致。
他竟笑了……谭人仰还没醒呢!落灯不知道自己也开始皱眉。
“我想跟你聊聊。”
“如果是你姐姐的事,我觉得没必要。”
“我知道。”仿佛早料到他会这么答复,落灯并未气馁,“姐姐不可能死而复生,我就算找出真相也于事无补。可是,我没办法。这五年来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姐姐血淋淋的样子,想忘却怎么也忘不掉……我相信你也一样,否则你不会待在这里,不会每年都去隐秀谷……”
姜闲默然。
“我想知道姐姐当年到底为了什么事痛不欲生,竟然选择用如此痛苦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竟然可以如此狠心地抛弃爹娘和我……”落灯闭起眼,吞噬即将溢出眼眶的痛苦。
落岚在她眼里,是天下最美丽、最温柔、最孝顺、最聪明的女人,她的美好令人相信她可以拥有这世上最幸福的一切。
那一年,落岚带着谭人仰和姜闲一同回到隐秀谷,春风含笑。让落灯一直以为两人之中会有一个即将成为她的姐夫,虽然落岚并未亲口承认喜欢哪一个,可跟落灯说话的时候,话题始终离不开这两个人。
结果,婚事没有等到,等来的却是落岚的丧事。这个最美丽、最温柔、最孝顺、最聪明的女人用最不美丽、最不温柔、最不孝顺、最不聪明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没有一丝前兆,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就此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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