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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曲——by洛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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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后的苏家老二他去看过,躺在床上靠仪器维生。
曾想过斩草除根,万一哪天醒来便是后患,苏三却及时把人接回家里,听说是专家诊断绝无清醒可能,他便买了天价设备打算把人养在苏家。
从那时起程笙便防着这曾经被人讲只会勾女泡吧的苏三少,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从未放松对苏家的提防。
人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苏家老大曾是唯一能与Tony在南区争长短的人物,程笙见识过他的手段。他不知苏子乔得了几分真传,可二人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想必差不到哪去。十七街的分量与当初早不可同日而语。

程笙以为路小天都是明白的。
事实上他也的确明白,他曾冲程笙吼说你以为苏子乔不知他大哥死在你手里,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可转眼他却与那人熟稔到被人传说滚到一张床上。

路小天讲你想问就问,我不会跟你玩心眼。可真正想问的,都是些开不了口的事。

似乎有些明白那日因为他与罗锦安的关系出离愤怒的路小天,他现下也想冲他吼,吼你知不知我们处在怎样的风口浪尖,知不知那姓许的条子城府多深,想离间你我,知不知苏子乔,不会真心对你。

两人各怀心思,嘴里却在絮叨以前的人和事。
直到街口一票人直直冲着他们那处走来,才停了筷子,互望一眼。

我真的不想给老板添麻烦。
那明天叫人来送些钱。

程笙手一抬,桌子翻向领头抽出砍刀的男人,路小天手里筷子直直向那人眼睛戳去,听得一声哀号后人早已拔腿朝后街跑去。

风有些大,吹得路小天衬衫哗哗作响。前边程笙回头,见他脚步微跄急忙伸手拉住。身后是十来个人,十来把刀,喝了酒到底有些腿软,感觉刀风在耳边划过,下意识缩缩脖子,嘴角竟朝两旁拉扯开来。

路小天忘记有多久,他未曾与程笙这样近过。

 
17.

苏子乔听到消息时路小天已经在医馆里呲牙咧嘴的被贴了两块膏药。
十几把刀子朝他身上招呼,没砍着,莫名其妙中倒是闪了腰。

程笙在一边眉开眼笑,说小天你老了,筋骨硬了。路小天扶着腰哼哼,衣服搭在肩头,遮了那处还未痊愈的枪伤。

手机在响,是苏子乔的号。他按掉,又响。
程笙说怎么不接,他讲女人发癫,不用理。说着就关了机,把手机随手插在牛仔裤后边,慢腾腾的穿衣服。

明仔在门口探头探脑,见程笙点头便开口说没错,是成哥那边的人。见两人一个专心系扣子一个看着满桌绷带发呆,又讲怎样,要不要落兄弟。
干嘛?
杀过去啊!明仔讲得理所当然,一副你秀逗了的眼神看着自家18哥。路小天扶着腰步伐缓慢的朝他挪去,挨近了一歪挂在他身上,倒抽着气说把你哥哥扶回去先,杀什么杀,你当自己开屠宰场的!

可也不能就让你们平白——
平白?路小天弯起手肘朝明仔胸前一磕,说你小子犯什么糊涂呢,笙哥是能让人平白追了十几条街的人吗?
说着回头朝程笙道别,说我回去养伤先,挟着明仔走出医馆。
常给他们看伤的老中医呵呵笑着,说阿笙你同小天还是那么好。程笙收回望向门外的视线对老人说是啊,兄弟嘛。本来还有话讲,却在那声兄弟出口后全数堵在舌根,如鲠在喉。

苏子乔的车停在外边,从百叶窗缝隙中能望见。
程笙靠在窗前冷冷瞧着,看路小天与车里人僵持片刻,终是打发走了明仔,上了车。
脑子里突然就闯进路小天与苏子乔赤裸相对彼此爱抚的画面,不出意料有些反胃。

他拉大百叶窗缝隙,瞧着苏子乔的车朝南边开去,窗叶硌了手,不觉,身后老中医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也没听清。
只想着到底该怎样,是狠狠抓着那家伙的衣领揍他一拳,还是让那些杂七杂八的人都消失。

程笙知道自己一直在变,也同样知道自己有多么守旧与抗拒改变。
路小天,是枪也好盾也好,是他的左膀右臂或者身上的血肉都好,像以前那样就好。
那样最好。

他点头,胡乱应付着相熟多年的医生,抬抬绑着绷带的手臂,朝外走去。

腰闪了,应付不了你。这是路小天上车说得第一句话,引来苏子乔半分钟的呆滞。
随后他斜睨那扶着腰歪在助手席上的男人,说挺好,我应付得了你。

这一应付便是三天。
路小天在苏家名下的酒店套房里没出过门,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做爱。
手机照例关掉,二十来层的窗户边朝下看去,与世隔绝一般。做爱间隙时想起程笙,不知他是否搞定吴天成。苏子乔说你少担心那些有的没的,阿成也是儿子在程笙手里实在没了主意,才出此下策。
路小天望着天花板,瘫着四肢躺在床上,浴室里苏子乔在冲凉,门半掩,听得到水声。
他想一会出了这个门,外边是否便是一片新天地。程笙干掉吴天成,坐稳南区,用不着他路小天多事,今后不过是跟在他身后给关二哥上柱香罢了。
便如此吧,不多什么,也不少什么,路小天还是路小天,黑街出生的小混混,南区的18哥,程笙的兄弟。

那时他何曾想过,这扇门口挂着请勿打扰牌子的门一开,世界就当真地覆天翻。
明仔扯着嗓子喊18哥你在哪,这几天你到底在哪。红着眼,紧握的拳头还在抖动。
路小天呆愣愣的站在路边,日头在天当中明晃晃的晒着,他听着那句笙哥进了医院,现在还未脱离危险期,觉得那一丝丝阳光成了刀子,赶着劲的朝他身上扎。

医院?被砍的?他动嘴唇,大概说了这样的话,明仔叹着气说不知道笙哥干嘛跟那个罗锦安去东区,你知道那边多乱,可能卷进什么帮派械斗,但你也知没人敢动他的嘛,可是谁知道冒出辆货车朝他撞过去——
罗锦安呢?
小伤。

路小天歪了歪头,一字一字从齿间往外挤,说他坐助手席,货车撞过来,小伤?
是啊,撞到笙哥那边。

路小天的嘴角诡异的扯动起来,露出让明仔不解的表情。
他瞪着眼,慢慢说撞到他那边?是他朝右打了方向盘吧。

明仔的拳头捏得更紧了些。

我想过他有天爱上个女人,生个儿子,叫我干爹,百日的时候我打个金猴送他,嘿。

路小天抬头,眼眶发红。

他说叫兄弟,抄家伙,掀了东边。

没人愿意回想那个夜晚,不管是在同Lilian做爱的苏子乔,还是接到线报赶去东区的许家荣。
那个经年混战的地方已经面目全非,街道两旁没有一家店面称得上完整。
几个势力较大的帮派一夜湮灭,从此再没了消息。路小天像是从地狱爬来的恶鬼,鲜血从血槽流出,整个右手是血红色。

许家荣端着枪,正对着路小天的头。
他说放下凶器,尽管全然不指望那杀红眼的家伙能听到他的声音,于是把枪口向下对准他的腿。那正把砍刀送进不知何人腹中的男人回头,眼神一片清明。
他说哦,许SIR。慢条斯理将刀拔出来,跨过对方瘫软下去的身体,朝许家荣走来。

许家荣身后同事要扣扳机,被拦住。
路小天扔了刀,相当合作的举起双手,视线落在许家荣腰间手铐上,耸耸肩膀说许SIR,你现在是不是该念什么我有权保持沉默?
没那么麻烦。许家荣上前,扣住他双手。

这浑身血污的男人懒洋洋的笑,问请我喝咖啡吗?
程笙早醒了,我以为你至少会调查清楚再动手!许家荣揪住他衣领压着嗓子吼,路小天抬眼说是吗,我还没见他。

你以为是谁做的,东区就算有人有那胆子,背后也一定有人!你为什么不搞清楚!
哦,我只是尽兄弟本分罢了。路小天松下肩膀,低声说许SIR,请我喝咖啡吧,不加糖。

他坐进警车,窗外满目狼藉。
兄弟们大多跑掉,有些跟他一样被铐上车。他想起裤子后边还未开机的电话,认真寻思这次是不是真要找个好律师。

罗锦安坐在病床边,盯着床头苹果发呆。
程笙说你是不是想要削苹果给我。声音极轻,他被绷带缠住的耳朵听不到。不过罗锦安听到了,相当清晰的样子,拿起苹果与水果刀像模像样的劳作起来。

其实程笙现在根本不能吃这类东西,但他没有打断罗锦安的行为。
那男人手指修长好看,被红艳的苹果映衬得更加白皙,他安静看着,不再勉强说话。

罗锦安削苹果的技术显然不如他拿着苹果来得赏心悦目。皮断断续续掉在垃圾桶里,他皱眉,似乎在抱怨那不怎么听话的水果刀。
程笙没有受伤的右手动了动,仍是相当细微的动作,罗锦安便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去握程笙的手。
突然觉得自己当真喜欢病床上的男人。

错觉吧,他想,如果不是一旁沙发上坐了快半小时而只说了一句话的女人,他不会兴起这么荒唐的念头。

桑妤亭认为这家医院设施很糟糕,病房里的沙发太硬,令她很不舒服。
罗锦安用她从未见过的笨拙行动照顾着那个叫程笙的男人,她更加难受。

第一次见到程笙是在照片上,她雇来常年跟着罗锦安的私家侦探把照片摆在桌上,语气诚恳的说桑小姐,这次的男人可不是什么明星模特的,你不见得能惹得起。
什么来头?
道上的,南区程笙,以前南区老大Tony跟前的红人。

桑妤亭看着那眉目细长精致的男人,长相出色,却是一身戾气。
她说锦安何时换了口味,他不是都喜欢那种躺在他身下大张双腿,做完拿了钱便不再招惹他的?
对面男人笑了两声,说桑小姐,总之这次我是帮不了你,那不是我能惹的人物,您好自为之。随后拿了支票留下自己那份茶钱,起身离开。

程笙。桑妤亭念着这名字,划着火柴点燃照片,看它在烟灰缸里化为灰烬。可她明白,这名字会印在她脑中,时限未知。

之后的日子里她确定对罗锦安而言,程笙不同往日床伴。
他乐于随时接到程笙的电话,未曾推脱任何一次约会。他利用程笙做掉罗澐渄,两人的关系却没有止于这交易筹码的交付。

他似乎不会爱上谁,但那只是他对自己的坚持。
桑妤亭用自己的眼睛与直觉确信,程笙是罗锦安生命中的异数,是她值得用心对付的男人。

因此在得知程笙出事之后她径自去了医院,在单人病房中看到了略显憔悴的罗锦安。
程笙已经清醒,用医生的话说未伤及内脏是奇迹,也许你该感谢你的车。
我知道,是它救了我。程笙这样回应,虚弱,却还是露出笑容。
桑妤亭站在床边自我介绍说是罗锦安的女人,看到程笙没什么波动的眼睛觉得这开场白太傻,便又说谢谢你救了他。

程笙转头,不再理她。桑妤亭坐在沙发上看罗锦安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的眼神,心说其实也不算太傻。

罗锦安终于走到她面前压着声音说你出去,没半点对待女士的风度。
桑妤亭起身说好,反正他这样也谈不了什么,看到罗锦安微眯的双眼灿然一笑,讲你不要这么紧张,你以为南区的笙哥是用钱和恐吓就能摆平的男人吗?
我拿他没办法的,他现在浑身是伤躺在那里,我都觉得自己没办法,所以你大可放心。
我不会打他主意,我只会要你甩了他,求我嫁给你。

程笙听到笑话似的弯起嘴角,罗锦安却更加阴沉了脸。
桑妤亭走出病房,步履轻快愉悦,在电梯前与一个有点面熟的娃娃脸男孩擦肩,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当真面熟。

许家荣回头看走进电梯的女人,挑眉想若是早点来,没准能看到出热闹戏码。
身边阿邦在讲那个程笙出了名的难对付,我们真要拿他口供?
他被撞也许是仇杀,不管怎么说他的口供总是有些用处。
嘿,能有什么用,那些家伙不是我砍你就是你砍我,照我说快点把路小天审了,判个终身监禁一了百了。
你以为程笙会由得你一了百了?许家荣瞪了阿邦一眼,走进病房。

程笙看上去精神不错,罗锦安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那景象看在许家荣眼里很是碍眼,心说你搅基用不用这么明目张胆。不过看看身边阿邦显然没意识到那两人关系,便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许家荣冲程笙问好,问程先生能不能交待一下那晚为何去东区,是不是遇到仇家。
程笙摇头示意自己不能开口说话,罗锦安按铃叫了医生。

主治医生礼貌而决绝的请许家荣离开,说病人刚刚清醒,无法同警方合作。那边阿邦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许家荣沉吟一下,点头同意。
迈向门口的脚步很慢,犹豫什么似的。终于转身说程先生想必还不知道吧,小天已经在我那待了快两天,我得再买点咖啡给他。

程笙阖眼,好像是在休息。

 
18.

林晏民压了程笙的电话,手按在话机上,迟迟不曾挪开。
秘书进来说三点的会议准备情况,他半垂着眼听,末了一句取消。
女人愣了下,随即点头讲明白,转身离开。

林晏民撑着额头,想这天气实在太闷,一早起来就没舒坦过,大概是要下雨。

程笙在电话中的声音听来虚弱,口吻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他说当初告诉Tony那批货存在的是干爹吧,明知背后牵扯上边大人物,还是说服他做了这票买卖,真的好手段。
林晏民沉默,静等下文。

他明白路小天如今状况凶险,程笙躺在医院还不知能不能再起来。两个说不上疼爱至少关心的孩子一夜之间变成这样,他着实痛惜了一番,不过那都是在接到程笙电话之前的事情了。
向来恭敬叫他声干爹的青年告诉他,那批货已经在他手中,麻烦干爹给上边那人说一声,帮个忙,放了他兄弟。

他的货,一张也不会少。

阿笙,你知不知你讲哪个。
我不知,但我同他一定说不上话,你可以。
那你知不知你在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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