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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曲——by洛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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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天哦了声,暗自嘀咕程笙那常常见死不救的家伙何时成了助人为乐好青年。

明仔像是表达还不够明白似的在摊在角落的杂志堆里乱翻。那是大发研究马经时顺手买的,美其名曰关注城市经济人人有责,其实谁都知大发那家伙的发财梦一做经年,也只能在那些杂志里找找叱诧商场的感觉。

就这个!明仔指着内页一张彩图举到小天跟前,上边花花绿绿一堆男女,巨大黑体字写着罗氏公子罗锦安与当红男模举止暧昧。

黄圈圈出的男人有张堪比明星的脸,一瞬间路小天以为这才是那当红男模。
身材修长,发型清爽,一张脸看来圆润精致,眼睛晶亮有神,睫毛纤长,想必少年时是个雌雄莫辨的极漂亮的人物。

路小天看着照片愣神,筷子上挑起的面条又落回碗里。

就是他,笙哥送他去医院,还陪了半天。明仔食指点着那张脸,路小天推开他低头吃面。

他想起以前跟程笙看电视,那家伙指着年轻的Keith Richards说要是这家伙的话,让我做基佬都成。

莫名的联想,罗锦安跟那摇滚明星没半点相同,从长相到气质。

路小天摇头,想停止自己那些怪念头。程笙电话打来,他没来得及调侃两句就听男人说把那辆莲花处理了,别让人找到。
路小天暗骂了声,说你还觉得不够乱是不,这种时候我们有空管别人死活?还是一大街上捡来的!
听明白了就动手,干爹那边我会去说。

路小天盯着传来忙音的手机想要一口吞进去般,半晌咬牙切齿的问明仔那车你们藏哪儿了?
看还能开放泰叔的车行里了。

路小天抓起外衣朝外走,看着跟上来的明仔摆了摆手。
你一会去盯黑梦的场子,别让阿成乱来,我一人行了。

天近黄昏,路小天沿着街边慢慢走着,说不出的焦躁烦闷。

前边有水果摊,穿着中式对襟衫的老人在摊边用蒲扇赶着蚊虫。路小天上去拿了个苹果,在手里掂量,另只手去摸零钱。
不用了,给你吃。老人冲他咧嘴笑着,缺了门牙的嘴唇干瘪,哆嗦着说我记得你的,你是小天啊,跟阿笙一起的,很照顾我们的。
路小天眯着眼笑,说谢谢忠嫂,下次叫兄弟照顾你生意啊。

把红润苹果在衣服上抹了两把,大口咬下去。
很甜,多汁,他微笑的脸却黯然下去,口中果肉渐渐味同嚼蜡。

不远处街角许家荣背着手走来,穿着制服,腰间是警棍与配枪。

他一步步靠近,两眼紧紧盯着拿着半个苹果的青年,像要戳穿他灵魂般锐利。

路小天很不爽。他想明明是个个头跟他差不多的小子,还一张白嫩娃娃脸,凭什么次次见他都有种喘不过气似的压迫感。
就算欠他情,就算这条命似乎都掌握在他手里。

路小天又咬了口苹果,挺直腰杆朝对方走了过去。
他又换上平日那带着些许痞气的笑颜,步履轻快。擦肩时他侧身,避开许家荣探究的眼神,却没避开对方扣住他肩膀的手。
手掌压在伤口上,用了力,极疼。
路小天抽了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面对许家荣,说阿Sir巡逻啊,真尽职啊,有你这样的警官真是我们市民之福。

说得假,笑得假,只有伤口的疼痛是真。

许家荣松了手,回了个同样没什么温度的笑容,说没什么,职责所在,倒是希望今后能跟你多点警民合作。
象征性拍了怕路小天肩膀,又背着手,不紧不慢朝前走去。

 
6.

泰叔的车行门面不大,二百来平的地方,零零总总停着七八辆旧车。
不过这只是前边。

路小天进去,熟门熟路拐进后院,站在一道破旧闸门前。
他按铃,两长三短,闸门嘎吱作响的开启,身后阳光从缝隙里透射进去,空气中的微尘也看得一清二楚。

里面有人说笑,耳熟的声音。路小天皱眉想他怎么也在,当下踌躇着没抬脚进去。
天仔?泰叔出声招呼,唤他进来。路小天瞟了眼穿着沾染油污工作服蹲在地上的苏子乔,朝泰叔摆手说还有事,就过来带句话,那辆莲花报销掉吧。
这是谁的车?泰叔出声问道,他说今天已有两拨人来问过有没有看到过一辆莲花。

路小天撇嘴,心想果然捡了麻烦。他叫嚷泰叔你别管,处理掉就好,反正不是我招来的麻烦,我也什么都不知啊!

苏子乔在抽烟,光线昏暗的仓库里他嘴边烟头忽明忽暗着,半侧的脸始终没回头看一眼路小天,却在对方说完话抽身要走时突然起身说等下,一起。

路小天没等,听不见似的扭头就走了。

泰叔看苏子乔那抓着帽子不知是否该扔地下发泄的模样好笑,他说多久了,自打那小子打断你鼻骨。
五年.苏子乔闷声回道,慢悠悠走到车前盖坐下,又摸了支烟。

当初听人讲你看上他。
你信?
看你那模样怎么不信?

苏子乔耸肩,轻笑起来,低声说我就不信。

苏子乔认识路小天是在自己仗着家中势力醉生梦死的荒唐岁月里。

那时他是苏家养的一个闲人,除了喝酒赌博玩女人再没别的消遣,而路小天刚辍了学,跟着程笙在Tony那谋了份夜店黑衣的差事。
原也没多少交集,不过走廊里碰过两次面,路小天当时瘦小的样子让苏子乔大叹Tony心太狠,怎能让小孩去应付那些滋事的混蛋。

不过这心思在他看到那小孩将高他两头的醉汉扯到后巷塞进垃圾桶时消失了。他觉得那瘦小的大眼睛男孩很有趣,看上去明明很小,打起来却那么狠。

苏子乔早见过程笙,很被上边看好的家伙,自家大哥也曾提及,说那小子早晚上位,不可轻视。随后一脸严肃看着苏子乔说别惹他。
苏子乔点头称是,记在心上,寻思早晚要找机会惹惹这个不能惹的程笙。

苏子乔打小就这脾气,脑袋后的反骨藏得好,一脸的温顺无害,家中长辈个个都说这老三虽然没用,却让人放心,殊不知背地里生了多少害他们寝食难安的事端。
他听大哥说别惹程笙,便想惹。听人讲那个路小天是程笙的兄弟,便把人堵在包厢门外昏暗走廊上调戏。

不管之后的记忆里再怎样粉饰,苏子乔都不得不承认那是实打实的调戏。
包厢里还有时尚杂志的新宠封面女郎,一双美腿撩得满屋男人血脉喷张,他却在门外把瘦小男孩压在墙上索吻,理由是对方走过时餐盘里的酒洒在了他的名牌西服上。

烂俗的开场,烂俗的借口,烂俗的挑衅。
他逗弄小猫般伸舌舔了男孩紧抿的嘴角,一脸欠扁的说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晚上陪我。

说不上什么目的,大约就是想着这就是那不能惹的程笙的兄弟啊,小孩嘛,惹了会怎样?
然后餐盘扣在脸上,拳头落在脸上,后脑磕在地上。

路小天打了他两拳。第一拳打在左颊,颧骨下绽开了口子,整张脸烧了起来,压根不知究竟哪里在疼。
第二拳正中鼻梁,粘稠液体糊了满脸,他只能努力眨眼调整焦距,去看嵌进天花板的橘色吊灯。

苏子乔记得两拳后路小天骑在他身上低头看他,嘴角勾着抹恶意的笑,一字一句说苏少,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改天宵夜。
有人奔来拉开路小天,恍惚听见有人喊叫救护车。
苏子乔满嘴是血,张口便涌,被人手忙脚乱往外搬时对上路小天站在经理身后定定看他的眼。

苏子乔从此记得这双眼。

接受手术,养了半个月,左颊疤痕渐淡,医生说忌口养一阵会消失,不留痕迹。
苏子乔不在乎脸上留疤,反正重接后的鼻梁反而让他平添了股英气,老相好坐在床边点着他额头讲小子你因祸得福,你现在这鼻子很福相哦。
那女人有点神叨,说自己打小看相极准,以前说苏子乔眼泛桃花嘴含春,早晚死在女人身上。如今朝他鼻子左看右看半晌突然大笑,苏子乔逼问半天也只听见那句有福相。
你知不知鼻梁被人生生打断是什么滋味?他问女人,呼吸不够顺畅,声音还染着浓厚鼻音。
女人摇头说不知道,但我知道咱们缘分尽了。

于是跟他厮混两年的女人开口说再见,就真再见了。

苏子乔干瞪天花板也瞪不出个洞,直到大哥进来说程笙摆酒,给他赔不是。

又见路小天,跟在程笙身侧,低垂脑袋不去看他。
他看到男孩嘴角淤青,想是被教训得不清,原想说两句调侃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胡乱与程笙打着太极讲自己也有错,用不着这么大阵势。

路小天奉茶给他,耷拉眼皮嘟囔了句苏少,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计较了。
苏子乔接过饮了,却不知着了什么道,嬉皮笑脸回了句宵夜还算不算数,今晚啊。

路小天总算抬脸,满眼厌恶。

苏子乔觉得自己很冤,他不是gay来的,也没想过真要对男人怎样。
他那晚纯属想惹这男孩,多喝几杯便选了最熟知的方法,可在付出如此代价后他发现自己依然想惹他。
不再因为他是程笙的兄弟。

南区都传他看上路小天。
与他厮混的男女挨个找他求证,或不可思议或一脸暧昧,明恋他颇久的南区一代妖男柳二更是合身扑上一通狂吻,叫嚷三少你总算开窍,天仔是很勾人但我也不差。惊得苏子乔拔腿就跑愣是几天没敢出去鬼混。

其实那时还不明确,那种想要路小天的心思,还是模糊不清的。
真正明白过来是在Tony一批货出了纰漏,程笙立下生死状发誓抢回后,苏子乔看到路小天带着满不在乎的笑跟在程笙身后走出忠义堂。

没半分不安,仿佛要去做得事情与平日兄弟们一起喝酒猜拳没两样。
这瘦小男孩对一切都是那么坦荡,这世上根本没有值得他去担心在意的事情。但苏子乔知道,那是因为有程笙。
路小天的世界很大,天高海阔,云卷云舒。
路小天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一个程笙。

苏子乔想我想要有人这样对我。
我想要他。
这心思被细小的针一点点刺进肌肤中,融进血肉,再逃不开。

那一战路小天成了名,从此被小弟们恭称声18哥,苏家却地覆天翻,大哥当街打成蜂窝,二哥的游艇出海时遇到事故,命虽保住,从此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苏子乔当了家,号称从此只做皮肉生意,退居十七街,平息了那些虎视眈眈的觊觎。
他开始听大哥的话,不去惹一些人,一些事。
他爱车,常说程笙的美洲豹是他梦中情人,笙哥你发发慈悲让给我吧。其实不过一辆车,他苏三少不是买不起,但那是程笙的,他便想要。

手下来电话说成哥已经到了,少爷您还要多久。
换下工作服的苏子乔拉开闸门朝外走去,对电话那边讲让Lilian招待成哥,再多找几个皮肤白头发黑的妞,要长发,旁边候着,我就到。

太阳西下,苏子乔眯眼看去,一片血色。

罗锦安彻底清醒是在半夜。
手臂上埋着针头,麻药效用过去,头隐隐作痛。

他借着走廊灯光寻找白天见过的男人,不知为何心里笃定那人还在。

程笙的确在。
他窝在单人沙发里打盹,头发散乱遮着额头,呼吸略微急促,似乎睡得极不安稳。

罗锦安摇起病床,轻微的机械响动还是惊扰了程笙,他猛地睁眼,看到已经直起身子的罗锦安。
醒了。他开口,嗓子是醒来时惯有的低哑。罗锦安点头,开口说我是罗锦安。
知道,我看了你驾照。
你在南区势力如何?

程笙停下整理衣服的手,有些惊讶的望着神志清醒的病人。

他没想过在自我介绍后会听到如此盘问,霎时间脑子似乎有点转不过弯。

敢接手我这种一看就棘手的麻烦,你应该不是什么良好市民。
程笙起身朝他走去,站在床边俯视这令他极有兴趣的男人。
他低头,凑近了些,说罗锦安,身价3亿的罗少爷,我的确有在你仇家寻来前把你藏起来安心养伤的能力,只是相对于直接通知罗家来人接你,能再多点什么好处?
你也说了,我身价三亿。
那是因为你背后的家族,不是你。

额前伤口传来刺痛,罗锦安捏着被角的手指渐渐松开,深吸口气舒缓情绪。
在抬眼时已不见方才近乎拒绝一切的疏离感,黑白分明的眼里流泻几丝和善,微笑的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该好好谢你。

明明不屑问。程笙笑着,突然俯身摸到病床下的按钮,将床放了下去。
他说再睡会吧罗少,一会就得转院了,你脸色很差。

衣服搭在肩上朝门口走去,手搭在门把上顿了几秒,还是开口说我叫程笙,芦笙的笙。
你最好记住。

路小天记得小时候有个邻居喜欢唱戏,捋直了舌头咿咿呀呀,唱天上掉下个小妹妹。
如今他站房门口挨着门缝朝里看,床上的男人一双眼黑白分明,睫毛纤长,很是漂亮。
路小天想这算不算天上掉下个罗少爷。

他推门进去,男人直勾勾看他,问找哪位?
路小天想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一般瞧见他这一身古惑打扮不都劈头一句你是谁吗?

他朝罗锦安笑,三分随意七分敷衍,说我也住这,跟你打个招呼。
罗锦安哦了声,说路小天。
笙哥说过了?
嗯,他说他兄弟也会来这睡,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哇,这话说得,好像你们大我多少岁似的。

路小天晃过去,站在床沿。
这是程笙的床,铺着浅色床单,很干净,不像一墙之隔的房间里路小天那张床,程笙常怀疑那上边还有没有地方可以睡人。

路小天突然觉得房间里空气有些改变。
他瞧了罗锦安一眼,想大概是这位少爷身上的古龙水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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