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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曲——by洛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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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步便被人跟上,暗骂不是吧,条子盯这么紧。急走几步拐进暗巷,贴在墙边等人跟来,却只听见打火机点烟的声响。

给你讲不要胡来,你不识字?

许家荣的声音,路小天暗自好笑,心想当真冤孽,怎么哪里都避不开这家伙。

他没动作,依旧靠在墙边,懒洋洋的说许Sir,兜风也要查,是不是管太宽点。

别人兜风就不关我事,你兜风我得盯着。
许家荣走了过来,嘴边烟头忽明忽暗,靠在路小天对面,一双眼晶晶亮亮,将那张娃娃脸衬得有些顺眼了。

又帮程笙办事?

路小天低头,去看自己鞋尖。
他说许Sir,真的兜风啊,要不要一起。

然后抬眼一笑,很是真诚。

 
11.

许家荣讲那些仇杀械斗我没本事管,但这两个月间南区陆续有孩子失踪,警力却被调来保护那种没少做缺德事的富商,我大概同程笙一样希望他早死。

路小天看着漆黑海面无声的笑,心想跟一条子半夜兜到海边,我希望自己早死才是真的。

许家荣回头走近他,很认真的眼神,讲路小天,警方线索太少,那些孩子,我希望你帮手。
不是把许sir,你当我什么,这是你们的案子嘛,用心办啊。
不是黑道白道的问题,失踪的都是十岁不到的女生,一共四个。
大概是有什么变态杀人魔。
其中一个尸体已经找到,在南区第七街的一个垃圾桶里,九岁,下体有被强奸迹象,死了很久,尸体已经被野猫吃了不少。

路小天沉默,那边男人却不知死活的继续说要不要看照片?
许sir,多的我就不知,十三街的麻雀兄弟是做A片生意的,我听人讲最近似乎有些小女生的片子出来,很变态,但卖得很火。还有上次你约我的嘉云道,有家五金铺,里边一个伙计听说早先是个道士,对小女生动手动脚坐过牢。
大概就这些了。

多谢。
路小天张嘴,那句不客气终是出不了口。

许家荣上车时他便调笑,讲许sir这算不算玩忽职守,放着目标不去保护。那人回说我盯着你,就是保护他了。
路小天大笑,讲你以为程笙只我一个兄弟?
没错。

路小天捶了下方向盘,再不多言。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这条子的话总是直接到可怕,全然不去考量他人心情。
不过也没必要,想想彼此立场,原就无需客气,就算他不是什么好警察。

而且路小天明白,他没胡说。
程笙如今势大,兄弟很多,可真正信的,只路小天一人。

很多人心知肚明,路小天引以为傲,如今被许家荣说来却忽觉讽刺。
他想这算不算变相骂他傻,可这么些年都傻过来了,谁能一夕变聪明?

以前小高喜欢讲电影台词,开口闭口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的。路小天听在耳里,记在心上,总想这辈子有这么一生死相交的兄弟,是福分。
程笙去纹身,小高帅发的名字都刻在了心口。路小天也曾指着他胸口笑说哪天我名字要是在上边,拜托纹大点,看着清楚。
程笙看他,慢慢摇头说你不会。
不是吧笙哥,区别对待!
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也是死期将近,纹不纹又有什么分别。

路小天一路狂飙,当年戏言却在脑中翻腾。他想自己听到时也没特别记下,原来都印刻到心上。
他原想这世上最快活的事,有兄弟一起,喝酒胡闹,有红颜知已,温柔知趣,有程笙,在他身前,不过如此。
罗锦安本是过客,哪怕程笙真动了心思想与男人亲热换换口味,也不过同旁人一起打趣说不想要管一男人叫大嫂。
不是大事,甚至连个事都算不上。
程笙爱男爱女,与他何干?
与兄弟何干?

乱什么?

路小天咬着左手指节,风狠打在脸上,无知无觉。旁边许家荣只侧头看他,饶有兴趣。
就这么在临海公路上狂飙,开了天窗任由微腥海风灌进车里,空气潮湿起来。

许家荣说大半夜看什么海,黑漆漆一片,阿天你搞什么。
找个地方待会。下车,翻出栏杆跳到沙滩上,慢慢朝海边走着。
许家荣撑在栏杆上看他,模糊不清的背影,渐渐融进夜色,只听见平缓海浪的声响。

于是他想我得找些话跟他讲,随便什么,好的坏的,得同他讲点什么。
他朝路小天那边跑去,说最近头疼的案子,其实没指望对方真去履行所谓线人的职责。

现在的南区很乱,又有些早先被Tony压制的势力开始抢生意,高校出现毒品,皮肉生意也不再十七街独大。阿成不理林晏民那套,程笙又还未真正掌权,分不出精神打理那些令警方头疼的事。
而许家荣却被告知要去保护罗澐渄。
他同林晏民讲,管那老头干嘛,叫程笙做掉他好了,这种豪门每年不死几个人才奇怪。
林晏民挑着唇角笑得淡然,他说家荣,有些事可以想,但只是想想。我也想辞职去渔村捕鱼为生,活得干净坦然,也只是想想。

许家荣脱了鞋,在沙滩坐下。夜晚沙滩阴冷,寒气从脚底朝上窜。
他看路小天在海边走,海水没了脚背,忽而停下,愣愣看着前边,许久未有动作,突然想大笑一场。
果然,老人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既然拜的是同一个神仙,处得好也是自然。

他喊阿天,下次再去喝糖水,坚记的糖水真的很有名。
那边隔老远回说许Sir,我也是真的讨厌甜食,而且你在那里掏枪,老板还会让你进门?
我是客人,为何不能进门,掏枪是执行公务,老板会体谅。

路小天走过来,居高临下打量许家荣。他说我发现同你真的讲不通。
那条子笑笑,说你上次一口都没喝,老板才会生气。

路小天踢了脚沙子,直挺挺躺了下去。

许Sir,真是没见过你这么自我中心的人,幸好不用同你做朋友,要不一定气死。

许家荣答了声是吗,便去看那黑乎乎的海,怎么都瞧不出点名堂。

程笙是被砸门声惊醒的。
匆忙套了裤子奔出卧室,开门便见明仔微红的眼。

笙哥,阿鸿死了。明仔哽着声说道,程笙瞬时懵了。
昨晚他不是同我一起回来?
死在家门口,刀还留在身上,满墙都是血。

程笙狠砸墙壁,突然走去打开路小天的房门,只看到一地乱七八糟的杂志碟片,被子卷成一团的床。

没见小天?
到处都找不到18哥。明仔的声音更加焦躁起来。他讲笙哥,昨天你们不是一起去保释阿鸿,天哥呢?
他同我吵,自己开车走了。
他会不会——
闭嘴!

程笙坐回沙发上,手抵着额头,沉声说明仔,去落兄弟砸了吴天成在九街的夜店和赌场,要快,不要恋战。
但是天哥还没——
管他去死!

他大骂,却翻出手机一遍遍打着路小天关机的电话。

死小子,敢出事试试看!小高的身影浮现眼前,浑身是血。就那么倒在街头,安静的像条死狗。
程笙总以为自己承受不了下一次,但事实证明同样的事他又经受多次,仍没垮。
但是路小天不可以。
他们是一条心,一条命的。

明仔回去叫人,程笙在拨电话。罗锦安穿戴整齐走出卧室说我去医院一趟。
程笙叫住他,讲这里不安全了,回来时找我,接你去别处。
我会自己安排地方。罗锦安过去拍他肩膀,说你现在的状况,我在这边一定是累赘。

犹疑着,上前轻轻拥抱,手掌拂过程笙背脊。

我知你是守信的人,我等你找我。

罗锦安近来颇少出门,带着墨镜仍有些不适应刺眼阳光。
他叫了车,报了地方,在后座闭目养神。

身体还留着昨夜情事后的不适感,随着车辆颠簸有些微疼痛。
程笙蒙上情欲色彩的话语言犹在耳,戏谑的甜言蜜语,内容却是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他想与这人是否再没别的好说,算来相识已足月,彼此却全不了解。除了姓名,也就知道身份背景罢了。
交流都少的可怜,怎么就由着他做到最后?
有别于寻求刺激发泄情欲的一夜情,他知道与那男人的关系会是长久的,最起码不是一夜的事。
他想自己许得还是太轻易,全然未做细致考量。

车停在圣心医院侧门,他付钱下车,下意识看看四周,没什么不适感,便进了门。

十五楼的单间病房条件很好,罗澐沣已在此住了半年。
罗锦安推门进去,看到轮椅上的单薄身影,唤了声爹地。

老人回头,不断抖动的手伸向罗锦安,费力开口说你没事,很好。
要是这样就挂掉,怎么做你儿子。

罗澐沣僵硬脸上浮现诡异表情,想来是在微笑。
罗锦安过去,蹲在轮椅前,看着父亲老态龙钟的脸。

这男人年岁并不大,却在意外中风后瞬间苍老。罗锦安握住他双手,那如同风干橘子皮似的皮肤令他不适,但他仍是紧了紧手,露出温柔乖顺的笑。

爹地,我约了何律师,后天他会跟我一起过来,处理你名下股份转给我的事。
罗澐沣迟缓的转动眼珠,细细打量罗锦安那张秀美面孔。
他在想刚把这孩子接回罗家时他像只受伤的猫,张牙舞爪抗拒任何人的接近。如今却已这么大了,大到可以一点点蚕食生父的权势。
罗澐沣明白如今罗家是怎样的水深火热,他嫡亲的兄弟与唯一的儿子已然誓不两立。
不管自己的病能不能好,失去一个至亲之人,已经是他无法反抗的命运。

幸好,失去控制的身体给了他掩埋难过的条件,无论如何努力仍只能做出诡异表情的脸微微抽动,颤抖的手从罗锦安手中抽出,指向桌上水杯。
罗锦安起身,到了杯温水细心服侍父亲喝下,为他擦净嘴角。这曾经风光不可一世的男人在他面前如同婴儿,他知父亲心如明镜,但也知他无能为力。

这真是件美妙的事。罗锦安这样想着,推开窗户,将轮椅推上阳台。
他靠在栏杆上对父亲说我认识一个人,在南区很混得开,我同他买了二叔的命。代价大了些,不过值得。
这些天如果二叔来看你,尽量多跟他聚聚吧,你也同我讲过,你们兄弟感情好,一起白手起家,他连最心爱的女人都让给你。
那时,没想过这种收场吧?

罗澐沣直直望着前方,嘴唇仍在颤动,可再努力,也讲不出完整话语了。

路小天回到南区时又听到刺耳警笛。
许家荣半途下车回警署,他心说那家伙不至于阴魂不散到这地步,停了车没走几步就见一血人朝他跑来,身后是十来个举着砍刀的男人,很眼熟,像是自家兄弟。
于是他抬脚踹翻那本就只剩一口气的血人,皱眉看对方身上深可见骨的刀伤,大声问已经追来的兄弟什么事,笙哥呢?

18哥,你没事啊!
18哥!天哥!

众人七嘴八舌叫嚷起来,他伸手揪过一个小弟衣领吼道笙哥呢,在哪?

18哥,阿鸿被杀了,笙哥叫我们去砸了成哥在九街的场子,这家伙是那边看场。
他自己人呢?
他去了忠义堂,说是给各路大佬一个交待。

把这家伙装麻袋,留口气先,叫明仔到仓库等我,笙哥有没有交待让谁去找飞仔?
有,可飞仔上周就不见了。
他跟着阿成的老婆孩子出城了,给他电话,同他讲可以动手了,把兄弟都叫回来,在堂口等我。
18哥,阿鸿死好惨!
路小天翻出手机,早已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骂了句粗口,伸手管旁边人要了电话,拨给苏子乔,听到那边人轻松惬意的语调时用力深呼吸。他讲三少,我知你为难,但你这次不要有动作,算我欠你。

不等回答压了电话,回身上车狠踹油门。

指针飙到180时突然想起罗锦安。
他想那少爷会不会还在家里?会不会被阿成知道?

他想程笙,你他妈的怎能让自己有软肋?
你他妈的怎么能!

 
12.

程笙想自己大概当真迷上那意外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家伙。

南区大乱,忠义堂里连许久未曾露面的彭爷也端坐上方,程笙却在想罗锦安。
想那人是否离开南区,想他能不能应付家里那些危险,想他的身体他的脸。

程笙自嘲的笑笑,心说若是小天知他此时满脑袋都是什么念头,一定挥拳上来,毫不留情。

其实吴天成那边,程笙从未松懈过。上周阿成的家人秘密出城,他心知对方一定是要有所动作,早派飞仔带人跟去。而早就安插在阿成身边的眼线也已将他生意底细摸得清清楚楚。早想收网,却还是被对方占了先机。

阿鸿跟了程笙两年,伶俐机敏。最重要是他擅长开锁,天生的技巧,再复杂的锁也能搞定。
所以程笙需要他,要把Tony留下的东西弄到手,少不了阿鸿。
显然,吴天成同他一般想法。

在去忠义堂的路上程笙有想究竟为何布好一切却仍是处于被动,罗锦安三字在他脑中浮现,便再驱不散。
如果不曾心烦意乱,不曾与小天争执,不曾有罗锦安。可惜,如果二字太美妙,于世不容。

彭爷将程笙叫道一方私谈。一双眼鹰隼般打量早年看好的后辈。
阿笙,你太冒进。彭爷执着手杖端坐椅上,程笙垂首立在一旁。
你不是这样不计后果的人,你知不知这一次沉不住气会带来怎样的腥风血雨?

我联络不到小天。

彭爷微愣,嘴角边僵硬的肌肉似乎松弛下来。他讲阿笙,当初Tony来见我,你常跟着,我想他的行事你未学足十分,也有七分,不想你却将如此明显的软肋放在明处。
小天是我兄弟,不是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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