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一走远，我立马掏出手机拨通闵学儒在澳门留给我的手机号。
"喂？亲爱的，礼物收到了吗？"电话那头儿传来闵学儒矫揉造作的声音。
"你丫故意寒碜我是吧，弄一辆大红的克莱斯勒，算怎么回事啊？"我对着手机大声骂。
"怎么？不喜欢吗？要不，咱换法拉利？不过北京这地儿，堵车成那样，开法拉利挺傻的，其实。"他嘻嘻地笑起来。
"别他妈贫，干嘛送这个啊！怪贵的......"
"怎么，心疼钱啦？挺贤惠的嘛，呵呵，不贵，真的，才20多个。"
"是，比你那100多万的VOLVO S80是便宜多了，你还真不把钱当钱！"
"杨沫，你就是有福不会享，买给你就开着，又不是偷的抢的，你怕什么？"
"我怕人说我傍了个富婆！行不行啊？"
"那你就告诉他，你傍的是一富男！"
"敢情我卖给你啦？"
"嗯，死契，不能赎身的。"
"去你大爷的！"我骂了一句，挂断他的电话，再说下去，不知道他又溜达出什么话来，不一会儿，短信又来了："我先开会去了，晚上再通电话，别太想我哦！"鬼才想你！
我看着面前这辆招摇的车，叹了口气，开门坐进去，打着火，开进地库。闵学儒的车位是买的，这三年就这么荒着，今天终于又有车来安家了。克莱斯勒这款车其实挺复古的，有点儿老爷车的范儿，但是内饰却很时尚，每每在大街上看到有人开，我都会惊叹一番，闵学儒估计是记住了，要不，这么冷门儿的车，谁去买它啊！
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开到台里去了，家离单位太远，能有辆车真挺方便的。今儿开例会，在恩菲停车的时候，我前面一辆红色宝来肉的不得了，半天揉不到库里去，我急了，按了几下喇叭，那驾驶员探出头来骂："你丫赶着投胎啊，急什么？！"
我仔细一看，是张彤，这小子真够骚的，开辆红车，不过这种情况下，我没脸这么说他，我自己这辆也是红的。我趴在车窗上冲他笑："行不行啊你，要不要我帮你停进去？"他揉揉眼睛，看着我愣了半天，我知道，他多半是在看这车呢，果不其然，他干脆从车上下来了，围着我的车转了一圈，然后突然扑到我面前，一脸的狰狞。
"你还说没背着我去赢钱？！这车都买啦！"他扒着玻璃的手抓的好紧，我生怕他把车门都拽下来，惊慌地去抠他的手指头。
"你悠着点儿，这是新车！我就非得去赌钱才能买车啊？"我看着他手捏过的玻璃，几个大指头印子，心疼的我不得了。
"你那么抠门儿的人才不会买这么贵的车呢！"他一脸的不信任。
"你管呢！有人送我，不行吗？快去把你那车停好！后面人都急了！"我向后面看去，已经排了4、5辆车了，一个个都焦躁不安地按着方向盘。
张彤泱泱地回到车里，一个劲儿地嘟囔："怎么我就摊不上这样的好事儿呢！"
张彤的怨念果然不一般，部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我开了辆新的克莱斯勒来开会，最后我只好说是我妈送的。
"你还真是一纨绔子弟！"张彤咬着牙，瞪着我看，这小子想钱想疯了。
"你不是啊？台党办主任的大公子！"我笑着回敬他。
"没你纨绔，居然开辆克莱斯勒！"
"你别跟祥林嫂似的行不行？有点儿起子，有什么了不得的，赶明儿偷着接个私活儿，你也整一辆不就得了！"我晃着手里的车钥匙数落他。
"那还不知道哪年哪月的事儿呢！"他一副受了多大打击的样子气呼呼地走了，这还是编了个慌跟他说的呢，要是让他知道是一男的送的，这小子非炸了不可！
等我开车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孟杨和他家李国栋老师已经在我们家楼下遛猫了。
"你别放它在院子里跑！回头让狗咬了。我们院儿大狗太多！"我急急忙忙地从车上跳下来，把胖虎抱在怀里。
"你还知道管它啊！回来也不去接，还得我送上门，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孟杨插着兜站在那里笑。
李国栋走过来摸着我的新车，夸张地对孟杨喊："哎！媳妇儿过来看！这车不错！"孟杨一脚踹在他腿上厉声骂："别他妈张嘴就来，谁是你媳妇儿！"李国栋果然皮糙肉厚，也没觉得疼，还兴致勃勃地问："多少大米啊？这车。"
"哦......大概20多个吧，不知道，别人送的。"我支支吾吾地回答，本来不想让孟杨知道的。
"肯定不是大姨给你买的，说吧，你小子是不是被人包养了？"孟杨一脸的坏笑，像是要审我的样子。
"什么大姨？"还没等我回答，李国栋先问上了。
"你不知道吗？我妈跟孟杨他妈是亲姐妹！"我疑惑地看了看李国栋，又看了看孟杨。
"他不知道，我没跟他说过。"孟杨摆了摆手。
"啊？！原来是大舅子啊！我这厢有礼了！"李国栋说着就要给我作揖，我看他那样儿都要笑翻了。
"什么大舅子，我是他哥！"孟杨一巴掌打在李国栋后脑勺，估计在家的时候，李国栋也没少挨孟杨的揍。
"孟杨比我大几个月，我妈虽然是姐姐，但是结婚晚。所以他叫孟杨，我叫杨沫嘛，我跟的是我妈的姓。"以免他再犯傻，我干脆一气解释清楚了。
"唉，你别转移话题，我问你这车怎么回事儿呢！"孟杨把还在思考的李国栋扒拉到一边，严肃地问我。
"不是我转移的，是你家李国栋问的！......是闵学儒送的......"我挠着脑袋，含含糊糊地回答。
"他回来了？"孟杨的眼睛张的大大的，盯着我看。
"还没有，前几天在澳门遇着了。"
"然后就送你辆车？"孟杨的话里都带着笑，我知道，他觉得这事儿挺逗的。
"嗯。"
"呵呵，有点儿意思，你俩可真逗，3年多音讯全无，一见面就送了个大礼。......我说，你不会也送了他份大礼吧。"孟杨的眼中闪出一丝狡黠的笑。
"我哪儿有那个钱。"我扭过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神。
"得，我知道了，能让他这么死心塌地的下血本，估计是那样儿了。"孟杨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你别跟那儿瞎猜啊！"我特怕他回家跟老姨和我妈瞎说。
"老弟，你就别跟我藏着掖着了，给你保密就是了。"孟杨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回答。"李国栋，回家！"他拽起李国栋就往院子外面走。
"我送你们吧！"我冲孟杨喊。
他笑着摇摇手说："不用，两步路就回去了，我手头还有个本子要赶，出来遛弯儿，顺便把胖虎给你送回来，你放心，我不会跟大姨说的，回去吧！"
我站在车旁，看他拉着愣头愣脑的李国栋，有说有笑地消失在院门口。唉，我跟孟杨这哥俩，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性取向都一样特别，不是遗传基因在作祟吧，赶明儿有空回去查查家谱。
"杨沫你那车应该去拉拉高速。"在大部分人都知道我有新车之后的半个月，又有数个人这么跟我说，我也知道新车开到1500公里之后跑跑高速能提升性能，否则就永远开不了高速了，但是我怕跟他们出去，怕他们造害这车。但我还是无法抵挡这么多人的攻势，尤其是谭郯相当豪爽地说："去吧，开到塘沽，我请你吃海鲜！"我立马就缴械投降了。我最爱吃海鲜了，常被妈说是属猫的--爱腥儿。
"你这车还是差点儿意思，最高才能跑170。"孟杨坐在副驾驶，摇着头看我的仪表盘，他临上车的时候把李国栋赶到谭郯他们那辆车上了，这样也好，有些事儿还是自己家人说话方便。
"闵学儒不让我开快车，我看他买这车的意思就是只让我在城里跑。"我相当无奈地摇着头。
"就当个代步工具还是可以的。"孟杨摆弄着车上的小物件，略加赞许地说。
"您老人家别拿豆包不当干粮，怎么说也20来万呢！"我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递给孟杨一支烟。
"你不是不抽吗？"孟杨接到手里，迟疑了一下。
"我不抽，但是挡不住闵学儒抽啊！得备着。"
"你别太惯着他了。"孟杨把那根烟放回烟盒里："我不写东西不抽，也抽不惯三五。"
"谈不上惯不惯着的。"其实我觉得倒是挺被闵学儒宠着的，我脾气倔，能对我如此忍让的，也就只有他了。
"杨沫你可想好了，这可不是跟小姑娘谈恋爱，他是一男的！......唉，对了，我还是没问你俩谁是0呢！"孟杨突然来了兴趣，笑眯眯地看着我。
"啊？......这还用问吗！"我脸红到耳根子，这小子让我怎么回答？告诉他，我是让人上的那个？我说不出口。
"也是，一看就是你。咱两兄弟同病相怜啊！"他躺倒在椅背上仰天长叹。
"你丫是自己乐意的！跑这儿来抱怨什么。"我笑着骂他，李国栋酒后乱性，你孟杨就从了，这事儿当别人不知道啊！
"你不是？那闵学儒就是强暴，我得报警啊！"他信誓旦旦地拿起手机来要拨号。
"别他妈整事儿！"我一把夺下手机扔到后座上。
"说真的，你想好以后的事儿了吗？"他搭着我右肩膀凑近了问。
"走一步算一步呗！"我没想过那么远，就是觉得现在挺开心，挺踏实的。
"他爸妈知道吗？"
"他妈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就去世了。"
"他爸呢？"
"离婚了吧，听闵学儒提过一次。"
"哦，那还好些。"
"好什么好，我还不知道跟我妈那儿怎么说呢！"我突然焦虑起来，对着前面一辆开的倍儿慢的金杯直晃大灯。
"你急什么，我比你还前途灰暗呢，就我爸那暴脾气，还不得把李国栋撕巴了下酒啊！"孟杨苦笑着。
我一想起老姨夫那块头儿，就忍不住前仰后合地笑起来："你可别让他们俩人见面啊，到一块儿打起来，酿成流血事件，这也不是没可能！"
他突然坐直身体，严肃地说："说的对，一定要坚决隔离他们！"
谭郯这人生活从来就没什么节制，一敞开来吃就放不下，酒当然也没少喝，而且一看到孟杨、李国栋，郭文、苏鹏，他心里那难受劲儿就全表现在脸上了。
"杨沫，你不用喝，你开车，我替你喝！"他手里的酒杯从上桌就没空过。
"你不也开车来的吗？喝这么多怎么回去啊！"我去抢他的杯子。
他一抽手躲开，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别拦我啊！别拦着，我今天高兴！我看着你们都这么幸福，我高兴！"他眼睛红红地，一仰头，杯子又空了。
"你这哪是来吃饭的，纯粹来喝闷酒的！"郭文看着他，一个劲儿地叹气，苏鹏冲郭文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了。
我们都知道谭郯和杜剑飞的事儿，不过都3年了，他从来没提过，但是今天看，他还是没转过弯儿来。
"杨沫，我佩服你，你是这个！"他竖起一个大拇指，整个人趴在我胳膊上，醉醺醺地说："3年，你能守着那空房子等一个人，那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是是，我谢谢你了，少喝点儿吧！"我把他拉起来，但是却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好。
谭郯看着我，眼泪哗哗地往外淌，跟决堤了一样："可我办不到，我就是回学校，在大门口站一会儿，心里都像针扎的似的。"
他抓着我的手臂，把我的外套都快拽下来了，那种痛苦的感觉，我能体会得到，就像我那段时间，从来不会在晚上一个人待在家里，那种极度的安静，让人心都能死掉。
这天晚上的饭，吃的异常沉重，郭文他们一直说不该来好了，没想到谭郯会受这么大刺激。
"他平常是一挺乐观的人，真没想到心思这么重，我们都太不了解他啦！"苏鹏皱着眉头看着郭文和李国栋把不省人事的谭郯搬到他那辆大切的后座上。
"这事儿怪我，不该让他撺掇你们来的。杨沫你别放在心上，谭郯他不是冲你去的。可能是压抑太久了吧，让他发泄一下也好，省的憋坏了。我把他车开回去，你们放心吧。"郭文的脸色相当郁闷，好像造了多大的孽似的。
我把孟杨和李国栋送到家时，已经后半夜了，回到家里站在门口一看表，都凌晨4点多了，钥匙刚插进门里，那门就自己开了，闵学儒和胖虎同时窜出来扑到我身上，一个抱脖子，一个抱腿。
"操！吓死我啦！"我低声叫了一下，生怕把邻居都吵醒了。
"你才吓死我啦！深更半夜跑哪儿去了？！"闵学儒咬牙切齿地把我拉进屋里，丢在沙发上。
"干什么你！疯啦！"我刚想从沙发上爬起来去脱外套，就被他按住了。
"说吧，跑哪儿混去了？"他俯下身，在我的脖子上闻来闻去。
我被他的呼吸搔的痒痒的，笑着推开他说："别弄，痒死了。我就跟朋友跑了一趟塘沽，新车磨合，拉高速去了。"
"你那车最高也就开170，跑什么高速啊！"他还是不肯从我身上下来，瞪着眼睛看我。
"我就知道！170怎么了？也得拉拉，不然就废了，怪可惜的。"我心里笑他，那点儿小心思，我早猜到了，不就是不想我开出去乱跑吗？
"京津塘晚上多少大货呢！你不知道啊！要不要命了你们！"他的眼神中有些恐惧的深色，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
我把手放在他的脸颊上，笑着说："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你得相信我，我可是当了你四年的专职司机呢！"
他趴在我胸口上，低声说："早知道就不送你车了，好容易回来一趟，一进门就看不到你人，打手机也不接，我都快报警了。"
"你打我手机了吗？"
"都快打爆了！"
"哦，可能是太乱了，没听到。"我想起来酒桌上谭郯的一通折腾，估计是没法听到的。
"你们干嘛呢，吵成那样，手机响都听不到？"闵学儒抬起头，望着我，很明显，又开始瞎想了。
"其实就吃个饭，不过有个哥们儿喝多了。挺可怜的他，也是3年前，喜欢的人出国了，到现在都没联系，我们都以为他早忘了呢，没想到今天突然又提起来，哭的要死要活的。这人陷的太深啦！"我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不知道谭郯这一觉醒来，心里会不会好受点儿。
"我要是不能再遇着你，估计也得那样儿。"闵学儒抚摸着我的细发，温柔地望着我。
"你不是说，这都是命吗？"我攀上他的脖子，嘴唇轻轻地落在他的双唇上，感受那期盼已久的温度和气息，这一刻，我只想紧紧地把他抓在手中，哪怕只有一瞬间。
（七）
闵学儒在家待了几天，就匆匆赶往香港了，一个合拍的片子需要他去商讨具体事项，我知道，什么事儿都拦不住他工作，我也没必要拦，又不是小媳妇。
"想走就走。"我蹲在阳台上抓着瑟瑟发抖的胖虎给它擦毛，给猫洗澡太费劲，跟杀它差不多了。
"你要这么说，我就不走了！"闵学儒把行李一放，坐在沙发上，赌气似的。
"我没别的意思，你快走吧，回头赶不上飞机了。"我一分神，胖虎从我手中溜走了，跑到暖气边从头抖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