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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不掉——by邪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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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地再次张开泪涟涟的水眸,殷善窝在大手的掌心里静静地看著钟梓轩几秒,好像正在心里面确认某些重要的决定似的。
然後他抽一下鼻子、止住眼眶滚烫的泪、红著水眸,一点一点的低下头靠近躺在沙发上的钟梓轩,最後被泪珠沾湿的缨唇轻轻覆在另一张乾燥的唇瓣上。
答允性的吻彷佛是火灼的烙印一样,鲜明地印在钟梓轩的唇上。彷如承诺的举动却又像是和缓的春风,顷刻抚平了他一整个晚上悬垂不安的心。
泪水的咸味在唇间化开,渗进嘴里,染上舌尖上的味蕾。
紧贴的四片唇瓣稍分,钟梓轩并息著,瞪大原本半眯的双眼,黑眸带著惊喜又不敢相信的神色凝视著殷善。
『善……?』
钟梓轩知道他不可以、也不敢妄自推测这个吻的意思,可是狂跳不已的心却不自由主地为这个吻而欢呼欣喜。
『好好睡吧,我在这里陪著你。』
拉下抚在脸颊的手放在钟梓轩的胸前,殷善盖住他的双目,暗示著自己不想再继续话题,半强迫他闭眼休息。
稍稍施力,钟梓轩再一次确定自己稳稳抓住了记忆中的柔手,才放下担忧的心闭起双眼,解开难受地拧在一起的剑眉。
随著微凉的毛巾轻柔地抚抹脸颈,钟梓轩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而沉厚,可是即使睡梦中也不愿放开紧扣的手。
殷善一边为钟梓轩印擦发烫的身体,一边整理刚才出现得太过意外的想法。
看著钟梓轩毫无防范的睡脸,然後想起这个男人刚刚那种害怕胆怯又渴求著自己的眼神,殷善感到一股微微的甜悸在心湖荡漾著,泛起点点涟漪。
这个男人的行为呐,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表现怪异得超过他所能理解的范围,自己却又偏偏一直被他这种摸不清的行为而牵著鼻子走。
丢开毛巾托著下巴,他在想。就这样?让钟梓轩随便说几句嘀咕不清的话,自己就这样轻易原谅他了吗?
自从逃出钟宅的那天起,这是殷善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思考著那晚的事,还有他跟钟梓轩的关系该定位在哪里。
抚心自问,自己的心里面好像从来没有对钟梓轩出现过恨意。即使今天远走到英国,也只不过是想散散心而已。
感情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晰,才发现原来自己连恨他也做不到,殷善不禁为自己的软心肠无奈地蹙眉。
所以这一生,他就要栽在这个男人手上了吗?
那怪不得自己会看不清钟梓轩的过去和未来……想不到他们的关系发展竟然会是这麽深,原来是早被注定的。
可是,钟梓轩是堂堂钟杰集团的大老板,他也可以好像少爷一样吗?
他殷善贱命一条,早就没父母也没亲人,没人养他也没人等著他养,虽然不是穷却也算两袖清风、看破生死,唯一有的就是两个同样为殷家卖命的兄弟,和一只死也要跟著自己的猫。
而钟梓轩呢?他对钟梓轩的认知,除了是钟杰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在那个会困电梯的该死的十八楼、家里上下由华叔打理外,几乎是一无所知。
不过光是大财团总裁的光环,就已经可以肯定钟梓轩跟少爷完全不一样了。
认栽地叹一口气,不管是钟梓轩的事也好、老伯伯的事也好,就算是天榻下来也明天再解决,今天晚上他已经够累了。
殷善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坐下,既然手被紧缠著放不开,他只好坐在地上靠著沙发边打盹一夜。

第二十四回

由於昨天晚上的忙碌,屋子的主人忘了把窗帘给关上,让顽皮的阳光从玻璃窗大刺刺地照进温暖的室内,不留情面地骚扰钟梓轩的好眠。
药物发挥了它的功用,给病人带来最完美的成果。再加上他本来就身壮力健,渐渐醒过来的男人已经再没有感到病恹恹、头昏脑涨的感觉。
钟梓轩张开被照得不适的双眼,视线马上就触及到趴睡在身旁的殷善。
昨天晚上半迷糊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回笼,他可以忘了他爸姓什麽、他可以忘了他妈姓什麽、他也可以忘了自己姓什麽,他甚至可以把全世界都忘光光了,也绝对不可能忘记殷善那个彷如恩典的吻!
所以他原谅自己了吗?
所以他可以回到自己身边了吗?
一股巨大的喜悦感撞进心底,钟梓轩激动得想大声呼喊出来,他心情兴奋得好像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瑰宝一样。
而当他意识到自己还牢牢地扣住那只朝思暮想的手,殷善不但没有甩开他,还为了照顾自己而有大床不睡,甘愿辛苦地靠在沙发睡时。他更是瞬间感受到心里被感动的甜蜜充满,那种不真实却又美好幸福的感觉好得不能形容。
两个月以来的思念、紧绷的情绪、悬浮不定的心,不安的念头,一瞬间都好像变得非常渺小,一点都不重要。
不过激动归激动,感动还感动,看见爱人这样屈就了一整晚,他更是心疼。
稍稍清醒一下脑子,钟梓轩轻手轻脚地坐起来,怜爱地在紧扣的手背上印上一吻,他才万般不舍地松开手。
当钟梓轩弯下身打算将殷善横抱回房间时,本来就睡不好的殷善立刻被突如其来的凌空感给惊醒,吓得他心跳漏了一拍。
『阿!』反射性地抱住钟梓轩的颈项,他著实被吓到了。
『早安。』露出满足的笑意,钟梓轩忍不住在殷善的唇上轻啄一下。
他不敢造次,强压下狠狠吻住那惦记已久的红唇的冲动,轻啄以後迅速抽离,就生怕再多待一秒会诱发起不可收拾的念头。
天知道殷善任何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足以轻易勾起他的情欲。
『噢…你吓死我了!』
丝毫不察觉男人的痛苦思虑,殷善抚拍著一张开眼就被吓得狂飙怦动的心胸,忿忿地并出不满,狠狠地瞪著元凶。
『对不起、对不起,』钟梓轩扬著快要咧开的笑容道歉,『我的错、我的错。』
被怀里的人狠狠瞪著,钟梓轩不旦没有感到歉疚,反而更是乐不可支,心里甜得满满的,最好殷善再多瞪他几眼,一直瞪下去,瞪到他死为止。
『我抱你回床上睡,你昨天没睡好。』又一个溺爱不已的吻落在额上,钟梓轩轻易地抱著他转身。
『不用了,我的床上有人。』揉揉因睡不好而发痛的太阳穴,殷善疲惫地闭上眼,『让我到沙发睡吧。』
『你、你的床上……有人?!』钟梓轩惊讶地问,连问题也被吓得断断续续的。
看看怀中一脸不在意的殷善,再转头看向开放式房间里的大床,的确是有一团人形似的东西在被子下躺睡著。
一颗心遽然被冷水浇得快要结冰。
『对,有人,有一个七十几岁的老伯伯。』没好气地睨了钟梓轩一眼,这个男人的醋意还真不是普通的大。
『老……老伯…伯?』横抱著殷善,钟梓轩没有放他下去,也没有想要动作的意思,就只是这样抱著他一直问。
『没错,一个男人、雄性、生存了七十几年、跟你一样性别构造的地球生命体。』殷善反一下白眼,毫无办法地叹一口气,几近气馁地给他解释。
『还有,』齿间带点气忿地再并出几个字,『活的!』
『为…为什麽他在你床上?』眨眨眼,钟梓轩迷茫地再问。
抱住自己的男人似乎仍旧在极度无谓的地方钻牛角尖,却又不愿意把他放下来,让殷善感到非常非常的无奈。
『阿阿阿阿!随便你怎样想啦,放我下去,你睡饱了我可没!』
殷善捂住脸无奈地惨叫几声,他不想再跟这个男人为无聊的事再讲下去,一个晚上没睡好害他腰骨都在痛,脑袋也在发胀咧。
将殷善的说话在脑海消化一下,钟梓轩怔一怔,才了解到他惨叫的意思,然後尴尬地笑了笑。
急急地将殷善的身子放在自己睡得暖暖的位置上,钟梓轩还细心地为他盖好被子,保证身体每一个地方都盖得好好的。
『我家的冰箱里有吃有喝的,你自便吧。』拉起还有馀温的被子将头顶连身子包住,殷善不打算再理会他。
『喔……好。』钟梓轩乖巧地回答。
突然想起什麽的,殷善蓦然揭开被子露出半身,看向钟梓轩。
『还有,老伯伯起来记得叫醒我。』语毕,他又拉起被子盖过头,趁老伯伯还没起来多补眠一下。
『知道。』
『没叫醒我的话,你就死定了。』闷在被子里的人发出最後的命令,然後赶紧闭上乾涩疲倦的双眼休息。
『是。』
一副乐意至极的样子,笑得好像白痴一样,他只懂乖乖点头说知道,钟梓轩仍旧藏不住欣喜的笑意。
隔著薄被子在殷善的头上轻吻一下,钟梓轩依恋的视线在一团被包得紧紧的东西上留连往返,久久不舍得移开。
直到这一刻,他仍然觉得这一切好像来得太不真实。
这两个月里连做梦也不曾想像过,某天当他醒过来以後,竟然还可以这样子若无其事地跟殷善说说话、抱抱他、摸摸他的发丝、听听他的抱怨。
不可否认,这虽然是弱了些、娘了点,可是在在每一项都令他无可救药地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喜悦。甚至连接受他那嗔怒的睨视也会感到幸福得眩晕。
所以,他在心底默默起誓。
以後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他都不会再做任何一件会给殷善带来一丝痛苦的事,也不容许任何让他再离开自己的可能出现。
贪婪地凝望著沙发上的一团人形东西,钟梓轩蓦然兴起了为爱人准备早餐的念头。
突然蹦出这个想法,他才忆起一直以来都是爱人为他准备晚餐宵夜、水果甜点,自己却从来没有为他弄过一顿半餐、端过半杯茶水。
敲敲自己笨得要死的脑袋,钟梓轩後悔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关心了解过他所爱的人,只是一味愚蠢地用著自己的方式去爱他去得到他。怪不得殷善宁可什麽都不要也要跑得远远的,一走了之。
不舍地从被团上收回依恋的视线,他奋然走到厨房,卷起两手的手袖,准备为爱人做一顿丰富的早餐。

第二十五回

最後,钟梓轩几乎把他厨房里所有能吃进嘴巴里的东西都拿来煮,气得殷善差一点就忍不住把他活生生捏死。
享用过有生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早餐,殷善命令钟梓轩留在家里解决剩下吃不完的东西,自己则准备送老伯伯回去。他本来打算亲自送老伯伯回老人院,可是老人家却坚持想自己一个人回去,他只好送行到火车站。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火车到站,送老伯伯上车,看著火车缓缓地离开,他们都有很默契地没有再提到珍妮花。
不过殷善知道,她一定是带著很幸福很幸福的笑容离开,不再留下半点遗憾。
回家的路上,他顺便到超级市场买点乾粮食物,给家里无辜的厨房补给一些最基本的面食、肉类跟蔬菜。一想起那些可怜的储备粮食竟然在一个早上就化为乌有,他想杀死某王八蛋的冲动瞬间又被提起来。
捧著一大袋食物,殷善单手抱住纸袋,另一只手利落地抽出门匙开门。
听到家里大门的开门声,莉莉轻巧地从隔壁废墟花园的栏栅优雅地跳下来,双手双脚轻轻著地,然後一派悠然地摆著漂亮的尾巴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进屋子里。
『阿!臭莉莉!』
戏闹地一脚踹到莉莉的身上,殷善将大袋子放到玄关的地上,然後叉著腰肢、皱起眉头,状甚气愤地朝他家的猫低吼。
『还知道这是你家吗?』殷善弯下腰、低著头对莉莉责骂。
这猫自从混熟了隔壁的珍妮花後,整天没事就一直跑过去玩,没人理它也依旧自己在废屋里找乐子。也不知只有蜘蛛网和瓦砾的废屋子哪里好玩的,它却竟然可以玩得连家也不回。
别人说女大不中留,现在连猫也不中留啦!
『还知道谁才是你主人吗?阿?』挑眉一瞪,这只猫早就应该教育教育一下它了。
看著自己的主人对著自己发出不满的高音,莉莉乖巧地坐下来垂著尾巴、偏偏头、睁著水汪汪的金色猫瞳、垂下毛毛猫耳、一脸无辜受屈的表情看著殷善,好像在表达它知错了。
那当然罗,扣除在生前的那几个倒楣的年头,它好歹也跟在殷善身边十几年了,这种眉头眼额它还是看得懂呗。
『你喔,』叹一口气,蹲下揉揉莉莉冷冰冰的毛猫耳,『只知道装可怜。』
原本在洗碗洗锅的钟梓轩听到大门方向有微弱的笑声,好奇地走过去看看,却发现殷善正在弯下身,又搓又揉地逗弄著地上的一团……
……空气?
『……善?』於是,他试探性地呼唤爱人。
沾满泡泡的双手还滴著水,虽然他知道他的爱人有「看到东西」和「摸到东西」这方面的才能,不过到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点发毛。
毕竟这代表了屋子里有他看不到的不知名物体。
『阿!』一时之间忘了家里还有人,殷善愣了一愣。
手边的莉莉似乎一点也不受那把并非它主人的声音影响,还在快乐无忧地在指间滚来钻去,希望它的主人继续摸摸它的身子、跟它玩耍。
『那个……』殷善咬咬唇,不知道该怎样说起。
在外人看来,他现在一定是跟严重的精神病患者没分别,一个大男人蹲在地上朝前面的空间双手乱戳,然後还要外加自言自语和傻笑。稍稍在脑子幻想一下也知道画面会有多不正常……
不过他好像也没有说过自己是正常的吧?
最少钟梓轩清楚自己的工作不算很「正常」阿。
『它……就是莉莉?』钟梓轩皮挫挫地伸出湿漉漉的食指,不确定地向殷善的前下方指了指。
『恩……嗯。』扯出一抹尴尬的笑,然後点点头。
以前一起生活时,他都尽量装作没事,从来没有在钟梓轩面前跟莉莉有所接触,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这麽安然接受那种对於他们来说并不存在的东西……例如在他依稀的记忆里,他最亲密的那位血亲……
『我家的猫。』殷善拍拍莉莉的小头,算是第一次正式介绍给钟梓轩「认识」。
虽然莉莉早就知道钟梓轩了。
『它……一直都跟著你?』虽然知道只是一只猫,不过他还是不禁抱持著一点发毛的心情继续问。
『这猫阿……』殷善伸手将莉莉抱起安放在怀里,『跟了我快十三年了吧?』
轻轻地摸摸莉莉冰凉凉的肚子,殷善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溺宠的笑靥,彷佛抱在怀里的是他的孩子一样。
『十三年呢……』这可不是一段短时间呢,『莉莉,对不对?』
第一次看到爱人露出这种自豪、安心、又好像是宠爱孩子的美丽笑容,钟梓轩一刹那间看呆了,忘了心里面的惧怕。
也对,姑且勿论是鬼还是活生生的,一只已经跟在爱人身边十多年的猫儿,其实没什麽好怕的吧?换个角度想,它也是殷善的家人之一阿。而且应该是很重要的「家人」吧?不然也不会这麽重视著它、记挂著它、连落跑到英国也带著它。
思想至此,钟梓轩又忍不住想骂自己白痴。就为了一只看不到的「家猫」让他们白白受了两个多月的苦……他是猪头阿……
『那个……』钟梓轩突然脸有难色地垂下还带湿的双手。
『恩?』暂停跟莉莉第二回合的纠缠,殷善回头看见钟梓轩脸上惭愧的表情。
这男人竟然……惭愧呵……
他到底还有多少表情,是自己还没看过的呢?
『要是你想说对不起的话,』唇边弯起漂亮的弧度,『那就不必再说一次了。』
钟梓轩蓦然怔住,不单是因为殷善的说话教他吃惊,还有爱人那种温和的笑靥,让他感受到完完全全的原谅。
稍微清晰地深呼吸一口气,定下还有一丝摇摆不定的心神。
迈步走近,然後伸手往殷善怀里作势轻摸,虽然他是摸不到什麽,也不会感觉到任何东西,不过心意诚意才是重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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