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殷翰控著方向盘遽然出声。
『恩。』没有回头，他仍然维持著同一个姿态应声。
『你……』没事吧？
殷翰脸带难色地从倒後镜看向身旁彷如灵魂出窍的人。看著兄弟一副悲苦无神的表情，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当他收到殷善几乎求救似的电话时，他吓得连手边的准备工作也立刻抛开，联络殷祈後马上拿起工具直接开车到钟宅。
殷祈早在他到达钟宅前已经遥距用电脑入侵钟宅外的防御系统，将所有闭路电视关闭，然後将大闸开锁，方便他进去带殷善出来。
当他轻易地打开钟宅的大门锁找到殷善後，他忿怒得几乎马上想抓钟梓轩出来，用他的枪在钟梓轩身体上开几个洞，再用军刀慢慢将手脚肢解，最後丢到大桶里灌水泥让他永沉大海。
细心地将没办法下床的殷善背到车上，他先将殷善带到自己在外面暂租的公寓，免得钟梓轩找到殷家去。
『翰。』殷善依旧是无神地看著车窗外。
『干嘛？』邪俊幼眉略蹙，被少有的称呼给吓到。
『谢谢你……』收回没焦点的视线，殷善同样透过倒後镜看向他的好兄弟。
殷翰一愣，带著惊讶的表情反射性地看向副座的人，令手握的方向盘也蓦然向侧偏离车道，惹得旁边差点被擦到的车子喇叭大响。
突如其来又出人意表的说话让殷翰不知道怎样接话下去，车箱内陷入一种从没有过的尴尬气氛。
四十多分钟的车程将他们带到了郊外一栋别致的小屋，车子顺畅准确地溜进泊车位，殷祈早就在门口等著他们的到来。
『善！』车门刚打开，殷善就接住迎面而来的小身子。
由於飞扑过来的冲力过猛，扯动了他後身的尖锐痛楚，害得殷善瞬间锁起眉心，软弱不稳地被压在车门上。
『盲少？』咬咬牙忍下痛楚，不确定地抬起怀中的小脸。
『你吓死我了！』抓住殷善衣服的小手用力拉扯。
紧绷的小脸上没差用笔直接写上「我很紧张」四个大字，殷善好笑地揉著盲少红扑扑的胖小脸，一道暖意在心底泛漾著。
『你怎会在这里？』殷善讶异於宅族长老竟然会主动步出房门。
『善你有没有怎样？』皱在一团的小脸自动跳过他的问题。
『少爷呢？』怎麽只有盲少一个人在屋外等？
『是不是有人欺侮你？』小脸一面正经地问。
『你是怎样过来的？』不要跟他说盲少自己开车阿……
『不用怕！跟我讲！』抓紧衣摆的小手继续用力弄皱殷善的衣服。
『少爷怎会让你出来？』这时候殷善才想起最重大的问题。
『没关系的！我跟翰帮你去教训他！』小脸带著义不容辞的态度点点头。
这根本是鸡同鸭讲……
『进去再谈吧。』
殷翰听到这段久违了的九不搭八式对话，邪美俊脸上不禁一笑，锁好车，打开小屋大门等著热血相拥的二人。
一层式小屋的客厅、房间跟厨房都被打通成一眼就可以环视的大房间，不算偌大却乾净整洁，不过角落却堆放著一堆危险品。
沙发上的三个人喝著各自的冻饮，情景彷佛回到他们几个月前，三个人还是同住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神棍。』屋子的主人首先开口。
『恩？』殷善放下冒水珠的冻啤酒罐。
『为什麽我只可以喝果汁？』殷祈不满地鼓起双腮。
安抚性地拍拍小泡泡鱼的头，再往被喝光光的杯子里倒满果汁，殷善挑挑眉示意殷翰继续说下去。
『你……』咬一咬唇，殷翰继续说下去，『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美国一趟？』
这个提议令殷善怔住，然後星眸一沉，细心的思考著殷翰的说话。
『就当散散心吧，反正我也要去执行任务。』虽然不知道殷善发生了什麽事，不过任谁看了他的反应也知道一定不会是好事。
『我也去！我们三个也好久没一起出去了。』小泡泡鱼捧著他的果汁参与话题。
『可是我还有工作……』锁起俊眉，他没忘了他的责任。
『少工作两个月殷家又不会倒，你白痴喔。』殷翰没礼貌地朝自己白一眼，然後倒头将半罐啤酒喝完。
『不过工作早就定好了……』不是钱的问题，他不想弄污殷家的名声。
『没关系！我可以跟雷讲。』小泡泡鱼拍拍胸口，一副「万大事有我」的模样。
『但是……』带著犹豫的语气，他想去又不敢去……
『不用但是了，我们就一起去放两个月假嘛！』扬起单纯的笑脸，泡泡鱼的双颊凸出两个红粉粉的小肉包。
『盲少，你以为少爷会这麽好，让你平白消失两个月？』殷翰邪魅一笑，忍不住伸手捏一把肉包子。
『呃……』单纯的笑脸瞬间遭受雷击。
『我看两天你就被抓回来了。』殷善也不客气地伸手捏另一边肉脸。
『那……我们躲起来？』左右脸同时被捏，泡泡鱼艰辛地发出声音。
猛地奋力摇摇头，殷祈甩开两只在他脸上施暴的手，再揉揉自己可怜发痛的小脸蛋。
『然後我们会死得很惨烈。』想到後果，殷翰抽搐起一边脸苦笑。
『我跟你而已，』殷善拍拍殷翰的肩，然後看向泡泡鱼，『没你的份。』
『呜……』失望地嘟起小嘴，皱著小脸。
『蠢蛋，你就不会利诱少爷吗？』才刚放开摧残弱小的手，殷翰改为用力敲一下泡泡鱼还没进化的小脑袋。
『你也懂叫他蠢蛋了，你以为他会？』回一记白眼给殷翰，他打开另一罐啤酒。
『那、那要怎样做？』泡泡鱼认真地提问。
『有空你就别只对著一堆神经病才看得懂的程式文字。』揉揉小可爱的乱发，殷善好心给一点提示。
可是没进化的泡泡鱼还是听不懂他该要怎麽做。
『多逛逛A网，看看A片吧你！』殷翰快受不了这个笨蛋，到底少爷是看上他哪一点阿？
『我……一个人不敢看……』殷祈羞红著脸，低头轻喃。
『噢！』殷翰难过地用双手捂住脸，完全被他家的小弟打败。
感受著快乐的气氛，原本难过无助的心因著两个兄弟而安定下来。
即使钟梓轩的道歉仍然在脑海响起，不过他现在实在不知道该用什麽脸色去面对钟梓轩。
也许……出国走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十八回
踏在异国宽广的大街上，殷善抱著刚刚从超级市场买回来的面包蔬菜，朝他家的方向慢步走路回去。
一边愉快地哼著「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一边想著自己就算不买一辆车子代步，也应该买架单车才会方便一点。
最终在一个星期後，他带著简单的行李和莉莉就离开了。
不过，他并没有跟著殷翰去美国，却选择了到英国休假。
没想到，少爷连问也没问，眉梢也没动一下就点头同意他丢下所有工作来散心，还准许他无限期休假直到他想回国为止。
虽然盲少也嚷著要跟来，不过少爷更强势的逼使下，盲少将近三天没有出过房门半步，连他上机那天也来不及送机。
听说他逃出来那天，钟梓轩气冲冲地跑到殷家大宅向殷浩雷直接要人，可惜的是他根本没在殷宅，而是在贼匪的郊外小屋中，所以纵使钟梓轩再怎样生气还是找不到他。
殷浩雷以工作为由，让他只身来到异国散心，就这样一住，他就在英国留了差不多两个月了，北半球北方地区的十一月原来真的非常寒冷。
由於小时候在殷家有良好的学习，因此他可以毫无难度地生活在这个文化、语言完全相异的国度里。
捧著大纸袋走了约莫半小时左右的路程，殷善停在一家漂亮小屋的门前。
怪异的是小屋的左边是一片是长满杂草废地，右边却是阴暗残破、满布蜘蛛网的两层式破房子，跟他面前整洁亮丽的小屋形成强烈的对比。
双手都拿著买回来的东西，殷善空不出一只手指来找门匙开门，就乾脆直接往小屋旁的废屋大喊。
『珍妮花美女，麻烦请帮忙开一下门！』
咔！
大门彷佛有所感应一样，马上应声打开。
『谢谢。』带著欢愉的声线，殷善走进空无一人的小屋内。
放下荷重的纸袋在门口，他转身将大门关上。这是他在英国用不可思议的低价买下来的小屋，原因当然跟帮他开门的珍妮花美女有关。
珍妮花其实是一位原本住在这隔壁屋子的老婆婆，因为有心愿未了，在房间百年归老以後灵魂仍留在屋子里。
她是一个心地非常良善的老婆婆，在这两个多月里都热心地教殷善煮好吃的料理、帮他看管打理屋子。而且她也很喜爱莉莉，常常飘过来陪莉莉玩耍、串串门子，所以跟珍妮花当邻居一起很生活满快乐的。
珍妮花的遗愿其实很简单，却很麻烦。她的丈夫在她怀了孩子以後，被逼去了越南打仗，去一就去了四十年却未归。为了守住等老伯伯回来的承诺，她将自己留在他们的家一直等著老伯伯的归来。
听上去很像烂死了的八点档，或者是言情小说里那些骗人眼泪的情节。不过当他听著珍妮花细细说著她的故事、她的心意，还有某意义上这麽「活生生」地呈现著她对那个约定的坚持，殷善不得不说他真的被感动到。
先不说珍妮花教了他煮了多少好吃的西式料理，或是上次半现身吓跑本来想进来偷东西的小偷，还是万圣节那天想来丢鸡蛋捣蛋的小鬼们还没开抛就被吓得尿裤子。光是这份感动，就让他非常想帮珍妮花完成这个遗愿。
『孩子阿，十一月的英国已经是冬季了，多带一条围巾嘛。』珍妮花半透明的身子从门後的阴暗处渐渐成形，然後带著慈祥笑容走出来。
『瞧你冷到鼻子也红通通的。』带著浓浓的英国口音，她关心地说。
『没关系，今天不冷。』脱下外套，殷善也回报一个迷人的笑容。『刚刚拿著袋子走路回来，我还觉得热呢！』
『来看看你买了什麽回来。』珍妮花放下抱在怀的莉莉，走到殷善的身边。
『喔，今天芹菜跟红萝卜减价呢。』朝珍妮花眨一眨眼睛，殷善抽起纸袋拿到厨房，一件一件拿出来给她看。
『很不错呢，那今天晚上我们煮牛排，这些新鲜蔬菜来当配菜吧。』笑呵呵地看著殷善的战利品，她计划一下晚餐的内容。
『可是我还买了意大利面条喔。』晃一晃拿在手上的面条包装，殷善俏皮地皱起眉头，装出一副很可惜的样子。
『那就改什菜烩意大利面吧！』和蔼一笑，珍妮花走到殷善身旁。
『再配点鸡丝和白汁，如何？』彷如慈爱的祖母宠著小孙子，珍妮花满脸笑容地轻轻握著殷善的手。
『美女说怎样就怎样罗。』侧头一笑，温柔地拍拍她冰冷皱纹的手背。
『你还真是个乖孩子。』扬起祥和的笑脸，珍妮花称赞道。
『哈，哪有！』腼腆地搔搔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赞他是乖小孩。
『现在坚持在家里吃晚餐的孩子真的很少了。』珍妮花摇摇头，继续说下去，『现在的小孩都要在外面吃，却不知道家里有人在等著呢。』
珍妮花无意的说话让殷善一愣，甜蜜又夹杂些痛苦的画面在脑在一闪即逝，快得他来不及抓住。心里莫明地揪痛一下，好像勾起了一些不应该被提起的事情。
『怎麽了？』发现殷善在後头不动，她回头看。
『没，没事。』甩一甩思绪有些紊乱的脑袋，殷善瞬间换回呵呵笑的俊脸。
将东西丢到满水的盘里浸洗，殷善随手摸了摸在一旁八卦的莉莉，惹来莉莉喵喵连声地眯眼蹭蹭他的手掌。
将手袖卷到手臂上，然後他拿起菜刀利落地切好刚买回来的蔬菜，再一边听著珍妮花小姐在旁边紧张的教述，一边手忙脚乱地煮他的意大利面条。
晚餐以後，莉莉快乐地朝珍妮花手上的逗猫棒左扑右跳，而殷善则打开电脑，整理最近找到老伯伯的资料。他几乎可以肯定，老伯伯在越战结束後被送回乡下，现在则在附近的老人院中过日子。
也许过几天可以亲自去老人院一趟……
第十九回
殷善拿著刚从电子邮件收到的家宅平面图，正在专心於对面罗庚，在上面找方位、画记号。这份图是一位买卖水晶摆设的好友的新居，反正现在休假也是閒著的，而且好友的小小请求也没有推托的理由。
叮叮叮叮叮叮咚——。
电脑突然传来MSN被敲震的声音，萤幕的右下方弹出那个让他扬起笑脸的名字。随即用滑鼠点一下接受请求视讯的邀请，殷祈的小苦脸马上出现在萤幕上。
『吃到了苦瓜喔？盲少。』放下手上的资料，殷善双手悠閒地交叉胸前，好笑地看向萤幕。
『善……』取笑的语气令盲少的小脸再紧皱一些。
『怎麽了啦？』殷善将身体向後靠到椅背上，不以为然的问。
盲少张开口想说话，却又顿然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皱起纤眉、痴呆地张著嘴巴几秒，盲少又不自然地合起来。彷佛在思考整顿些难以理解的事情，再在脑海里找寻适合形容的字词，然後组织怎样用中文字好好表达他想传递的意思。以殷善对盲少的了解看来，他是这样觉得。
『唉……』最後盲少哼出他思量已久、最贴近他心情的音调。
『唉？』对方的单音难以了解想表达的意思。
『不是少爷有外遇了吧？』殷善夸张地瞪眼，作出一个很吃惊、不可置信的表情。
『没有！』盲少几乎马上紧张地反驳。
『那……少爷最近没碰你，是不是？』然後殷善立刻皱起眉头，换上一个不好意思开口又难过的表情。
『不、不是啦！』突然被问起这种事，吓得盲少蓦然羞红了小脸，急急忙忙地低下头。
『不是喔……』殷善搓搓下巴，不怀好意地继续问，『那……少爷做太多？』
『恩……』小小的双肩无力地垂下，诚实地表示他的无奈。
『前天你几点睡？』殷善戏笑地朝萤幕挑了挑眉，不过对方看不到。
根据他所知，少爷昨天才出国去谈合约。以过往的记录来看，少爷在前一天晚上绝对不会放过盲少的。
『不知道……』羞红的脸被压得更低。
『那少爷做几次了？』殷善艰难地忍住笑意，还好盲少低著头。
『四……四次……』盲少脸上的绯红漫延到遮不住的脖子上。
『真是辛苦你了。』殷善点点头，压著想爆笑的冲动给他安慰。
『还好，不算很辛……阿！不对啦！』终於发现对话的端倪，盲少猛然抬起头怒视著作弄他的殷善。
『这很不错阿，证明你的生活还是很好，是不？』退下因为成功戏弄的笑脸，殷善换上欣慰的微笑表情。
盲少一怔，然後小脸又羞又气地红通通的。
『臭善！臭善！臭善！』虽然知道殷善本意不坏，不过还是气愤难平。盲少朝萤幕做出了一个相当丑陋的鬼脸。
『哈哈哈！』这回殷善实在是忍不住笑，他这个可爱的弟弟呐。
『不跟你闹了！今天钟鬼头又来抓人了。』盲少嘟起小嘴，很不满地抱怨。
『你就将家里的门窗锁起来就好阿，反正你又不会出门。』殷善耸耸肩，习惯性地回答重覆了几百遍的标准答案。
『不过记得开空调。』配合标准答案的标准提醒。
打从自己接驳上网路後，这两个月以来，这种声音画面俱佳的投诉几天就来一次。而且不止盲少，连贼匪那个冷血的家伙也受不了加入投诉行列。
想不到……钟梓轩还在找自己……
他……真的这麽在乎自己吗？
『他每天都来吵一吵，这样我睡不好。』盲少皱起非常不满意的表情，『你本来就没几天是睡得好的吧？』除了对著电脑日夜颠倒地工作的日子，少爷在的那几天他也不是正常睡眠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