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乖乖地呆在家里，想晒太阳可以去阳台。”
祁杰惊讶于韩逸辰会为他找其他的办法，这很不寻常。
韩逸辰一向是说不行，就堵得你无路可寻。
祁杰站在阳台上，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可是眼睛被太阳刺得睁不开。
有些沮丧地低下头，他才发现自己以前从未仔细留意过下面的景色。
花圃里成片的小雏菊是那么的纯洁美丽，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
我只要从这儿跳下去，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怎么之前都没有想到呢？
一旦有这种想法，祁杰激动的差点狂飙眼泪，也不病怏怏的了，动作麻利地爬上阳台。
他安静地笑了，这次是真的可以摆脱韩逸辰了吧，太好了，终于结束了。
“祁杰，你、你在干什么？”韩逸辰自己都不清楚他的声音在颤抖。
这一声呼唤，惊扰了祁杰连绵不断的美好畅想。
韩逸辰？他怎么会在楼下？他明明出门了啊？
祁杰手足无措，忘了自己刚才想要干什么了，任由韩逸辰那一声“祁杰”在耳边一味地回荡。
他念我的名字了！他居然还记得我叫祁杰？
祁杰傻兮兮地笑了，泪水也随之倾泻。
“小小，你快进屋去，坐在那里很危险，你知道不？！”韩逸辰简直要疯了，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自杀吗？
他只能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哄着他来，“乖，小小，咱回屋去！”
刚才那一声“祁杰”，是错觉。又是错觉！祁杰顿了顿，一丝苦涩的笑容浮上嘴角：“韩逸辰，我再强调一遍，我不
是小小。”
韩逸辰不明白在这种紧要关头，他居然还在争辩这个？“好好，你不是小小，别跳下来！”
祁杰浅浅地笑了一下，“可是我不信。”
“祁杰！”
“错觉！”
“啊？”
祁杰迎着韩逸辰迷惑的目光，微笑着跃了下来。
他只想离开这儿，知道自己摔不死，毕竟才二楼，可是没想到在离地面不远的时候被韩逸辰一把接住了。
祁杰刚想开口骂韩逸辰，却惊讶地发现他满脸是泪。
韩逸辰一动不动，只是用满是痛苦的眼神注视着祁杰，泪水打湿了祁杰胸前的衣裳，也渗入到祁杰的心里。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韩逸辰突然厉声说：“你不可以再死一次了！”
像是警告却没有强硬的语气而是充满了心慌与悲伤。
“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祁杰本来还想理直气壮地与他争辩，可是无奈看到他茫然的眼神就会心痛，轻轻擦拭他又快要溢出来的泪水
，轻声安抚道：“我再也不这样了。”
24.易碎品
“小小平时是怎么叫你的？”祁杰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兴致勃勃地说。
韩逸辰整个人都傻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祁杰兴奋地提到小小。
他想问祁杰为什么会突兀地问这些，但还是没说出口，平静地告诉他：“他叫我辰。”
“辰？”比起叫昵称，祁杰更习惯直呼其名，可是他在努力做另一个人。这么告诉自己，祁杰也想开了，“好吧，小
小是个怎么样的人？”
一提到小小，韩逸辰顿时豁然开朗，露出宠溺的微笑：“小小是最可爱的人！”
看似一带而过的回答，却足以深刻地体现了小小在他心目中的份量。
祁杰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强忍住想要走人的冲动，耐心询问：“那小小平时有什么小动作吗？”
韩逸辰根本不用思考，回味着脱口而出：“他啊，红着脸咬着嘴唇的样子特别可爱。我比较无赖，他一斗不过我就那
个样子。我一看到他那个样子，就忍不住迁就他，呵呵，顺便把他诱到床上去……”
祁杰觉得自己的耐力已经快用到极限了，静静地说：“辰，我饿了。”
辰？韩逸辰怔怔地看着他，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祁杰这么叫他。
小小这么叫他的时候，韩逸辰是高兴的，觉得自己能听到爱人这么亲昵地称呼自己是最满足的事。
而祁杰这么叫他的时候，韩逸辰是心痛的，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从何而来。
甩掉混乱的思绪，韩逸辰把祁杰的脸捧在手心里，笑着说：“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吗？”祁杰哼了一声，大声嚷嚷着说：“我想吃红烧肉啊！”
韩逸辰默默地盯着祁杰，就像是想要把他看透一样。
祁杰低下头，努力装出一副红着脸咬着嘴唇的样子。
“真难看！”韩逸辰明明是笑着说出这三个字的，可是却留下了眼泪。
祁杰抬起头望着他，抓住他的手腕，有些灰心丧气：“真的有那么差吗？”
韩逸辰吻上他嫣红的小嘴，用力地纠缠他没有丝毫反应的小舌头，“不差。”
祁杰安心了许多，“那就好。”
人都是莫名其妙的动物，祁杰越来越认同这个观点。现在，他开始做以前一直抵抗的事，就是认认真真地做小小的替
身。
为了什么？因为爱吧！
因为爱，他不愿做小小的替身，因为见不得自己的爱被韩逸辰任意删减。
可是也正因为爱，他开始学着做小小的替身，因为见不得韩逸辰一直活在回忆里，一天比一天哀伤。
“潇，你好啊！”祁杰学着小小的口吻和梁潇打招呼。
“噗！”
一口酒硬生生地喷到空气中，梁潇把眼睛瞪得老大，“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祁杰温声细语，不像以往那么大大咧咧。
韩逸辰拉着他的手，冲着呆若木鸡的梁潇微微一笑。
“辰，他、他怎么了？”梁潇还是沉不住气问道。
祁杰一脸天真地望着韩逸辰，很巧妙地避开了梁潇的话题：“辰，我想喝草莓汁。”
“好，我帮你叫。”韩逸辰已经习惯了祁杰这几天的变化，也很积极地配合。
话一出口，梁潇翘着二郎腿架在茶几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这两个人八成都疯掉了！他们没发现自己笑得比哭还
难看吗？
可是，祁杰和韩逸辰两人依旧乐此不疲地上演这种戏码。
“辰，我想吃这家的蛋糕。”祁杰兴高采烈地指着韩逸辰经常说的那家蛋糕店。
“好啊，我们去买。”韩逸辰牵着他的手就要进去。
“等等，把手松开啦！”祁杰装出一脸别扭相。
“呵呵，你总是这么别扭，我恨不得在你身上贴上我的专利，让所有人都知道！”韩逸辰故作恶狠狠地说。
祁杰一面为自己做的很成功而感到高兴，一面为自己离韩逸辰又远了一步而感到失落。
“先生，你又来买草莓蛋糕了吗？”服务员礼貌地和韩逸辰打招呼，好奇地瞄了祁杰一眼。
“小小，这次你来挑！”韩逸辰转向祁杰。
“我？草莓蛋糕就好呀！我最喜欢草莓味的了！”祁杰眼睛放光地盯着各种美味的蛋糕，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喜
欢甜食。就算蛋糕做得再漂亮，再好吃，他也不喜欢。
有这么一瞬间，韩逸辰想大声反驳他，“我知道你不喜欢。”
可是这句话，他只憋在了心里。
一方面，他对自己产生这种想法，感到很诧异。明明强迫祁杰当替身的是自己，要是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是自己掌
自己嘴巴吗？
另一方面，他知道祁杰正在努力改变自己，这是好现象，所以他有义务好生配合他。
两人高高兴兴地进了小区单元，祁杰蓦然停下了脚步，“辰，你喜欢小雏菊吗？”
韩逸辰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小雏菊？”
祁杰扫了一眼四周无人，偷偷摸摸地蹲到花圃旁，小心地摘了一朵小雏菊。
“给你。”
韩逸辰望着祁杰纯真可爱的脸，觉得他和小小更像了。他笑着接过那朵小雏菊，轻轻地把它拈在手心里。
“小雏菊代表隐藏在心里的爱。”祁杰的眼眸里多了一点期待的色彩。
脑子“轰”的一声，韩逸辰收回刚才的想法，这几天的努力全部白费，祁杰又忘记自己的替身身份了。
“你什么意思？”
祁杰一下子清醒过来，刚才确实是在说着自己的心声，红着脸有些尴尬。
“没、没什么。”
韩逸辰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冰冷了，试图放缓声音：“我们回家吧。”
刚才做错事了，所以祁杰努力弥补，这一点体现在吃蛋糕上。
“真好吃！”祁杰吃得嘴唇周围全是奶油。
“慢一点吃！”韩逸辰把他揽在怀里，轻轻舔吮他嘴边的奶油。
祁杰轻轻推开他，嘟起嘴委屈地说：“你别这样，我还没吃够呢。”
韩逸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喜欢就不要勉强了！”
祁杰放下手里的刀叉，笑眯眯地说：“我喜欢吃啊。”
“别装了！以前一吃蛋糕就吐的那个是谁？！”
“小小喜欢吃蛋糕。”祁杰只是给出这样的一个回答。
“可你不是小小。”
这几个字就像是一把锋刃的刀子，直接刺向祁杰的心口，让他痛不欲生。
韩逸辰见他脸色苍白得可拍，莫名地感到心痛，抑制住想再一次把他拥进怀里的冲动，“不过我很满意你这几天的表
现。所以，你想知道的事，我今天就告诉你。”
祁杰机械地点头。他觉得自己快要停止呼吸了。难道你以为我假扮小小是想要从你口中知道小小的死吗？我当然想知
道小小是怎么死的，他是我亲弟弟啊。可是我是因为你才要改变自己的啊！
祁杰骂自己真贱。难道我，就注定爱得卑微吗？
韩逸辰哪里知道祁杰内心的波涛汹涌，而且他选择不去看祁杰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悠然地说：“你还记得我说过我和
我爸三年没联系吗？那是因为我恨他。就是他间接害死了小小。我和小小交往的事，本来我家里只有我姐知道，她没
有反对，而且还很喜欢小小。可是后来这件事还是被我爸妈知道了。那天，我和小小在家里闹着闹着就到床上了，我
妈突然推门进来了。自那以后，我们的事就一直遭我父母的反对。我爸甚至找人开始监视我，冲动之下我就带着小小
私奔了。我和小小到了X城，准备开始全新的生活。我们没有多少钱，只是两个高中刚毕业的孩子，打工也挣不了多少
钱。我去劳务市场做苦工，可是什么也做不好，没少挨骂。小小去做家教，功课好，家长对他很满意。我有时候会自
暴自弃，可是看到小小温和的笑脸，我又会信心百倍。住在十几平方米的平房里，我们享受着平凡的幸福。以为就这
样一直平平淡淡的已经很好了，可我没想到我回家的时候会看见那一幕。”
祁杰深深地凝视着韩逸辰留给他的背影，等待那个不好的预感。
“你知道是什么吗？”
祁杰讨厌这种令人折磨的等待，忍不住大吼：“你快说！”
“小小守在炉子旁边睡着了，煤气中毒，死了。”韩逸辰说得极其平静，但是祁杰分明看见他的肩膀在发抖。
祁杰喘息着抓住自己的头发，大声哭喊着：“不！不要这样！”
韩逸辰转过身，眼神变得有些涣散，“他睡着的时候，很平静，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我。”
“……”祁杰真想掐死自己，这时候居然看到韩逸辰冲不在人世的小小露出宠溺的微笑还会吃醋！他觉得根本自己不
配做小小的哥哥，不但没有照顾过他，还一直偷偷地嫉妒他，甚至还幻想着取代他的位置。
韩逸辰自顾自地说：“你爸爸是在小小死后才知道我们的事的。小小一直没告诉他，甚至和我私奔的事都是编个谎话
把你爸爸蒙骗过去的。所以，你爸爸不能原谅我。是，我也不应该得到原谅。要不是我一时鲁莽行事，小小根本用不
着跟我去受那份苦！但是你爸爸并不是反对我和小小在一起，因为他自己也是同性恋，他理解。”
“我爸爸是同性恋？”祁杰的声音，带着惊讶。
“嗯。你父母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离婚了。小小的死对你爸爸的打击很大，他就和他爱人移民到荷兰了。”
想到父母离婚，祁杰不由自主地想到家里的老妈。她一定很爱爸爸吧，不然不会这么多年都没再嫁。为什么我们一家
子的爱情都这么哀伤？不对，小小是幸福的，人死了，爱还在延续，没有人可以忘记他。爸爸也是幸福的，他有一个
疼他的爱人。
韩逸辰终于把目光集中在呆滞的祁杰身上：“你想去看看小小吗？”
天气并不冷，可是墓园里沉寂的气氛让祁杰觉得身体里没有一丝温暖。
韩逸辰半跪着用双臂紧紧地抱住刻有祁晓名字的墓碑，仿佛抱住了小小，抱住了整个世界。
对，在茫茫人海里，小小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可是在韩逸辰眼里，他就是整个世界。
这一刻，祁杰是绝望地彻彻底底，他知道自己永远也别想走进韩逸辰的心里，因为韩逸辰的心已经被小小填满了。
而他的心，已经被自己卑微的爱掏空了，摔得支离破碎。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路过一家花店，韩逸辰突然把车停在花店门口。
“我想和你交往。”
祁杰眉头微皱，直直地看向他：“啊？”
韩逸辰的语气很平静也很诚挚：“我说，我想和你——祁杰，交往。”
祁杰没想到自己的心还会跳动，而且听到“祁杰”那两个字的时候竟然会有一瞬间的失神，但还是在心里念叨：“不
要信，不能信……”
“我好像还没有送过你花。”
韩逸辰打开车门，匆匆跑去鲜花店。很快，韩逸辰就拿着两支玫瑰花回来了。
“送给你。”
祁杰接过那两支红玫瑰，“为什么是两支？”
“嫌不够多？你还真是贪心！”韩逸辰不经意地笑了，嘴角勾勒出来的弧度一直是祁杰最向往得到的，“小小最喜欢
两支，他说一个代表我，一个代表他，永远在一起。”
祁杰顿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是啊，我比较贪心。
其实我想说，我只要一支就好。但是一支代表唯一，所以我是贪心了。
回到家后，祁杰就不再吭声。
韩逸辰和他说什么，他都是很沉默。
当韩逸辰说了第三遍：“你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时候，祁杰才缓缓地抬起头，满脸哀伤地盯着韩逸
辰看，“你想知道什么？”
“你。”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承载了祁杰全部的希望。要不是想到韩逸辰在墓园抱住小小墓碑的那一幕，要不是想到韩逸辰之
前对待自己的种种，祁杰几乎就要心动了。
他淡淡地微笑，大大的眼睛却流露出难以言喻的伤心与绝望，“不可能了。”
“什、什么？”韩逸辰瞪大眼睛看着祁杰，本以为他会很欣然地接受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