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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染尘香——by公子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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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没有闵小侯的道行来得深,到底是不及闵小侯的脸皮来得厚,本是想作弄他反被将了一军。被一个男人给吻了

,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萧默然想起来便有些着恼,再想到进了侯府被他不知占了多少便宜去,自己竟也能由着他

,索性抿了唇不说话。

闵照影就那么好笑地看着面前那个似嗔似怒又有些别扭的人,生气的样子也这么好看。

“其实驸马心里也不好过罢。”

隔了多久闵照影自己也记不清楚,就这么在桌前坐着,一壶茶几近见底,听到这一声才抬头看向萧默然,萧默然也正

看着他,神色淡然。

若是换做冷青彦说这样的话,闵照影不用多思量就能知道是吃味了,现在是萧公子说的,情形就大不一样,不说他心

里根本没自己,就算有,怕也不是爱拈酸吃醋的。

小侯爷握了杯子笑,“默然这话不公平,我心里难道就好受了?”

萧默然点头,“见着了。”

小侯爷隐约想起昨晚的失态,放下杯子又蹭到萧公子身边去,“你现在可是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萧公子抬眼,目光流转间看得闵小侯别过头去,拿折扇在额上悻悻地敲了几敲,“今晚上文安邀了我,你同我一起去

可好?”

“不好。”

“我只是想带你去见一见尚月,你们应该可以做朋友,这一年里我总不能把你关在府上。”

萧默然微微侧着脸,光线打落下来落成一片阴影,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

闵照影站起身,有些无措,“不是你想的那样子,尚月他……”

“不用同我解释。”萧默然伸手,抵在额上,神色里是分明的倦意。

说好不相过问的,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第十七章

地方还是在倚柳轩,最后一个到地儿的还是闵照影。

倚柳轩的老板姓方,方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温文男子,在做这一行的人物中,他的样貌并不见得是如何如何的出众,

只那轻微一笑有些动人心魄。当初尚月被打出国舅府的时候,也亏得他照看。

方老板先看见了闵照影,再看到身后的人,先是愣了一愣,旋即一笑,引了人往楼上雅阁去。

上到侧边窄窄的一段台阶,往左拐再往右走,便是到了。雅阁的门扇微开着,一看就是为闵照影准备的。门侧一张精

巧雅致的竹木小桌,几样小菜一壶酒,潘文安一个人坐在桌边自斟自酌。另一头的雕花暖榻边还倚着两位公子,一支

玉笛横斜在唇边,一位怀抱镂花丝弦琵琶弹六幺,尚月在桌边不远的地方抚琴,那琴一看就知道是极名贵的,潘文远

挠不过自己的弟弟,生意时特意从边境给捎回来,好让他名琴赠美人。

“闵照影啊,你倒是说说你哪次能不来迟的,罚酒!罚酒!”潘文安抬眼,本就挺大的眼睛摆在一张淬了酒色的圆脸

上水水的愈加讨喜。

闵照影倚在门栏上摇了摇手上的洒金纸扇,挑起凤眼笑得一脸春风拂面,“我还没罚你的酒你倒好意思来罚我。”

潘二少防备地看着闵照影,自己可说不过他,没准又让他拿些歪理把自己吃死了,“哎哎,这话怎么说的,你别又想

耍赖,我这回可是有理得很!”一手抓了酒壶盯着闵小侯跃跃欲试。

闵小侯不以为意地挑眉,妖娆不减,笑意不减,“我说现在可是所有人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谁准你还没经我同意就

随随便便把我院子的里头的人给带走的?”

几个“我”字绕了一圈把潘二少绕得有那么几分心虚,一双含珠点漆的大眼睛在四周溜了一圈,嘻嘻笑道:“小侯爷

是在说我么?”

闵照影收了扇子,依旧倚在门口,将门外的风光遮去大半,“你猜。”

“不是我!”潘二少一脸不服输地盯着闵小侯。

闵小侯勾了勾唇角,“你再猜。”

“……”潘文安撇了撇小嘴,不以为然道:“尚月哪里就是你的人了,明明……”说到半处,突然就噤了声,两眼睁

得大大地盯着门口,就那么瞧着,一眨不眨。另一边的尚月也微微有些诧异。

闵小侯顺着他们的目光转过头去瞧什么东西这般惊世骇俗。

方老板笑笑地退了,交代有事让小厮直接传唤他就好。闵照影身边的另一个人看了看暖榻处的两位公子,轻蹙眉头,

再看潘文安和尚月,微微低了低头。

闵照影走到桌边一扇子打在潘文安额上,“看够了没?”

潘二少吃痛的抚着额指向门口,张着嘴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闵小侯微侧身,将靠里的座位让开来给萧默然,等萧公子坐了自己才在他边上坐下,随手握了面前的杯盏,示意尚月

也到桌边坐,再对另外两个人说话:“都下去罢,叫你们老板上壶银针,记得置几瓣茉莉。”

萧公子的神色微微动了动,仍是静坐。

回了神的潘二少终于收回带了钩子样的眼神,换做盯着闵照影,又开始咋咋呼呼:“这位就是萧公子么?真是好看,

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哪!照影啊,你们府里头的那些个不都说像那冷青彦的吗,还说连你老爹也认错了。”

闵照影看了看萧默然,握着杯子笑:“你觉得不像么?”

潘文安是极看不上冷青彦的,本倒也没什么,只后来成了北帝乘龙快婿那一茬,闵照影不说话,他这边自顾自替好友

委屈得不行。偏了偏脑袋再点点头,“我看着像倒是挺像,只不过……更甚了许多,明明是第一次见……哎!你也知

道我不会说话了,到底好在哪里我还真说不大上来,”继而再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萧默然,“怪不得你不肯让人见一见

,原来这萧公子竟然比我家尚月还……”

“还什么?”闵照影将小厮送上的茶水给萧默然沏上一杯,饶有兴致地看向潘二少。明明被评头论足的是自己,萧默

然依旧端坐在一边,似是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自觉失言,潘文安忙闭紧了嘴巴,摆摆手此地无银三百两:“没什么!我家尚月哪一个都比不上的!我可是什么都没

说!尚月……”转过脑袋看向静坐在一侧的人,尚月握着杯盏笑,似是习惯了很久一般,由着潘文安使着性子往自己

身上蹭,一身湖蓝色衣衫衬着温文的模样,让人单是瞧着便觉得舒心几分。

“你是叫萧默然对吗?我以后叫你默然好不好?”潘二少两眼发光得盯着萧默然,“要是照影他以后欺负你,你就和

我们一起……”余光到到闵小侯笑得缭乱的眼神,潘二少便说不下去了。

萧默然抬袖,轻咳一声,“多谢。”

闵照影的手在桌下握住萧公子的,挑丝荷绿缎面的桌布长长的垂下来,掩住了桌面下边的风光,萧默然的手顿了顿,

便不作声色。本来他也不愿意来的,闵小侯赖在床上不起了,厚着脸皮说:若是默然不肯同去,晚饭也不用了,我们

就这么着了。萧公子看着半倾在自己身上的人,微闭着眼笑得一脸都是你奈我何的样,虽说是孩子气了,却也没辙了

萧默然这一声应了,分明也就没避讳自己与闵照影的关系,虽说他同小侯爷当真也没到旁人想的那一层。

闵照影苦笑,是你的青彦太自持还是萧默然太无所谓?

萧默然昨日里说过的那句话,闵小侯记下了,萧公子说:我本也没什么可以给你的。

虽然不曾说与任何一个听过,心里最是知道的,如冷青彦,对自己未必是无情的,自己却也不是最重要的,他要的更

多,以至于自己给不了给不起,赏花宴上的那番话,以及后来送药的那些个举动,也不过说明他对自己尚有些余情,

若要叫他用现在的身份地位去换,那未必是肯的。而现今身边的萧默然,初见时便知道是个有故事的人,曾经都有过

什么样的经历,他不说别人也问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都往心里藏的主,却让自己真的是……心疼了。

是心疼了。

让他见见尚月,就是想他能找个人说说话,同自己定没什么好说得,就是看见了他的人萧公子约莫也是头大得很。自

己还有个想法就是……不想他误会什么,之前冷青彦那么在意,自己却没想过要去澄清一二,想来那时太容易信以为

真,以为他知道自己怎么想,以为两个人可以一生相依,这一个分明是不在意的,自己却非要让他知道。

“手这么冰,冷么?”

闵小侯这一句说得是难得的情真意切,那眼中的神色许是他自己都不能够知道和理解的,也恰好是这一句这一眼换得

边上的潘二少和尚月都是一愣,尚月旋即恢复了神色,只潘二少个不知好歹的掀了桌布便要去看个究竟,尚月实在看

不下去,一把拉住了往自己身边拽。

萧默然抽不开手也就随他了,面上还是没什么神色,摇了摇头算做回答,末了拿起桌上的杯子向尚月一敬:“尚月公

子,默然不能饮酒,还请见谅。”

尚月看了看蹭在怀里的潘二少,无可奈何地腾出一只手来拿住酒杯,笑得很是和煦,“萧公子见外了,小侯爷是我恩

人,连同这几年不论尚月身份都拿来当做友人看待,已经是无以为报,你是小侯爷的朋友,理应我敬你一杯在先,是

我失礼了。”

闵照影自然明白,尚月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说话。

萧默然一仰头饮尽了,眼眸过处,扫在了尚月方才弹奏曲子用的那张弦琴上,“听说尚月公子琴技过人,默然对品箫

略知一二,不知是否可以合奏一曲?”

这回换做三人震惊非常。

潘二少瞪圆了眼差点没把尚月拽下地去,尚月微怔,同小侯爷一样的神色莫名。

大户人家的公子会弹琴作曲那是风雅,风月地的那些公子小倌,连如今的尚月也不能幸免,好听点叫做卖艺,换句话

说就是魅惑男人用的手段。

说潘文安是没有眼色的也没冤枉了他,从前冷青彦在行止苑时候就常去捧他的场,后来青烟跟了闵照影成了冷青彦,

再带出来时候依旧眉开眼展地挠着他唱一曲,冷青彦当场便冷了神色。曲子最后是没唱成,冷青彦当时也没如何发作

,只回去后摔掉了整间屋子的东西,连同闵照影送他的一块暖玉。

这些,尚月和潘二少都是知道的,闵照影不说,自有人说。

潘二少嘴上不说,心里对这冷公子便有些瞧不上,同尚月说话更是刻薄:本就是个唱曲的,偏偏还这么待见自己,还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闵府四少爷。末了又去挠尚月:尚月你别生气,你知道的,我不是说你……

而这萧公子,当真是没有一点忌讳的模样,脸上带了些神采,不是玩笑的样子。

尚月道了声“好”,起身坐到琴案前,一指挑弦盘旋再三继而成曲。萧公子抽出还在闵小侯手中攥着的右手,取了竹

萧轻轻一格,将秋水剑置在桌上,萧管抵在唇边。

潘文安这个不学无术的后来竟然也说出了那么一段子: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尚月弹的是许久以前的曲子,曲子叫做《尘香》,听闻是二十年前逐月坊的墨舞姑娘所作。北帝心上的女子,足有她

的过人之处,只是也不能比得上帝王的江山万里,又是一段为世人叹息的旧事,萧默然虽不在北澜,这曲子却也不难

知道:

点染一抹尘香 勾勒一道浅伤

落在谁的眉上 刻出一段惆怅

舒展不开痴惘 望老一生时光

终相忘

你眉间锁秋凉 还余一点芬芳

阖目佯装醉彷 谁把结局补上

暮色渐伤 小窗微光 杯中酒凉

尽过往

……

尚月的琴音闵小侯同潘公子都是听过许久的,一丝一缕的自那人修长手指间飘然而起,如轻缓流水般溢了开去,合着

素白的月光潋滟成一地的浮沙,似是还能嗅到若即若离的隐约繁花香气。

萧公子的箫音合上去,初时起落间有如清风扶柳,幽沉而敛人心神,细微处似是水珠如斯在新荷上滑落,若繁又似简

,终是融在了那一片湖光月色里。

这一琴一萧,便是天上神仙曲。

第十八章

闵照影的想法没有错,那一曲琴箫合奏足以见得萧公子对尚月的想法,想来尚月对这位第一次见面的萧公子也是一样

的。萧默然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来显示自己愿意与尚月成为朋友,那个笑得温文的男子与他有些地方总是相同的。

这一席后,潘文安说了一句同闵照影类似的话:若说萧公子和那冷青彦像,模样是有几分,其他竟是没一处一样的。

乘着小轿回到侯府时候已近夜半,府上的人也习惯了,殷勤地在门口候着。

闵照影喝得有些过,神智还算是清醒,眼神媚得丝儿一样在下人身上乱飞,推开七手八脚来搀自己的人非要说自己能

走,酒喝到这个地步,说的全是与自己现状相反的话,那就是醉了。

萧公子扶着他往紫竹苑去,小侯爷倒也乖顺地任他扶着。到了月洞门口,闵小侯忽得就转了身,伸出手微颤着似是要

往萧公子的脸上抚去,萧默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被闵照影拦腰抱紧了。

等了半晌,闵照影说:“默然,委屈你了。”

萧公子的神色变了变,就这么任闵照影抱着。

这委屈又是哪般?不能给他一个闵府义子的称呼还是府上不能以公子称之,他萧默然不在乎这些,也不需要。

萧公子站定了,最后只是道:“你今晚喝多了,我扶你回屋去。”

小侯爷停了手,把头靠在萧公子肩上,喃喃地道:“好。”

闵照影醒的时候还很早,天色未亮,抚了抚些微犯疼的额角,才看清楚桌边的人。

小侯爷沾了床便睡死过去,萧默然只得在桌上趴一晚。

萧公子依旧睡着,长长的眼睫覆下来,眉心微皱,形容看着有些萧索。

闵照影将外衫披在他身上时候萧公子依旧没醒,等人沾了床方有些动静,微睁的眼看着闵小侯,带了些迷离的神色。

闵小侯拂开萧默然散在鬓边的发,“你这身子要再冻着了可怎么办?也怪我昨夜喝多了。”

萧公子挣了挣,“没事……”

闵照影弯了弯眼角,“陪我再睡会儿。”揽在萧公子臂上的手也觉出微凉,想起太医院那老头交代过他的身子受不得

寒,将人搂得更紧些,“默然,一早带你去临意阁看看,你看有什么少的,我叫人给你备齐了。”

“有个落脚的地方便好,也不需要什么。”

于萧公子,不过是平常的话,闵照影听得心中不禁然的一痛,微起身替萧默然掖了掖被角,“默然总是同我这么生分

,真是让人心凉。”

“我们本也不熟悉……”

闵照影闻言,一手撑在枕边,抬起半边身子,两人的发丝交错相缠,“再说这话我可保不准要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了

,也好让我们熟悉熟悉。”

萧默然抬眼处,闵小侯正笑得眉眼飞扬。

“过段时间是庙会,那场面总是有些混乱,以前青彦很是喜欢的,不知道你……”就这么着,小侯爷的脸上没了那飞

扬的笑意,望着身下的萧默然再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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