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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若思音 下+续篇——bynina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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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笑了声,齐思音颔首:「遵命。」

待及众人坐定,依预定,琴师又开始了一曲『思乡引』。

竹门柴扉,童颜鹤发,或嬉玩或微笑,乡音亲切,自在而熟稔,充满雀跃及兴奋期待之情,突地,曲调急转而下,记忆中最熟悉的围篱,斑驳木门出现在眼前,木门一开,是白发苍苍的年迈父母,正殷殷地等待著……

曲罢,场中毫无声息,甚且已有压抑的低泣声,那是名士的千金家眷,已受琴音感动而潸然泪下。

自此,『思音琴』已被争相传颂为至美之音,不用多少日子,天下闻名。

君若思音.四十五.幕後之子

难得清凉的夏夜,庭院里的夏蝉螽蟖还在声嘶力竭地狂鸣著,素装的兰石却不受其扰地端坐於永熙在宫外的别苑,曲折蜿蜒的秀美回廊上,沉静的神色像在思量著万物生生灭灭的宇宙深理。

微风送来一股清甜的花香,那是兰石亲手种在苑里的琉璃草。素净的小花外表毫不起眼,但散发的香味却无与伦比且还充满心机。

而在此刻,一道冰冷无情的嗓音突如其来,冻裂了这样吵闹的详和。

「说穿了,齐翾、齐思音、还是洸爵兰石,不过都是同一个人罢了。」似是嘲讽,带著轻视,这个初次谋面的声音,还带了一点对兰石难以言喻的妒憎。

这个声音让兰石全身不著痕迹地一栗,缓缓睁开的丽眸中染上了层深不见底的恨。来了!等了这麽久,用上了这麽多手段,这个男人终於出现了!所有一切,就是为了要正面对上『这个人』,如今终於不枉他之前承受如此不堪的痛苦折辱!

「用一个身体,同时去扮演这麽多角色,兰石,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而你倒底是效忠凤君还是永熙?」身如鬼魅的男人就像是用飘的来到了兰石面前,虽然顶著与永熙一模一样的容颜,但两人散发的气息却大不相同。

毫不掩饰眼里的敌意,兰石抬起头直直望向面前浑身散发著狠厉杀意的男人:「那麽,让那些卑劣的男人用最下流的手段凌虐我,让您知道我心里的主子是谁了吗?永烯皇子?」

轻轻地笑了声,永烯状似轻狂的眼神有些难测的飘忽,言语更是离题,这样的怪诞让人不免毛骨悚然。「我常听人说,天下间最得罪不得的人,是那个毒辣的鬼将军萧隐言,我倒是很想拜见他折磨人的手段,是不是有比我高明?」

冷冷地笑了声,兰石摇了摇手上的凉扇。「想将别人刑得体无完肤很简单,终究只要动动口就有人帮你,但是,皇子,您费了那麽大的功夫,折腾了那麽多人马,兰石倒看不清您的目的可有完成?」

「好毒的舌头,辱人不用带脏字。只是若割了你这可爱的小舌头,天下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伤心。」兰石的冷语的确正戳中男人的痛处,因为他正因为来仪之事而与永熙陷入长久的疏离隔阂中。

「为了我一个低贱的下人,不值得让两位同根共生的皇子反目吧!」缓缓收起折扇,兰石垂下眼神,样子像是屈服,但周身的气势却没有任何软化。

「反目?兰石,你太看重自己了。就算杀了你这条小命,永熙也不会与我翻脸,要不要赌赌看?」语声还没来得及落下,飘在空中的柳絮还在飞扬,永烯唇角的笑仍未散去,手上转出的剑花却已没有任何心软地直直朝安坐的兰石刺来。

而状似退让的兰石却早有准备,閤上的折扇巧妙一格,先是挡住了夺命的青锋,而後足尖一点,一手『飞岚掠影』的轻功,飞身如蝶窜出了这个绑手绑脚的小亭。再转过身接上那紧咬在身後的剑尖时,手上已多了一把飘忽的软剑。

「随身携带著这般凶器,兰石,你当真毫无贰心?」手上的剑招杀人夺命只在须臾之间,永烯仍能自在的讽笑。

「欲加之罪。」软剑固然解了燃眉之急,但毕竟他面对的是永烯这般从小被善加培育的高手,外加一把深宫珍藏的好剑,若要长久斗下去兰石绝无胜算。

但是,机会虽然稍纵即逝,却还是会为了早有准备的人停下脚步。

永烯的剑毫无迟滞,绝不脱泥带水地直直往兰石的面门刺了来,然而正面迎向这般灌注全力,无比锐利剑气的兰石却不闪不避,将自己的软剑直指永烯的剑尖,软剑被灌入了持有者的劲力,在兵器交触时竟忽然盘缠如蛇般卷绕永烯的剑身而上,瞬间,就像一把利斧陷入了盘根错结的大树中动弹不得一般,两人原来行云流水,你来我往的动作就此僵持暂停。

此时此刻,永烯的脸上闪过一抹异色。

「果然是艺高胆大,敢正面迎向我这把夺命剑的人,你是第一个。」

「皇子动作洗练,毫无累赘,既然我避不开,也只能硬著头皮接下了。」彼此牵制住而无法动弹的两人,反而在月下诡异地彼此称赞起来。

但相较於兰石的平心静气,永烯则明显地怒火攻心。

「皇子殿下,草民多有得罪了。」兰石微微地笑著,自信的笑容此刻看来份外潇洒,缓缓收回劲力,只见原来韧性十足的软剑像是失去生命的垂下,而後被收回兰石的手中安放。

将近由眼中迸出火花的永烯,却出乎意料没趁此刻抢攻,反而像是承受不住重量的将名剑往地上一刺,气息不稳地呼吸著,低道:「真的不能小看你……」

「殿下大可放心,虽然您今夜为了除去我而遣开所有永谍,但就算天地只剩你我二人,您也还是我的主子。」兰石大胆地靠近了目光如炬的永烯,轻轻扶起他到亭子坐下。而再度步行到庭院中,将手指放到唇边吹了一声口哨。

月光之下的兰石衣袂飘飘,像是即将羽化,这个俊豔绝伦,举手投足溢满优雅贵气的男子,心计武功竟如此匪夷所思。永烯思前想後,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时露出空隙让兰石趁虚而入的下了散功药,若非他俩果真实力相差悬殊,就是兰石这人心思缜密到天衣无缝。

在打斗的中途,永烯就感到气血不济了,那个感觉轻微但却确实,直到他使尽全力刺出那一剑做为最後一搏,之後潜伏在他血液中的药效就张狂起来,终於兰石撤去了软剑上的劲力,那时候永烯已然无法单靠自己的手臂持握住配剑。

「你在什麽时候对我下药的?」沉著声音,永烯恨恨地看著兰石举起了右手臂,让听见他哨音飞来的小哨鸟儿停在食指上。而兰石面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这可是我釜底抽薪的最後招数呢,告知了您,要是来日殿下您还想再杀我怎麽办?」由怀中拿出预写好的字条绑到哨鸟脚上,手一挥,它便振翅而去。「草民已通知太子殿下,让他来带您回去。」

这一句话让永烯眯起了眼,竟然连通报的纸条都已事先写好,难道就连他打算在今夜来此了结兰石一事,都已在对方的预料之中?「你算好了我会来杀你?」

这句话让兰石失笑:「殿下不要太高估我了。您对草民憎恨若此,草民既已来到你的眼皮子底下,您怎麽可能会放过我?草民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求自保。」

闻言,永烯沉默了会。「就算我对你如此敌意,你仍肯为永熙效忠?」

而兰石只像是听到了个好笑的笑话般自在地笑了出来:「殿下,您手掌永国谍报已久,怎麽不知我身在蓝台的处境?若非凤君挡著,德王瑞王也都恨不得手刃草民解恨,若照您这麽算,二个抵一个,草民理当效忠永国,殿下又何须怀疑?」

深深地看著面前这个名闻天下的男人,永烯好像是有点了解,凤君为何明知他是个间细,却仍情难自拔的原因。这个男人,骨子里明明深不可测,包藏祸心,但行为举止却那麽清透出尘,言谈笑容之间悠然自适,毫不隐晦。方才交手前那注视著自己的目光还那麽鲜明的憎恨,而现在这洞悉一切的分析却又能抛弃一切爱憎,在情在理。

这样一个明明像个谜般的黑暗男人,却又给人一种乾净到能透光的璀璨感,矛盾的形象,让人直想拨开外在浮华的掩蔽,一探他内心底处的灵魂是否也如此诱人。

「但是,殿下,我不敢跟您说,我对凤君全是虚假……会阻止他前往来仪,不可否认,是掺了那麽点私情。」兰石深深地叹息著:「所以您怀疑我,憎恨我,也是无可厚非。」

「只不过,依草民所见,若在来仪城杀了凤君,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凤君光华过炽,世人都被他锋芒所蔽,以为凤国除了凤九华之外就再无能人。但事实上,凤君麾下嫡亲的瑞王武王皆是不世之才,凤君更是用著培养後继的方式在哉培著凤燨,尤其是三王之中最为世人熟知的萧隐言,他对凤君的死忠及三王间的情谊,实在难以言传想像。这样的一个国家,绝不会因为失去了君王而丧失斗志,我们若在那时暗杀除去凤君,反而会使凤国上下一心,所谓哀兵必胜,届时永国才会危如累卵。」

顿了顿,兰石回头看向了正深深注视著自己的永烯,微一笑:「又或许您早知道这些事,布在来仪的兵马,本来就只是做做样子,其实根本是针对我来的?」

当初永君毫无预警地与凤国签下合约,瞬间让永熙的心也凉了大半,因此他不计後果地决定刺杀凤君。如今细细斟酌,倘使那时真取了凤九华的命,後果肯定极端难测。永烯心里如是想,表面上却沉默不语。

然而当时兰石抢在凤君之前到达来仪,的确令他怀疑起兰石的忠心,会交代燕驔擒捉兰石的手段以及火烙城纹之事,以及放任他凌虐兰石,也是另一种出气报复的手段。

「你知道永熙召你回来为的是什麽?」避开这个问题,永烯问著。

微微侧了头,兰石美丽的眼中闪出诱人的慧黠。也或许他本无诱惑之意,只因皮相太过俊美,什麽神色都迷人至极。「还不用太子殿下明说,身为他的属下,都该了解太子现在最须要的是什麽。」

「那你说说看,是什麽?」

「凤燕之战,若非陛下听信凤国谗言与其签下条约,今日结果不会如此,凤国壮大,声势如日中天,永国按兵不动实在是最大的帮手。太子殿下才智无双,有勇有谋,只是……竟毕在权力上与凤君不可相提并论……」

话语隐晦婉转,只像是陈述事实的言论却深中永烯的内心。

以著像是要穿透兰石的目光注视著眼前人,永烯身上的杀意不随著功力暂时的迟滞而淡去。「若你不打算回永国,我说什麽都要杀掉你。」

这样的看透天下大势的人才,若留在凤君身边岂不生成大患,如虎添翼?

放肆地笑起来,兰石回视著永烯的目光清丽爽快:「殿下都是用杀气来表示您对下属的赏识?」

可怕的兰石,就连曾深深憎恨怀疑他的自己,在与他长谈相处後,都不免心生好感,万分激赏,更何况是已与他相交多时的凤君与永熙?

若他真是心在永国就罢了,假使与他为敌,又会有几分胜算呢?

君若思音.四十六.相思若海

朝阳才刚刚穿透浓重的云层,散下满地谲豔曙光,而这个深深沉眠的俊美男人,嘴角还轻轻地绽出了笑意,甜蜜缤纷。

梦中,是那座金龙盘聚,光华闪烁的宫殿,高挺的男人穿著龙腾的君服,正享受天下万民朝贺效忠;恍然,又是那条阳光下发亮的小溪,那个还在换声的少年握住自己的手腕,誓言导正世道的傲然志气;倏地,是男人在一片紫蓝的花海之中,向著自己伸出那双温柔坚定的大掌……

那个男人,尊贵的、稚气的、多情的,全都是那个他生命中唯一的男人,是他愿意用灵魂去奉献,用自己的生命去辅佐,是他一切理想与愿景的化身,他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他日思夜想的都只有这个男人的名字……

他知道的,他不会忘却,也不会混淆。

缓缓睁开眼,落入视线中的只是一片白纱的床顶,一切思念随著清醒灰飞烟灭。略微失落地垂下了纤长的羽睫,轻呼了口气,兰石才将自己由一片丝被海中撑起,而令他意外地见到微笑的永熙正坐在房内的桌几旁喝著茶。

「殿下?」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兰石任由著自己凌乱睡袍下露出的白皙肌肤及方清醒的慵懒态,织构成一副惹人遐想的美人图。

「昨夜之事来得太突然,不及与你深谈。」永熙倒是很有定力地坐怀不乱,视线镇定,从容有馀地说著:「上朝时辰也快到了,我只能用这麽短的时间与你会面,你吓了一跳吧?」

「殿下言重了。」坐起了身,拉紧身上的衣袍穿好,兰石庄重地道:「昨夜对皇子殿下多有得罪,也还来不及请太子见谅。」

「我本来就打算在这些日子让你与永烯相会,只是因为来仪城的事,实在让我不知如何开口。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让永烯吃下这样的苦头。」永熙的语调平稳,眼中流转出安详的笑意:「即便是在永国,太子双生这种事也鲜为人知,我与永烯实在相像对吗?」

念头思索到昨夜火爆的初见,兰石也忍俊不住笑了出来:「假使太子您温文儒雅的背後隐藏的是那样的性格,我日後与您说话时会格外小心。只是一胎双生并不算是异闻,当初为什麽不将这样的好消息公诸於世?」

「我虽是正宫所出,但父皇生性风流,宠妃何止一人?母后那时在後宫势力还不算稳固,隐藏一手,总算也是个後路。兰石你身世与我雷同,应当能体会。」

说到身世,兰石就不免沉默了下。

眼见他如此反应,永熙自然也不再相逼,算了算时辰,站起身。兰石这才回过神来,目视著沐浴在朝阳中的英挺背影。「我每天汲汲营营的,倒底是不是落在我手中的天下呢?假使能光明正大的与凤君斗上一场,就算是失败我也不会有任何怨恨,我只怕自己根本还没有与他缠斗的资格,天下大势就已抵定。」

「我能体会您的心情,人生百年,难得遇到与自己势均力敌,争雄天下的可敬对手。」微微眯起了眼,兰石优美的声音清澈有力:「殿下,放手一搏吧!您的线早就布得周全了,只差得您痛下决心。自凤君灭玄後,假使不是您安排大量永谍护著他,假使不是因为太子殿下太过优秀,所以他们宁可选择让他继续坐在那个皇位上占著,他早就在凤燨的刺杀下一命呜呼,这些,您不是最清楚的?」

兰石的话语深深打动了永熙的心,但他也只是叹了口气。

原来还顾及著自己的衣著不得体而没有下床的兰石,终於还是拉整了衣物朝永熙走来。「再不然,殿下您应该知道,我为什麽要让齐思音这个人声名大噪。」

「兰石,若我真的打算夺君,我也会自己承担这样大逆不道的罪恶,我不会让你的双手,为了我而染上这样污秽的血。」回过头来看著在自己面前,俊美无双的兰石,永熙有一种像是玷污了他似的痛苦。「你真的不必……」

「来不及了,」这一个美豔的人儿,就算手上从事著最肮脏下流的工作,眼神气质却还是那麽坚定澄净,兰石注视著永熙的目光,就有如星空里亘古不移的夜星。「殿下,来不及了,齐思音应永君陛下召请,将在中秋之夜,到祈露台为陛下及皇子奏琴。」

震惊及错愕闪过永熙的脸上!「我怎麽不知此事?」

「殿下,时辰已迫在眉睫,请您作好准备,而且,」回了身,兰石优雅的姿仪就像仙人一般令人目不转睛:「而且刺杀永君的这种事,让我这个可能是『凤谍』的人来当,不也正好给您一个最悲愤的藉口?」

看著他清雅的容姿,永熙心口揪过痛楚,让他恍然了解一切真相。

兰石轻轻地笑了,逸散在晨风中的嗓音飘忽而深遂:「这天下,不是只有凤君懂得那套,哀兵必胜,血债血还的道理……」

「无论如何,」情难自禁地伸手抓住了面前这缕张扬狂才的灵魂,永熙字句果决坚定:「替死鬼这件差事,还轮不到你来当,我有个更好的人选,斩草除根。」

微微垂下眼的兰石,并没有对永熙的决定多置一辞。

=============

站在楼阁上目送永熙远去,兰石终於回到房内,换上一套轻便的外出服。

「公子,您打算出门?要不要我让人跟著?」等到他现身的女婢,恭谨地询问著。这些全是永熙派来让他随意差遣的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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