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模样。“下午好。伙计们。辛苦了。”
是瑞安，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我忍不住站了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和他见到了。他的眼睛扫过我的脸，却好象并不认识我一样，只是我突然觉得他很
生气，所以目光转到巴家的脸上时已经闪动着火焰与阴险的光，“这位先生好象在哪儿见过一样。”
我心思一动，心想，瑞安为什么来，他也是冲着神官来的吗？若是他们两败俱伤，我该如何是好，是不是就老老实实地
躲在这里，反正我能顾得上我自己的性命再说？
我还在想着，巴家已经开口，“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有人轻声在他身后嘀咕，“沙漠之狼，是沙漠之狼。”巴家的脸色一变，显然也早就对瑞安的事情有所耳闻。他牢牢地
盯着瑞安，好象要把瑞安用目光钉起来。
“没什么，只是想要你们把这车子留下来。”瑞安的样子就好象是去和邻居家要一把葱。
“这只是一车要送往王城的稻草而已。穷苦人民要换点生活用计不容易，您还是高抬贵手吧。”某个侍卫故意装做怯懦
。
瑞安笑笑，拨拨自己的头发，“我倒是很想同意，只是我有一个好朋友不同意。”
那准备要走的几个骑马的人互相看了看，还是那黑脸的人对着瑞安说，“是谁？”瑞安跳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将先前
他插在地上的刀拔起，“就是我手上的刀。”
那几人知道是受到了戏弄，咣咣几声，居然也从马下抽出剑来。
我不懂武术，只能判断谁的身手更敏捷一些。瑞安的身子柔软矫健，姿态灵活轻松，倒象是丛林中的豹，他脸上向来不
露什么声色，隐隐还有几分笑意，仿佛所有的对峙都是游戏。虽然只有一把刀，但却比马上的巴安要灵活很多。巴安坐
在马上，倒象是守卫自己领土的兽中之王老虎，守势多于攻势，但老虎对敌总是习惯留着几手杀手锏。
我两边都有些担心，手伸了下去，摸着了好几块大石头捏住，其实我小时候弹弓一向不错，都是和邻居家小朋友一起玩
的，小时候象个假小子，现在倒好，成了个真小子，我暗暗嘲笑了自己，不过掂掂这几个石头子，这还能算是种武器？
就凭这几颗石子，又有多大的用处呢？
瑞安的笑只是略弯曲着嘴，但眼睛中杀气却显来越重，他和巴家只是初次见面，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火气？我心里拼命盼
望能以和为贵。巴家果然是摸准了瑞安套路，瑞安本来攻击着他的马，后来那马的跳动也极灵活，而且时不时能整个身
子扬起，蹄子向瑞安举起。这偷来的马大概是军马吧，更主要是居然和巴家能配合得这样好实在不易。
我看着险象环生，生怕瑞安会不小心被马蹄踩伤，瑞安也不知不觉向后退去，巴家脸色凝重，策马就追，想阻止他的去
路。我不想瑞安孤掌难鸣，也没来及细想，一扬手，手里的石头向巴家座下的马奔去，那马果然受惊，扬起身来，发出
一声嘶鸣，巴家从马上滚了下来，我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已把瑞安和巴家两人的古怪看到了眼里，瑞安不是笑，而是一
种遗憾，心念一动，倒不是我聪明，大概是属于自己正在险境中的本能，已经明白瑞安是想诱惑巴家进入灌木林中，那
林中必有埋伏，虽然巴家此时并没有太靠近丛林，我却担心，向前急跑出去。
数支箭从丛林中飞射出来，那马中箭倒在地上，我用力扑在巴家身上，替他挡了一箭，那箭射得我一阵钻心的疼痛，但
心里平静快乐却胜于苦痛，知这两人都没有大碍。毕竟是距离还远，这箭的力道也不够。
远远似乎是看到瑞安看了我一眼，我还来不及分辨出他那一眼里装的恨到底有多深，身后是马蹄纷纷踏至过来的声音，
那些箭和瑞安一起全都没了，灌木丛里一切恢复平静，就象是另一场梦境，我脚一软，坐在地上，此时是真的又饥又渴
，外加二日的疲倦。
有人拼命摇着我，“你没事吧？”我摇摇头，就是一阵昏眩，倒在地上，眼前有点模糊。我不知道是不是巴家在摇我，
他的眼睛在我眼前大得吓人，眉头也黑得吓人，我想问，我刚扑倒在他身上，是不是压得他很痛？我好象记得我在对他
说，“巴家，我应该不是第一个说会怕你的人吧。”可我真的记不到巴家的回答了。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他。
已经是夜晚了，他一袭白衣团坐在我面前，我暗暗赞叹他真是象是月神一样的人物，此时和刚才沙尘满天的情况不知道
有多大的不同，就是那些怎么也散不掉的黄沙似乎才能提醒我，我并没有到另一个世界，不过他那么安祥永远如睡去一
样的脸庞此时让我有点悲伤的想家的心情，反而那些愤恨远离了。我安静地坐着看着他。神官已经开口。
“谢谢你救了我。”
第十四节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我的朋友。”望着他就想起遥远的神话，那个竹取物语的神话，还有后来被改编了辉夜姬
的故事，那些一心想回到月亮上的人，不属于人间的人，心里莫名地打了个寒噤。脑子里想起了他第一次留在我的脑海
里的那些话。
“你爱我吗？你能爱我吗？来陪伴我吧。”
他本来不需要陪伴的，他本来也应该不惧怕寂寞的，可是看到他的样子，我怎么也没法开口询问，在我的世界我的身体
现在如何了呢？我还能不能回到我的世界。不由自主地我觉得黯然了。
“谢谢！”他站起身来。是真的感谢我救了他，还是感谢我没有说出口的请求呢？我也立马起身，可并没有阻止住他远
行的脚步。我不知道有多委曲，看着他的背影，在我眼前慢慢隐去，却发现了那群离我们并不远的士兵，目光虽然没有
投向我们，但是我相信他们绝对不过放过我们说的每一句话。
我觉得沮丧，坐回地上，看着他们升起的篝火，就好象是看见一副画，一点也感觉不到温度。
那个我认识的莫巴大人的侍卫向我走过来。
“你好。”他向我摆出笑脸，可我脑子里还没有抹去上次他对我凶恶的样子。“多亏你们帮忙呀，要不可就麻烦了。你
知道拦截我们的是谁吗？沙漠之鬼呀。”他突然连忙摆了一下手，似乎这个名字将他自己也吓到了，更不愿意提起了。
他是指瑞安。
“请问，我的朋友呢？”我心里暗暗觉得奇怪，他难道对我没有任何印象吗？还是当卫兵的每天不知道抓了几百人，实
在是记不清了，还有巴家呢？他又在哪儿？还有瑞安，他有想过来救我吗？他还会继续跟踪我们这个队伍吗？他身边的
奸细找到了吗？我终于离开了他，能越来越接近我心中的目标，可是为什么我突然有些难过呢？
“哦，你是说那位吧？他受的伤比你严重，所以还躺着休息呢。”他又挥手解释，似乎肢体语言更有助于他表达。
“什么？”我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是在说巴家，明明我记得没有任何一支箭伤害了他呀！还是旧伤吗？“我，我要马上
见到他。”
“哦？”他露出古怪的神色，迟疑地说，“因为他受的伤实在是太严重了，而且那种伤药我们也没有带在身边，所以我
让几个士兵先送他回到城里去，连夜赶路，以便找到好的医生，放心，也许不久之后你们还会再见。”
我心里绕了好几个圈，巴家被他们发现是逃跑的吗？还是真的是安全的，因为这人的记忆能力比较差？也许管辖的范围
不同，所以根本没见过巴家？想到后者，我的心里稍微轻松了些。
“在我昏迷期间又打了起来吗？”
“没有，只是他想为皇家效命，因为即将是皇家的人，所以自然要接受一些特殊的考验。”那人先摸摸头，似乎为向我
解释清楚了一个巨大的难题而高兴，但其实我还是一头雾水，他已经向我伸出粗大的手，“我叫影印。很高兴认识你。
至于你……”他打量我一会，“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来，我看你手脚还算干净，侍候神官还不错。”
我瞬间已经把巴家抛在脑后，真没想到自己平白得了这么好的运气，可以和神官那么近的接触，“我，我可以吗？”我
结结巴巴地说，差点咬到了舌头。他的手很粗糙，仿佛可以当成砂纸。
“嗯，如果你愿意的话。”他回答的有些模糊，我心里害怕他会觉得我表现得这么高兴是别有所图而对我心生警惕，搓
搓手，傻傻地笑。
他却是武官的架式，“好了，你既然愿意，那就留下来吧。皇家对尊重神官的人是会有赏的。我还有事，就不多说了，
你还是跟着我和大家呆在一起吧！”说完他已经转过身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既然感觉我们俩几乎是同时都松了
口气。
我站了起来，忙了过去。影印快到篝火边时才对我又说了一句，“不要多和神官说话。”
我怕他疑心，连忙答应。走到篝火堆边一看，人似乎真的少了几个，这么少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能力能保护神官，
我在心里暗暗怀疑，瑞安会不会突然出现呢？想到这里，我向四处张望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人在和我说话。“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啊，什么？”我连忙答应。
“将这水袋送去给神官洗漱。”那人顺手丢了一个羊皮袋给我。我捏住答应了。走开了一会，又回头问道，神官在哪里
？他随手一指，我回过头来，再看到边上居然有一棵很大的树，难得这样荒漠地带居然有这样的树。但他所指的居然还
是树上。
我不好意思去问，心里连连骂自己胆怯，人却试着往树上爬去，不过没有听到那几人的喝阻声，“奇怪，他居然也会爬
树？哪里学来的？”那几人在我下面只是小声嘀咕，也难怪他们吃惊，这沙漠地带哪里会见到这样的大树，更不要说学
习什么爬树的本领了。
“你说，他是不是会有什么亲人……”便有人又低声说了一句，但没有人回答，难道是有人用行动阻止了他？我停了动
作想向下张望，却在此时刚好发现，这树其实已经是枯死了，刚刚好树梢分叉处形成了一个树洞，看来神官为防止盗贼
偷袭，藏在这里真是一个好办法，只是想到那样神仙一样的人儿，刚才必定也是和我一样爬树上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
了出来。
“你来了。”树洞真的很大，他坐在里面，还有些空余的地方，那话语说着就好象似有微风吹过，连空气都湿润了几分
。我真想问他是如何知道是我。借着火光看他，仍然是那副样子，将羊皮袋解开递了过去，说，“这是水。”他伸手过
来时稍微晃了一下，才抓住水袋，我看到他的样子，心里想，就算是真能呼风换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好的。他拿出
一个金盆来，摸索着要打开水袋，我连忙说，“我来。”他静静放开盆。我将水倒在其中时，他已拿了件毛巾在手上。
我心想好人做到底，不如我帮他。将那毛巾打湿轻轻往他脸上擦去，其实他脸上光洁无比，就算不洗也似乎一尘不染。
我手都有点颤抖，好象手只要稍一用力，那脸即会破一样。
“他们都害怕，所以要你来做吧。”他说时，隐隐有几分暗暗的诡笑。
我拿开毛巾盯着他的脸一会，那嘴角真的弯起。这种害怕便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人明明身有隐疾，应该是脆弱的人，但
是偏偏是这个世界最有法力的人，明明这样的美丽善良的样子，但是却又说从他的口里说出那么多不好的消息。明明什
么也看不见，但是谁又都知道什么也瞒不住他一样。
“你别怕我。”我移开了视线，心里不舒服的感觉仍然有，总觉得被人盯着，而且似乎是他可以有一千双眼睛可以盯向
我全身每一寸地方，但他的语气又引得我善心大发。我摇摇头本来想表示我不是怕他，马上发现他根本看不见。张了嘴
，却只有一声咳嗽发出。他伸手握住我，手掌温润，却象是女人的手一样，“也别离开我。”
我大骇，说，“神官安寑吧。”也不知道这半文不白的话在这里合适不合适，退到一边。
他静了一会，把那金盆翻倒，水马上流了下去，一会不见踪影，我心里又怕伤害了他，跟着又说了一句，“你好好睡。
”这话也没啥意思，但是和刚才那句比，总是我真的希望他睡的好，便捏了羊皮袋退了出来。
我下了树，将羊皮袋还给那人，那人将羊皮袋放在嘴里，贪婪地吸着里面的水，我看着目瞪口呆，没想到水会这样紧缺
。果然，我们在接下来的几天是没有分到洗漱的水的。
这后面二天我随这几人走，却发现他们对这神官不知道是什么样，又似尊重，又似疏离，但我却没有上次和神官那样说
话的机会了，我能回到我自己世界的话再没提起，心里暗暗后悔，只能想着，毕竟已经这样近了，总是有机会的，希望
这不是用来宽慰我自己的话，我暗暗叹气。
从和别人的言谈中，大概也知道巴家是跟着另一队走，两队分开是为了避免对神官的伤害，那一队大概是要引开盗贼的
注意力。我心里却同时担心着瑞安和巴家。
往往看着夜晚的星空在感叹，我在这个世界，倒是能看到这样美丽的星星，这不是在我的世界已经越来越稀有了吗？还
有就是……不管怎么样，我认识的人不管他们有没有当我是朋友，在离开我之后，我总能被新的人收留，我从来没有一
个人过……我还不算孤独寂寞……
第十五节
看了二次日出，我们所走的路明显得越来越有湿度。这个国家并没有完全沙漠化，我为此觉得高兴。第三天的路上，看
到了一些羊群，我这个在城里长大的孩子觉得新鲜，有个抱着小羊羔的小女孩对我羞涩地一笑，转眼跑着躲了起来。影
印在马上扭过来和我说，“达力，暂且休息一下，我们将要抵达王城了。你去服侍神官更衣。”我连忙答应了一声。
几个士兵撑起了一个帐篷，神官便一个人入内，而我也只能在帐外候着。
我心里跑了个小差，想起了瑞安洗澡的排场，心里唠了几句，怪不得所有的盗贼都想着占山为王，他那种享受，可不比
这帝国的神官都强。想到曾经服侍别人洗澡对我来说也算是一项难得的经历，心里慢慢得象荡了一层又一层的圈。
神官与所有人相隔一段距离，令我吃惊的是，他真的没有随行的服侍他的人，只有我这个半路杀进来的程咬金来照顾他
，他也不打算要我贴身服侍，似乎刻守着某些不成文的规矩，不过对我来说，却难免松了口气，以为他体贴，心里对他
的好感多了几分。若是来瑞安那一套，谁能受得了？一想到瑞安，脸上热气多了几分，伸手在自己马上取下水袋喝了一
口。那水有股味道，而且总是温热的温度，一点也不解暑，可我真的怕一口气喝光了，连这样的水都没有了，想着，忙
又系好了放回原处，就听到神官叫我。
“达力，你可以进来了。”
“来了！”我答应一声，稍整了一下衣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