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齐正武低应，不确定是否要告诉他李松早已经被滕莉解雇了，想想还是别在他面前提起滕莉和姚莞的好，
免得他最近刚刚有所平复的脾气又发作。
“结果出来没有？”
楚扬出声打断齐正武的沉思，齐正武一愣，“什么结果？”
“废话！除了关于我眼睛的诊断结果，还能是什么？”
“啊……那个……”齐正武眼神一黯，他还没想好怎么跟楚扬开口。
虽说他早晚都会知道，可是他实在不忍心看到楚扬绝望的神情，而且很有可能说了以后会影响到他腿部复健的心态。
“搞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嗯，我是说医生还没有公布结果……”最终，齐正武还是选择了撒谎，拖一时算一时吧。
“你不要太担心了，先专心让腿恢复健康吧。”
“我有分寸，你少多事。”不屑的冷嗤，楚扬像是想到什么的撇紧眉头，“还有那家伙，等我恢复视力第一个教训他！
”
毫无疑问，他指的是姚莞。
当初姚莞的话犹在耳边，他清楚记得他是如何嘲讽自己。楚扬自认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但绝对不会白受气而不回敬。
“说起来好像也有几天没见到他了，怎么，那家伙不是常跟狗一样的跟你在你后面吗？总算死心了？还是看中了其他更
满意的对象？”
齐正武一震，没想到他会忽然说到这个。虽说旁边的人都听不懂中文，可是这种事情也不该在公开场合讨论吧？
“他第一次到日本，白天都出去玩，晚上则住在酒店里，所以你们没什么碰面的机会。如果你有话跟他说的话，我让他
明天过来──”
“别开玩笑了！我对他恐避之不及！”微微发火的压低了声音，楚扬怀疑齐正武根本就是明知故问。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和姚莞的针锋相对，他还让他来做什么？看自己的惨状进而笑话自己吗？
“让那变态有多远就离多远，少来破坏我的心情。”
“你──”
这已经是齐正武第三次听到楚扬开口提这个词，他说自己也就算了，可是姚莞──
“你这次出事多亏他帮忙才省去了很多麻烦，你不该这么说他。虽然你们之间有些恩怨，可是说这样的话也太过分了！
”
“……什么？”
楚扬难以置信抬头，“你这算是在维护他？”
“不是，我只是……”
“说他变态有什么不对？他不是喜欢你吗？恶心的同性恋！不是变态是什么？！”
“你──”齐正武咬牙，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以为上次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不爱听就别来撩拨我的脾气！”不为自己的话而觉得丝毫歉意，楚扬面无表情的别
开脸庞。
“……”
齐正武无力，动了动唇，终而也没说什么，刚想说点别的转开话题，却忽而敏锐的捕捉到一道异样的目光。
迅速转过头去，和不远处楼上的一名女子对上了视线。
女子漠然的往这边看了数秒，冷然一笑，取出眼镜遮住双眸，消失在转角处。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以齐正武多年的职业直觉，总觉得某种微妙的感觉缓缓蔓延。
还来不及细想，周围忽然响起轻微的惊呼声，t齐正武疑惑的回头，沉重的身躯毫无预警的撞上自己的胸膛，一个反应
不及都被楚扬压倒在草地上。
“……Shit！……”
楚扬痛苦的神情在眼前放大，齐正武慌张的将他揽进怀里。
“怎么了？撞到哪里了吗？”
“当然是我的腿──，该死！你刚才发什么呆？！”
“我……”无法解释刚才的一幕，齐正武想要起身查看楚扬的情况，却让他更加倒抽一口冷气。
“──呃！你别动！”
“……啊？哦，知道了……”
小心翼翼的扶住怀里的身躯，对方似乎因为剧烈的疼痛不住喘息，而没有排斥自己的碰触。两人之间紧密到可以感受到
如雷的心跳。
齐正武心里一软，望着头顶那片蔚蓝的天，忽然好希望时间永远就此定格……
转身-十二章
“上帝打开一道门的同时，也会关上另一扇窗。”
楚扬个性上的最大特点就是倔强，尽管他自己并未意识到，齐正武却深有感受。
然而在复健过程中他的这一脾气却发挥了极好的正面作用，让他的主治医师极为满意。
因为一般遭遇这种事故的病患在心理上通常会有很大的压力，进而导致意志的溃散，对治疗过程不予配合。楚扬则正好
相反，不仅不用任何人敦促，反而有些操之过急的加快进度，除了睡觉的时间外几乎都在户外和康复室里拼搏着，令齐
正武既心疼又欣慰。
但同时，这也让他对自己的眼睛越来越在意，有时甚至一天数次的询问着齐正武，齐正武除了一再拖延之外也没有其他
办法，而且他感觉已经瞒不了多久了。
中午从洗衣房取回楚扬的换洗衣物，路过医师办公室时竟然看到楚扬在里面和医生说话，齐正武顿时大惊失色，顾不得
打招呼就冲了进去，幸而因为语言不通，楚扬似乎并没从医生口中问出什么来。
“真是废物！这什么破医院，竟然身为医师还不懂英文！日本人的文化程度就只是这样吗？！”
愤愤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楚扬丝毫不顾现在还是在走道上大声斥责着，引来周围路人异样的目光。
齐正武暗自叹息，没有谁规定医生就一定要懂外文吧。
“别气了，你要问什么事情？等小金值班的时候再让她代劳好了。”
齐正武和楚扬都不懂日文，在这里和外人沟通的方法主要就是通过小金，本来姚莞也是懂日文的，可他已经有几天没出
现了，搞不好已经回国内了难说，可他应该不会不和自己说一声就这么走掉。
那么到底是哪里去了呢……
“没一件事顺心，可恶──”
楚扬平时口气不佳却很少说粗口，可见已经烦躁到什么地步。
齐正武任凭楚扬抱怨，默默的打开门，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躺到床上，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个问题。
“之前你是怎么到那边去的？”
“什么？”楚扬皱眉。
“我是说，你不是看不到吗？你刚才是怎么走到医生办公室的？”
“让查房的护士带我……”刚说了半句，楚扬忽然郁闷自己为什么要乖乖回答他的问题。
“这种小事有什么好问的？你真把我当残废？！”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现在身体还没康复，到处走动很危险，万一我看不到的时候出什么事怎么办？你这样，会
让我……”
无奈的摇头，齐正武没说出后半句。
“会让你什么？让你担心？”楚扬冷嗤。
齐正武这次没接口。
有些事讨论太多次就没有意思了。
况且，他也没有自取其辱的嗜好。
“让你买的东西呢？”楚扬忽然开口，让齐正武想起自己之所以去了这么久的原因。
从衣物箱里取出一罐啤酒递到楚扬手里，齐正武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医生叮嘱过为了避免和药物反应，不能喝酒，但面
对楚扬的强硬要求，他还是妥协了。
因为语言不通，他在医院外面的街上绕了大半天没找到便利店，幸而楚扬惯饮的CORONA在超市里也能很容易的找到。
“一听？”楚扬挑眉。
“我没带够钱。”齐正武只能这么说，总不能让他喝太多。
“……”
“哧”。
熟练的拉开拉环，楚扬就着半坐的姿势，仰头畅饮。
齐正武看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眼神变得复杂，记忆中楚扬虽然喜欢啤酒，但都是小口的优雅饮用，怎么现在这么猛灌
的？难道是因为成天和自己呆在一起，所以烦躁吗？倒也没有问，只是怔怔望着。
当楚扬从唇边移开罐口的时候，齐正武看到他垂下的眸里有一抹淡红。
“怎么了？”齐正武疑惑。
“没什么。”
不知道是否因为酒的原因，楚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暗哑，金色的液体沿着他锐利的下颌下滑，渗入到衣领中。
“洒出来了……”齐正武提醒。
“嗯，正好换衣服。”
齐正武点头，将取回的衣服放到他平躺的双腿上。
“要我帮你吗？”
多此一句的问着，从第一次开始，楚扬就没有借助过别人的帮忙。
“不用。”
缓慢的下床，楚扬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杵着支架走入洗手间，干脆的合上了门。
其实房里就他们两个人，当着同性的面换衣服也没什么不妥，但楚扬刻意回避的原因彼此心知肚明。
冰冷的金属罐边缘还带着那人的余温，齐正武拿起喝干最后一口。罐子被准确的抛入垃圾桶时，早已像自己的心一般，
被挤压成扭曲的一团。
那畸形的一团还在桶底打着转，房里忽然传来乒！乓啷的闷响，齐正武一惊，起身奔入。
门一打开，地板上牙刷，香皂掉了一地，壁架突出的金属钩上挂着一片被扯破的布片，而狼狈趴在地上的楚扬不知撞到
了什么，脸颊一块淤青。
“你没事吧？！”
心急如焚的想去扶起他，却被他毫无领情的一把推开。
“……怎么了？”齐正武停下动作。
楚扬半趴在冰凉的地面，被钩子钩破的领口处露出大片苍白冷硬的肌肤，宛如一座冰封的雕像。
“……”
“什么？”
“我的眼睛是不是已经没办法了……”
“……啊？”
齐正武怔住，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会这么说，难道，刚才去医生办公室的时候，还是听到了些什么……？
“说啊！告诉我！我是不是瞎了？！”
“楚扬，你──，不是……”
齐正武慌了手脚，不知如何回答。
“结果不是上周就出来了吗？！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你不敢吗？！还是看我的惨样能供你娱乐？！”
“不是的，你听我说……”
“滚！滚出去！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楚扬抬起头来，厉声低吼，眼里满是狰狞的血丝。
“楚扬，你别这样──”
从未见过的歇斯底里模样让齐正武心如刀割，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楚扬竟然真的知道了，而且还是在这么糟糕的
情况下。
“哈！这下我真成一个彻底的废人了！不但是瞎子！还是瘸子！一辈子只能靠人施舍照看，不如死了算了！”
“楚扬──”
“我是个废物！我是个废物！”
“楚扬……”齐正武红了眼眶，不顾一切抱紧他。
楚扬的伤痛，他更甚百倍，不想听到他这么绝望的自我鄙弃。
“我不要变成那样──，救救我──，齐正武！你不是爱我吗？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是不是？
！”
心理完全决提，楚扬像个无助的孩子，瑟瑟发抖抓紧齐正武的衣襟，第一次将头埋进他怀里。
一想到以后的世界里只剩下纯然的黑暗，就令人恐惧得绝望。
除了眼前这个男人，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依靠。
每一次出事他都能帮自己解决的不是吗？！
这一次也一定可以的，是吗？！
搂紧怀里颤抖的身躯，齐正武无比坚定的轻拍着他的后背。
“是的！我们会有办法的！我们会有办法的！别怕──”
是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就算没有办法，他也一定会找出办法的……
““……你不会变成那样的，相信我。不要担心，交给我吧，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保证……”
“……受本次金融危机的影响，在去年10月发布年度业绩预告的400家公司中，有174家因业绩下滑或亏损而报忧。对于
出现这些修正业绩预告的原因，除了每个上市公司各自面临的问题不同外，均提到国际大局势变动所带来的风险，然而
中也有个别化危机为机遇的营收公司，例如娱乐行业的金天娱乐，股份单价气势如虹……”
酒店客房里充斥着新闻播报员响亮的嗓音，不知何时打开的房门口拉出一抹长长的身影，姚莞转头看去，因为逆光的原
因，一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来人进了门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着沉默不语。
姚莞也不着急，慵懒地靠在大床上继续看电视，仿佛门口站了个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良久之后甚至打着呵欠半眯起
了眼睛。
门口的人终而无奈的迈步朝他走去，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望着他，但仍然没有出声。
“喂，你挡到电视了。”姚莞懒洋洋的开口。
齐正武面色复杂的看着他无所谓的表情，低低道：“我有事和你谈。”
姚莞眉头一皱，不悦道，“你说什么？大声点。”
弯腰拾起床上的遥控器，齐正武干脆利索的切断了电视开关，正色道：“现在听清了吗？”
姚莞耸肩，兴趣缺缺的翻了个身。
“比起酒店来，队长似乎对医院更有好感吧？到了日本一个多月，你的房间一次都没使用过，今儿个怎么会想到过来？
”
姚莞的冷嘲热讽齐正武怎么会听不出来？
相比之下，待会将要和他说的事才是让他更加为难的。
“怎么不说话？难道你是特地过来和我大眼瞪小眼的？”姚莞轻笑，眼底却满是不屑。
“以前我姐就常说，每次你去找她的时候都让她喜怒交加。喜的是见到你，恼的是你永远只会为了楚扬的事出现，现在
看来真是所言不假。”
齐正武眼神一黯，苦涩道：“……抱歉……”
除了致歉他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姚莞说的都是事实。
“不必道歉，反正老姐结婚后也算是脱离苦海了，我这个做弟弟的只能继续认命的接手了。你说吧，这次你又想怎样？
”
“……”
太过直接的询问，反而让齐正武开不了口。
仔细想来，自己欠他们的姐弟俩的真的太多了，每次都占着当年的那一点小恩惠而厚颜无耻的提出一堆过分的要求，完
全就没有考虑过这样会给对方带来多大的困扰……
可是，正如姚莞所说，只要是那人的事，他就没法冷静相对。想到楚扬那样高傲的人竟然也会流露出那样脆弱的神情、
说出那些令人心疼的话，他这次就算豁出去也要拜托他们帮他这最后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