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头一阵酸涩，生平第一次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好想让楚扬马上出去！他不想看到他，起码不想在他面前失去理智。
他该高兴的，毕竟早就打定注意要亲眼看到他幸福的，为什么现在楚扬离幸福如此之近，他却充满悲伤呢……
他该笑的，为这桩美好的婚姻送上自己的祝福……
于是齐正武微笑，一脸纵容的看着这个自己照顾了大半生的男子，以后……没什么机会再这么近的看着他了吧……
“……我开始还替你担心怎么才能让她的家人接受你，现在看来，完全是我多虑了……呵呵……那你怎么答复的？没让
对方失望吧？”
望着齐正武充满暖意的眼眸，似乎背后还有什么呼之欲出。楚扬明白，然而他只能抿了抿干涩的唇角，假装不懂。
“……一旦我和真希确定关系，他将以家人的立场来支持我，而之前打算自己成立公司的事，资金的问题，也将由真希
的母亲一手包办，凭借阪田家在官场和商场的影响力，只要我有能力，他们就有足够资本为我推波助澜……”
“……到时，即便是脱离金天，我也有足够的能力开拓事业，而且直接涉足的是便是亚洲和欧美市场。真希父亲的关系
，能替我省去许多无益的麻烦，用不了几年时间，我就能借助阪田家的资本，打出一片楚氏江山，这比我一个人单打独
斗要迅捷许多……”
后面的不用再说，齐正武也了解。
阪田真希是就是楚扬的真命天女，娶了她，便拥有了楚扬多年来苦心追求的一切，可谓梦想朝夕可至。
楚扬的成功是早晚的事，而与真希的婚姻是一道直接通向成功的桥梁。
美丽可人的妻子，出类拔萃的丈夫，富庶强势的家境，这一切本该就是最协调的搭配，是楚扬构建的人生计划里最完美
的蓝图。
齐正武莫名想到T市喧闹嘈杂的警察局，狭窄陈旧的员工宿舍，嬉笑打闹的同事，还有巷口那家价钱便宜的面馆，那是
属于自己的世界，他怎么能一直以为两人会有持续的可能……
“真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
轻轻地叹了口气，仿若欣慰的神情，一面是掩饰，一面是隐藏。
“……那现在是怎么安排的呢？”
“后天我会搬到他替我和真希准备的房子，那边比较安全。然后我会在一周内召开记者发布会宣布和真希的关系，同时
举行订婚仪式。”
“那么快？……也好……”
一周吗，刚好能在杏子回来之前。
没有遗憾了，能亲眼见证他步入成人的殿堂，而后是离开的最佳时机。
“对不起……”
敛下目光，楚扬低低的开口，沉重的三个字令齐正武怔忡。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谁，彼此都心知肚明。
“傻瓜，说什么呢……”
从来就没有怪过他，又何必道歉。感情不是交易，付出的并不一定会有回报，这是你情我愿，愿打愿挨的游戏规则。
游戏散场，眼前的楚扬，仍旧令齐正武心疼。
想抬手抚上他的脸，然而手指微动，终究无力抬起，就像逐渐迟缓的心，已经失去了对生命的感应。
正如楚扬躺在这张病床上时，他守在身边，而自己躺在上面时，楚扬却转身离去。
不用依靠谁，他可以一个人疗伤……
当一切都变得不重要，时间也变得可有可无。
齐正武开始理解姚莞的感受。
人如果为了某个目标苦苦追求，纵然身心俱疲，但至少知道要心中的是什么。最可怕的是完全断了念头，那才是一种完
全虚无的茫然。
与警局取得联系，买好了数日后返程的机票，齐正武花了两天时间办妥所有的事情，剩下的纯粹是漫无目的等待。
倒是山口杏子出乎意料的提前返回，疲倦的神态，溢血的伤口，眼神满满都是愤怒和不甘。
“没想到他还留了一手，差点栽到他事先安排好的陷阱里去……可恶，这两颗子弹我绝不会白挨的，早晚我会让他加倍
偿还……”
愤愤的赌咒，山口杏子向齐正武抱怨着意外发生的变故，以及自己为了保存实力而以进为退的自残行为。
等到山口杏子发现齐正武心不在焉的时候，才皱眉道：“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
齐正武摇了摇头，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追究什么，横竖也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不小心弄到而已，没什么。”
山口杏子若有所思的歪头，看着齐正武有些异样的脸色，显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身为一名警察，会“不小心”把胳膊弄瘫了？
“我离开才几天而已，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不用担心。”齐正武看着她，不想同她谈论这件事，否则又会无可抑制的想到那个人。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所保留的另一半秘密了吗？”
若说还有什么挂念的事情，那么也就剩下这么一件。
齐正武毕竟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与职责，姚莞莫名杀人一事，他一定要追究原因，必要时他会亲自将他抓捕归案。虽然
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或许山口杏子所隐瞒的秘密还能带来转机。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你当初没有告诉我之前的一半，那么或许我可以放任这件事不了了之。”
尽管这并不是自己的性格。
“但是，既然你说了姚莞杀人有原因，而且是因为我的关系，那我就肯定要知道所有的内情。你也说过，等你回来会告
诉我一切，虽然很遗憾你未能顺利接管山口组，但是希望你履行当初的诺言。”
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齐正武静待山口杏子开口。
山口杏子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恍然。
“人总有冲动的时候，我承认我是因为嫉妒姚对你的狂热，才口不择言的说出那些话，现在想来还真是后悔，原本是打
算隐瞒到死的事啊……至于另外的另一半，并不是我故弄玄虚，而是如果挑破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对你而言。
尽管如此，你仍然想知道吗？”
“当然。”齐正武点头。
对他来说，已经不会再有什么更糟的事。再受一次打击也没什么区别。
山口杏子沉默，深沉的目光宛如内心正进行剧烈的交战，良久才开口到：“那么，你还记得那件案子的特别之处吗？”
齐正武眉头一拧，“特别之处？你是指……那名嫌犯杀了另一名作案者，从对方手中救下受害者后，反而将其强奸的事
情吗？”
“没错。”山口杏子点头，“你也知道那名嫌犯其实是山口组的人，而那件案子本身就是一出闹剧，是在我特意安排之
下进行的。”
“什么？！”
齐正武讶异，难怪那件案子从头至尾透露着不同寻常的意味，很多地方都缺乏逻辑考量，原来是出于人为操纵的结果？
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引他现身。”山口杏子叹息，“山口组在中国的影响力十分有限，我仅仅知道他在T市，但无法找找到他
确切的行踪，只得安排这么一出闹剧。我知道他一定会出现。”
“……什么意思？”齐正武越听越糊涂，为了搜寻姚莞，安排了这件事，二者之间有关联吗？
“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这么做的用意。”
齐正武一怔，这么做的用意？
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必定会引出一个人，而这个人与这件事完全无关系，那么他出现的原因……除非──是对这件事
有着很强的执念？！
也就是──，那个人经历过这样的事？！
“想到了？”山口杏子苦笑，“你或许不知道，在我认识姚的时候，他就对强奸犯有着异乎寻常的喜好，经常毫不吝啬
的花钱聘请杀手按照他的意思除掉那些见报的强奸犯们，并乐此不疲。”
见齐正武瞪大了眼，山口杏子也觉得讽刺，“觉得他神经有问题？不，不是，他只是在报复而已。”
“……报复？”
“以前我就向他表示过好感，去被拒绝了。他很明确的告诉我，他──被男人强奸过，被迫从此只能接受男人……我当
时还为了这个荒诞的理由而对他大发雷霆，逼得他在日本呆不下去，从此离开了我的视线。后来忍不住雇人对他进行调
查后，才发现他不但没有骗我，而且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什么──”
齐正武无法相信，为什么他完全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姚莞被男人强奸过？他是因为这样才喜欢男人？
这不是很矛盾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正武心底的震惊可想而知，山口杏子的话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那么，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即便他是出于这些原因而杀了那名嫌犯，又能说明什么？还是你想说是因为我没有接
受他的感情而导致他的执念更深？”
“当然不是。”
山口杏子摇头，“虽然，他杀人的原因与你没有直接关系，但你却是这一切的罪恶根源。”
“什么？”
“还记得他和滕莉遭人绑票时，是谁去救援的吗？”
齐正武一怔，“……是我，但和这个有什么──”
“当然有关系，那时姚年纪还小，他就是在那次绑架事件中被……”
山口杏子咬了咬唇，目光有一瞬间的阴狠，难以启齿的两个字终究没说出口。
“你当场击毙绑匪，救下了他们姐弟，从此成为他们的恩人，却也成为姚心底永远的遗憾。因为你杀了那个人，让他没
有报复的机会。”
“尽管如此，他仍是对你疯狂而盲目的崇拜，以至于对你一直迷恋至今，甚至无聊至极的为此去加入什么警察局，可是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
“……是什么？”齐正武哑声，头脑一片混沌的没能从山口杏子所带来的震惊中回神。
他有预感，她要说的这最后一句话才是所有的重点。
山口杏子像是给齐正武喘息的空间，似无奈，似同情，似不屑的看着他，直到窒息般的压抑浮现在齐正武眼眸时，山口
杏子才冷冷开口。
“──那个强奸了他，造成他十数年心理阴影的男人，其实就是你。”
转身-二十章
“上帝喜欢开玩笑，尽管最终的结局并不能让所有的人都接受。”
──
“扬！快看我的裙子漂不漂亮！”
阪田公馆前面开阔的庭院装扮一新，碧绿的草坪延伸到泳池边上，两座洁白的女神雕像手捧宝瓶，分别屹立于鲜红的地
毯两端。楚扬站在下面，微笑看着阪田真希拖着米黄色的长裙向他奔来。
素颜的真希很漂亮，上了淡妆之后更是光彩照人，盘起的发鬓上点缀了一朵别致的后冠，宛如童话里的公主误闯人间。
“慢点，跑这么快做什么，小心周围的客人笑话你。”
阪田真希撅起嘴巴，“我才不管呢，今天可是我的婚礼，谁敢笑我就试试看。”
楚扬摇头，“你啊，总是这么顽皮……，怎么又换衣服了？之前不是才刚换了一套吗？”
“一共才换了两次好不好，上次买了那么多衣服就是要在今天穿呀！你看来了那么多记者，我可不能丢了你的脸，免得
别人笑话你娶了个又土又难看的女人！”
“傻瓜，怎么会。如果你还难看，那么日本恐怕已经找不到敢自称美丽的女人了。”
“什……什么……”阪田真希顿时涨红了脸，“你别乱讲……我最讨厌说谎的人了……”
“是么？”楚扬勾起唇角，“如果讨厌我的话，今天的婚礼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一下？”
“不要！”阪田真希连忙拉住楚扬的手，生怕他反悔一般。“你明明知道我是开玩笑的啦！真是的──怎么可以说这种
话……”
“我也是开玩笑而已。”楚扬挑眉，看到阪田真希的父亲──自己未来的岳父，阪田健朝这边走来。
“真希，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赶紧去换婚纱！仪式半小时后就要开始了。”
阪田健无奈的看着女儿，一不留神又让她跑出来了，她还真是一分钟都离不开楚扬。
“我知道啦，我只是过来和扬说说话而已，这就去好吧。”
楚扬朝阪田健点点头，将真希的手交到他手上。
阪田健毫不松懈的把一步一回头的真希拖着走，楚扬苦笑着看他们消失在转角处，这才回头面对身后的滕莉。
打从几分钟以前开始，她就在旁边看着自己，楚扬知道她必然是是有话和自己说。
“滕姐，如果你是打算和我谈合约的事，那么很抱歉我不会改变主意，下个月约满后我不打算续约。”
手持酒杯的滕莉冷然一笑，嘲讽的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会无聊到挑这个时间和你谈这种事？合约的事你和徐红去谈
，要走要留随便你，横竖金天也不缺你一个。”
楚扬偏头，露出一抹意气风发的笑容，“那──滕姐是来向我道贺的？”，张狂帅气的面容看得旁边路过的两名侍者狼
狈的撞成一团。
滕莉摇摇头，无可奈的叹了口气。
“四个月以前，我也刚走上红地毯的另一端，感受过与人携手的滋味。这段时间以来，我也从中感悟了很多，人总是不
经历一些事情就不能学会成长，尤其是一些平时被忽视的东西。这与时间的沈淀十分有关系。”
楚扬皱眉。“滕姐莫非是给我上一堂婚前辅导课？”
滕莉相耸肩，“没有，只是纯粹的和你吐吐口水而已，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如果这次不说，估计以后也没什么机会
，我觉得我没有替你承受遗憾的义务。”
“哦？看来滕姐似乎是忍了很久，我还一直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爆发，没想到是现在……，您还真会挑时候。”
知道楚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滕莉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望着远处大批云集而又无法靠近的记者，感伤的叹了口气。
“老实说，你能有今天的成绩还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楚扬轻笑，“这不正说明您眼光独到吗？”
滕莉也笑“还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啊？”
“嗯。记得，那时我才十七吧？金天到我们学校发掘艺人，结果您一眼就相中了我。”楚扬从旁边侍者的手中端过一杯
酒，斯文的凑到唇边，像是在品尝岁月的痕迹。
“开始我不搭理你，结果你一直坚持，最后还是被你给说服了，现在想来，还真得感谢您当年的知遇之恩，我才能有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