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扬的淡漠的神色始终将齐正武拒于千里之外，毫不掩饰对于他的反感。
齐正武对此并无意外，毕竟从以前那件事发生后，他就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或许在他心里早就将自己和变态划上等号
了吧……
再加上他现在发生了这些事，心境上肯定很不平静，心情不好也是情理之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现在这副没什么好气的神情比之前的死气沉沉要好多了，至少，看起来有生气多了，应该是多少
想通了一些吧，看来这几天特意让他独处的安排也并非毫无作用，虽然差点让他弄垮了身子。
“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不会干涉你，不过，我只说一句，万事深思而后行，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失败了可以重
来，但走错路就无法回头。”
也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齐正武看到过太多困境里奋发的典型事例，但同时也有不少反面的教材，他绝对不希望这些事
发生在楚扬身上。虽然知道他一向是个很有理智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偏激的行为，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特别提醒
一下。
楚扬闻言只是怪异的瞟了他一眼，将目光别向了开始露出晨曦的窗外。
也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了，齐正武起身：“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粥还剩一些，我给热在锅里，晚点你起来后记得吃
。”
楚扬没有再搭理他，齐正武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在他背后，楚扬沈下了脸色，挫败的闭上了眼睛。
那天以后，楚扬就像是一下子找回了动力，开始频繁的活动起来。
白天，他穿上灰色的高领夹克，带上滑稽的低沿帽，将帅气的脸孔隐藏在宽大的墨镜后面，出门求职。
晚上则坐在电脑前，在各大求职网站挖掘着适合自己的职位，一份又一份的投递着自己的简历，一通又一通的拨打着预
约着面试的电话，几乎一分钟都没有闲下来过。
齐正武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虽然倍觉心疼，却又打心底的替他觉得高兴，看来，他真的是打算走出阴影开始另谋出路了
吧。
然而，残酷的是自从去年CDS引发全球融危机以来，大批企业倒闭，大量人口失业，到处都是求职与推介的人群，而缺
乏社会工作经验的楚扬在求职上的道路上更是吃足了苦头。
脾性心高气傲的楚扬，几乎是屡屡碰壁，面试的单位并没有因为他是曾经的天王巨星而另开门路。半成的招聘者认为只
是职高学历出身的他资历不够，而另外半成则是因为楚扬不满对方提出的苛刻条件而一拍两散。
将近一个多月下来，竟然没有一份工作成功敲定，楚扬越来越心浮气躁，而齐正武也暗暗的替他担心起来。
或许是外面受挫太多，楚扬的脾气更加恶劣，回到家以后对齐正武根本没什么好脸色。而齐正武因为理解他的心情，通
常都只是默默充当他的出气筒，不管他说什么都只是默不吭声的坐在一边。
齐正武反而觉得这比以前楚扬根本不搭理他的时候要好多了，至少现在他会直接的向他表达他的情绪，而不是冷漠的不
屑一顾。在他看来，楚扬其实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同他分享着心情，知道了他今天做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人，受了什么
气，然后又是怎样愤愤的回到家中。齐正武甚至从中找到了乐趣，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晚饭时楚扬的的发泄时间。他简直
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受虐倾向，被越骂还越受用的……
吃饭时，齐正武试探性的开口，说是他们隔壁的消防局正在招消防员，待遇还不错，让楚扬不如去试试看。
楚扬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冷笑着轻嗤：“你在说笑吧？让我去做消防员？那种工作能有什么前途？就算我拼死干上一
辈子，你觉得能攒到几个钱？”
齐正武不出声了。
他知道楚扬的目标是那种高收入的工作，可以比较快积累资本的职位。
他虽然觉得楚扬能有这样的想法很不错，可是他的学历毕竟太低，又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加上经济不景气，那样的工作
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如果能去继续做艺人的话，齐正武相信以楚扬的资本确实可以迅速东山再起，可问题是现在根本就
没有一家娱乐公司敢签他，就连以前一些和他一起跳槽的艺人都被不同程度的雪藏，情况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想归想，齐正武也没有说出来。他知道楚扬现在不想听这些，也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用不着自讨没趣。
“要不然，我给你买些参考书来？你在家里好好复习，尝试一下年底参加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的考试？如果可以考上的
话，薪资也是很不错的，而且……”
在楚扬匪夷所思的目光里，齐正武越说越小，最后直接消了音。
“你就别给我没事找事了，我知道我现在吃你的用你的让你很不爽，不过你用不着紧张，尽管记下来就是。以后我十倍
奉还，一个子都不会少你！”
齐正武闻言顿时无奈的叹息。
“楚扬，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楚扬懊恼的将碗筷一扔，“你是不想说我没用？找个工作都找不到？我告诉你！就算是这样，我楚
扬还没沦落到去当什么可笑的消防员，去考什么试的地步，你就省省吧！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屋里，将门板甩得震天响。
齐正武一言不发的看着楚扬碗里几乎没动几口的饭菜，无奈的摇头，转身打开一旁的微波炉，惯例性开始替他保温食物
。
也许，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吧。
中午，本该是午餐时间，T市公安局第一刑侦大队却全员到齐的聚集在会议室里，探讨着最近接手一起的棘手案件。
以队长齐正武为首的会议桌环成一圈，姚莞坐在投影仪前，一脸严肃的陈述着刑事档案。
“据目击证人的描述，当时是早晨九点左右。他晨跑到郊区的毛豆地边时，发现了卧倒在地里的被害者。大家注意看幻
灯片。”
姚莞用遥控器按了几下，墙上的布幕立刻切换成现场采集而来的照片。
“死者下半身裸露，脸上有很多细小伤痕，头顶处则有明显伤口。右手弯曲搁在肩膀附近，左手压在身下，手里攥着一
件纹胸。而在现场不远处,一辆锁好的永久牌男式自行车歪倒在地，还有一只男式米色拖鞋。然而由于事发地点接近民
区，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围观的群众已经严重破坏了现场的完整性，所以这就是我们目前所占掌握的基本线索。”
说到这里，姚莞抬头看向齐正武，齐正武点头，面色严谨。
“说下去。”
组里的女干警小琳抬起头来：“经法医鉴定,男人为钝器击打致死，所以初步判断这起命案应与一个女人有关，也就是
这件纹胸的主人。这应该是一起与性行为有关的命案。但如果这是一桩单纯强奸案的话，那就很奇怪了。以往被害的多
为女性，但这次的现场却留下一具男尸。是死者想强奸对方，对方奋力抗争失手杀了人？但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力
气，将一个男人打死？”
“嗯。”姚莞也应和，“如果不是强奸案，也同样有诸多疑点，首先杀人动机是什么，被害人看起来不像有钱人，并且
口袋里的钱也没丢。虽然被害者是被凶器击打致死，但现场又找不到任何凶器。”
会议室内一时沉静下来，众人各自思索着合理的逻辑解释。
“……会不会毛豆地只是掩饰，并不是第一现场？被害者尸体是后来被人转移过来的？”组里有人插嘴。
此言一出，立刻让众人感到眼前一亮，纷纷议论着这个推测的可能性。
“应该不会。”齐正武一脸沉稳的打消众人的疑虑。
“死者手中紧紧抓着几片毛豆叶，这应该是他在挣扎时留下的。如果是从别的地方转移来，就不会有这些东西。”
“那万一是凶手事后塞进去以转移焦点的呢？”
“那你应该回去重修一下生物课了。”齐正武淡淡的扫了一眼出声询问的人。
“人在死后肢体会迅速僵硬，就算塞进去，死者也不可能握得紧。”另一名组员轻声解释。
“喔……”
出声询问的人尴尬的抓抓头，不再吭气了。
“那队长你看这案子的切入点在哪？”姚莞惯例性的等待着齐正武的意见，一般来说，他的意向往往决定着他们破案的
进程。
齐正武有些疲倦的揉着额头，这几天睡眠时间不足，搞得他精神也有些不大好。但只要事关工作他从来不会马虎随意。
“还有其他的线索吗？”
单从目前提供的资料来看，这个案子让人没头绪，尤其是现场未能做好保护，后续的取证也没得到任何有用的资料，想
要入手很难。
“基本没有。我到现场去勘查过，死者裤兜里除了一包只剩几根的廉价香烟和十几元钱外，没发现任何有关证明其身份
的东西。根据衣着推断，死者应该是名外来打工者……”
姚莞说到这里，对面的组员忽然面色忽变的望着窗外窃窃私语起来，将他说到一半的打断。
“搞什么？”
齐正武不悦的皱起眉头，循着众人的目光朝窗外望去，刚好看到一张再熟悉的不过的面孔从窗前经过，而他身后则跟着
两名警员。
那是──楚扬？！
他怎么会在这里？
齐正武心中一楞，原本精明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什么案子、线索统统荡然无存，只剩下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
就在众人在疑惑楚扬为何会出现在局内时，一向喜怒不动声色的齐正武居然在会议的途中突然离去，这是在以往从来没
有过的事情。
姚莞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的神色，淡淡的敛下了眼中的情绪，招呼着众人会议继续进行，然而，心却也一样早已不知神游
何处了……
齐正武并没有看错，那个被执勤的同事带回来的男子真的是楚扬。
他就坐在那里，即便是面对警员的审讯也依然是一脸倨傲的模样，虽然衣服凌乱，却丝毫无损他周身散发的迫人气息。
见他一脸冷漠的模样，周身并没有不寻常的地方，齐正武反而放心了。只是不吭声的伫立在暗处看着笔录过程，楚扬也
一直没发现他的存在。
楚扬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然而警员们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公务人员，即便满心好奇，也只是各自安份的工作在岗位
上，没有人神经质的围观过来。倒是旁边一直在歇斯底里拒绝配合警方的一名女子变得异常安静下来，大厅里变得有些
异样的安静。
原来，楚扬去面试的时候遇到一个崇拜他而曾经试图以金钱接近他的女人。楚扬不留情面的当着媒体的面曝光了那女人
的不齿私约，让她一度成为商界上层的笑柄，而很不巧的楚扬这次求职公司的直属负责人就是她。
那女人以各种名目奚落刁难了他一阵，最后又故技重施的以金钱为筹码试图收买他。以楚扬的个性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
种侮辱，最后毫不妥协的又与那女人发生了争执，似乎还和那公司的保安发生了肢体冲突，结果对方报案之下，楚扬就
以骚扰及毁坏该公司器物的罪名被带过来了。
听到这里，齐正武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楚扬的求职历程远比他想像的还要艰难。毕竟他的身份有些特殊，会遭遇某些
[特别待遇]也在所难免，遗憾的是自己完全帮不上他。
“林警官，这起事件可以交给我处理吗？”
从阴影处现身，齐正武出现在楚扬微微愕然的视线里，一脸严肃冷冽的模样与楚扬的所认识那个齐正武仿佛不是一个人
。
被喊到名字的林警官几乎没有多加考虑就立刻点头。本来这种麻烦的事情他正觉得头大，有人来接手是最好不过了。何
况又是他最敬重的齐队长，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谢谢。”
齐正武颌首致意，取而代之的坐到了楚扬面前。
简明扼要的询问了楚扬几个基本问题，而一时不能适应齐正武这种面貌的楚扬只是愣愣的有问必答。之前林警官折腾了
半天都没能从楚扬嘴里撬出一个字，如今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齐正武就满意的合上了档案夹。
“回家吧。”
齐正武看了一眼墙上的壁钟，将一串钥匙放到了楚扬手里。
“先去车里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好。”
楚扬还没来得及出声，齐正武又返回了会议室。看着他冷硬的背影，楚扬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只是觉得齐正武和以往
有什么不大对劲的感觉。
二十分钟后，齐正武提着两份食物坐进车里，几乎睡过去的楚扬这才醒了过来。
“吃吧。”将袋子递给楚扬，齐正武也打开了自己的那份，“今天我也累了，就在外面解决好了，这是我们单位食堂提
供的快餐，份量足又有营养，不过口感上可能差了点，你就将就一下吧。”
停车场内淡淡的光线从前方投入，楚扬抬头望去，见齐正武已经恢复了那一脸温和的表情，他还是比较习惯这种感觉。
“给你添麻烦了。”
楚扬收回视线，口中吐出致歉的话语，脸上却没有一丝惭愧之色。
很熟练的从齐正武的车柜里找到卫生纸，楚扬挑剔的将餐具擦了数次才慢条斯理的打开餐盒。
记得很久以前他曾埋怨齐正武的车上居然连卫生纸都不准备，自那以后齐正武都会在车柜里放上一盒以备他用。而楚扬
已经有很久没坐他的车了，没想到他还保持着这个习惯。
“……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没想到楚扬竟然会说这种话，齐正武有些难以置信的侧目。虽然知道他只是随口说说并非发自真心，但这也很难得了。
“遇到那种事情，换了是我也会生气的。”
齐正武可以想象到楚扬当时的心情，站在警务人员的立场，他实在不该说这种话。然而现在是下班时间，况且在楚扬面
前，他一向没什么立场可言。
“是吗？”
楚扬难得的笑了，唇角一抹浅浅的弧度，让他冷峻的五官变得柔和不少。这大概是自从那事发生以后，楚扬第一次露出
这样的笑意，虽然有些苦中作乐的意味，齐正武却高兴不起来。
“我刚才听同事说你打人的事不知被什么人拍到了，晚报就上了头条，等明天恐怕更加严重。”
“那又如何？”楚扬不悦的再次冷下脸，“我什么时候在乎这些无聊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件事闹开了恐怕对你以后的求职造成更大阻碍？毕竟你现在已经很吃紧了，再雪上加霜的
话……”
“你觉得我很可怜是不是？！”
被踩到痛处，楚扬的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暗，“你是不是非得每次都说这些事才高兴？看我四处碰壁你很得
意？”
见齐正武张口语言，楚扬又没好气的抬手：“行了，什么都不用说，反正我也不指望从你口里听到什么顺耳的话，少惹
我心烦就行。”
“我……”齐正武叹息。
他好像真的是不擅长说话，每每都让楚扬心情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