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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断威尼斯——by托马斯.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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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很好。孩子流露的是一种幼稚的狂热情绪,对听天由命、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表示

不满,而对神圣的、无法表达的超然惫境,则赋予了人情味。这个孩子本来只是造物者

一件赏心悦自的艺术珍品、现在却博得人们更深的同情;同时,这个刚发育的少年秀外

慧中,不同凡俗,使人们有足够理由把他看成是早熟的。

 这时响起了那孩子清脆而不太宏亮的嗓音,招呼着远处正在搭沙丘玩的伙伴们。阿

申巴赫漫不经心地听着。伙伴们回答他,好几次喊着他的名字或爱称;阿申巴赫不无好

奇地谛听着,可是除了悠扬悦耳的两个音节外——声音有些象“阿德吉奥”但喊“阿德

吉乌”的次数似乎更多些,发“乌”的尾音时音调有些拖长——却什么也听不清。他爱

听这种清越的声音,认为这种和谐的音调十分美妙,于是反复默念了几遍,又回头踌躇

满志地去看他的书信和文件。

 他把旅行用的书写夹放在膝盖上,拿起自来水笔开始处理各种信札。但不一刻,他

又觉得不去领略这番景象实在可惜,同时也认为因处理这些无谓的信件而错过机会也不

值得——这毕竟是他心自中最值得欣赏的场面啊。他把纸笔扔在一边,又回头眺望海洋。

不一会,他为堆沙丘的少年们的谈话声所吸引,于是把头转向右面(他的头本来舒但地

枕在椅子脊上),张大眼睛又去找漂亮的阿德吉奥,看他究竟忙些什么。

 阿申巴赫一眼就看到了他。他胸口的红丝带结准不会认错,他正和别的孩子们忙着

在沙丘潮润的小沟上用宽木板搭起一座桥,他发号施令、摇头晃脑地在指挥这项工作。

跟他一起玩着的约摸有十个伙伴,男孩子、女孩子都有,年龄跟他差不多,有的还要小

些。他们用波兰话、法国话喊喊喳喳地交谈着,有的还讲巴尔干半岛国家的方言。但在

他们的谈话中,他的名字被提到的次数最多。他显然是他们所需要、所追求、所仰慕的

人物。看来,其中有一个身体结实的男孩——象他一样也是波兰人,名字叫起来有些象

亚斯胡——特别是他的心腹和好友,他长着一头亮油油的黑发,穿着一件用皮带束紧的

粗布衣。堆沙丘的工作告一段落,他们俩就搂着腰沿海滩散步;这当儿,叫亚斯胡的那

个小伙子竟吻了漂亮的阿德吉奥一下!

 阿申巴赫真想伸出一根指头吓唬他一下。“不过我要奉劝你,克里多布卢斯,”他

微笑着想,“还是到外国去旅行一年吧!你至少要花这么长的时间才能复原。”他从一

个草莓小贩那儿买了一些大的、熟透了的饱吃一顿充当早点。虽然阳光无法透过空中重

重的雾气照射下来,但天气已很炎热。他感到懒洋洋的,整个心灵溶化在令人沉醉的大

海的宁静气氛中。对于听起来有些象“阿德吉奥”这个名字究竟如何拼法,我们这位认

真的诗人在猜测和推敲方面煞费苦心地花了一番功夫。凭着他对波兰文的某些记忆,他

终于确定应当是“塔齐奥”,它是“塔德乌斯”的简称,喊时听来就象“塔齐乌”了。

 塔齐奥在洗澡。阿申巴赫有片刻时间没有看到他。接着在远处海面上,他看到了他

的脑袋,他的胳膊;他的胳膊象一柄船桨那样在击水。这时从岸边到远处的海水似乎很

浅。可是家里人已担心起他来,小屋里已经传出了女人们唤他的声音,她们连声喊他的

名字,“塔齐乌!”“塔齐乌!”这声音几乎象集合时的口号声那样,在沙滩上到处回

荡。它带着柔绵的和音,尾音的“乌”字余音袅袅,听起来有一种甜润、狂放之感。他

回过身去逆着海浪划游,激起了一阵泡沫,在水面上雄赳赳地高昂着头,看去生气勃勃,

纯洁而又庄严;他一绺绺的鬈发湿漉漉地淌着水,象大自然怀抱中脱颖而出的、从天上

飞下或海底钻出的天使那样娇美可爱——在这幅景象面前,人们仿佛置身于神话般的境

界里,换句话说,他象远古时代人类起源或天神降生时那种传奇般的人物。阿申巴赫闭

起眼睛细听着自己心灵深处默默地唱着的赞歌,这时他又认为这里是个好地方,还想再

多耽一会儿。

 过了些时,塔齐奥洗好了澡在沙滩上休息。他裹着一条白色的浴中,浴中一直披到

右面的肩胛下,脑袋枕在光裸着的胳臂上,即使阿申巴赫不去留神看他而只是翻着书本

默读,他也念念不忘那边有一个孩子躺着,只要他向右稍稍转过头去,就能看到这个奇

妙的形象。他坐在这里,仿佛是为了保护这个正在休息的人儿似的;尽管他忙着做自己

的事,但对右面离他不远这个骄贵的人物,他总是一心一意地守着。他的心激荡着慈父

般的深情,只有象他那样把整个心灵都奉献给美的创造事业的人,才会对美艳的人物流

露出这种感人的真情。

 午后,他离开海滩回到饭店,然后乘电梯进房。他耽在房里,对着镜子照了好多时

候,端详着自己花白的头发和清矍憔悴的面容。这时他想起了自己的名望,想起了街上

有那么多的人认识他,尊敬地注视着他——这都是因为他的文章确切离从来没有这样近

过,因而这回阿申巴赫看到的不只是一个轮廓,而是线条分明地看清了整个的人。有人

在跟孩子谈话,他回答时微笑着、笑起来美得无法形容,接着就在二楼跨步走出电梯问,

身子朝后,眼睛向下瞧着地面。“美会使人怕羞,”阿申巴赫想,同时一个劲儿思忖着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不过他也注意到,塔齐奥的牙齿长得并不好,有些参差不齐,白里

带青,缺乏健康的珐琅质,显示出贫血患者牙齿上常见的那种脆而透明的特色。“他体

弱多病,”阿申巴赫想,“他也许活不到老。”他不去理会为什么他在这么想着时,反

而有一种心安理得之感。

 

 

 

 

 

 

 

劳动人最值得尊敬!

灌水人民最最可爱!

回帖人民最最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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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坊总掌柜

 

最帅之劳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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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10 14:36资料短消息加为好友

他在房间里消磨了两小时,下午就乘小汽艇经气味难闻的咸水湖到威尼斯。他在圣

马科登岸,走到广场上喝了一会茶,然后按照他在本国时的习惯到街上逛逛。但这次散

步却使他的情绪起了一个突变,完全推翻了原来的决定。

 在狭隘的街巷里,天气闷热难当,气压也很低,因而住房,里、店铺里、菜馆里都

发出各种气味。油腥和其他各种香气混杂在一起,烟雾腾腾,无法散逸。香烟的烟雾似

乎在空中凝住了,好久飘散不开来。狭街小巷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点也引不起这位散

步者的兴趣,反而使他烦躁不安。他路跑得越多,就越是心烦意乱,这也许是海边的空

气和内地吹来的热风造成的结果,因而他又激动,又困倦。他一阵阵淌着汗,怪难受的。

他的眼睛不听使唤,胸口闷得发慌,好象在发烧,一股血直往额角上冲。他急急忙忙离

开了拥挤不堪的商业街巷,跨过几座桥一直来到贫民区。乞丐们向他纠缠不休,河道上

散发着恶浊的气味,他连呼吸也感到不舒畅。终于,他来到威尼斯中心一个静僻的地方,

这里无人问津,但却引人人胜。他在喷泉旁边休息一会,揩着额上的汗珠。他觉得非动

身回去不可。

 他又一次感觉到——现在再也清楚不过了——这座城市就气候来说,对他的健康是

非常不利的。硬要在这儿住下去看来是不明智的,而以后风向会不会转变也很难说。应

当马上作出决定。现在立刻就回家,他办不到。那边,无论夏天或冬天,都没有他适宜

的住处。不过海洋和沙滩并非只有威尼斯才有,其他地方可没有臭熏熏的咸水湖和热浪

逼人的烟雾。他记起离的里雅斯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海滨浴场,人家在他面前曾

称赞过它。为什么不到那边去呢?马上就动身吧,这样,他再换一个环境住下来也许还

是值得的。他主意已定,于是站起身来。他在离这里最近的停船处雇一只平底船,船儿

经过好儿条阴沉沉的、曲曲折折的河道向圣马科摇去。它在用大理石雕成而两侧刻有狮

子图案的华丽的阳台下划过,从滑溜溜的墙角边绕过,又从一些凄凉的、宫殿式的屋字

门前经过,店铺的大幅招牌倒映在晃动着的水波中。他好容易到了目的地,因为船老大

和织花边的、吹玻璃的小商贩勾结在一起,一忽儿在这儿、一忽儿在那儿停下船来,诱

他上岸观光,买些小玩意儿。这样,这番别有风味的威尼斯之游刚刚在他身上产生了魅

力,就因海上霸王的求利心切而黯然失色,使他的心又冷了下来。

 他回到饭店来不及晚餐,就到账房间打招呼:因为某些意料不到的事,他明天一早

就得离开。账房深表遗憾,把他的账目一一结清。他吃好饭后、就在后面露台的一把摇

椅上坐着看报,度过不凉不暖的黄昏。在上床休息以前,他把行李全部整理好,准备明

天动身。

 他睡得不是最好,因为一想到往后的旅行,他就感到焦灼不安。当他早上打开窗户

时,天空依旧一片阴霾,但空气似乎清新些了——就在这时,他开始有些后悔。他匆匆

宣布动身不是操之过急,有些失策吗?难道它不是他当时身体欠佳、心神恍惚所造成的

后果吗?要是他能稍稍再忍耐一下,不这么快就灰心丧气,让自己努力适应威尼斯的气

候,静待天气好转,那么他现在就能和昨天一样,在海滩上度过这个早晨,不必为动身

的事劳累忙碌。太晚了。现在他不得不再希冀着他昨天所希望获得的东西。他穿好衣服,

八点钟时下楼吃早饭。

 他走进餐厅时,里面还空无一人。当他坐着等菜时,稀稀落落地来了一些人。在喝

茶的当儿,他看到波兰姑娘们随着她们的女教师出现了:她们一本正经地走到窗口的桌

于旁坐下,容光焕发,但眼睛里还有一些红丝。接着,门房毕恭毕敬地向他走来,通知

他可以动身了。汽车等在外面,准备把他和其他旅客送到至上饭店,从那里,这些客人

可再乘汽艇经过公司的私开运河到达火车站。时间很紧。但阿申巴赫却不以为然,火车

开的时间,离现在还有一小时多。对于旅馆里过早地催客人离开的那种习惯,他感到很

不满意,他要门房让他再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吃一顿早饭。那人犹疑不决地回去,五分钟

后又出现了。他说,汽车不能再等下去。“那么就让它开走吧,只是要把箱子带走!”

阿申巴赫激动地回答。他本人到时间可以乘公共汽艇去,动身的事情他们不必操心,让

他自己决定吧。服务员欠着身子走了。阿申巴赫摆脱了服务员的絮叨,感到很高兴,他

从容不迫地吃完早饭,还从待者那里接过一张报纸来看看。最后他总算站起身来,时间

委实十分局促。正在这时,塔齐奥跨过玻璃门走进餐室来。

 他跑到自己的餐桌去时,在正要动身的阿申巴赫面前走过。在这位头发花自、天庭

饱满的长者面前,他谦逊地垂下了眼睛,然后以他惯有的优雅风度抬起头来,温柔地凝

视着阿申巴赫的脸,走开了。别了,塔齐奥!阿申巴赫想。我看到你的时间太短了。他

一反常态,撅起嘴唇作出一副道别的姿态,甚至轻轻发出声来,还补充说一句:“上帝

祝福你!”于是他起身就走,把小账分给侍者,与那位矮小、和气穿法国式上装的经理

告别,象来时那样徒步离开饭店。他穿过横贯小岛的开着白色花卉的林荫道来到汽船码

头,后面跟着拎手提包的服务员。他赶到码头,上了船,但乘船时感到闷闷不乐,思想

负担很重,而且深为悔恨。

 航路是他所熟悉的:开过咸水湖,路过圣马科,一直驶往寸运河。阿申巴赫坐在船

头的圆凳上,手臂倚着栏杆,一只手遮住眼睛。市郊公园在他的眼前掠过,不一会,仪

态万方的广场又展现在前面,然后渐渐远去,接着是一排排宫殿式的屋宇,河道转向时,

里亚尔多灿烂夺目的大理石桥拱就映入眼帘。阿申巴赫出神地望着,胸口感到一阵绞痛。

威尼斯的空气,以及海洋和沼泽隐隐散发出的腐臭气味,曾促使他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个

城市,但现在他又感到依依不舍,深情而痛苦地吸着这里的空气。难道他过去不知道、

也不曾体察到,他是多么怀恋着威尼斯的一切景物?今天早晨他只是稍感遗憾,怀疑自

己这么做是否不智,而现在,他却是愁肠寸断,心痛欲裂,泪水一次又一次地润湿了他

的眼睛。他责问自己,这一点他过去为什么竟然没有预见到。使他耿耿于怀、也是三番

两次最使他受不了的,显然是因为他怕再也见不到威尼斯了,今后将和这个城市永别了。

既然他两度感到这个城市有害于他的健康,两度逼他抱头鼠窜而去,那么今后他就应当

认为这是一个万万住不得的地方,这里的环境他可适应不了,再上这儿游览自然毫无意

义。是的,他觉得如果现在就走开,他一定为了自尊心不愿再来访问这个可爱的城市。

他在这里感到体力不支已有两次了。他精神上向往这儿,但体力却够不到,因而在这位

年长者的心里引起了异常激烈的思想斗争。他认为体力不济是十分丢脸的事,无论如何

要置之度外,同时,他也不理解为什么昨天竟能处之泰然,思想上毫无波动。

 这时汽船已快到火车站,他忧闷已极,彷徨无主,不知所措。对这位受痛苦煎熬的

人来说,离开看来是办不到的,但回去也势所不能。就这样,他恍恍惚惚地走进车站。

时间已很晚了,如果他要赶上火车,他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他一会儿想上车,一会儿又

不想上。可是时间逼人,催他赶紧采取行动。他急急忙忙买了一张车票,在候车室一片

混乱的喧嚣中去找一位饭店派在这里的服务员。这个人终于找到了,他告诉他大箱子已

发出去了。真的已发出了吗?是啊,发到科莫去了。到科莫去了吗?于是急匆匆的你问

一句,我答一句,问的人怒气冲冲,答的人尴里尴尬,终于才能明白这只箱子在至上饭

店已经放错,行李房把它跟别人的行李一起送到方向完全不对头的地方去了。

 阿申巴赫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不动声色。在当时的情况下,他的神色如何是不难想

象的。他欣喜若狂,兴奋得难以令人置信,胸口几乎感到一阵痉挛。服务员急忙去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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