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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的记忆 上——by苇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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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新教徒分布在全国各地,虽人数不占优势,但天主教徒要想彻底打败他们也非易事,往往是天主教徒在一地取胜,新教徒又在另一地重整旗鼓。1570年,孔代被暗杀后统领新教徒军的科利尼挥师直逼巴黎,情势危急之下,凯瑟琳·德·美第奇说服查利九世议和,同时与科利尼商定安排了纳瓦尔的亨利与查理九世之妹玛尔戈公主的婚事,借此来缓和双方的矛盾。

1572年8月22日,纳瓦尔的亨利与玛尔戈公主结婚,数千新教徒聚集巴黎庆祝。24日是宗教节日圣巴托罗缪节,在早已预谋除掉新教徒的凯瑟琳·德·美第奇的一手策划并纵容下,吉斯家的亨利率领天主教徒在巴黎对新教徒展开血腥屠杀,一夜间,数千新教徒陈尸街头,塞纳河的水也被染成了血红……

圣巴托罗缪血案发生时,萨兰刚好八岁,当时他正和因参加雅纳克战役受伤而回家休养的父亲及母亲在家过节,年长他十岁的哥哥雅克恰好就在巴黎。听到惨案发生的消息时已是两天过后的事情了,全家人顿时陷入了惊恐之中,父亲一边指挥家仆和庄丁加固严防城堡一边焦急地等待长子平安归来的消息。

萨兰家所在的塔马镇两教的人数各占一半,以前,双方虽来往算不上密切,但总的来说也还是相安无事。但自从宗教战争爆发以来,塔马镇的的居民已到了出门必带武器、落单就有可能被杀的地步。圣巴托罗缪血案之后,失去理智的天主教徒更是在教士的教唆下把昔日的邻居斩于刀下、扔入火堆、吊死在绞索下,杀戮几乎每天都在进行。

萨兰的父亲不忍见无助的教友一个个倒于血泊之中,一次次不顾自身安危冲出城堡将他们从杀红了眼的天主教徒刀下救出。每次萨兰和母亲都在城墙上紧张地等他回来。有一次,眼见父亲孤军奋战不支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萨兰的母亲当场晕了过去。又惊又急的萨兰从身边呆掉的庄丁手中抢过弓箭,对准正挥刀向父亲头上砍去的人就是一箭。这一箭正好射中了对方的眼球,受伤的天主教徒痛得狂呼乱叫。萨兰的父亲趁机夺走他的马匹,带着一身的伤逃了回来。

自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父亲都在病床上与伤病作战,年幼的萨兰接过了城堡防御的指挥权。坚守不出的萨兰终于在一个月后盼来了雅克的归来,而此时,塔马镇三分之二的房屋已毁于大火,到处是白骨累累,数十里不闻鸡犬声……

对天主教徒刻骨的仇恨一直持续到萨兰十三岁离家去圣塞西学院读书时。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位教授神学的教士,教士渊博的学识和为人正直让萨兰很是敬仰,因此他时常把教士当做淡心的对象。一次,在倾诉了自己幼年时看到天主教徒残杀新教徒的经历后,萨兰恨恨地说道:“我当时真想把他们的心挖出来,让他们为他们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默然倾听的教士脸色苍白地看着他,“孩子,让我来告诉你一些我的经历吧。我所住的村庄离你父亲战斗过的雅纳克不远,那里的村民都是天主教徒。新教徒军经过我们的村庄时,全村人都遭到了屠杀,男人们被砍下头颅,孩子被扔进河里,女人们遭受凌辱后被拴在马后活活拖死……我因为妻子的掩护才侥幸脱身。我赤着脚走了一夜的路找到天主教军,他们在我的带领下杀回了村庄。那时,我的仇人们已经离开,整个村子连一头活着的动物都没有。被仇恨蒙住了双眼的我跟着天主教军开始了复仇之战,在雅纳克之战中我一人就斩下了上百人的头颅,每天我除了杀人什么都不想,连死去的妻子是什么样都忘了……”

“大概是上帝不容我这样走上歧途,在随军经过一个新教徒聚集的村庄时,我曾在家乡目睹的惨剧又在我的面前发生了,只是这一次换成了天主教徒屠杀新教徒。我看着那些男人、女人、孩子一个个倒下,那一刻我感受到的不是复仇的快感,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声音颤斗的教士深深吸了口气,“孩子,在这里你可以听到很多这样类似的故事,不是天主教徒杀害新教徒,就是新教徒杀害天主教徒,每个人都坚持自己的那一方是正义的,是得到了上帝的旨意。但其实他们都错了,没有谁可以说自己是正义的使者,而对方是邪恶的化身,因为不管你以什么样的名义杀人,你都已身陷邪恶。神如果庇护了杀人者,那他也不再是神了。”

教士的话深深地震撼了萨兰,也促使他重新开始思考。那年回家过圣诞节时,他向父亲询问了新教徒军屠杀教士村庄的事,父亲沉默良久后说道:“孩子,那是我一生的污点,我之所以退出军队就是因为此事。”

父亲的回答让萨兰黯然,原以为象传说中的骑士一样高洁的父亲竟也有无法摆脱的罪孽,那么曾经坚信的对与错又是何等荒唐!

仇恨无法产生和平,只会带来痛苦,加深裂痕,教士的话一次又一次在萨兰的脑中回响,如果不能用宽容来化解冤仇,那么整个法国都完了……萨兰牢牢地记住了教士的话,他发誓要用自己的一生来为两教的和解奔走。从哥哥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让他认准只有纳瓦尔的亨利可以实现国家的和解,在踏入宫廷的那一天起,他也开始肩负起和哥哥同样的责任,担当纳瓦尔王的密使,尽力与不是那么偏激的天主教贵族沟通。这个任务可以说是相当艰辛的,萨兰时常感受到来自天主教贵族强烈的敌意,他们虽不当面恶语相加,但如冰刃一样刺骨的眼神、自发形成的隔离圈就足以让人浑身不自在。

真不知雅克是怎么熬过来的,一边想着这几年一直坚守在巴黎的哥哥,萨兰一边从仓皇失措的少年身边移开了脚步。就在这时,少年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我不管你是不是新教徒,对我来说,你是第一个肯认真听我说话、肯与我交朋友的人,我想成为你的朋友!”

萨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同时一股暖流也开始在他胸中涌动,“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路易?”他怜爱地看着眼前这个让他感动的少年。

“知道,我知道我在说些什么!”路易很坚决地答道,他微微踌躇了一下,“您愿意当我的朋友吗?”

“叫我萨兰吧,路易,我很荣幸成为你的朋友!”萨兰反手将路易的手紧紧握住。

路易开心地笑了,“那么说定了,萨兰,永远是朋友!”他情不自禁地抱了一下萨兰,随即又害羞地笑了起来。

“嗯,永远是!”

望着路易如花朵般绽放的笑容,萨兰不由得想,如果将来大家都能这样,那该有多好啊!

第四章 路西法

布罗瓦堡二楼西端的蓝厅窗前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相貌俊朗的黑发男子,他一边闲闲地打量着窗外庭院中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一边听身后一个披灰色斗蓬的人的汇报。

“……亨利国王计划通过此次竞技赛挑选忠于自己的卫士,他还打算逐步把这些人安插入吉斯家族掌控的皇家禁卫队。”

“我猜也是这样。”男子微微点了一下头,露出深思的表情,“只是不知这次是国王单方面的谋划还是雪侬堡的那位也出手了呢?”

“这个属下会尽快去查明。”

“不用那么着急,”男子很干脆地摆了一下手,“对雪侬堡的任何暗查都需慎重,不可轻举妄动!”

“是,属下明白。”

交换了一下站立姿势,男子又问道:“这次的情报是C伯爵提供的?”

“是,就在昨天夜里,国王在床上对他讲的。”

男子嗤地轻笑了一下,“亨利国王真应该慎重地挑选床伴,不过这种嘴上没上锁的男宠对我们倒是大有益处。”

“属下探听到的消息称C伯爵有失宠的迹象,似乎亨利国王眼中又有了一个新的阿多尼斯。”

“啊啊,这个消息很重要!赶快去查查那人是谁,如果是我们可以收买的就一定要先去下下功夫!”

“是!”

“嗯……既然亨利国王有如此大的动作,那么吉斯那边不可能毫无觉察……”男子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闭着眼沉思,过了一会儿,他睁眼问道:“竞技赛的主角德·法伦伯爵什么时候到?”

“明天上午。”

“明天上午?”男子回过了头,脸上带着一丝奇怪的笑容,“我还真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正说着,外面的门轻轻地敲响了,男子直起身离开了窗户。

“我等的人来了。卡尔,你从小楼梯走,不要让人看见你。”

“是。”

灰衣人很快消失在壁挂后的暗门里。

男子来到外厅,打开房门,外面一个仆役打扮的人一见到他就满面笑容地躬身施了一礼。

“迪特里希王子殿下,您的信。”

男子细长的眼睛微微一弯,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多么美妙的时刻啊!”他夸张地感叹着,优雅地接过了缠有粉色丝带的信,“请转告夫人,我一定按时赴约!”

“是,殿下!” 仆役再度弯腰施礼,当他直起腰时,期待的手中已被塞入了几枚沉甸甸的金币,他顿时乐得裂开了嘴地笑,“殿下太客气了,这让小的怎么好意思……”

“带来爱神旨意的使者怎么能不好好酬劳呢?”

说着动听话语的男子浑身都散发着魅惑人沉沦的气息,仆役不禁看得发呆,大张着口说不出话来。直到房门在他眼前合上,那种不可思议的魔力才渐渐消退。

回到内厅的男子不慌不忙地撕开蜡封的封印,展开信纸,就着烛光细细看了起来。

就在他这样做时,身后阴影里的那道暗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条象猫一样敏捷的身影从里面闪了出来。闪出的黑影迅速向男子逼近,手中握着的利刃飞快地狠扎向男子的后背。就在寒光扑闪的那一刹那,男子突然大大地叹了口气,“坏孩子,这样的游戏还玩得不够烦吗?”

“不烦。”黑影淡淡地答道,收起了还差一厘米就抵住男子背心的锋利短剑。

男子将手中的信伸到烛火中烧掉,这才回转身看着那个一身都裹在黑袍里的青年。

“我该说你任性呢还是别的什么好呢,你现在来布罗瓦堡实在不是时候。”

“我只是想见见你要我扮演的那人究竟是什么样子,这有什么错?”

青年解开外袍扔在地上,垂下的金色长发如丝缎一样反射着烛光,不过那张让人期待的脸仍用黑色面罩遮去了大半。

男子抱起了双臂,啧啧叹道:“只有你我在场的情况下还需要带面罩吗?”

“我记得你说过,我是生活在暗夜的生物,见不得一丝光芒。”

“我说的?”男子歪了歪头,“什么时候?”

“我十岁时,你刚捡到我时。”金发青年淡漠地说道。他一边脱着身上的衣服,一边朝卧室走去。

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消失的身影,耸了耸肩也跟了进去。

窗帘低垂的昏暗的房间里,被两个成年男性的体重折腾得吱吱作响的床上,伴着喘息的谈话断断续续地进行着。

“迪特里希……”

“嗯……”

“……我说的事你答应了吗?”

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好象很不专心啊,路西法,这样可不好。”

说着他猛地一挺身,压在他身下的金发青年难耐地呻吟了一声。

“对,就这样,让我满足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男子一边轻咬着青年的脖颈一边加快了腰部的律动,越来越深而沉重的进入所带来的快感融化了青年近乎冰冷的感知,他情不自禁地攀住了男子的肩。留意到他变化的男子转动了一下头,将唇伏上青年的眼,辗转缠绵地吻着,意外地温柔。

“你有很美的眼睛,遮起来太可惜了……”

“啊……”

受到霸道的占有与温柔的亲吻双重攻击的青年忍不住发出了近似哭泣的悲鸣,细细的颤栗随即从腰部的结合处闪电般地传遍了全身。

“迪……迪特里希……”

在欲望迸发的那一刹那,青年脱口喊出了对方的名字,略带嘶哑的声音里有着难言的痛苦和淡淡的甜蜜。

男子捧住了他汗湿的脸,“说啊,下一句是什么?”

疲惫之极的青年没有立即回答,直到男子加大了手指的力度,箍得他脸生疼,他才漠然地说了一句,“我是你的宠物。”

黑暗里莫名地有一丝失落……

停了一会儿,男子离开了青年的身体。他赤着身跳下床,走至墙角的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端着酒杯重新回到床上的男子将一只靠枕放在自己的身后,他懒懒地靠着它,慢慢品尝起酒来。

“告诉我,为什么想见路西安?”

“我已经说了理由了。”青年将床单围在身上也坐了起来,“上次你让我去杀那个叫利夫的人,知道他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说什么?”

“我不是路西安。”

男子轻笑了一声,“你本来就不是,你是我的路西法。”

青年没理会男子调笑的口气,坚持道:“我想见他,想知道我们究竟有哪些不同。”

沉默了一会儿,男子问道:“没有别的理由?”

“如果有,你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吗?”

“不会!你也不需要知道!”男子的声音斗然变得冰冷,“不要忘了你是什么东西,你只是我,尊贵的迪特里西王子养的一只宠物!我喜欢你我会疼爱你,惹我不快我也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我明白,我的主人。”青年用淡漠之极的口气说道。

饮完最后一口红酒,男子一只手把玩着酒杯,另一只手抚上了青年修长的手指,状似无聊地十指相缠。

“你要见路西安可以,见过他之后我想你定能将这个角色扮演得更出色。明天的竞技赛,路西安就会出场,我会安排一个既不显眼又能看清楚的位置给你。好好观察他的出剑动作,虽然埃法教得不错,但你还是少了点气势。”

“我希望能跟他对决。”

“不行!这个我绝不答应!”

青年冷哼了一声,“是怕我伤了他?”

“你?笑话!以你现在的身手,虽足以乱真,但要想伤了他恐怕也是作梦!如果说我要担心什么的话,那应该是你吧,我的宠物!”

粗鲁地一把拽过青年,男子重新压在了青年的身上。

“该说是我调教得不错还是你本来跟他就是一类人?高傲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不肯向强者低头可是要吃大亏的!”

他一边冷冷地告诫着一边野蛮地强吻住了青年的唇,舌头掠夺似地搅动着对方温热的口腔,激烈的深吻让两个人都再度燥热起来。

“再来一次,嗯?”男子邪恶地挑逗着青年的脆弱,询问的口气却很绅士。

青年没有啃声,只是将双臂紧紧地环住了男子结实的背。

第五章

重逢(上)

亨利国王期待的竞技赛在位于布罗瓦堡南边的罗瓦河畔举行,在王室总管的监督下,半夜起就开始搭建的专供国王及显贵用的看台清晨时已经完工。上午十点,用过丰盛的早餐后,国王在亲贵及侍卫的簇拥下骑马前往竞技场。当他抵达时,竞技场的周围已摆满了遮蓬和椅子。所有参赛的贵族都在自己的遮蓬前醒目地竖起了绣有家族族徽的旗帜,旗帜下就坐的贵族女眷俨然把此次竞技赛当作了一场服装秀,个个极尽所能,打扮得花枝招展。而斗志昂扬的男人们则正抓紧时间,仔细检查自己的兵器。场地外的围栏边也挤满了人,他们是邻近的村民,闻讯赶来争睹国王和各位贵族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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