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慌张的土御门道直，千堂晋史还是第一次见到，下意识地退回沙发不再坚持，呆呆看着他逃命似地离开视线
。
趁这个机会环顾四周，虽然有几件普通的家具，整个空间仍给人空荡荡的感觉，而且没有人气，整洁归整洁，但
一点都不觉得这里平常有人走动。
只不过想帮他拿东西去厨房，为什么会怕成那样？难道其他地方真有怕我看的东西？综合一些蛛丝马迹，千堂晋
史认定这里并非他平日的生活空间，如果想进一步查探，至少必须看到厨房和浴室。
「不好意思久等了，请喝茶。」他端来家中常备的冷泡绿茶放在茶几上，「这是我很喜欢的茶，请喝喝看合不合
口味。」
热与渴是事实，于是千堂晋史一口气喝干那杯茶再夸两句客套话，不过茶的味道如何根本不重要，现在所有心思
都在盘算该找什么理由才能跨入土御门道直所设下的界线。
瞄了瞄手表，千堂晋史试探地问道：「土御门老师是一个人吃饭吧？」
「呃……是啊。」只有今天。
「一个人吃饭很寂寞的，我有荣幸一起用餐吗？」闻言，千堂晋史见猎心喜地立即接话。
「欸？这…有点……」
「而且能尝到阴阳师大人亲手做的料理，学生想必会羡慕到想杀掉我吧。」
「请别开这种玩笑……」拿这种事情炫耀，你真的会被谪夜杀死的。
还是……不行吗？那个表情一看就是非常困扰，比起刚才自己厚着脸皮想进来时还要严重几分，看来楼上真的有
不能让我看的东西。
千堂晋史不是这么不识相的人，况且现在逼得太急可能会破坏同事情谊，万一今后让他对自己产生戒心，要继续
调查就难了，不如——
潇洒地站起来做出轻松的样子，「啊，不好意思提出这种厚脸皮的要求，土御门老师既然不方便我就不打扰了，
明天学校见。」
「那个、千堂老师！」
「嗯？」
「我…我才不好意思……没能好好招待，请别见怪。」
「没事没事，别跟我客气。」千堂晋史咧嘴一笑，摆了摆手，「要是真的吃了阴阳师大人的料理，讲了肯定会被
怨恨，不拿来炫耀一下又憋得难过，那是一种煎熬啊～」
烦恼消解事务所II－24
因为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亏心事，等待的时间里，土御门道直的心情是相当忐忑又带点侥幸的——如果被知道怎么
办？唔……应该不会，一切都没有破绽，谪夜不会知道的。
「我回来了。」从声音就听得出来心情不错。
「欢迎回家，发生什么好事了吗？」听这雀跃的语调，他心里的担忧也消退到趋近于零。
冰室和宏笑嘻嘻地伸出右手摊开在他面前，「送你一个礼物。」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实在不懂这家伙又在玩什么把戏，「送我礼物？你这样子比较像是在跟我要礼物欸。」
「别急嘛～」这时掌心处开始汇集一股黑雾，然后渐渐变浓变深，再长出像四只脚和尾巴的东西，「这就是我要
送你的礼物——随身保镖。」
这东西怎么看都是一只…超迷你小黑狗……「这是什么？」
「我说了，保镖嘛～」
「不…我的意思是，这该不会是……『犬神』？」
「没错没错，今天工作的额外收获——犬神一只，消除怨恨的部分之后意外地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呢。」
再仔细看看那个小东西，其实是接近黑色的深灰，耳朵和尾巴似乎在晃动，两个黑珍珠般的圆眼睛也正注视着自
己。
确实是……很可爱，套句现在学生之间流行的形容词，应该就叫做「萌」吧。
拉过他的手把犬神捧过去，冰室和宏的眼神透着温柔，「以后它会跟着你、保护你，这样在我看不到你的时候也
能稍微安心点了。」
虽然没有温度，但毛茸茸的触感就像摸绒毛娃娃一样舒服，犬神在他手中蹲坐下来，圆圆的屁股刚好是掌心的大
小，歪着头打量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我有什么需要保护的嘛……你比较危险不是吗？」用另一只手抠着犬神的小脑袋，看犬神很舒服似地眯起眼睛
，他也跟着笑眯了眼。
不过冰室和宏就没那么悠哉，异常认真地表态：「这种事可说不准，就算只是走夜路遇到醉汉找麻烦，我也不希
望你有任何闪失。」
当然还包括你身边那些色眯眯的家伙，敢对你出手就叫犬神咬死他们——这些心声当然没敢说出来。
土御门道直楞了一下，感受到话中真切的心意，也就不再争辩或说笑，「我懂……谢谢，我会照顾好自己。」
气氛好像有点僵呢……冰室和宏抓抓头，想把话题导向轻松的方向，「对了，给它取个名字，还要订定契约。」
契约…也就是说成为我的式神……「我没有灵力，关于式神的仪式在本家也只听说过，该怎么做？」
「嗯…没有灵力的人……」思忖半晌，突然敲了下掌心，「对了，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它戴在身上？」
想了一想，他到房间拿出几个有可爱花纹的小纸袋，「这些是学生送的，用珠子或皮绳编出来的小饰品，用得上
吗？」
那些大部分是DIY的手环，少部分是项链和手机吊饰，冰室和宏随手拣出一条手环往犬神颈部比划，「可以是可
以，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品味？竟然送男老师这种少女风十足的样式，哼！连戴在这小家伙身上都不搭调，别收着
占地方，早点扔了！」
这算是在吃醋吗？他有点哭笑不得。
把犬神放在茶几上，从里面挑出少见的金属手链戴到它的脖子上，稍微松了一点，但不至于掉下来，「这个怎么
样，我觉得跟它很配，挺帅气的。」
「唔唔，是还可以啦。」不甘不愿地吐出几个字，在看到手链上垂下的坠饰后又啐了一声，「十字架啊，真讽刺
，不过算了，这种装饰用的东西就当作没意义好了。」
「那就决定是这个了，然后？」
「嗯，手给我，需要你的血。」
修长的手指线条，仔细看会发现皮肤有点粗糙，那是这几年做家事刷刷洗洗累积下来的，冰室和宏将唇凑上去轻
啄，「会有点痛，忍一下。」
话声刚落，他就感到中指指尖有一瞬间的刺痛，然后看着那个地方慢慢出现点状鲜红，慢慢扩大成绿豆般大，冰
室和宏拉着他的手，将血滴沾在十字架坠饰上。
烦恼消解事务所II－25
十字架上发出艳红的光芒，延伸到整条链子，再扩展到犬神全身，光芒中犬神的身体渐渐变大，等红光消失后已
经像迷你马一般高大了，如果有重量，茶几想必撑不住。
小黑点眼睛变得细长有神、浑圆可爱的体型更变得修长挺拔、本来炸塴塴的黑毛也柔顺黑亮，犬齿露出嘴巴，整
体看起来很是威猛，脖子上的链子似乎有随之变大，刚刚好箍在颈围。
「这…这……」所谓的保镖就是这个意思吗？土御门道直指着犬神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个完整句子。
我不要这种，我比较喜欢它原来的样子啦！
「呃，我有注入少许自己的灵力用来巩固契约，免得它哪天心情不好反咬你，不过效果也太好了，竟然长得这么
大……」模样虽然很帅气，但看他的表情就是不喜欢，冰室和宏也也能苦笑，「啊，还没取名字，你给它一个名
字，说不定可以命令它变回刚刚的样子。」
「名字啊……」他开始认真思考。
这跟养宠物不一样，宠物的名字可以可爱、可以搞笑、可以帅气，但这是式神，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搞笑或可爱
的名字，像金翅凰天或裂风龙舞又似乎太夸张了，唉唉，真难哪！
「黑色疾风号……」
「什么？」好像听到很恶搞的东西，他挑着眉瞪向声音来源。
唉呀，好像说错话了……冰室和宏一边赔笑一边摇手，「不是啦，我只是突然想到就随口说说，不是故意开玩笑
的。」
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能够拥有式神，他的心情其实相当兴奋，无论如何都要取个好听又合适的名字。
「这孩子……为什么会变成动物灵作祟？」
「就是那么回事啊……」冰室和宏耸肩，「压力大的学生因为无法反抗父母或社会，转而欺负更弱小的生物以求
发泄，欺负的内容你应该不会想知道，总之，之前它对人类可是有满腔怨恨。」
心里一沉，不自觉伸手摸上犬神的头，他想起一首悲伤的和歌，「深草边野地的樱花，如果有心的话，今年也是
开满了如墨染黑的花吧……」
心情如墨一般黑沉沉的吗？不愧是精通和歌俳句的道直老师——冰室和宏赞同地点头。
靠过去让额头贴着犬神的额头，他轻轻地道：「决定了，你的名字就叫做『墨染』，请多指教罗。」
「试试看喊它的名字，命令它变小。」
「嗯。」他退后一小步，紧张地深呼吸，对着墨染下第一个命令，「墨染，可以变回刚才小小的样子吗？」
墨染没有类似答应的动作，但身体再度发出淡淡红光并确实开始缩小，一下子就回复到刚开始那种绒毛娃娃状态
，然后踏着危危颤颤的步伐靠近他，手一伸过去，它就用小黑鼻子亲腻地碰了碰。
看这一人一犬开心的样子，冰室和宏不知怎地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大掌盖住墨染的小脑袋转向自己，「墨染，以
后要寸步不离地跟在主人身边，知道吗？小道要是出什么差错我就把你打散。」
「喂，不要这么粗鲁，它还是个孩子。」一把将犬神捞回怀里，他的表情就像护着小孩的父母，甚至还哄着说「
墨染乖乖不怕喔」。
这下子冰室和宏真的觉得自己的颜面神经在抽动，好想发火又不知从何发起——难不成，我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很
麻烦的电灯泡？
烦恼消解事务所II－26
拥有式神的喜悦，让土御门道直很快就淡忘了其他烦心的事，例如前几天生怕被同居人知道的那似乎热心过了头
的同事。
以谪夜的个性，如果发现家里有陌生人进来，反应一定很大，那天给了我墨染、吃宵夜的时候也很平静……就是
啊，没什么好担心的，是我想太多了。
想到墨染，他微笑看向办公桌一角的小垫子，那本来放着学生送的招财猫存钱筒，现在存钱筒收起来了，取而代
之的是只有他看得见的省电型犬神一派安适地蜷卷其上。
「土御门老师，有什么好事吗？笑得这么可爱，难不成是女朋友终于答应跟你过夜了？」调皮的语气伴随数学老
师山崎招牌的「喔呵呵」笑声从门口传来。
山崎老师是个眯眯眼、笑容可掬的老先生，不过却是教师当中最爱捉弄他的人，有时他会忍不住怀疑这个看起来
最亲切的老人家，其实肚子里应该都是黑的吧……
依照惯例自动滤掉捉狭的成分，他抬头平静地对山崎老师说：「家里多了只可爱的小狗，所以现在满脑子都是它
的事呢。」
「喔，养狗啊……取了什么名字？」啧！真没趣！这小子越来越整不到了。
「因为是只小黑狗，所以取名叫『墨染』，汉字这样写……」他在用过的废纸一角写上工整的字体，「是从和歌
得到的灵感。」
虽然偶尔会作一些川柳俳句，不过更深奥的文学就没研究了，这时山崎又喔呵呵笑起来，「果然很有土御门老师
的风格啊，不过和歌这种东西就饶了我吧，回家后请代我向小墨染问好，呵呵。」
从小在本家所练就的察言观色本领，让他很确定山崎老先生已经完全没有继续抬杠的兴致，所以也乐得赶快结束
对话，「好的，我想它也会很高兴。」
视线回到墨染身上，它似乎是因为听到自己的名字而抬头张望，土御门道直笑着整理下一堂要用的课本讲义，在
听到钟响的时候起身走出教职员室，不需要命令或叫唤，墨染自动飞也似地跟上。
※※※
距离上次厚着脸皮进了土御门道直的家已经两周，相较于那一边得到式神之后每天愉快度日，千堂晋史这头可是
烦恼到夜夜无法成眠、脸色越来越形同枯槁，除了忍不住臆测那个房子里到底有什么不能给人看的东西，更常跳
进脑海扰乱思绪的竟是那日在文科准备室门口偷看到的画面。
千堂晋史对这种状况也是懊恼不已，又不是初识人事的小毛头，怎么会因为看点限制级的东西就往下半身充血？
更何况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就因为「重点」全被某不知名男学生挡住，让千堂晋史印象最深的是土御门道直高潮时的魅惑表情，某种意义上
来说，那是比全裸的超辣美女更具吸引力的景象。
「啊！不行不行，我怎么又想这些！」为了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千堂晋史下意识双手一齐往脸颊用力拍……
啪！清脆的声响引起几个学生的关注，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声音里有「看好戏」的意味，「老师，怎么这
么用力打自己？提神？」
「啊…哈哈……是啊，提神，你们别管我，继续做实验。」
「话说回来，老师最近常常没精神欸。」
「对啊，老师，晚上太过操劳是不行的喔。」
几个男学生一人一句说得不亦乐乎，慢了半拍才听懂的女生则红着脸大叫「男生好色」，好好的实验课乱成一团
，逼得千堂晋史不得不板起脸维持秩序，不过这里面也有点恼羞成怒，谁教他们好死不死说中了一部分呢？
要是再想着那个人的表情来自慰，我真的会变成变态……可是不把心里的疑惑解开，我又怎么获得解脱？
烦恼消解事务所II－27
事情不弄清楚不行！
为了让自己的人生道路不至于走岔，也为了将一直给人好印象的同事导回正途，千堂晋史暗暗下了决心，今天放
学后要再去一次土御门道直的公寓！
对土御门道直来说，这一天和平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学生很活泼却不让人操心、偶尔被前辈调侃、墨染在
办公桌上睡大觉……直到晚上。
放学前收到冰室和宏的简讯说有案件要处理，晚上不在家吃饭，本来以为会是一人一狗的宁静晚餐时间，却在准
备动手做饭和给冰室和宏的宵夜时被门铃打扰，开门一看，那有点多事的同事捧着大披萨冲他直笑。
「千堂老师……」不会吧？他为什么跑来了？
自动略过他的面有难色，千堂晋史堆满亲切前辈的笑容开口，「晚饭做好了吗？我猜还没，不嫌弃的话一起吃披
萨吧！」
「抱歉……实在不太方——千堂老师！」
拒绝的客套话还没说完，千堂晋史就从他与墙之间的狭小空隙钻进去并直冲楼上亮着光的入口，「我记得客厅在
二楼，所以厨房应该在三楼对吧？」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硬来的情况，他关门的时候几乎只是用力一甩就急急追上，「千堂老师请不要这样，我会很困
扰的！」
从有点昏暗的楼梯间进入更明亮的两人生活空间，千堂晋史的视线快速将这里扫过一遍，确实看到了餐桌和厨房
，桌上还放了似乎是准备要料理的食材，而角落一扇关着的铝制拉门，千堂晋史猜想应该是厕所或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