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瞬时间，小戚的睡意全无，“我马上去！……阿龙，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
“老实说，我依稀觉得见过她，不过没什么把握，刚刚想了想，死马当活马医吧。”宋
辰龙斟酌着道。
所以，次日上午在警局里听说于扬做笔录时，他并没有吃惊。
“这个小子，”小戚咬了一口三明治，“脚踩两只船。”他哼了一声，道，“而且那两
个据说还是好朋友。”
宋辰龙默默地听——脚踩两只船？于扬？可能吗？他上一个租住的房子还没到期，所以
他的联系地址还沿用着原来那个，并没有人知道“那个小子”居然就跟“宋警官”朝夕
相对。不过，就这么调查下去的话，也迟早会找到他身上。
有点……麻烦。
“大概是半个多月前，夜色发生过一次集体斗殴的事件，所以这个叫做……于扬的小子
呢，就结识了一个名叫谭小曦的女孩子。而后，谭小曦又介绍了她的朋友‘林晶晶’给
他认识。三个人就这么来往起来了。谭小曦很泼辣，也很爱吃醋；她的朋友呢就跟她完
全不同，斯文又温柔。所以于扬就喜欢上了后者。后者对他也很有意，所以就决定跟谭
小曦摊牌。据说摊牌的那天，谭小曦很生气。之后他就跟她们失去联系了。现在的情况
是：化名叫做林晶晶的女子被人射杀在了酒店中——死前没有发生过性行为，而她的朋
友谭小曦失踪。如果这个‘林晶晶’是化名，”小戚又喝了口咖啡，顺了顺气，“那么
那个‘谭小曦’也可能是化名，而且，身份极有可能是杀手。”他低声道，“六尸案有
可能是她做的——当然，如果要确定的话，还是要从霍繁的手下入手，他们应该有她的
外貌。”
“是这样？”宋辰龙皱着眉，缓缓地道。
那只手。
当时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太突然，再怎么回忆，他也想不起来那只手到底有什么特征
，甚至连大小、肤色这样最基本的信息也确定不了。
唯一铭刻进记忆的，就是强大的，不容反抗的力量。
一个女人，即便是受过训练的杀手，可能拥有那样的力量吗？
那样的爆发力……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z※※y※※b※※g※※※※
不一样的房间，一样的寸方天空。
无论是之前在宋警官家的卧房，还是又再回到上环租住的房子，对狼来讲，并没任何区
别。
“师傅，明天我再买个水族箱，你说好不好？”
无法忍受，一天又一天的看着狼在自己的面前枯萎。无论于扬是个多么孤绝狠辣的杀手
，在狼的面前除了手足无措也没有任何主意。
“不用了。”狼摇了摇头，“你推我到窗前吧。”
于扬呆了一呆，弯腰将狼从轮椅上抱了起来，轻轻放在了床上，回身去衣柜中取出了外
衣裤来，帮狼换好，这才又重将他放回轮椅上，自己去打开了房门，再回转过来，蹲跪
在轮椅前，捧过狼的脸，吻了一吻：“我们出去走一走，师傅。”
狼的要求从来不“过分”。
一缸热带鱼，坐在窗边看看外面的天空。
其实无论是鱼也好，窗子也好，狼想要的，始终是自由。
怎么样也留不住。
跟于扬在一起，是忍耐。
只是忍耐……而已。
在于扬的身子将撤未撤之际，狼微微探了探身，唇轻轻的在他的颊上碰了一碰。
于扬的身子一颤，半晌动弹不得，许久才确认真的是狼主动亲了自己一下，周身的热血
都像是沸腾了一样，伸手一把将狼紧紧地拥在怀中。“师傅……师傅……”他喃呢道，
脸颊轻轻的在狼的颈侧摩挲着。
亲吻，狼这一辈子不知道跟人有过多少次，但从来没有一次象刚才那般的，不带情欲的
情不自禁。不只是于扬，连他自己也愣了半晌，直到于扬紧紧地将他拥进怀中，他才长
长的叹了口气。
这一辈子，放纵无度，可是直到此刻，才真正的知道，情人间的温存是怎样的滋味。
注定了不会长久的情人……
从后颈，到脸颊，再到唇，于扬温柔的吻着狼，也得到了狼的回应。
第一次，真正的，接吻。
房门轻轻的响了一下，就像被风吹过。
于扬蓦地抬起头，只见大门微微翕动着。他握了握狼的手，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脚步
就象猫儿那样轻巧。
宋辰龙靠在门侧的墙壁上，手足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是不是眼花……不对，出现幻觉啊？
那叔侄俩个拥抱在一起——用情人的方式——接吻。
是不是世界末日啊？！
轻轻的，他把头磕在墙上，痛的啊。
再撞一下，有点神经质的冲动，他不知道是为什么，比惊讶更多的，是痛！
钝钝的，但比撞墙，要清晰难耐的多。
“是你。”
淡漠，又有些高高在上。说话的人不惊讶，也不恐慌。他冷静镇定。
这是真正的于扬。
宋辰龙看着他，就象第一次见到他。
这句冷漠的话语忽地将宋辰龙心头的一团迷雾劈开了一条缝，很多杂乱无章的思绪丝丝
缕缕的结集在了一起，冲破了心中的钝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不管怎样，他看到了真正的于扬！
他不知道面前这男人是一直在演戏，还是在成长，但如果让他第一眼看到于扬时，就感
受到这样的特质，他就会清醒得多！
这样强悍的一个男人，其实不需要他的怜惜。
“你有什么事么？”于扬淡淡地问。宋辰龙是一个人来，看样子并无恶意。这个人从前
对他们师徒两个照顾有嘉，尤其是对狼很悉心，于扬曾为此发誓一定要报答，所以非必
要时刻，他并不想动手——必要的时候，他也不会留情。
深吸了两口气，宋辰龙让自己镇定下来：“你……们一言不发就搬离我家，我有点担心
。”
“警察在调查我，我不想连累你。趁着大家还不知道我们相识，我还是回来的好。我跟
……叔叔两个已经很麻烦你，再因为我结识的陌生人把你拖下水，那绝非我所愿。”于
扬沉静的道，这确实是他的真心话。宋辰龙是个很有前途的警察，而这一次案子牵扯到
了日本特工，把他搅和进来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
于扬说的恳切，宋辰龙自然也听得出来。他的心微微的抽动了一下，很温暖，然而刚刚
那一幕蓦地又在头脑中浮现出来，心中不禁大痛。其实于扬对他“叔叔”的用心之苦，
关怀之切，言行举止的柔情似水是个瞎子也该看得出来了，只不过之前一直都在骗自己
说，那是因为他们两个相依为命，而“叔叔”又几乎被于扬误杀，所以他才关怀备至。
直到今天的亲吻一幕，真是再无一点回旋的余地。“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宋辰龙强笑
道，“我先走了。”不等于扬那淡漠的“不送”说完，他就已经狼狈地逃向了电梯。
一对情侣啊！
那两人并非什么叔侄关系，而是一对同性情侣！
过去的林林总总，一幕一幕的浮现在宋辰龙的脑海中，他只能说自己太傻。狼的饮食起
居，不管有多疲惫，于扬从来都亲力亲为，他不是怕麻烦了别人，他是不肯让别人亲近
了他的爱人啊！
他们俩个的感情之深，只怕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不……等等……不对！
既然这“叔侄俩个”情深至此，于扬还在外面谈什么恋爱？脚踩两只船……依照于扬冷
冽执著的性格，这根本不可能！
宋辰龙只觉得大脑之中嗡嗡作响，混乱的相视一团浆糊！
一桶冰水从头顶直浇了下来，整个人一激灵清醒了过来！
红色的数字闪来闪去最后停留在了“1”上。
电梯门缓缓的开启。
※※※※z※※y※※b※※g※※※※
“宋大哥。”
门口，有人说，有点微微的喘息，但声音依旧淡漠。
于扬迈进了电梯，伸手点了一下“9”便即按在了关门键上。
宋辰龙：“阿扬？”他一愣，猛然之间只觉得什么东西要冲破心头的迷雾展现在面前。
一把勃郎宁已经顶在了眉心。
勃郎宁！
“……”一时之间，大脑就象是要爆炸了一样，又热又痛几乎无法思维！他转头，在电
梯壁上重重的磕了一下，被堵住了气管般地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于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平静如水的目光微微的有了点波动。
宋辰龙一时抓住了头发，又一时握紧了拳头，忽地挥臂向于扬打去，完全不顾眉心的枪
口。
拳头急而且重，是个格斗的好手，但却躁乱，显见心中激动，思绪混乱。
于扬左手一格，“宋大哥，”他淡淡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只动过一次手，强弱立现。
那时宋辰龙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宋辰龙几乎没一口血吐出来！“是你！！！！”他叫道。
“我不介意在这里动手。”于扬的眉头微微一蹙，“惊动了住户，我自然会灭口。”
宋辰龙面色紫胀，牙关咬的“咯咯”直响，但却并没有再冒然行动：“……怎么会是你
！”他狠狠地道。
语声中好似愤恨，又像是至此都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其间的伤感之意更难言表。
于扬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如果日本特种部队这群蠢人不是这么没用，能象收好J7的尸体一样收好A4，就不会搞
出这么多麻烦了。”他喟叹道。他知道日本特种部队既然能够找到他的行踪，那么在香
港岛上自然也布置了自己的分组，日特人人身上都有着追踪器，为了避免在尸解中露出
破绽，他们应该会主动把尸体收藏好。想来这一次他们没有料到于扬能接连解决两个人
，忙着收拾J7而在A4这方面慢了一步，才会让警方抢到了尸体。这，确实是在于扬的意
料之外。
在尸体上发现追踪器是迟早的事情，如果真地确定了尸体身份，那么就是件大事情。追
查下来不仅于扬和狼在香港没处落脚，就算宋辰龙被牵连进来也逃不了干系，所以他忙
搬离了宋家，并联络了催眠师尽快离港。
适才被宋辰龙撞见了他跟师傅亲热，一时没有想到太多。当宋辰龙转身离开的这一段时
间，于扬料想到事情倘或败露，宋辰龙对他深为了解，恐怕会对狼不利，忙从楼梯追了
下来，在电梯口堵截。
他绝对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
“人总会死的，宋大哥。”他轻轻地道。“其实有时候活着比死了痛苦。”
宋辰龙苦笑了一声，怔怔的凝视着于扬，默然不语。
于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不管他想什么，又能够改变些什么吗？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毕竟还是个警察，不管是不是将死。他确实不想连累无辜
的市民，宋辰龙索性安安静静地走出电梯，来到了于扬家门前。推开虚掩的门，看到坐
在轮椅中的狼时，他只觉得心中蓦然又酸又涩，身子一顿，苦笑着道：“抱歉，你的热
带鱼，我照顾不了了。”
狼望着他，目光极之复杂。
大门被嘭的一声关闭，门口悉悉索索的声音是于扬在给勃郎宁装消声器。
“于扬。”狼忽然道。
“师傅？”于扬举着枪，诧然地看着狼。为什么会阻止他？干净利落，狼不一向都是在
这么教他的么？
“催眠他。”沙哑，但是不容违抗，“让他忘了今天的事。”
“师傅！”聪慧如于扬，那瞬间倏然明白了师傅的意思，登时胸中有如火烧一般灼痛！
举枪的手一紧，扳机扣下了一半，忽然挥枪砸在了宋辰龙的颈间，然后，开始疯砸客厅
内的一切家具，几案也好，电视也好，一切他能够看到的东西。
“师傅，我不是一缸热带鱼。”
在爆裂的噼啪声中，狼听到少年哀伤多过愤懑的语声。
当然不是。
其实心中牵挂的，只是你，而已。
“于扬……”他涩涩的开口。
“不要说，不要说了！”少年抬起双手掩住了耳朵。
“他不会伤害你……”望着失去意识昏厥在地的警察，他的目光中不可抑制的参杂了一
向被视为软弱的痛苦之色。
“够了！”少年背转过身，十指紧紧地扣在窗台上，背心起伏着。
“有了他，你就不会再孤独。”在他死之后，于扬不会孤独。除了这个，狼还有什么牵
挂？
“你闭嘴！”
忍无可忍的少年抓过窗台上的花瓶狠狠地砸在狼身边的墙上，厉声道。
激射的玻璃碎屑划过狼的面颊，辣辣的，有点发热，过了一会儿，他才觉得暖暖的液体
顺着脸庞往下流。
并不痛。
那是事实。
他迟早会离开，而于扬还年轻。
只有一个疼他，爱护他的人跟他一起挥霍那剩余的，大把大把的时光，才可以不寂寞。
说与不说，他们都知道。
于扬怔怔的看着那一行泪似的血痕慢慢地沿着狼消瘦的面部轮廓往下描画。
一滴，又一滴。
他走过去，抬起狼的脸。
温热，湿滑的舌尖滑过肌肤，来到那道细细的伤痕上。微微的刺痛，更多的是酥麻，以
及一丝半缕的，深入骨髓的瘙痒。
狼闭上眼睛，静静的体味，这种让他越来越难割舍的温柔。
越来越难。
然而，心中却清晰的知道，怎样才是对两个人最好。
“我真的只要你，”于扬幽幽地道，“有你就足够了。”
狼接纳了于扬略带铁锈味道的舌尖，他与他绞缠在一起。
然后，他又默默承受了两滴滚烫的，微微咸涩的液体，滴落在他伤口带来的痛楚。
于扬不是他的热带鱼。
※※※※z※※y※※z※※z※※※※
宋辰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垃圾中间，他小心地活动了一下四肢，都在，而
且还全部听大脑指挥。当然，脑袋也还在，全身除了颈部没有特别疼的地方。眉心，太
阳，后脑都没有弹孔。于是，他坐起身。
再更小心的回忆事发经过的时候，他想起狼说给他做催眠，让他忘记今天的事，但又想
起了之前他推测到于扬是杀手，却被于扬拦截在电梯间的事；再往前，是那两个人接吻
的镜头。
他也能记起自己与于扬师徒相识和来往的事情，更往前一些，考警校，升级，甚至反推
到了两三岁时的记忆还都在。
所以，他断定，自己没有被催眠。
没有遗忘任何东西，但还完整无缺地坐在那里。
真相扭动着，从脑海中钻出来。思想之间，一切都连成了串。
“林晶晶”本身就是个杀手，但被杀死在X华酒店中。凶手的手法很类似于六尸案的行
凶手法；六尸案中，那时现场的其实有八个人，除去凶手之外的七个遭受到了袭击，其
中六个皆是一击毙命。这残酷至极的凶手留下了一个活口，是宋辰龙自己——那一天之
前，在医院中，于扬曾经认真地说过一句话：我会报答你！而宋辰龙一直都把它没当回
事，直接放在了脑后。
想想看宋辰龙是怎么跟于扬相识的：麦叔离奇触电身亡案，也就是宋辰龙一直觉得蹊跷
，但又苦无证据的那个案子。
这少年——男人所过之处，尽是命案，是巧合吗？
再瞧一瞧他们又是怎么接近的：狼的仇家寻仇，于扬被催眠——狼是个江湖人，而于扬
，狼的情人，他又是什么人？
那力道，不错，那力道！
在狼病危那一晚，于扬曾经想要饮弹自尽，宋辰龙上前阻止时，被于扬一肘重击而退开
。那时他就曾经惊叹过于杨出手的力气之大，而这样的力气，足够在六尸案中拖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