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马车里将自己团成一团，绯墨不知闪哪里睡觉去了，抱着被褥入睡时，忽然觉得前路很茫茫。
他刚刚算是妒忌吗？还是决定继续抓住我这个把柄？
我真的很累了......
第二天晚上，宗羽翔依然借着烛光看地图
我忍了又忍，终于火山爆发，"我要见雨藜。"
"为什么我要让你见。"目不斜视，我气得在角落里一抖一抖。
"让我见雨藜！他之前受过伤，没有我的定期调理他会很难撑过这种艰苦的行军的！"
"这个请姚公子放心，"淡定的口吻，"本王已给了雨藜公子最好的待遇，需要治理的话亦可让其他军医去照顾，不需
要劳烦姚公子的大驾。"
"为什么！"我愤然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开玩笑，那些庸医有什么用，"你这不是故意为难吗？！"
他放下地图，带着我所畏惧的霸主之势，静静的由下而上瞪着我，一时相间无语，我忽然觉醒我根本就在他手上没有
讨价还价的余地。
良久之后，他笑了，"好。"
"你不过是我的一位属下，想得到什么就以做事来交换吧。"
"上次的箭伤还了对你的优质待遇，这次，你想见你的雨藜，就帮我根据这药方配制出灭城毒。"
我接过他抛过来的小纸团，摊开，发现布满密密麻麻的美人药师师傅龙飞凤舞的字体，以及他特有的字体密码。
"灭城毒乃药圣隐世前最令人期待的一剂药，传说只需少许便可令一个城池一夜之间无人生还，可惜，当初药圣意识
到此药将带来过大的生灵涂炭，于是决定终止配制，但在他毁掉此半成品药方前梅园已从他手上夺来此药方，"他气
定神闲的站起喝茶，无视我逐渐难看的面色。
幸因药圣书写方式格外特别，梅园一直无法破解，"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惨死于梅园的两个毒师，"于是趁着战乱，本
王终于从梅园手中夺得此药方，可惜手下的普通军医太无能，本想着姚公子应该继承药圣的精神誓死不从的......"
说到此，他带着嘲讽看了我一眼，"不过既然姚公子为了爱人自动请缨，我也不妨劳姚公子的大驾。"
我回神，手心的汗渗到纸上。
终于明白了。
"你是早就预料好了的吧。"
从那一晚的醉酒失言开始，他早就将我这个唯一能看明白药圣药方的人归于他的计算之中了吧，梅笙歌亦是因此特意
在我面前提到灭城毒吧，只可惜我以前不曾听说过美人药师师傅有这么一剂药。
后来的亲近是为了这个吧，利用雨藜将我禁锢在你势力范围之内也是为了这个吧，装作对我好博取我好感为你效劳也
是为了这个吧。
一切都是假的。
为了他的胜利，为了他的地位，我不过是其中一颗暂时有用的棋子罢了。
手不自觉地颤抖，垂下来掩饰着，眼前还浮现着他说到灭城毒效果时眼中的神采。
似是，为可以得到天下的将来而喜悦的疯狂。
为了让我心甘情愿的制出灭城毒，才假意对我好，想着我会像绯墨一样因为爱意而誓忠于他吧。
嘿，看绯墨那个样子，宗羽翔应该很熟悉这种手段吧。
见我一心挂念雨藜就干脆撕破面皮了吗？
始终，还不过是利用我罢了。
第二次了，第二次傻乎乎的相信他然后被骗得疲累。
我抽口气，想说话，可是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居然还再次滋生了对他的少许期望，结果，不又是一场空。
假若我不看不懂此药方，不能配出灭城毒，我对他而言，又算得上什么......又怎会还能活到现在。
......我还以为，我已经变得坚强许多的，我还以为这次我不会再受骗，不会再因为这个人而感到伤心的。
我本以为我已经根本不在乎的。
咬咬唇，"属下......定会竭尽全力制出灭城毒。"
然后挥袖而去，不敢回头。
我怕，我怕只要我一回头，就会令他看到我的软弱，令他感受到胜利者的喜悦。
心已经不会痛了，因为已经痛累了，痛到不会再痛了。
第四二章
第二天晚上，绯墨过来找我，我淡淡的在马车上坐直腰，然后说，"请绯墨告诉王爷，在下为了研制灭城毒，无法陪
同。"
她看了我一阵，叹息后走了。
无人敢擅自靠近马车打扰，我想我在干什么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
满马车都放满了药材或半成品，刺鼻的陈旧气息浓厚的洋溢着，我蒙着脸防止吸入毒剂，昏天昏夜的在探究着。
只要我投入于制药，就不会想起其他事了，就不用心痛了。
什么？两小勺？不是半勺么？看错了？
我揉揉眼睛，肿胀的痛楚感，揉平纸然后继续察看。
满马车都是纸张，有涂鸦有注释。
外面的人依然在行军打仗，我不管，他们杀他们的，我磨我的药。
对啊，只要做好了这一步，也许就离摆脱这个人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了。
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
一次又一次，每次我强迫自己坚强起来时我都会想，这次不会再被他利用了吧。
结果还是输，而且输得一蹋涂地，连拒绝参加的资格都没有。
只要我给他做好灭城毒，令他打胜仗，那么他就可以不再玩弄我了吧？
只要我乖乖的，他就不用再欺骗我了吧？
我绝望的托着下巴，又挥了一笔。
又写错了。
时间对我忽然没了概念。
当绯墨进来点灯时就是夜，进来拿灯走时就是白天。累了就坐着睡，睡醒了就拿起纸笔继续研究。
绞尽脑汁分析出药方上的字后才发现美人药师师傅的药方才写了一半。
太可怕了，比当年的九转回魂丹还复杂了几个档次。
那么，我还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完成啊。
我还要和宗羽翔留在同一个军营多久啊。
我不要，再和他一起了。
偶然绯墨会进来跟我说话，说今天赢了怎么怎么，说今天王爷如何如何，见我有一句没一句的接话就沉默着离开。
有一天绯墨又来看我，掀开马车的布帐被日渐增多的药粉数量吓倒，然后说，"你很久没去休息了。"
我对着小火炉扇着扇子，里面的药汁咕嘟咕嘟的冒泡，"我有时会小憩一会的。"
她摇摇头不相信，"你的面色真的很差，好像死了半天没有埋的人。"
我一笑置之，开始搅动药汁。
绯墨找了个空地坐下，"那个雨藜......真的对你这么重要么？搞得你尽力得如此憔悴？"
我僵硬了一下，为掩饰动作勺了一点药汁起来闻闻气味。
不是完全因为雨藜。
只是，只是只要我持着制药的借口，就可以足不出户，就可以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用去见那个人。
"绯墨......你实话告诉我，"我咽了咽口水，将药汁倒进瓷瓶，"雨藜是不是之前被军医用作药品试验对象。"
自从我见过那些军医后忽然明白，之前一直徘徊在其中一辆马车的人都是军医。
不是为楚君希疗伤，就是找人试毒药。
不是一直想做出灭城毒么？制毒不可缺少试验品，特别是活人。
难得有一个人空出来没用，那么就物尽其用吧。
这不是宗羽翔的思想模式么？
"你知道了......"
绯墨在我眼角处不安的扭动了一下，我淡淡冷笑。
人渣。
你不也是同谋么？为了你伟大的王爷。
一旦想到雨藜被强迫着顶着虚弱的身体服下庸医们制出的药，本来虚弱的身体被整得剩下空壳的样子，我的心就闷闷
的难受。
不过很快，我也没资格骂那些庸医的所作所为了。
"不过，不过！现在雨藜公子已经没有再被当做实验品了！"绯墨忽然激动的说，就似是我误会了一样。
称了一点药粉，小心倒入瓷瓶，混着药汁发出吱吱的声音，"那又如何？难道不是在我接手制造灭城毒后，雨藜待遇
才好了点的么？"
绯墨沉默。
果然。
因为如果没有一个完整的雨藜还给我，我就不会乖乖做事，所以才住手的。
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就没必要善待。
不是你想要的东西就没必要留下。
你是这样想的吧，宗羽翔。
雨藜，又是我的天真害了你啊。
假如我早点认清这只人面兽心的禽兽，那么你也不用受更多的苦。
现在我更加难以补偿你了啊。
我缩缩有点僵硬的手指，找了一个小布包，握在手中，"绯墨，我可以信得过你么？"
"可以。"她面上出现了恐惧？为什么？
"绯墨，你帮我将这个小布包里的药丸给雨藜，服用方法写在纸上放在里面了。一定要交到他手上啊，我觉得被那群
禽兽庸医折磨了这么久，"我咬牙切齿了一阵，"他已经撑不住了......"
转过头正眼看她，"你可以帮忙的吧，你也知道的，在我完成任务之前，你的主子不会允许我见雨藜。"
"你会帮忙的吧。"
假如她拒绝，我就对她下毒。
"好。"她低着头答我。
很好。
对着禽兽没必要讲仁义道德。
我顿了顿，诡异的笑了起来，"还有......叫王爷分给我几个人，我开始需要活人当试验品了，最好，将那些军医分
我几个来试毒，没问题吧，反正，他们一点用都没有，就当制灭城毒的俸禄或福利好了。"
第四三章
我笑得极之灿烂。
绯墨知道我的意思，所以特意选了那几个以雨藜当试验品的军医。
那些人被我麻痹了行动能力，恐惧的瞪着我，我讨厌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塞了点什么药强迫其中一个吞下然后他不断
吐白沫。
不准怪我，是你们自找的。
弱肉强食，你们比我更没有利用价值才会落到如此地步的。
要怪就怪那个自认为有能力控制一切的人吧。
我笑吟吟的再找了点半成品在其他人面前晃了晃，然后问，"你们还对那个男子干了什么？都说出来我就考虑下饶你
们一命。"
当他们叫爹喊娘的如实招来后，我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叫人掰开他们的嘴，再将一些药物倒进去。然后满足的记录
着效果。
真是过分，雨藜都这么虚弱了，居然还乱给他药吃。甚至还为了显示出研究有成果，傻傻的将稀释过的鹤顶红加进去
让雨藜显得半死不活。
啊啊啊，我好像没这个资格说这些话呢。
不过不能怪我嘛，谁叫你们惹火我了呢？
我捏住一个人的下巴，看见他已经断气了，"唉呀，就这样死了，真是好命啊......"
旁边的一个助手害怕的颤抖起来，他是以前给我捡过药的那个年轻军医，全因他资历浅所以没能参加那些畜牲的灭城
毒研究会。
"我有这么可怕么？"我朝他笑笑，我好久没笑得这么灿烂了，"你给我将他的尸体扔出去吧，不然就迟了。"
结果当他颤巍巍的拉起尸体时尸体已经迅速溃烂化块了，他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我摇摇头，"你怎么这么没用呢，这不就迟了吗，这样子很难丢出去啦，你在这没用的话小心也会被我喂药哦。"
"畜牲！你这只禽兽不如的畜牲！你会有报应的！！"
我回头看到其中一个试验品居然能动手指来指着我骂，啧啧，真是失败。
不关我事啊。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我笑咪咪的走上去，扣着他喉咙，一碗热药灌下去。
我会变成这样子你们也有一份责任的哦。
我不想这样子的，是你们逼我的。
他无力的颤抖着，翻着白眼，七窍流血，黑色的血淌到满地都是，旁边的人惊恐着想离他远点可惜不能动弹。
是你们逼我的。
"......姚公子？"那个年轻医师胆怯的看着瞳孔涣散的我，"那边的药好像煮沸了......"
"哦，知道了。"我回神一笑，顺便一脚将那个死人踢开。
是你们逼我的。
所以你们是活该的。
不关我事。
不关......我事......
待到试验品差不多全部用完后，我跟绯墨说，"请向王爷禀告吧，就说灭城毒已经研制出来......我现在要去见雨
藜......"
绯墨摇头说，"王爷说了，要事成之后才可以让你见雨藜公子。"
"绯墨，"我沙哑着喉咙说，"求求你，不过是一个前后之分，我保证我会成功的。"
她看了我好久好久，"我懂了......我直接带你去见雨藜公子吧，"她咬唇说，"出什么事我来负责就好。"
"谢了。"我眯眼朝她微笑。
她踌躇了一下，"姚公子......彼岸，你不要这样子......我看着好害怕......你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是频临疯狂的人
一样......自从你开始制造灭城毒之后就总是这样子......是不是灭城毒对你神志起了什么影响？！要不要我找人帮
你看看？"
我看着她一脸猛然惊醒的样子，轻轻笑了出来。
我还用叫别人帮我检查身体？我不就是你们能找到的最好的药剂师吗？我哪需要别人？少开玩笑了。
我当然知道我怎么了啊。
我快要被你们逼疯了而已。
"绯墨，你今天废话怎么多了？走吧。"
然后回头将一具瘫在地上的尸体踢开，拿了药箱就走向雨藜所在的马车。
多久了，这样的梦应该是持续好久了吧。
梦里的雨藜见到我时总是先欣喜的笑，然后眼泪簌簌的落下。
真的见到他睡在我面前时反而觉得，现在才是梦。
我静静的抱着膝盖坐在雨藜旁边，看着他的睡颜。
苍白的肤色，零乱的头发，无害的容貌，肌肤上还残留着浅浅的伤痕。
安静得，就像会永远沉睡在睡梦中一样，死了一般的平和。
我抓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住，他和我一样手脚冰凉。
"雨藜，我来了，雨藜......"
说着说着眼眶就湿了，泪水滴在雨藜昏睡的脸庞上。
"雨藜......我终于来找你了......我来迟了......让你吃这么多苦......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求求你......不
要怪我......"
不要怪我好不好，你们都不要怪我好不好。
都是你们害的是你们逼我这么做的。
所以不要怪我，好不好。
第四四章
全赖当时绯墨帮我给雨藜带去了药，不然现在躺在我面前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药毒三分，积聚了如此之久的毒素，那些人居然真的狠得下心肠。
没事了雨藜，我已经把欺负你的人都杀死了，我都以十倍奉还给他们了。
没事了，应经没事了，死人是不会回来报复的，对不对？
我哭哭啼啼的折腾了大半天，硬是将雨藜吵醒了。
他醒来的样子好茫然，茫然得仿佛在想他怎么还活着。
"......彼岸，你哭了。"他茫然的用手指刮我的眼眶。
我用袖子抹抹泪水，咧嘴笑了笑然后排山倒海般倒出药瓶开始清理他身上的毒素，用一颗又一颗的药丹塞住他的嘴，
然后对着他喋喋不休。
"雨藜啊，我只是会对着你哭的啊，这世上我就只对着你哭的。"
"雨藜啊，我变坚强了哦，以前我是怕血的，可是前几天我看着几个人七孔流血觉得好兴奋呢。"
"雨藜啊，那些乱给你吃药的人，欺负你的人，我都帮你收拾了哦，他们死掉的样子都好惨好惨，我敢保证他们死得
好痛苦的，可是我没有可怜他们啊，我觉得好快乐的说。"
"雨藜啊，你说，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们死前说我是畜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