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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蔺情史录之武林晚辞——by凤耶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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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晚辞18

自小镇出来,由肖隐带路一路东行,水路开阔只一月余便到达大蔺,正是二月初,大蔺地处东南,即使这样的寒冬时节,除去海风萧瑟外,风雨甚少,也不似大汉的寒冷干涩,当然也海风也如利刀刮面,灼痛难挡。

大蔺虽与大汉语言相通但货币却并不相通,两人本也身无长物,即便有在大蔺也行不通,固而便是入了大蔺境内,进入城阁,两人却仍是无处落脚,最终不得不露宿城外。

大蔺民风开放,远比大汉的拘谨来得开通,街上行人如流水,车马如龙,熙熙攘攘,擦肩接踵,挥汗如雨,便是夜已深沉,但远在城外也能听到城内阁楼里丝竹糜烂之声,畅笑声中喧哗繁荣尽显。

两人落脚处是一座丘岭山包,柏松环绕,一座小小的花神庙孤立在丘岭顶峰。

这是座被废弃的花神庙,祠堂里碑文上刻着一首赋词,因年代久远已斑驳不清,只隐隐看到一行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肖隐咀嚼般地反复念着这一句,盈盈叹息,这首词,即便不是大蔺子民,他也略有耳闻,大蔺史上第一位女皇被尊称为萦皇的碧绫,曾经有一段令人称羡的姻缘,也正是这段姻缘令她脱胎换骨,退红妆披盔甲登上庙堂,主宰大蔺皇朝达三十年之久。

这段词据传说,萦皇曾追随心爱之人南片北战誓与那人携手天涯,然而萦皇垂青之人却始终未爱上她,萦皇悲愤下,割青丝,暂尘缘,发下重誓,穷其一身,要那人生不如死!

最终怎么样已再无人知道晓,大蔺奉天帝盛年病逝,萦皇斩太子登皇位,铁血统驭三十载,有了今天大蔺的强盛,这位女皇令不得不折服。

嘘吁地感叹一阵,回过神来,花神庙只余他一人感动哀叹连连,秋袭水倚在庙外一棵树下斜坐着,摆弄着一截碧竹。

碧竹切口处还渗着水渍,想是才砍伐下来,竹身结实,色泽光滑,秋袭水用匕首削着竹结,打通内里,在竹身上雕磨出几个圆孔,肖隐兴趣盎然地坐在秋袭水面前不远处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你会吹笛子?”

看那架式自然是在做笛子,肖隐微感惊讶,秋袭水性情狂妄,虽然衣着儒雅,与他相处这多久,他清楚的知道秋袭水并非什么文雅之人,识书认字,懂医理,但不见得有文采,倒不知原来看似嚣痞的秋袭水还有吹笛子。

秋袭水一刀一刀极为认真,听闻肖隐的询问并不抬头,淡答:“朝戟最喜欢的乐器便是笛。”

肖隐笑容僵住,他到是忘了,他那师弟似乎真喜好笛,只是他从来没关心过,因而时日久远,至至忘了。

入了大蔺境界后,秋袭水变得沉默许多,亦不再与他争风相对……

原来是思念朝戟了啊……

秋袭水刻好后,弹了弹凑近唇边试探地吹了两下,音质还算不错,比不得名字制作的精细,但音调却是准的。

秋袭水双眼眸光柔软地抚着笛身浅笑:“朝戟心烦时就爱吹笛子以求静心,我不通音律,初时并不感兴趣,只是时日久了,竟也会在不经意间吟唱起朝戟喜欢的曲调,后来朝戟便开始教我吹笛做笛,折腾了许久,我地终究没什么天赋,唯一学会的也只一首……”

说着,已轻轻吹起来,音调婉转低冷哀伤,缠绵幽长。

肖隐心颤动着,胀痛得难受,这首曲子——真巧啊,居然是这首曲子,碧晴空失踪的那三年里,梦清每每醉酒总如歌如泣地弹琴吟唱,他看着哀痛欲绝的梦清却只能无力地静坐在一旁,静静听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最后抱琴失声痛哭……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谁见幽人独往来?

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栖,

寂寞沙洲冷。

……”

一曲终,两人怔怔相望,眸中各含忧伤,寂静无语。

夜风凄冷,瑟瑟狂鸣,撩得衣发狂舞,相隔不过丈许却恍惚千里,但沉寂中和谐的气息又温暖无比。

尘沙袭击着面孔,肖隐眼睛微闭,朦胧的水光中笑赞:“好曲。”

秋袭水滑动着喉咙,想说什么,怔愣了片刻却抿紧了双唇,缓缓起身:“秋某去找点吃的回来,肖盟主不防先升火。”

“秋袭水!”

肖隐霍地站起来大喝一声叫住他,看着秋袭水僵冷地背对着他站定,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吹我唱,原也可是可以配合的天衣无缝,秋阁主,你在逃避什么?害怕什么?”

秋袭水没有回头,但僵冷的声音却清淅地传来:“肖隐,除了朝戟,秋某谁也不要。”

肖隐僵硬地站着,脸色缓缓透上青灰,短促地冷笑一下,“朝戟他为你做过什么?让你这么刻骨铭心?”

“不需要他做什么,他什么也不用做,我喜欢他,喜欢他的凛凛正气孤傲不羁,喜欢他冷得像铁也可以柔得像水,他的每分每毫我都喜欢,已经说不清为什么……他在我心里,就像华阳灼热,像月光清冷,像川穹旷野,像河流清澈……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他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是完美无缺的,秋某此生不会再对他以外的人动心,永远不会。……肖隐……你明白……不是吗?以你的执着你的痴狂,你怎么还会说出这么可笑的话来?”

武林晚辞19

“可笑?”肖隐脸色灰白,喃昵着低冷地笑,“不才在秋阁主眼里就是一则笑话么?”

二十年前如是,二十年后亦是如此,他肖隐的存在他肖隐的心就真的那么可笑么?为什么都这么不屑一顾?不怨垂怜?

肖隐按着巨烈起伏的胸膛在心里自嘲:肖隐,你不是碧晴空,你没有他弱柳扶风盈盈如月的姿容,你也不是朝戟,没他有侠义正凛孤高冷傲的气势,你拿什么做这般乞求之姿肯请怜惜?

秋袭水僵了一阵,久久再听不到背后声响,低声道了句小心,往花神庙后的深林走去。

肖隐一人伫立在祠堂前,庙内微弱的烛光在寒风袭击下跳跃着,将那碑赋照得阴明不定,肖隐苦笑,缓缓伸手抚过自己僵硬的微笑的唇角,哈地低呛一声,“终究是自做多情了……”

梦清……求不得……秋袭水……也同样求不得……

忽然间觉得天地凄冷独余他一人孤苦伶仃,寒冷遍袭全身。

冷得刺骨,冻得心凉。

脑中纷乱地一团,不想再呆在这里,这里这么冷这么冰这么寒……他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

茫然间踉跄着往丘岭下走,不知不觉间提起内力运着轻功踏枝凌踱花叶,在旷寂的夜风下朝着灯火通明的城内疾奔。

高高的城墙不过轻轻一跃,跳过墙头,似乎热气立及迎面扑来,花香,茶香,酒香。

这东河城是不夜城么?

循着酒香跨进门槛,扑鼻的浓香,琴瑟乱耳,茫然地睁眼,一室繁华。

刺耳的嘲笑声穿破耳膜递来:“咦,蓝兄,记得你曾说你府上侍卫俱是江湖一流高手,却为何有人闯入?司抚府也敢擅闯的倒也少见?看起来像个斯文人?呵呵深更半夜,失魂落魄地游荡?莫非是个痴儿?还是被我们这美酒吸引来的酒国知已?”

大笑声顿时震天响,有人接口:“哈哈……不错,不错,这玉泉,真乃人间第一美酒,妙极,天下间无人能抵其魅力。”

肖隐愣愣地自茫然间回神,定眼一看,不由苦笑,暗自责难,一时发愣,居然莫明其妙地私闯民宅,哦……不,司抚……司抚府,东河城司抚大人的坻府。

醉人的酒香弥漫着整个院落,水上亭阁里,四个青年各据一方,衣着华美,气质俱都雍容,夜光杯里汁如琼桨,亭口两侧两名女子一琴一箫相配绝纶,那两张素颜更是清雅脱俗。

而亭中,三名舞女,轻盈的旋转,舞衣如虹,身姿如玉。

肖隐淡定微笑,有礼一楫:“不才正是这被酒香吸引不知不觉间便闯了进来,失礼失礼……怪只怪这酒香太过迷人,以至不才失了心魂,乱了神魄,才会胡乱闯进。”

这话中三分自责却有七分责难于这亭中美酒,顿时令亭中四人大笑。

“失了心魂,乱了神魄!倒是本大人的酒的不是了!”

一角白衣的青年拍案而起,抚掌长笑,示意舞女退下,却招手要仆丁再送几坛美酒来,一面对肖隐道:“凭兄台这番话,本大人再怎么也该让兄台偿偿这美酒了,请坐!”

肖隐亦不客气,拱手谢礼,身形纵跃,点水穿梭,一瞬眼,已自七八丈外的岸边跃进亭中坐定。

白衣人笑赞:“好身好,看不出来兄台一派斯文,倒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失敬,在下蓝逸天,东河城司抚。这三位是我的损友,都是些满身铜臭的商人,与兄台的清雅难以相敌。”

“喂喂!蓝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刀山也为你上了油锅也为你下了,倒只得个损友的名号?”

其他三人顿时不满地玩笑起来:“罢罢罢我们都是满身铜臭的商人,为免污了你这清雅之地,我们还是识相自动离开,莫要打挠了司抚大人结交清雅之士。”

“唉唉……真是交友不慎遇人不淑……有了新人忘旧人啊……”

蓝逸天闻言板着脸,冷冷笑道:“是啊,本大人向来喜新厌旧,旧人慢走,不送!”

“啊……”

那三人立时媚眼乱飞,哀怨之色尽在其中。

蓝逸天噗哧一笑,嘻骂:“你们这几个混蛋,除了捣蛋还会什么,别吓走了我的新酒友。”

说罢朝肖隐微笑:“他们不正经惯了,兄台勿要当真,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肖隐隐着笑,盈盈地拱手:“蓝大人多礼了,不才肖隐,自大汉来访友,深夜路过此处,被酒香勾了进来,让几位见笑了。”

“啊?肖兄远自大汉而来么?贵客,贵客!我大蔺与大汉定下百年之约,商贾婚姻互通,结邻邦之好,可谓千古佳话。”

两人如此虚委半天,仆丁终于送来了杯盏酒坛,先前的舞女之一在蓝逸天的示意下盈盈地起身来为他斟酒。

肖隐举杯浅啜,入喉甘甜,浓香沁脾,真如仙酿令人神醉,连赞几好酒。

蓝逸天面露得色,将这玉泉酒的妙处细细道来,一点也不避嫌,令肖隐好一阵惊讶,蓝逸天三位朋友中有人笑骂:“蓝兄忒不厚道,每每拿这偏方来骗人,你说了千百回,也没人能真真酿出玉泉来,也唯有真正的蓝氏族人才酿得出玉泉,说还不如不说!令人捶胸啊!”

肖隐微笑看着蓝逸天四人的嘻笑怒骂间的互动,友谊在其中浓郁,作为旁观者都觉温暖幸福,知已难求,蓝逸天却能得三位知已,难怪人生得意,意气风发。

琼液自喉间滑落,香气沁透五脏六腑,灼辣清凉同时燃起,令人心醉神迷。

恍惚间他已喝得多了,头脑昏沉起来。

迷糊地嘲笑,他的酒量真的很差呢……

从前,更多的是看着梦清借酒消愁,他对酒其实并不十分喜爱。

可是今夜,他真的想醉。

一醉解千愁……但愿醒时,日已高照,鸿雁已归,沧海已平……

武林晚辞20

噙着笑,想就这样酣然入睡,四肢百骸却开始酸麻,如万蚁攒动,熟悉的麻痹感遍击全身……

体内的毒又发作了?

茫茫地睁着眼,手一颤,杯盏落地,铛铛碎响。

“肖兄?”蓝逸天几人惊愣,低叫。

原来这毒,秋袭水并没有给他解开啊?这一个多月来,都没有发作,他以为秋袭水已经暗中替他解了?呵呵,原来没有么?那这一个多月里……秋袭水都是悄悄给他服下解药的么?所以,他才会误会,才会产生错觉。

麻痹侵袭全个身体,那从骨子里发出的酥麻令他再也坐不住,软软地跌倒,幸而被蓝逸天接住,询问:“肖兄怎么了?要紧么?秦,请嫣大夫。”

“好!”话落秦已奔出水阁很远,声声回荡。

肖隐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暗悔怎么就这么莫明其妙地独自进城了?这下该如何是好?秋袭水的毒,别的大夫恐怕未必能解,他若一直口不能言,秋袭水也很难找到这如今的处地——

该怎么办?

蓝逸天也察觉了他既不能动亦不能言,不再询问,抱起肖隐匆匆出了水阁送至一房厢房。

放下肖隐,蓝逸天道:“肖兄这病看来怪异得紧,没有一点片兆便突然发作……不过,东河有位大夫极有名望,医术极棒,应该能治肖兄的病,肖兄不用怕,尽管安心养病,在下等人虽是文人却也喜结交,犹其大蔺崇武,肖兄那踏水凌波的身姿更是令在下折服,正愁不知如何挽留肖兄在府上做客呢……也算是缘份?”

肖隐听在耳里,又惊又讶,却只有在心中苦笑。

这个蓝逸天倒真是好客,素不相识的异国人,居然就这么收容了,只是……这毒……咳,但愿他口中那位东河很有名望的大夫真的能治。否则他岂非就要这样做个活死人?

那酥麻感越来越强,不疼却比痛更令他难以忍受,若能出声,只怕他早已大吼大叫起来。

少倾秦便折了回来,气喘吁吁的模样,倒是他边的大夫,四五十岁的光景,面白如玉,畜着胡须,修翦得极为光洁,发丝如墨一丝不拘地束着,气息平稳,整个人优雅脱俗。与秦的气喘吁吁成为鲜明对比。

肖隐虽然视线有些模糊,却还是看清大夫精明的双眼,那是一双练武之人的眼睛,明亮如炬。

而且这双眼睛透着熟悉,仿佛很早以前便见过只是一时忆不起来是何时何地见过?

“嫣大夫,我这位朋友得了什么病?”

蓝逸天等大夫把完脉急忙询问。

嫣大夫淡道:“不是病,是毒。”

说罢,袖袍一挥,针包便在手,打开针包,动优美流畅,双手十指一起一落间,只捕捉得到银练闪逝,银针却已扎在肖隐几处要穴上。

肖隐只觉全身一阵刺痛,身体痉挛地抽搐了下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的却是秋袭水,冷笑的模样,令他忍不住咬牙切齿。

而另一道光亮则是来自那位大夫,蓝逸天叫他嫣大夫!

嫣,这个姓氏,非常特别,就他所知,只有祈月教内有一只嫣姓……

嫣大夫……他是祈月教的什么人?他和朝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可惜他再没一丝余力来捉住这一束光点。

醒来时,窗外日阳高照,隐约还有鸟啼声,莺莺鸣叫。

“呃……”

眨着眼试探地动了动酸软的身体,虽然无力,却可以动了。

勉力坐起来,门刷地被从外打开,是个清秀的小丫环,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叫:“肖爷,您醒了?身上可好些了?”

说罢也不待肖隐回答,一扭头就跑:“我去告诉大人。”

肖隐眨着眼,怔笑,起身整便好衣冠,刚踏出门口蓝逸天便自月门进来急呼:“肖兄怎么就下床了?嫣大夫说,你中毒了,这毒他不能随便动,没有解呢,肖兄还是回房休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银儿。”

“解不了?”到是意料之中的事。肖隐浅笑。

蓝逸天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也不是解不了,嫣大夫暂时压下毒素了,过两天他再让人送来解药,肖兄不必着急,嫣大夫说能解就一定没问题,你且安心在我府上歇息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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