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头来！！”
“妈妈……”陈文悟把外套脱下来给老太太披上，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太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敏感了，自己
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爸爸，孤儿寡母过得很辛苦，还要被别人用暧昧不明的眼神上下打量，自己从小就被人骂成是不知
道哪里来的杂种，为此他打了不少架，惹了不少祸，一直到他长大了，成了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才慢慢地从阴影中
走出来，现在又要让妈妈重新忍受那样的眼光，怎么可能？
可是要他和小唯分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陈文悟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一路上按捺心里汹涌的巨浪，仔细地组织着语言，直到回到家里，把老太太安顿好了，
才挨着老太太的腿坐下，勉勉强强地开口：“妈妈，我知道你很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我的幸
福重要还是别人怎么看重要？我真的很爱小唯，我喜欢他的感情可以让我不去理会别人怎么看我，和他在一起我才会
快乐，如果您那么在意，我们可以找一个别人不认识我们的地方，这样就不用管了啊。”
老太太被陈文悟的孩子话堵得哭笑不得，她知道陈文悟难得这么认真，的确是爱顾皓唯爱得紧，可是他们之间毕竟是
禁忌的恋情啊，她摸着陈文悟的头说：“如果事情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小唯怎么可能抛下他自己的家人不管和我们一
起走？到了你所说的陌生的地方，难道我们不和别人去打交道？纸包不住火，他们照样还是会知道的，还是会照样那
么看你，就算你不怕，那小唯呢？你有没有替他想过？”缓了缓，又说：“你这次回来向我们坦白，是瞒着小唯的吧
，你怎么就知道他也跟你一样想跟他的家人坦白，也许……也许他根本就不想……”
“不会的，小唯他，他也很爱我，我知道。”陈文悟打断老太太的话，说：“妈妈，你相信我们，好吗？”
老太太叹了口气，不作声了。陈文悟低下头，他这会儿想顾皓唯想得心里发疼，除了小唯以外，还有谁能了解他心里
的伤痛呢？小唯，小唯，现在你又在哪里呢？
作者留言 这一章写得好辛苦……
41
顾皓唯兴冲冲地回到家里，却意外地发现家里黑乎乎悄无声息，陈文悟竟然不在，顿时有点生气，明明跟他说好了晚
上回来的，他倒好，又不知道去哪里快活了，亏得自己还那么着急地回来，窝在飞机上几个小时弄得腰酸背痛的，顾
皓唯把旅行包随手扔在了地下，打了个哈欠便洗澡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顾皓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一看旁边陈文悟还没有回家，觉得有点奇怪，自从和自己在一起来陈文悟就
老实多了，就算公司加班也不会搞得彻夜不归，想着会不会是陈文悟打电话回来，顾皓唯立刻接起来，却是尹妍。
“我就估摸着你该回来了。这下事情大条了，你姐姐都找到医院来了。”
顾皓唯疑惑地说：“我姐姐来了？出了什么事？”
尹妍也奇怪了：“怎么陈文悟没有跟你说吗？”
“说什么啊？他一夜都没有回家，我还正要找他呢。”提起来顾皓唯就觉得生气。
尹妍心想这个陈文悟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瞒着顾皓唯，难道要自己给他拆穿？口上吱吱唔唔地迂回了半天，最后还是
忍不住说出口：“你家那个二愣子出柜了！！而且还是在他老妈和你老爸老妈面前！！”
“你说什么？？！！”顾皓唯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还在睡梦中的脑筋彻底吓醒了。
“陈文悟他什么都说了，你姐姐昨天就从老家跑到医院来找人，幸好我把她给稳住了，说你出差今天回来，反正你先
做好准备吧，唉，我看这次你们啊，有得闹了。”
顾皓唯挂了电话还在床上愣了半天，想想觉得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自个爬起来，刷牙的时候听见门铃声
，急急忙忙跑过去开门，一看来人，心里哀叹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来的竟然是姐姐。
“你怎么搞的，手机停机，家里的电话总是转留言，存心让人找不到你吗？”顾皓然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夹带着山雨
欲来的平静。
“我出差去了。”顾皓唯小时候父母都要上班，他是由姐姐带大的，于是跟她很是亲近，但同时也很怕她，长姐如母
，因此在顾皓然的面前，顾皓唯虽是没什么大顾忌，但也免不了有点谨慎。
“你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怎么就……”顾皓然看看自己从小疼爱的弟弟，在她眼里依旧是温顺乖巧的小孩，
原本急冲冲地想找到他问个明白，可看到他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心里不由得怨恨起陈文悟来，叹了口气，说：“
爸爸都快气坏了，打你的电话又找不到你，就叫我专门过来找你。”
“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他会去跟爸爸说，不然我肯定会阻止他。”
“阻止他？那就是说你们真的……在一起？”顾皓然觉得这话说出来很是别扭。
顾皓唯犹豫了一下，下决心点了一下头，又急急忙忙地补了一句，“姐姐，我真的喜欢他。”
顾皓然好歹是读过书，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虽然对同性恋没有歧视，可发生在自己的亲弟弟身上还真是让她一时接受
不了，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你真想把爸爸气死吗？”
顾皓唯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姐姐……”
顾皓然听他这么一叫，有点心软，可还是不由分说地下命令：“顾皓唯，你马上，现在跟我回家去！！”
这下什么事都得放下了，幸好他还算在“出差”，于是打电话到医院把事情简单交代了一下，就直接和顾皓然往家里
赶，顾皓然上车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通知已经找到了弟弟，顾爸爸一听抢过电话就吼着让顾皓唯接，准备好好骂一顿
，被顾皓然拦住了，“反正我们就要回家了，您到时候想怎么教训他不成，非得到电话里说？”说着不管另一头发怒
的爸爸就挂了电话，回头看见一脸纠结的顾皓唯，说道：“我不管你打算怎么办，反正回去了你好好给爸爸说，他这
两天被你气得血压都升了好几十。”
顾皓唯听了这话心里开始发堵，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开着车看看高速公路旁的指示牌，离家越来越近，心里也越来越
恐慌，好像看着审判的时刻一步一步临近，他虽然也不止一次地想要跟爸爸妈妈说清楚，但是那毕竟只是想想，不知
道陈文悟怎么就心血来潮一下子全捅了出来，他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越想顾皓唯火气就越大，甚至盖过了先前的
恐慌，最后只想到找到陈文悟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一踏进家门，顾皓唯就觉得气氛压抑，全身不自在，顾妈妈迎到了门口，故作轻松地说：“小唯回来啦。”可是刚一
开口，眼睛就开始发红，他轻轻点点头，不自觉地就停下来呆在门口，后面的顾皓然把他一推，说：“回来了还杵在
门口干什么？快进去！”
今天天气不好，客厅的灯没有开，房子里很阴暗，顾爸爸一个人坐在靠里面角落的沙发那，手里夹着烟头，爸爸已经
戒烟好些年了，可是为了自己的事又开始烦心，顾皓唯很是过意不去，轻轻叫了一声：“爸……”
顾爸爸才不久在电话里吼得震天响，现在儿子就在面前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好像谁先开口提起这个禁忌的事，
谁就不对一样。顾爸爸并不是一个很标准的严父，从顾皓唯小时候开始他都是给自己的儿子很大的自由的，一是自己
工作繁忙顾不上严厉管教，二是既然是男孩子就没有那么多限制，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其他可以看作调皮捣蛋的
事等儿子长大了自然就不会做了，幸好顾皓唯天生就乖巧听话，又有顾皓然看着，从来都没有惹出什么麻烦事，可是
这一次，顾爸爸实在是没有想到，儿子竟然爱上男人，最后居然还是那个男人告诉他这个事！！顾爸爸望着低眉顺目
站在自己眼前的儿子，想骂又骂不出口，最后只有烦躁地扬扬手，说：“坐下吧！”
顾皓唯踌躇了一下，顾妈妈过来打圆场，说：“好了，小唯回来一次也不容易，午饭快好了，有什么话……等吃了饭
再说吧。”
42
沉闷地吃了午饭，顾皓然说自己离开了两天，不知道家里孩子怎么样，要回去看看，临走时还不放心，在门口嘱咐送
自己出门的顾皓唯，“好好跟爸爸说，知道吗？”
顾皓唯点点头，回头看看又坐回老地方的爸爸，心里一阵纠结。送走了姐姐，他跑到厨房帮妈妈洗碗，刚把洗干净的
盘子放进消毒碗柜里，一转身就看见妈妈看着自己掉眼泪，忙小声说：“妈，您怎么了？”
顾妈妈一向身体不好，而且生顾皓唯的时候都30多岁了，都不知道那时候吃了多少苦头才生下这个儿子，宝贝得不得
了，平时连骂一句也觉得心疼，顾皓唯也知道自己母亲的辛苦，从小就心疼妈妈，现在看到妈妈掉眼泪，顿时一阵心
酸。
顾妈妈边慌忙擦眼泪边笑着说：“没事没事，是洋葱辣到眼睛了。”
顾皓唯愈加难受，只有说：“您休息下吧，下面的事我做就好了。”说着就把顾妈妈推出了厨房，顾妈妈强不过儿子
，只好擦了手到客厅里坐着，等顾皓唯收拾好了出来的时候，顾妈妈已经进了房间，只剩下爸爸一个人还坐在客厅里
，电视开着，但肯定是没人看的。
顾皓唯鼓起勇气上前，说：“爸爸，对不起。”
顾爸爸抬头看看他，突然斩钉截铁地说：“你，明天就给我去相亲，找个好姑娘结婚，把心给我收回来，不准再在外
面胡闹了！！”
顾皓唯心里一痛，脸上开始发热，下意识地犟嘴：“爸爸，我不要！”
顾爸爸腾一下站起来，一巴掌打在顾皓唯的脸上，怒气冲天地吼：“我不管你要不要，反正你不给我安定下来，就哪
也不准去！！免得给我丢人现眼！！”
顾皓唯捂着脸，正要开始反驳，抬眼看到爸爸铁青的脸，突然想到姐姐的话，心就软了下来，哀求道：“爸爸，我求
你了，我真的喜欢他，我不会和别人结婚的。”
顾爸爸听了这话忍不住全身发抖，气得话也说不完整：“你……你，好，我把你养这么大，算是白养了，你这个不孝
……”说着扬起手还要去打顾皓唯，顾妈妈听见动静从房里出来，哭着拦住了顾爸爸，叫道：“小唯你回房去，快回
去，别说了！”
顾皓唯看看盛怒中的父亲，记忆里他还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小时候就算考出再差的成绩，惹出再大的祸，顾爸
爸气得不得了，也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怕出来就伤害了自己的儿子，可是这次爸爸是气急了，真的想打他，顾皓
唯心里害怕得紧，只有落荒而逃。关上房门，他就无力地沿着墙壁坐在地上，就算意料到爸爸会大发雷霆，可真正发
生了才知道可怕，他的泪水再忍不住了，心里种种感觉如排山倒海，翻天覆地。
在房间里呆了几个小时，还隐隐约约听见爸爸妈妈在争吵，顾皓唯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想，可是脑子就是乱七八糟地
安静不下来，一会儿想到妈妈悲伤的脸，一会儿又想到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的陈文悟，最后还回忆起小时候的一些事
情，自己到爸爸的工厂去玩，爬上高高的吊车，从窗口往下望见缩小了的爸爸冲他挥手，一脸宠溺的笑容，还有一次
不知道什么原因生姐姐的气，就自己独自跑出门去找妈妈，那时候才5岁，跑了小半个城市找到妈妈工作的地方，把
姐姐都急坏了，找到他的时候把他搂得紧紧的，哭着向他道歉，还有些都快忘记了的旧事，也一一地回想起来，想着
想着就泪流满面。
等到他平静下来，再出房间的时候屋子里安静了许多，爸爸还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妈妈在厨房弄晚饭，这些事情就
像以前他回到家里一样，可是那压抑沉闷的气氛真的让他坐立难安，爸爸视若无睹地看着他走过去，不再说什么，妈
妈看见他出来，疲惫又伤心地一笑，柔声说：“小唯饿了吗？马上就吃晚饭了。”
饭桌上顾爸爸开了瓶酒闷声一杯一杯地倒，顾妈妈夹了好些菜放进顾皓唯的碗里，顾皓唯一点胃口都没有，可还是慢
慢地把东西都吃了下去，顾妈妈这才露出一点笑容。这时突然门铃响了，顾妈妈嘀咕着“现在这个时候，是谁啊？”
去开门，一开门，发现竟然是他们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陈文悟。
顾妈妈脸一沉，马上要关门，说：“你还来干什么？快走！”
陈文悟忙用手挡住快要关上的门，急切地问道：“伯母，小唯回来了吗？我想见他。”
顾妈妈恶声说：“他不在，你快回去吧。”说着就去拨开陈文悟的手。顾皓唯在里面听见动静，问道：“妈妈，是谁
啊？”
陈文悟一听到顾皓唯的声音，马上就激动起来，大声叫道：“小唯，是我！！”说着，就要往里面闯，顾妈妈想拦，
可哪里拦得住他这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
顾爸爸一听到陈文悟的声音，胸口闷着的一团火像遇到油一样腾地高了几丈，随手就抄起放在一边的撑衣竿，正要过
去冲陈文悟发火，顾皓唯比他更快，已经来到了门口，一看到陈文悟，心里压集的委屈难过喷薄而出，眼睛酸酸的蒙
上一层水气。
陈文悟一把拉住顾皓唯的手，忍住冲动不在顾爸爸顾妈妈的面前把顾皓唯抱住，顾爸爸看到他们俩站在一起更是火大
，撑衣竿重重地顿了一下，“顾皓唯，你给我过来！！”
“爸爸……”顾皓唯为难地挣了一下，可是陈文悟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让他根本没法挣脱。
陈文悟朝顾爸爸鞠了一躬，恳求说：“顾伯伯，我有话想跟小唯说，请您让他和我出去一下。”
“臭小子，你还敢来？”顾爸爸指着陈文悟骂出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说着挥着撑衣竿就要打上去，可顾皓唯
挡在他的前面让他下不了手。顾妈妈也上来挡着发怒的顾爸爸，怕荒乱中误伤了儿子。
陈文悟用只有顾皓唯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身后低声说：“小唯，跟我走吧。”
顾皓唯还在犹豫，就被陈文悟带出了家门，只听见顾爸爸在门口发狠：“顾皓唯，你现在跟他走了，以后也别再进这
个家门了！！”顾皓唯心里一惊，正要回头，可看见陈文悟黑暗中闪烁的眼睛，一咬牙，把父亲的话抛在了脑后，抢
在前下了楼。
43
陈文悟一听尹妍说顾皓然把顾皓唯给抓回家，就忍不住跑来找顾皓唯，可现在把顾皓唯拉了出来，反而不知道应该怎
么办。开着车在市中心转了几圈，陈文悟问顾皓唯：“现在我们去哪？”
顾皓唯揉揉发晕的脑袋，说：“随便吧。”陈文悟还是茫然不知道何去何从，依旧绕圈，最后顾皓唯只有说：“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