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头来的时候看不到弟弟，心里顿时凉了个透，给了自己两巴掌，便回头四处寻找他，一直到天黑了之后才在顾皓唯
的学校附近一家他们常去的副食店门口看到缩成一团的弟弟，他那时候又饿又冷，看到顾皓然就瘪着嘴叫姐姐，叫得
顾皓然心里发疼，顾皓然用身上仅剩的两毛钱在副食店买了个面包，塞给弟弟，领着他回家，弟弟小口咬着面包还留
了半个给自己，回到家只对爸爸妈妈说和姐姐去了同学家，饭已经吃过了。
顾皓然直到现在听顾皓唯说当时的事，才知道弟弟那个时候其实是很寂寞的，可他总是胆小又倔强，连在学校里被人
欺负了，也是忍气吞声，直到顾皓然给他洗澡时看见他身上青青紫紫的伤，才从他口中逼问了个大概，顾皓然一面骂
着他胆小怕事，一面咬牙给他擦洗，他却一直闭着嘴不说话。
现在站在顾皓然面前的却不是那个隐忍胆小的孩子了。顾皓然细细地看了看顾皓唯的眉眼，看出了一点坚强。如果这
样的改变是因为外面那个人……顾皓然觉得心里泛酸，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好半天，才艰难地开口说了一句：“你
选择他？”
顾皓唯立刻否认：“不是选择，姐姐，我很贪心，我两个都要，姐姐我求你了，只有你才能说得动爸爸妈妈。”
顾皓然不说话，没有答应他，顾皓唯一时也不能逼姐姐，只好安静地在一旁坐着，半晌顾皓然说：“把他叫进来，我
有话想问他。”
47
陈文悟进房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看见顾皓唯给他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才略略定下神来，他实在不想再有人坚决地反
对他们俩在一起了，
顾皓然直直地盯着陈文悟看，开门见山地说：“我弟弟说他爱你，那你呢？”
陈文悟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当然也很爱他！”
“有多爱？”
这下把陈文悟给难住了，就算爱可以计算斗量，他也没法给出确切的数值，一点一滴的感情积累起来，他不知道哪些
是爱，哪些不是爱，有时候甜蜜，有时候酸辛，有时候苦涩，也许都是爱。
顾皓然看陈文悟犹豫了很久，于是又补充说：“我想知道你到底有多爱我弟弟，是不是值得我弟弟承受家庭的压力来
爱你。”
“我知道我根本没有姐姐或者伯父伯母爱小唯那么深，但是请相信我，我以后会越来越爱他，总有一天会和你们一样
。”陈文悟搜肠刮肚地寻找着合适的词汇，顾皓唯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握住他汗涔涔的手，就被他反手握得更紧。
顾皓然假装没有看到他们的小动作，又问：“如果哪一天没有了爱，那怎么办？”
“我保证绝对没有那么一天。”陈文悟指天发誓。
顾皓唯沉吟了一下，接口说：“就算有那么一天，我们俩之间再没有爱，那也可以坚强地生活，因为不是答应一直都
在彼此的身边吗？”
最后一句话是向陈文悟说的，陈文悟马上点点头，说：“嗯，我答应了小唯会一直陪着他！”
顾皓然一直以为弟弟是因为一时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才不惜忤逆父母，现在看到弟弟站在陈文悟的身边就慢慢
变得刚毅起来的脸，突然意识到弟弟所谓像一道阳光给予温暖和支持是什么样的意思了。顾皓然轻轻一笑，有点自我
解嘲的味道，又有点伤感，说：“也不知道你们这样的小承诺能够维持多久。”
顾皓唯说：“姐姐，我们也不知道能够维持多久，可是至少现在还在维持。”
顾皓然摆摆手说：“算了，让我好好想想。我再想想。你们先出去吧。”陈文悟还想说话，被顾皓唯推着出门，正想
带上房门，顾皓然又说：“小唯，吃了饭就和我回家去吧，他暂时别去。”
顾皓唯答应了一声。旁边的陈文悟急忙问：“你姐姐这个是什么意思还要想什么？”
顾皓唯说：“还不知道，不过应该没事的。”想了想，说：“我晚上回家一趟，你也回去吧，你妈该急了。”
“嗯……”陈文悟犹豫地说：“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再去找你，要不要先留下来吃了晚饭走？”顾皓唯问。
陈文悟搔搔头发，“算了，我怕你姐姐还不爱见我，我还是先回吧，你一定要来找我啊。”
顾皓唯点点头，说：“我送你下楼。”于是陈文悟去跟顾皓唯的姐夫和小侄子告别，姐夫正在厨房里忙着，连忙留客
说要吃晚饭，陈文悟推说有急事，小侄子还在地上摆弄那些拼装玩具，一见陈文悟要走，连忙问：“叔叔什么时候再
来啊？”
陈文悟捏捏他的小嫩脸蛋说：“怎么这么快就舍不得叔叔了？”
“叔叔下次来的时候要带另一个，这个一套有两个呢。”奶声奶气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陈文悟也被这可爱的小侄子
逗笑了。
顾皓唯送陈文悟下了楼，看他开了车门，坐进驾驶座，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却不发动车子，一脸无奈幽怨又欲言又止
的样子，就问：“你怎么了？”
陈文悟低声嘀咕了一句，顾皓唯没听清楚，就靠在车窗边，“到底说什么啊？”
“说你啊，明明今天早上还跟我说晚上听我的，这会又赶我走了。”陈文悟郁闷地说，看到顾皓唯笑得弯下来的样子
就更郁闷了。
“傻瓜一样。”顾皓唯抿着嘴发笑，斜眼看着他，慢慢地把头靠了过去，陈文悟喃喃说：“遇上你，怎么能不变成傻
瓜呢？”
两片嘴唇碰在一起，轻轻地舔弄，这是一个温柔到了极致的吻。慢慢地含住他的唇，好像上面沾满了蜜糖一样，细细
地厮磨，让每一个细胞都品尝到了丝丝甜味，点点滴滴渗进了四肢百骸中，蜜糖便化作了醇酒，整颗心都浸溺其中，
浮浮沉沉之间令人迷醉忘情。
直到顾皓唯离开了，陈文悟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只听见他轻笑了一声：“好了，回去的时候小心开车。”再望过去，
只看见他离开的背影。直到后视镜里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陈文悟才发动了车子，心里满溢着温情和快乐。
顾皓然还在房间里面头脑混乱地想，很是矛盾，听了弟弟地一番话，真该为他能找到挚爱而高兴，可为什么那个人偏
偏是个男人呢？
看顾皓唯坚决的样子，势必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能做出这么大的决定，不复以前优柔寡断的样子，弟弟是真正长
大成人，成了一个独立果敢的男人，她应该感到欣慰的，可是她实在笑不出来，爸爸妈妈那边，应该怎么交代啊？妈
妈都60的人了，嘴上不说，可是从她疼爱小外孙的样子看也知道她其实是很想抱孙子的，爸爸更加不用说，总是要自
己留意有没有好的女孩给弟弟介绍，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最痛心的莫过于他们了。顾皓然实在是头疼，不知道该帮哪
一边才好。
正当她左右摇摆时，突然房门打开了，她老公刘清探进头来：“老婆，汤滚了，我帮你盛起来了，你还要炒什么菜吗
？不炒我就关炉子了。”
顾皓然茫然地抬起头，刘清看见她眼圈有点红，忙跑上前问：“怎么了？”
顾皓然忙揉揉眼睛，说：“顾皓唯出了点小事，没关系的。”
“小唯这么大了，知道分寸的，倒是你老是放不下心，什么时候是个头？好了好了，就我们儿子就够你头疼的了，他
呀，搞不定那个玩具，这会儿正发火呢，你快去安抚一下他。”刘清把老婆抱了抱，他知道自己老婆最近心烦，但她
就是没有跟他说，都十年的夫妻了，有啥不能坦白讲啊，刘清不禁有点吃味，不过他了解自己的老婆，一个什么都喜
欢藏在心里默默承受的“女强人”，既然顾皓然真的不愿意，他也不逼她，于是祭出儿子这个杀手锏来安慰老婆。果
不其然，老婆连忙抛下他去看儿子了，唉，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连老子都快要吃儿子的醋了。
有妈妈温言软语地安慰了小家伙几句，小家伙就立刻安份了，顾皓然回头看了看厨房里忙碌的老公，她和刘清结婚快
10年了，是经过别人介绍地，当时妈妈问她到底喜不喜欢刘清，跟她说跟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是不会幸福的，她答不
上来，只想找个老实厚道的人嫁了，日子能过得安宁平静，要说她是因为爱情而结婚，她自己都要笑掉大牙了，可是
他们也相安无事地处了这么些年，现在家庭和睦，儿子乖巧，这难道不是幸福吗？
这时大门开了，顾皓唯走了进来，顾皓然回过神来，既然弟弟觉得幸福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呢？作为他的家人，还
有什么比看到他得到幸福更令人高兴啊？
刘清端了一盘菜出来放在饭桌上，招呼顾皓唯：“小唯吃饭吧，今天有你喜欢的皮蛋鱼片汤哦。”
突然顾皓然就真正笑出来，接口说：“小唯，吃了饭我和你回家跟爸爸妈妈说。”
顾皓唯心里一惊，明白了姐姐的意思，顿时一股暖流涌上心间，禁不住笑着点头。
48
回到家的时候开门的是顾爸爸，样子看上去很憔悴，一看见顾皓然身后跟着顾皓唯，顿时二话不说要关门，顾皓然连
忙把门拉住，急急问道：“爸爸，你干什么？”
顾爸爸眼睛发红，狠狠地说：“我说过，出了这个门就别想再回来！他已经不是我的儿子了！！”
顾皓唯本来心里就忐忑不安，一听这话，就觉得眼前发黑，冷汗从背后直透上脑门，脚有点发软，撑不住靠在了墙上
。顾皓然心疼他这个样子，求道：“爸爸，别这样，有再大的错，也让他进去再说。”
闻声而来的顾妈妈也过来，帮着求顾爸爸，可顾爸爸脾气一旦上来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就是挡在门口一动不动，四
个人都僵持在那儿。
顾皓唯也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让爸爸消气，一言不发便往下跪，颤声说：“爸爸，对不起……”
顾爸爸冷冷地说：“我哪有那么大的福气让你对不起我啊，你走吧。”
这时刚天黑，楼道里上上下下的邻居也多，看见平时和蔼可亲的顾爸爸从他的宝贝儿子发这么大的火，都不知道发生
了什么事，便站在一旁窃窃私语，有些平日里和顾爸爸关系好的老爷子虽然不明就里，但本着家和万事兴的原则上去
也帮着劝顾爸爸，“老顾啊，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小唯平时乖得很，就算有什么错，你也别门都不让他进啊。”
被这么多人看见家丑，顾爸爸面子上挂不住，再加上顾皓然和顾妈妈一直在他旁边求着，心里越来越烦躁，身子不由
自主地往旁侧了侧，顾皓然瞅着机会就拉住顾皓唯挤进屋子里。
“好了好了，没什么好看的，大家都各忙各的吧。”热心的老爷子赶走了围观的人，趁着顾爸爸关门的空隙，叮嘱着
：“有话好好说，老顾你就是脾气太暴躁了，现在和孩子们沟通要心平气和的，不然还不搞得家无宁日？”
顾爸爸随便敷衍了几句，便关上了门，回头看见坐在客厅里一脸委屈的顾皓唯，一腔子怒火就忍不住往上冒，冲上去
就扬起了巴掌给了顾皓唯一个耳光，这一下真是下了狠心，顾皓唯的脸顿时肿了起来，顾妈妈连忙上来抱住了儿子，
冲着顾爸爸叫道：“别打了，还想儿子被你打跑吗？”
“他敢？？”一提到跑，更是火上浇油，“老子就是太久没有打他了，他的皮痒了，心野了，居然跟个男人跑，还要
不要脸？！”
“爸爸！你不要每次有什么不顺就发这么大的火，我们好好说。”顾皓然头疼地说，虽然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这么个
火爆脾气，但总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好，我看他有什么话好说！”顾爸爸压抑着心里的火气，重重地坐在了一旁。
顾皓唯看着顾爸爸不耐烦的样子哪还说得出话来，顾皓然也知道弟弟在爸爸的面前一向是温顺听话，根本就说不出自
己的真实想法，只好自己先表态给他打气：“小唯他的事，我已经同意了。”
顾皓唯感激地看了姐姐一眼，可是爸爸那盛怒的样子把他吓得又低下了头。大女儿的临阵倒戈，让顾爸爸大吃了一惊
，“你也……想气死我啊！顾皓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连你也昏了头了吗？”
顾皓然丝毫没有被父亲的怒气吓到，继续说：“我想过了，既然小唯觉得高兴，我又何必去阻拦他？”
顾爸爸气得声音都发抖：“真是造反了，他不懂事，你也跟着他疯，你们还是三岁的小孩子啊？！”
“爸爸你说得对，小唯他不是小孩，他要什么他自己知道，再不用我们为他操心了……”
“好好，你们……翅膀长硬了，就不用我管了，我算是自讨没趣了是吧，辛苦了一辈子，养出了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东
西，算是老天瞎了眼！好，你们都滚吧，留下我自生自灭，都不要我管了，我还赖着干什么……”
看顾爸爸越说越离谱，顾皓唯忍不住打断他：“爸爸你说倒哪里去了，小唯他从来没有忘记他的责任！可是他不是你
们养着好玩的，他也有自己的生活，难道你们就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过得开心快乐，每天在家里
不是大呼小叫喊打喊杀就是唉声叹气怨天尤人的，就算他留在你们身边，娶了个女人，生了孩子那又有什么意思？”
这时一直没有作声默默垂泪的顾妈妈也开口了，“你们都别吵了，让小唯慢慢说……”顾皓唯抬起头看见妈妈泪光中
的宽容和慈爱，突然觉得心里的委屈无法形容，爸爸说得自己好像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一样，可是……自己只不过是爱
上了一个人，仅此而已。
“妈妈，我，我真的喜欢他，只喜欢他一个人……”
“你们真是！慈母多败儿！！”顾爸爸腾地起身，既然家里人都向着顾皓唯，他还有什么好留的，真是呆不下去了，
一气之下就转身回了房间锁起了门。
顾皓唯担心地看着爸爸怒气冲冲地走开，犹豫地对顾皓然说：“姐姐，我是不是不应该……爸爸他肯定很伤心，他一
直对我寄那么大的希望……我真的对不起他……”
“傻孩子，难道你想和陈文悟分开？”顾皓然柔声安抚着弟弟，仿佛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顾皓唯痛苦不堪，他知道从小爸爸在他犯错时都那么粗暴地教训他，只是因为爸爸在乎他，望子成龙是每一个做父母
都会有的想法，他也极力地让自己达到爸爸的标准，有时候他会觉得很累，可是一旦想到爸爸的期望，想到最后可以
得到爸爸赞许的笑容，就觉得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可是这一次实在是没有办法，在面对陈文悟的时候顾皓唯觉得自
己可以为保住他们之间的爱而做出牺牲，可是在面对爸爸的时候又觉得有责任让父母不再为自己烦恼忧心，这两个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