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疑惑的眼神看过来。
“没、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身体比脑袋更快一步，谎言直截了当的从嘴巴里跳出来，再也没有收回的余地──
完蛋了……
要是被发现了，这可怎麽办？
身体和表情同时僵硬，独孤平凡紧紧捏住手心的封印石，决定这个秘密永远都不要被飘雪发现……
第八章
清晨的空气分外清新，一缕缕金色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照射下来，随著树叶的摇曳而不断晃动。
草尖上挂著新鲜的露珠，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迷人的光芒。
独孤平凡专心致志的收集著这些露水，一路行来，已经快要大半瓶了。
杳无声息的，青烟从袖子里升起，渐渐聚拢成幽灵的形状。睁著永远无辜的大眼睛，左右张望一番，突然好像高兴了起
来，从一棵树绕到另一棵树，飞舞个不停。
看著那幽灵，独孤平凡摇摇头，任凭它到处乱窜，只顾自己专心收集。
……刚开始捉住它的时候，它还没这麽笨，怎麽之後却每见到一次，都觉得它比以前要更笨拙了一些？
百思不得其解，就如同它的身份一样。对独孤平凡来说，考虑这些实在是件苦恼的事情。
不单单是他，就是飘雪，也没能看出它的来历，只是反复交待他千万收好别让人看见，倒也没发生其他意外。
蛇女和其他灵宠到现在还没有苏醒，这让他有些担心，这才出来收集些清晨之露，回去画几张特殊的符以备急需之用。
一手托住瓶口，一手在草尖上轻轻一点，晶莹剔透的露珠骨碌碌的滚下来，落入瓶口之中。
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还早。
再看看幽灵飞去的方向，已经看不见踪影了。
虽然是不完全的封印石，但最基本的功能还是有的。只要封印石还在，不管灵宠去了多远，只要使用呼唤，很快就能回
来。
所以，独孤平凡对幽灵的行踪一点都不担心。
收集满一瓶露水，小心翼翼的封好，独孤平凡站起身，大致分辨了方向，朝著先天八卦封印的方向走去。
可能跟欧阳世家前些天发生的事情有关，今天早晨宗主和长老们都不在，也不知是在商量大事，还是下山去了。只在宗
堂里留下字条，说是今天所有弟子休课一天，可以自由活动。
本来今天可以不用去八卦阵补充灵气，很多山下俗世里来的弟子都下山玩去了，还带了常年住山上的弟子们。早晨飘雪
来问要不要下山去看看亲人，他不想去，所以婉拒了。
那先天八卦阵里，封印的到底是什麽样的灵呢？
每次看到那古老的先天封印，总觉得有种奇特的感觉从心底里一直盘旋而上。而这种感觉，在紧紧盯住中央被封印住的
黑石时候，更行明显。
就像、就像──
对了，就像是在被什麽声音呼唤一样，总觉得有点恍惚，像是要被召唤进去一般……
独孤平凡突然摇摇头，甩去这奇怪的感觉。
在想什麽呢？
身为驭灵使，要有坚韧的意志力。有些灵的天生技能就是媚惑，如果意志力不坚韧，怎麽能抵挡得了？
用手推开几片叶子，小心翼翼的跳过一条暗沟，继续朝前。
“呼──”一道灰蒙蒙的影子从眼前飘过。
独孤平凡手一伸，刚好捉住那道影子的尾巴。
长长的烟雾向前飘去，突然定住了。
扯。
扯扯……
扯不动？
慢慢的、慢慢的，灰暗的烟雾收缩回来，渐渐变得凝实，显现出一张幽灵的脸，两只大眼睛无辜的看著被捉住的尾巴，
眨巴眨巴。
独孤平凡没有理会，好像这一切都是幻觉，眼前并没有出现幽灵，手上也没有捉住什麽，只是径自向前走。
幽灵傻傻的脸还在原地呆著，尾巴已经被独孤平凡拖得老远，突然嗖一下，像收缩回来的橡皮筋，一下弹了过去，烟雾
的身体一圈圈绕著独孤平凡，整个幽灵身体被拔得长长的，将他缠绕住，只剩下两只眼睛。
烟雾的缠绕只是视觉上的效果，对行动却丝毫无碍。这当然无法使得独孤平凡停留住脚步。
正过来缠绕、反过来缠绕，幽灵居然也自顾自玩得开心起来！
突然，幽灵顿住了！
慢慢的、慢慢的，抬起眼睛，朝著一个方向看去──
向来傻呆呆的无辜双眼，居然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原本空洞洞的两个眼睛，却仿若黑洞一样，似乎将周围的光线完全吸
入了眼眸深处！
如果看到这一幕，独孤平凡一定能看出，这简直就跟先天八卦阵中间封印的那块小石头一模一样！
但是，独孤平凡没有看见──
他正看著那先天八卦阵，整个人愣住了！
裂、裂开了！
先天八卦阵，居然、居然……从里到外，整个裂开来了！
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才刚刚上山，每天都跟著宗主爷爷一起，来给这先天封印添加灵力。
那是多麽宏伟、多麽震撼的感觉！庞大的灵力像浪潮一般席卷而来，在触及到某个范围之後，戛然而止，分成无数细小
的灵力流，沿著神秘的轨迹运行，整个封印严密得最细小的灰尘也无法通过！
小时候的他，只能感觉到那股气势和脉络，但却看不见里面那块被封印的黑石。
宗主爷爷总是摸著他的脑袋，说他天生是做驭灵使的料。只可惜自己不争气，没有办法达到宗主爷爷的期望。
不知从何时开始，每隔几日来给封印添加灵力的工作，成为他的修行功课，再渐渐的，宗主爷爷放心的将这里交给了他
。
随著年龄的增长，灵力的增加，以前看不见的东西慢慢清晰起来，比如那颗被封印的石头，比如渐渐衰老的封印上的裂
痕──
但不管再怎麽衰老，这座集合天灵地宝的先天封印，再支撑几百年，都只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今天，它却裂开了！
彻底的裂开，从里到外。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蜘蛛网般的裂痕，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封印的石基。
原本充满玉石光泽的石基，如今却一片灰白，没有半点生机！
空荡荡的封印上到处散落著残败的枝叶，为这封印更增添了一分凄凉……
为什麽会裂开？
顾不得扯住幽灵的尾巴，独孤平凡小心翼翼的踏上封印。
出乎意料之外的，看起来碎裂到极点的石地面，却依然坚固无比。一脚踩下去，哪怕最微小的裂缝也没有松动。蹲下身
去细细观察，独孤平凡这才发现，这些裂纹并非只在表面产生，而是深深陷入地底深处，交错纵横，却又自成整体，没
有完全断裂。
一些凌乱的灵气流从裂缝中升起，浓郁而纯粹，再慢慢飘散在空气之中。
如果是人力所为，那得多大的力量，才足以造成如此毁灭性的破坏？
但若是自然所为，为何却看不到任何痕迹？
龙脉护佑，这片山林从来没有发生过地震、山崩之类的事情，按理说，先天八卦大阵，也没有理由会自然崩溃。
到底是怎麽回事？
难道是被封印的恶灵出来了？！
猛然一惊，独孤平凡四处打量一番，找准封印黑石所在的位置，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
没有！
什麽也没有！
将四处的落叶全部清理出去，也没有看到那块被封印著的黑石。而在黑石的位置周围，有一大片粉末状的黑色石粉。封
印的基础在这一片范围内，凹陷下去了一小片，颜色也与其他地方的灰白色截然不同，透出跟黑石一样的墨黑色泽来。
或许是长年累月封印著黑石的缘故，这一小片的石地面漆黑而润泽，像最上等的墨玉，闪耀著充满魅力的光泽。
独孤平凡无心去赞叹造物主的神奇，丢失的黑石让他得到唯一的结论──
这、是被人恶意破坏的！
而破坏这先天封印的人，所要得到的，便是那被封印的恶灵！
宗主和长老们在哪？是下山去了，还是在宗庙的密室里？
发生了这麽大的事情，得尽快禀报上去才行！
独孤平凡咬破手指，用力挤出血来。一滴、两滴、三滴……
一粒粒鲜豔的血珠漂浮在空气之中，不断沿著既定的神秘痕迹盘旋。不断加入进来的血珠飞舞著，将运行的轨迹慢慢完
善起来。
独孤平凡的脸色渐渐苍白，血色从脸颊上褪去。
“封印──”
猛然大吼了一声，手一甩，小小的封印阵朝石基中央飞去，倏然红光一闪，莫入地面。
无声无息。
眨眼的功夫之後，几十道红光冲天而起，落叶随著阵势飞舞起来，而後像是被什麽东西挡住一般，纷纷向四周滑落。一
个半球形的透明结界，重新出现在了先天八卦中间。
不断喘著气，手扶著胸口，独孤平凡感受到全身的灵力，仿佛都被抽取得一干二净，毫无保留。
这个小型的封印阵，是他参悟先天八卦大阵所创造出来的，平时只是空有理论，从未试过要真正做一个大型封印出来。
一则没有必要，二也是由於实际需要的灵力过於庞大，没有适合的载体来布置这个封印。
蛇女们打麻将的赌注──灵力结晶，是个好选择，作为阵基是比较合适的，但他无法说明来源，能不用还是尽量不用为
好。
用自己血液为阵基，这个後天小八卦阵大约能维持一天时间，应该能挡住周围的灵物们来破坏痕迹。稍稍松了口气，独
孤平凡无力的坐倒在地。
他需要休息一会，才有力气回独孤宅，去禀报如此大事！
幽灵一动不动的盯住封印中间墨玉，淡灰色烟雾状的身体，渐渐变得凝实了一些，颜色也变深了。
漆黑而空洞的眼眸，吸收了一些奇特的东西，渐渐开始觉得有些灵动感，像是突然开了窍，不再那样呆呆傻傻了……
有些若有若无的片断，随著一些奇妙的东西渐渐从眼睛里流入身体，像是失去许久的东西，今朝突然失而复得了！
不，不是失而复得！
还残缺了重要的东西！有最最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幽灵四处游移，慌乱的寻找──
是什麽？
是什麽丢失了？为什麽觉得那样绝望？
那种最重要的东西丢失的感觉，是怎麽回事？到底丢失了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好像自己最重要的部分被谁拿走了？
不，不是这样的，感觉更严重！
就像──
就像，自己根本就是那重要东西的一部分，只是、只是自己……
对了，感觉自己，是被抛弃的那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小部分！
独孤宅的宗堂里，气氛一片凝重。
宗主独孤严大人，正在专心致志的操控著玉骨进行占卜。
指头大的晶莹玉骨随著神秘轨迹不断移动，但却总是游移不断，不肯在任何一个卦象的位置停留下来。
收回灵力，所有玉骨“骨碌碌”的掉回到占卜盘内。
“宗主，结果怎麽样？”大长老沈声问道。
独孤严摇摇头。
“有高手将山上的气混乱了，无法推断出确切时间和事件。”
“时间好推断。平凡这孩子前天早上去过，还好好的，今天就出了事，那麽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大长老沈吟著，“
我们独孤宅封印著漆黑之石，知道的人有很多。但是大部分都只知道里面封印著最邪恶的恶灵，并不知晓封印的方式和
地点。”
“你的意思，难道……”
“没错，宗主大人。”大长老对此相当确定。“若不是对封印手法无比熟悉，又如何能轻易的，不被任何人发觉的，将
先天八卦阵完全粉碎？”
“从残留的八卦阵来看，破坏之人手段相当高明，而且必须是八个修为相差不多的高手，同时出手，将八卦阵灵力完全
截住，这才使得封印之中的漆黑之石，以自身力量逃脱出去。”二长老平常不太管事，但论修为和眼界，却是宗族内最
深的。
“我知道，以目前所见到的分析，确实只有这种可能。但是若要说一定是族内人所为，这、这实在是……”
独孤严摇头叹息，沈默不语。
“不，我只是说，这应该是相当熟悉我们独孤宅修炼功法的人所为，并不一定是独孤宅的弟子。”大长老沈声提点。
“大长老，我还是有疑惑，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独孤严十指烦躁的敲打桌面。
“先天八卦阵的运转方式，只有历届最受信任、资质最好的弟子，才有机会参悟，而且能不能参悟、参悟多少，都要看
天资而定。上一代守护封印的是我，这一代则是平凡。”
“嗯。”大长老点头。“我知道你疑惑的是什麽，但这一点，我也想不透。大家一同想想看吧。”
“平凡这孩子，从小上山，大家看著他长大的，绝对没问题。再说他的修为不足，也没有能力破坏封印。”
“嗯。”诸位长老一同点头。
见诸位长老同意，独孤严继续道，“说来也惭愧。守护了先天八卦阵这麽多年，说到参悟，以我现在对先天八卦阵的理
解，也无法如此精准的找到阵势最弱势的时辰和阵点，无声无息的一举破坏。”
诸位长老顿时面面相觑。
“严，你说的是真的？！”大长老顾不得称呼，急忙问道。
“是真的。”独孤严点头。“所以，我更加无法想像，有谁能有比我更深的参悟，对这先天大阵有如此了解！”
“不，不用破坏，”二长老沈吟著，“宗主，这大阵并非是由人力破坏的，只是合力让大阵的平衡失守须臾，里面封印
的恶鬼自然会将此阵破坏。”
“二哥，我知道。”独孤严苦笑。“我说的，就是这个。以我对此阵的参悟，此阵先天合八八六十四卦象生生不息，又
有先天灵宝相护，我无法找到任何能让此阵失衡的方法。不用说八个高手，哪怕给我十六个高手，我也无法让这先天大
阵哪怕失衡瞬间……”
守护了先天大阵几十年岁月，要说及对这阵势的理解和参悟，独孤严向来自认为算是独孤宅里独一无二的。但他却从未
想像过，人力能将此阵破坏！
或许阵势会因时间而消亡，或许会因灵力不足而停止运转，但却不可能被人力破坏！
这如同真理一般的笃定，今天仿佛雪山，一朝崩塌了。
还有谁，能比他这个对著阵法参悟了几十年的独孤宅宗主，更加了解先天八卦的运转方式？
“老三，你去查查看族谱，看看有没有什麽线索。主要放在历代从山上分家出去的入室弟子和失踪弟子。”
“是，大哥。”
答应了一声，三长老立即起身去放置族谱的密室查找。
“老五，你带几个弟子去趟欧阳世家，看看有什麽需要帮忙的，顺便跟欧阳家主密谈一下，看看两件事是不是有什麽相
关联之处。”
毕竟这两件事来得蹊跷，时间又如此相近，或许是同一帮人所为也说不定。
“是，大哥。”五长老答应下来。“那我就带著飘雪和三名落字辈弟子走一趟。”
“等等！”
看到五长老转身就走，独孤严连忙喊住。“你把平凡也带去。他对先天封印熟悉，也是第一个发现封印被破坏的人，说
不定能看出些什麽。”
“嗯。”大长老点头。“是该把平凡带去。这孩子虽然天性不喜捕捉灵宠，但对灵力的感悟天赋却是胜过我们颇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