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他笑了两声，“你愿意当没发生过就当没发生过吧，现在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他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被子，躺到我身前，“如果今后你发现我做了比这一次更过分的事情，还会不会原谅我
？”
“原谅……”原谅个屁，这小子要再敢做一次这样的事情，我不把他筋都抽了，一边迷糊地想着，感觉神智被噶然掐断
，我眼皮一阖，顿时沉沉地睡了过去。
“怎么一大早就一副纵欲过度的表情，”常政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眯着双狐狸眼对我微笑，“听说昨天小淮又喝醉了
，而且你还四处找人照顾他——你不觉得你也太老母鸡心态了？”
这人还真是消息灵通，跟秦淮有关的屁大一点事情他都第一时间知晓，我真怀疑他是不是在他的身体里装了窃听器。
我自己拉把椅子过来坐着，顺便把桌上的文件打开，推到他面前：“常董，现在上班时间不谈私事。这次的策划请您先
过目，先说好——我并没有抱着报复天际的念头，这项计划完全是针对长隆的长远发展而想出来的，事先开会时老李也
已经把项目文案给所有部门讲过……”
常政一面笑着狐疑地看着我，垂眼看了看文件的内容，笑道：“还说不是报复……”
我对他们不过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天际那群人不会不知道我季佐纯是流氓出身，对不起我的人，有什么事情我不
敢做。
不是为了长隆，也不是为了秦淮那一身让我几乎停了心跳的伤，我讨厌被人背叛，更讨厌这样明目张胆的无耻挑衅。
老子自己可以做无耻的事情，偏容不下别人对我无耻，妈的，秦淮的帐秦优和他们算过了，我的帐还没亲自算呢！
常政抱着手，淡淡地问：“不过，你这样做真的好吗？虽然名义上挂着长隆的招牌，是我默许的，然而明白人却都知道
，这事操作的人到底是谁。你这样做对长隆确实有利无害，不过姓胡的一定不会就此罢休，到时候……你自己要怎么收
场？”
我笑笑，“从哪里损失的，我就从哪里给你赚回来，就这么简单。天际第一次搞这事已经被秦家搅和过了，秦优的立场
也分明得很，有他站在你这边，姓胡那些人绝对不敢再这样明目张胆地对长隆出手。纵使他们有什么小心思，我想董事
长你也一定能应付裕如。至于我自己，这就不用您老人家来操心了。”
听我说完，常政一发不发地盯着我看了很久，我皱皱眉头：“怎么，董事长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不过您再这样含情脉
脉地看着我我也不会看上你的。如果您没意见，就请签字吧。”
“人都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然而这时候你糊涂的真不太让我明白，平时那样懂得自我保护的季佐纯，那么聪明的你，
不会是小淮要离开对你的打击太大了吧。”
他取出上衣口袋中的笔，刷刷地签了字，把它递给我：“有些时候，明知道自己蠢，却还是要把蠢事做下去，这算不算
是自暴自弃的一种？”
我拿过文件，笑了笑：“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他不出声地点了点头，长隆的新产品将在一个季度之后上市，小说里总是说，江湖几多风云，有人得到，必将有人失去
。而有的人，得必有失。
常政那样大方地看着的被天际偷走的几千万，这样帮他夺回来，我才不会觉得自己亏欠了他什么。
其实他非常了解我，这样的事情，想必真正的聪明人如他其实早就已经想到。我不过是不想欠他罢了。至于为什么，在
他和我提起秦淮的时候我心里那一点点钝痛，那些得不到的不甘愿，他总是笑得那样狡猾的如同嘲笑一般的神情，或许
才知道原因。
我们都一样，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而他至少可以笑着面对所有，而我在秦淮的身边，自以为最亲近，却始终跨不
过要跨的那道线，和远远看着的他，又有什么区别？
他那样狡猾地在后边看着，笑着，一边让我觉得自己真他妈下贱。
在办公室里坐得我腰酸背痛，一边想着弄得我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想把华甄峒那混蛋狠狠揍上一顿。
我哈欠连连地做着事，秘书满面红云地敲门进来，一脸花痴表情：“经理，有位姓秦的先生找你哦……”
我第一反应那人是秦淮，于是说：“让他进来。”
还没说完，门外就走进来一个人。
“原来是你……”一看秦优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的失望顿时表现在脸上，这人以前总是冷得要死，不知道什么时候变
得总是一脸腹黑，虽然他向来就叫人捉摸不透。
“我还不至于这么不受欢迎吧。”
“我只是没想到你这工作狂竟然这么闲跑来找我，请坐吧。”
他坐在沙发上，秘书端茶进来，心花怒放地盯着他傻笑，他也不理会，“我只是顺路上来看看你。”
我几乎笑出声来：“我有什么好看的？”把秘书赶出去，坐到他对面，点起烟。
“不是因为你的事。”
他这话把我说愣了，不是我的事，那就是秦淮的事了。
“你家那许，咳……多钱，”纵然天塌下来也波澜不惊的秦优在念起小钱的名字时都觉得难以开口，他嘀咕道：“谁家
的父母竟然取这样的名字。”还好他没有笑场，不然……保不准我会和他一起笑。
然而听他专门跑来说小钱，我仍旧是心里陡然一紧，怕是小钱出事了。
“不用紧张，”他望望霍然站起来的我，嘴角微微地勾起来：“我只是想说，我准备提升他。”
原来竟是要让小钱升迁，秦优的意思是，小钱对新工作适应得很快，很少称赞人的他甚至对小钱大加赞赏。他说小钱的
头脑好得让他吃惊，就算是第一次接触的新事物，他也可以在相当短的时间内熟练掌握。
秦优不是那种会随便卖人面子说话的人，他说好的就一定不会差。这样下去，小钱很快就会得到秦氏重用，这是好事。
“原来就是这事，不过，秦大少，这种事情你用得着亲自、刻意过来告诉我吗？”他就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怎
么可能跑来我这里就是问了告诉我这样一件事情。
他笑一笑，喝了一口茶，缓缓地说道，“还有，小淮订婚了，就在今天。”
我大脑当机两秒，随即对他笑了：“原来如此。”我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如此之快，昨天我才从他那里离开，他喝地
烂醉，秦优找谁不好，偏请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去照料着。
今天他们就该手拉手在万众瞩目的目光里订下一生誓言。
我大脑还有些发木，站在他对面，动弹不得地讷讷问道：“秦淮不是不喜欢女人吗，怎么会这么快订婚。”
“是我做的主。”
我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嗡嗡地响着，两眼眼神涣散，不知道自己究竟看的是哪里，却感到自己“轰”地就朝他扑了过
去。
我一拳揍在秦优脸上，他措手不及地被我掀倒在沙发。
我脑子里熊熊地烧着，又朝他揍了下去，我已经不知道也无法控制自己在做的那些什么，他屈起胳膊挡下我，两人终于
手脚并用地扭打起来。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决定他的一切！你有什么资格给他订婚，我他妈还没同意呢！你他妈的混帐，我他妈什么都不知
道，我他妈还不知道啊！！秦优，你凭什么，你这混帐——！！”
他抓住我的手，使劲往外捭，大腿蹬着我，我们从沙发纠扯着滚倒在地上，他被我压着，吃痛地叫，“你疯了！小淮他
自己答应的！如果不是他自己同意你认为一切会这么顺利吗！季佐纯！”
“他怎么可能——”我红着眼睛按着他的肩膀，冲他大吼，昨天他还醉成那样，在我怀里，就算不是一生一世，可是没
有别人。没有多余的第三个人。怎么可能，只一个晚上，那么快，就……
“他怎么不可能！”他在我发愣的期间，扣住我的双手，狠狠地一甩，将我甩了出去。
我落到地上，撞上室内的花盆，顿时眼前变成昏黑一片。
我喘气挣扎着坐起来，门从外被人推开。老李和秘书着急地探进头来：“经理——”
“全部给我滚出去！”
他们一脸担心地在我和秦优身上扫了又扫，最后被我恶狠狠的样子吓得皱着眉头关了门，料想是请常政去了。
秦优揉着肩膀走过来，他君临天下一般地站在我上方，我眼冒金星地坐在地上听他说，“昨天他喝醉了，你知道为什么
事他会喝那么多酒，为什么我要任他喝那么酒？
而你呢，你光是会冲我又吼又闹，你又凭什么对着我这样撒泼，你以为自己是他的谁？我是他大哥，我可以为他做主一
切，而你不过他朋友中的一个罢了。他不是离了你就活不了，你不是早就明白这一点了吗？小纯。”
我只是他朋友中的一个……我真想哈哈大笑数声，秦优说的何尝不是，我不是早就明白了吗，我早就已经放弃他了，可
是我现在对着秦优这样丢脸的打闹又算什么。
他的未来，在昨天已经由他自己决定了，我早就不是他一个人的，而他也从来就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还要这样自欺欺人
地胡闹。
秦优见我稍微平静，一只手拖着我，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还帮我把衣服整了整：“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希望你可
以得到自己的幸福，不能阻止你去争取你想要的，但是，你却惟独不能要这个为了家族而必须放弃自己的秦淮。纵然他
不甘愿，可是这些都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
我先走了，如果有时间，下周去送送他吧。”
章十六
秦优开了门，常政果然就施施然地站在外面，他客气地和秦优打了招呼，看着他离开了才走进来。
常政走过来站我旁边，满面笑意地对我说：“笑一笑就过去了，你又不是只有小淮一个可以爱，来，笑一声听听。”
我目无焦距地看了看他，笑着对着他那张狐狸脸给了一拳。
原来全世界都已经知道我喜欢他，惟独只有我，以为我自己不开口，就不会有人猜得到。谁说的，秦淮是因为得不到我
才会黯然跑去美国治疗心灵伤痕。
只因为他不喜欢我，恐怕连他离开，连他订婚的原因之一，都是为了逃避这样一份他无法回应的爱情。
我突然更想起一件事，“既然他不能做主，为什么秦优那时不阻止他和柳晓聪交往？”
常狐狸捂着红肿起来的脸，不仅没有生气，竟然看着我但笑不语。
我和他莫名其妙地对视半天，突然更加糊涂。很多事情，应该都不是我想的那样简单。他难得正经地拍拍我的肩膀：“
郁结这种事情不如早点放下，你看，我常对你说我喜欢小淮，可是我从来没有真对他动过心思，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
像你那样，早就该把自己逼疯了。
“看开点，你已经得到一个了，难道还真想左拥右抱？”
下班回家不久小钱也回来了，他回来的第一句话是：“秦淮订婚了，你知不知道。”
他一边脱掉鞋子，眼睛盯着我，脸上都写担心，我白天疯过了，现在还何必在他面前疯，我从电视里移过目光，咬一口
苹果，对他笑道：“我知道，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会被我漏掉。”
他走过来，扮过我的脸，我对他挑挑眉，他细细地对着我看了一会儿，最后放开我坐到我旁边：“秦淮没什么好的，你
选我是正确的。”
我摸一把他的头：“我当然知道。”
他说：“我是说真的，你快点爱上我吧……我不想让你受伤。”
“傻瓜，我在这世上混二十多年了，哪有那么容易受伤，”我拍拍自己心脏的位置：“我一没停止心跳，也没心跳加快
，他订婚对我够不上什么打击，可能其实我并没那么喜欢他吧。”
他亮铮铮的眼睛凑过来，我看着他的面孔一放大，在我脸上吻了一下，然后他伸手过来勾住我的脖子，俯在我耳边低语
，“……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我暗暗叹一口气，搂着他的腰，他的头发上是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一向的干净和让人舒心，我笑道，“父母都见过了
，还怕我敢抛弃你吗，你放心吧，现在我心里只有你是最重要的。”
吃了晚饭继续和小钱一起窝着看电视，转了几个台，竟然都是秦淮穿着白色笔挺的西装，挽着未婚妻的手与人谈笑的镜
头，从不同的角度看，他都是场上最耀眼的人。
他天生就是做天才少爷的，在外边那个花天酒地喝得烂醉分不清西东打架闹事揍人和被揍的他，始终都会慢慢消失，最
后成为镜花水月一般的东西。
那样大的排场才对得起秦家那么大的家业个势力，秦优说秦淮不是属于他自己的，也对，秦优瞒着我给他搞这么一个事
先一点风声也没有的突然的订婚也对，谁知道事先让我知道了会出什么事情。他为了秦家，实在是做得太好了，连把秦
淮灌醉这样的事情都做出来了，我还怎能不知道他的决心。
小钱却似乎看得津津有味，他翘着腿，看着电视上的热闹的人群，不急不徐的，讲析一般地说道：“秦家能把小公主弄
到手，以后怕更难对付。”
我转过头去看他：“你说什么？”
他也回过头，拿遥控器指着电视上的人对我微笑道：“秦淮这个未婚妻你不认识么，她就是美国Mr.CAT的小女儿，很不
可思议吧，他这混血的女儿却完全没有一点西方人的模子，不过她却是他六个儿女中最得宠的一个，外人都称她“小公
主”，可见Mr.CAT宠她的程度。秦氏现在得到Mr.CAT的支持，今后怕要在本市独大了，其它还有想打它主意的，必定更
难。”
我撇撇嘴，“哦，原来如此，要不要喝水？”
“好，谢谢。”
我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边，拿着杯子看热水哗啦啦地流出来，小钱说着“更难对付”的时候，我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好在是自己多心，在商场混了才两三年，我竟然变得连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不肯全然信任。
又吃了些水果，调到儿童台看动画片，小钱笑着把手放在我腰上：“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看这些。”
“调剂一下而已，你以为我应该看什么，成人频道？”
他笑着在我腰上掐了一把，我翻身过去把他扑倒在沙发上。
他慢慢地变化，已经不是我刚认识那时候异常斯文并且让人觉得柔弱的小钱，而最初我们相处融洽，却又还拘谨，现在
任何隔阂的东西都已经完全不在了。我想，或许我们就真的这样过一辈子，有些人，失之我命，可是终有人得之我幸。
有小钱在身边，我早该满足了。
操劳到了半夜，我才躺在床上打电话给秦淮，这时他还没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