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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之春 第二部 冰结之夏下——by阿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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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陆皑合力让阿心平躺在路面上,车头灯前。

那时候,男人已呈半休克,双目半睁但焦点涣散,呼吸急遽,而且发出不妙的声音。

男人的衣服被血浸湿了,他看不见那儿是伤口,只能撕开他的上衣……

然后他就见到了,肺部开了一个洞。

血从那儿流出来。

他翻过阿心的身体,背部也有一个血洞,比正面下厘米的地方。

子弹没有留在他体内,真的完全打穿了他的肺。

他跟牛奶博火的时候一定在很近、很近的距离之下,牛奶的肾也被整个打碎了……

他甩甩头,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阿心简直是跟死神签约了,他气胸、同时也有血胸。

血气胸,整个肺部都浸在血海中。

血气胸血气胸血气胸……他怎么知道血气胸会是怎样一个鬼东西!!他把学过的急救知识全忘了!!

他要陆皑脱下阿心的医生袍,用那块布抹拭胸膛上的血,好让他看清楚伤口。

他站起来,一阵晕眩。按着额头,世界天旋地转,围着他在旋转……

血气胸要怎样急救才对?用气胸的治疗可以吗?那要抽气……对,要抽气!!那是第一时间要做的,还有什么、还有引

流……该死的!!这里那有器材让他引流!?先抽气好了!!他要找抽气的管子…管子、管子……

他一鼓作气打开了车头盖,看到了形形式式、弯弯曲曲的管道。

其中一条,他只要其中一条够粗的、直直的就行了!!但不行,他没有切割工具!!

他晦气地绕过车头,坐进前座,把置物箱所有东西翻过一片,管子、只要有像管子的物体……

他抓到了一支手电筒,手电筒是圆型的,就这个!!

他边走出去,边将手电筒中的电池全倒出来、抛走。

将手电筒放在几米外的地上,他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对准一端,开枪!!

灯罩的玻璃碎了一地,然后他对准尾端,射击!!

巨大的枪响令他耳鸣。子弹当当跳跃,他庆幸自己在压力下也没失准。

他知道这样很危险,很可能很久也射不中、他更可能被飞溅的铁屑插穿眼睛……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他跑过去,拿起

还飘着灰烟的手电筒、不、已不可称为手电管的胶管子!!

他回去时,陆皑非常努力地抹拭着血迹,仍在跟阿心说话。

只是那样的作用不大,白布几乎全被染红了,再吸不了血。

他以为陆皑会大哭大叫、会担心得惊惶失措、或许还会发疯地向他怒吼。但都没有。

男人出乎他意料之外地镇静,做了所有应该做的事情甚至更好。他带点不安地、带点紧张地陪在阿心的身边,握着阿心

的手,不停跟他说话让他保持清醒,也帮助抹掉血迹……

他看过不少伤者的家属在得悉亲友濒临死亡时歇斯底里,哭哭啼啼,没人有权例外。

但他现在真的相信,那个在监狱暴动时、辛可徘徊生死边缘时仍能冷静地与蝙蝠谈判,永远不放弃寻找一线生机的男人

就在他面前。如果不是他,辛可跟阿心可能早就在那场暴动中死掉了。

现在也是一样。

在完全不行、真正死亡前他都不会放弃。

这是个多么难缠的男人哪!!

他拿着临时凑合的塑胶管蹲下来,陆皑第一时间就注意到那鬼东西。

那鬼东西的两端被枪轰碎,不规则的利角,锋利、突兀到没可能被忽略。

「暧,希望你看得出这东西已被我消毒过了。」他侧头,笑容的弧度有些紧张,打趣一句。

利角的确是全部焦黑了。

妈的,不然还要他如何!?他也是第一次急救这样的重伤者,搞不好一条人命就在他手上…呸!!

他只是下意识地跟陆皑交待了…现在,这道上没谁不知道阿心跟公主是对伴侣。

「告诉我你现在要对他做什么。」

「我要抽走他肺内的空气跟血水,不然他就死定了。」

「……那你干吧。」

他拿着这么一根随时可以变成杀人武器的鬼东西,只消插高一些,阿心就即时玩完了。

但陆皑,他对面这个男人听完他的话之后,竟然毫无条件地完全信任他,要他放手去干。

……好吧,连人家老公都信他了,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锁骨中线、第二条肋骨…第二条肋骨之间……

他用拇指跟食指在阿心的胸膛寻找着位置,找到了,他用手掌按着。

「我会插在这,一、二……三!!」他浅吸一口气,将管子举高,插下!!

锋利的管道插在骨缝之中!!

被粗大的管子硬生生插穿胸膛,阿心的身体剧烈一弓!!

「嗄——」

阿心半睁的双眼突然瞪大,脖子仰高、嘴巴张开,吸了好大一口气!!

管子中的水位被气压推高,然后涌出管口,血泉涌出来了!!

「你压着他!!」

陈娇知道阿心仍在半休克状态,只是被剧痛拉回来一些了。

陆皑忙不迭地压着男人的肩膀,把他固定在原地,气压将大量血水连带着涌出……

阿心的嘴巴开开合合,喉头滚出古怪的声音。陆皑心疼得只能不停抚摸他冷湿的脸庞。

「阿心、阿心,我知道有点痛,看着我吧……你别怕,很快会没事的,我保证……」

空气被抽出来一些了,胸膜应该没再被涨鼓了……

但里头应该还有气泡、还有血水…他这里没有仪器,根本没办法知道气压是不是达到负值了…

依阿心这样应该是要开刀的,要输大量的血、要引流、最重要是尽快开刀找出子弹撕开的裂口,缝起来才能止血、才能

真正地救他的命……

现在才五点多吧,别说是帮手,连鬼影也没有。

在这见鬼的马路上,他们可以做的已经做尽了。

他不知道阿心是否感受到他的心境,又或只是对自己的死亡有所觉悟。

他们两人一人跪在男人的一边。

此时,男人微微侧过头去,棕中带红的发浚乱散在路上,他看着陆皑,举起了手。

那只手肯定曾经迷人灵活、威风凛凛地握着枪、也杀过人,此刻却软绵无力。

那手吃力但坚定地摸上脖子,指头在摸索着,抓到链子、顺着链子摸索着……

陆皑已经知道他要些什么。

「戒指,你想要戒指是吗?你别乱动,我找给你、我现在找给你……」

但阿心已先一步握着了戒指。

那戒指是非常简单的款式,一圈白金。指纹压红了银亮。

在陆皑还来不及反应时,男人握着了戒指,用力一扯!!

链子断开,戒指握在他手心。

「阿心!!」

此举动让男人断断续续的轻咳着,但无论如何,男人的眼睛都定定看着陆皑。

包着戒指的拳头轻轻碰了陆皑一下,陆皑立即抓住他的手。

感到手被捉住之后,他松开,手心中的戒指就交给了陆皑……

「……你要把戒指给我吗?为什么?」

陆皑问为什么,但他其实比谁都清楚阿心的意思。

即使这男人不说,他也清楚。

「我不要,这是你的东西你自己保管!!不要还给我……」

别还给我、也别要我带着你的遗物走、别这样别这样……「阿心,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我现在带你去医院好不好?就算

你要再坐牢,坐多久都好,我也一定会……」

阿心凝视他,好像想对他说些什么,他赶紧伏下去,听清楚他想说的话。

纵是经历过很多大场面的陈娇,也受不了这种场面。

他抽吸一下鼻子,撇过头去。那一望无际的,彷佛无限延伸的黝黑路面就像个黑洞。

无情、冷酷、没有温度、不听不闻,只是冷眼旁观并吸纳万物,像寓意死亡。

也许只是他的心境跟情境使然,他只知道自己永远忘不掉这画面。

他现在能做的只是急救,而阿心最后的时间是要赶去医院还是交代遗言,不是他能决定的事。

「Gil sir,接下来要做什么!?」

当他以为这就是结束时,陆皑突然抬头问。

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仰高,看着他,彷佛他是唯一的救世主。

「不…接下来的在这里没可能做到,要替他引流可不是说着玩的…我们没有那样长又软的管子而且他会失血过多…没可

能的!!…等等,如果能用车头零件的橡皮管跟几个水樽的话……」

他被突然一催促也乱了阵脚,脑袋中混乱一片,念头乱冒又被自己推翻。

他用力耗耗发,连自己都听不懂到底在说些什么,他妈的……

「告诉我,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好了啦,好吧!!你现在去车尾箱找找有没有水樽,不止要一个,如果有的话就把水全部倒掉!!我去找车头有没有

橡皮管……」反正不干的话永远不知道,何况是一条人命!!

陆皑拖着一条腿,艰辛地扶着车身站了起来,他也边说边冲去车头前。

车头灯反射得他脸上一片惨白。

藉着灯光,他弯下腰,努力找出合适的零件。

橡皮管、橡皮管……水泵那里应该会连接着柔软的管子吧……有了!!

他的手才摸上管子,同时,身后传来异样感。

硬物抵在他的腰间。

他是条子,跟那玩意儿相处了十多年,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

他可以肯定地说,顶在他腰后的,是一把枪。

猜中又没有奖品,没什么好高兴的。

「给我离开他,长官。」

他跟陆皑竟然没有听见车子的声音……

一定是因为这伙人在有点距离的地方停车,徒步走过来,悄悄接近他们身边了。

为了万无一失地将兄弟给救回来,这是应该的,但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了?

「我是在救他,哈雷。」

「射穿他的肺是在救他?够好笑。」

枪口重重向前一顶,他一震,枪口快要在他的背上印个章了。

他没好气地道「因为你不在附近,本来我要射穿你的肺的。现在只好射穿他的……」

「我说,现在就离开我的兄弟!!」

哈雷气得快疯了,说一不二。

下一秒,他只感到颈背传来剧痛!!

男人用枪柄狠击他颈背,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三十四、死于爱海 下

旧教堂的味道。

蛀蚀的残旧木椅、点燃的白蜡味道、飘浮的木屑与大量尘埃。

一时之间,让他有错觉自己在教堂中做礼拜,只不过是祈祷的时候陷入了小睡眠。问题是,他不信神不问卜,连关二哥

也是被警局老前辈迫着拜了几下而已,这辈子没进过教堂几次……

他的眼睫才睁开一些些,剧烈的头痛像灌注的水银向他招呼「嗯——」

他忙不迭紧闭起双眼,但那没有用。

该死的……

哈雷那群杀千刀的家伙把他带去那儿了?某座无人问津的荒野小屋?弃置的古井?

这里是那个可以让他静静等死、只有蟑螂老鼠、怎样大吼大叫都没人听得到的地下室!?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睁大眼,想要看看临终的鬼地方。

很遗憾,哈雷很明显没打算就这样让他等死。

「嗨,长官。希望我没有破坏你的春梦。」

那个男人甚至坐在他眼前。

他不知道这里是该死的什么地方,只知道自己被绑在一张木椅上,大腿跟椅底相亲相爱地用好几圈粗麻绳绑在一起,双

手紧紧贴着身体。如果他想要出去,行,倒立用双手爬出去。

「嗨,绑架犯。」

他的眼珠子骨碌碌地上下左右转了一圈,男人也大方地让他看。

因为这地方除了四面墙跟一堆他妈的尘,他与他之外,什么都没有。

但,他还是看见了让心情转好一点的事情——男人的衣摆被血浸湿了,那是腹部。

而血还在扩散,即使哈雷的精神好像不错,但脸色唇色发白。

三天前,他才打碎了这男人的肝。

这男人竟然为了去救阿心而撑起来,现在还打算大展身手虐杀他,啧。

哈雷注意到他的视线了,耸耸肩「对啊,你那颗子弹是让我有点痒,但没什么大碍,谢谢关心。」

陈长官差不多废掉他整个肝,现在他只走了两步,那他妈的伤口竟然出血了。

他想,这真的不算什么,只是他受过最重的伤而已。

吱嘎一声,陈娇放弃寻找逃走或反击的机会,重重地向后躺。

男人双腿大张地坐在他三步不到的位置,明目张胆地把玩着枪枝,从左手转到右手、然后重复。

如果下一秒,他身体上有任何地方被子弹贯穿,他也不会太讶异。

这男人看起来就是想玩凌迟。

男人看起来游刃有馀、从容自若,但竟然这样问了——

「……你的小后辈怎样了?」

「没怎样,能当我后辈的都获益良多,终身受用。他们会替我报仇的,谢谢关心。」

「我说姓常的后辈。」

「喔……喔!!你说他喔。」他彷佛此时才恍然大悟,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他被你的后辈打碎了整个肾,现在应该插

满气喉躺在他妈的深切治疗部了。我想他一定很挂念你的。」

男人沉默下来了。

他从哈雷的脸上找不到任何情绪。这个男人总是玩世不恭,而且玩法还他妈的高明。

你能为难得了他什么呢?他连生死都视为游戏,跟高晓的交易也只是增加财富的手段。

男人用拇指慢慢旋开枪匣,将火柴盒内的子弹一颗一颗塞入去……

「所以你就打算拉阿心跟公主陪葬了?」

「毒虫可能没兴趣知道警察的日常运作,我这叫执行公务,将通缉犯缉捕归案。」

「没收到任何逮捕的命令就擅自挪用警车,在公路上横冲直撞,连撞五次想将他们撞死叫执行公务?……我可不见得。

」男人将最后一颗子弹推进去,啪一声推上匣子「我只问一次,是不是你射穿了阿心的肺?」

陈娇勾起一边嘴角,彷佛听到笑话般笑了几声。

然后,他向哈雷竖起了一根中指。

哈雷像磨擦神灯想要得到保佑般,擦了擦弹匣早已泛白的地方。

然后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你的答案还真的简单易懂。我喜欢。」

他伸直手臂,轻易地,冰凉的枪口就抵住陈娇的额头。

刚好在这时候,分秒不差,木门被人推开来。

进来的是浑身都是血迹的陆皑,他被一个小弟扶了进来。脸色疲惫地看了看哈雷,又看了看陈娇。

最后,眼神落在他们之间的枪枝上「哈雷,别动他。他救了阿心跟熊仔。」

陈娇撇撇唇,没有表示谢意。

救了阿心跟那个小伙子?正确来说不是这样。

他是……他在知道牛奶擅自出动去逮捕阿心,却中枪倒地、血流如注差点连肠子都流出来后,他在知道阿心跟陆皑还逃

之夭夭后,他气疯了,简直奋不顾身、连命都不要去狙击阿心跟陆皑,他不是想逮捕、不只想送阿心入狱,他是…他纯

粹想报复,他追上去想报复的。

他当时不知道阿心中枪了,三番四次地撞上去,差点就让阿心胸骨撞断插入肺部……差点真的杀死了他,他没有想过要

阿心死,但……哈雷说得对,逮捕只是报仇的正当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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