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三人皆愣。路明楚不解地问：“九公主虽然深得陛下宠爱，在士族学子间也颇得人心，但即使这样，她如何
能左右大宝之争？”
我但笑不语。
时乐来了兴趣：“喂，快说快说，莫不是有什麽内幕？”
我不知道他们知道九公主多少事情，接下去的话反而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我再一次用目光询问云若，就见云若微微点了
头，看来他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你们知道纪小姐是什麽人吧？”我问，我需要他们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
路明楚没有说话，但用手在身前比了一个数字“九”。
我知道他们也是明白纪小姐的身份了。
纪小姐就是岐国的九公主凌绯儿，她化名纪绯，可能是因为她的母妃姓纪。之前我就在猜测什麽人能带那麽一对明珠的
耳环，又是一女子，摆宴邀请青年学子，虽然岐国民风较为开放，但此举也不像普通人家女子所为。昨日看到她那条诺
带我就明白了，能如此招摇行动的也只有这位得宠的九公主了。
我勾了嘴角笑笑，道：“九公主这次找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若是这个人愿意帮她和她支持的人，只要没出什麽大差
错，那麽皇位什麽的不过是手到擒来。”
时乐大异：“什麽人这麽厉害？！”
路明楚和云若也看过来，云若疑惑而惊讶的表情看起来很可爱。他大概不会想到我所指的那个厉害的人就是他。但这话
我不会说出来，说出来他们一定以为我疯了，但实际我很清醒。
纪小姐以还礼之名邀请我们参加她的宴会，我没去，所以我完全错过了这个世界，但是云若去了，而且云若表现出的才
学引起了她的注意，於是她如同往常一样试图招揽云若成为她的谋臣，而云若也心动了。
我不知道这段故事是否从“借伞”开始就写在了纪小姐的剧本里，或许纪小姐真的开始只是想感谢我们借伞的恩惠，所
以施恩一般地邀请我们参加了她的宴会，不然我和云若一个商贾一个默默无闻怎麽可能获得邀请的。
但姑且不论这番作为有意无意，反正结果就是纪小姐让云若动摇了。云若是否有在政坛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耐我不
清楚──不过想来是不会差的──我只知道，如果云若要帮某位王爷夺位，显然我不会袖手旁观，在这个世界和我没有
任何关联的情况下，我没有理由不帮云若，而我能做的自然是贡献我的枪支和炸药。
拳头大的说话，这个真理是恒古不变的。而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不论是性能尚不完美的MG42还是虽然使用面略窄但制作
简单的高能炸药，在军事行为上都有不可征服的优势。更何况，我是经过正规军事训练的杀手，除了杀人也帮助国家解
决军队不好直接出面解决的军事冲突，我能提供的不单是枪支弹药。
当然，这些话我不会对他们说。
我对他们微笑，却将目光转到另一个方向，说了声：“纪小姐来了。”
纪小姐来得很刚好，刚好在我想要转移话题的时候。
她一出现，绝大多数的人都朝她所在的地方靠去，包括我们四个人。当然，也有几个神色冷傲卓尔不群的人站在人群的
外围，远远看著这些。或许他们觉得这样比较酷，不过如果我是上位者，在可选择的情况下，我一定不会选择他们──
除非他们拥有哈佛哥伦比亚麻省理工化学物理学材料学博士之类的头衔。
纪小姐看到我有些吃惊，但马上她就对我微笑致意。她这一举动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估计是想看看究竟什
麽人能让纪小姐主动打招呼，不过从他们的反应来看，我让他们失望了。
切，伟人也是一双眼睛一张嘴，长不出俩脑袋。
这些人杂七杂八说些话就各自找地方三三两两地坐下，纪小姐坐在最高位上，偶尔也会有几个人上前攀谈。
路明楚和时乐和我们坐在一起，看其他人，大概也都是志同道合的人凑一块去了。不过虽然分了堆，但彼此之间的距离
其实都很近，旁边人说什麽想听也都是听得到的，所以经常会出现两夥人说著说著就说到一块去然後就因为看法不同而
吵起来，我发现这些人真吵起来的时候真的是什麽形象都没有，拍桌子蹬腿的，就差没有互掐。
因为我不参与他们的议论，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了，便借口如厕出去透透气。
流台水榭的环境确实不错，站在小楼的走廊上，可以看到清泉从脚边流过，这泉水很干净，是可以喝的。流台水榭都是
取这些泉水泡茶，泡出的茶──按照云若他们的说法，就是清新爽口。反正我是不懂茶道。
“杨公子。”
一声呼唤让我回头看去。
纪小姐款款向我行来，她一身鹅黄长裙迤逦在翠绿的竹制走廊上，将身段勾勒得婀娜多姿。
美人啊美人啊，不论容貌还是气质，都是完美的美人啊。
“纪小姐。”我冲她拱手。
纪小姐微微福身还礼，道：“上次雨中受惠，今日才能当面向杨公子道谢，真是过意不去。”
我笑道：“纪小姐多礼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杨公子，”她朝我走了一步，在我身边不到两个拳头的距离上站定，这个距离让我下意识地想要向後避让，不过总算
克制了这种本能，没有在她面前尴尬。
纪小姐说：“昨日我与云公子找你找了许久，始终不曾找见，云公子颇为著急，看得出，他与公子你感情很好。”
我在心中自嘲地笑笑，嘴上却笑说：“是啊，这几年我与云若彼此扶持，感情自然比普通朋友好一点。”
纪小姐笑笑，道：“云公子很在意公子你的想法。”
“哦？”我不知道纪小姐为什麽突然这麽说，挑了眉看她，静待下文。
纪小姐的目光落在水面上，道：“云公子才学满腹，当如雄鹰展翅，！翔九天，被困在这小小的宾州城里实在委屈了他
的……”
我瞳孔一缩，强压住心中的翻腾，听纪小姐往下说。
纪小姐突然抬头来问：“想比杨公子也知道在下是何等身份吧？”
“呵，知道。”我勾起嘴角，“你能给他什麽？”
纪小姐没有将我带著冷意的笑容放在心上，只微笑道：“我能给他一股清流，送他入海潜游。”
“所以呢？这和我说做什麽？”
纪小姐笑了，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犹如两湾深潭：“杨公子，云公子很在意公子你的想法，你若是不喜欢，我想云公
子是不会愿意跟我走的。”
我有些诧异：“云若和你说的？”
“那倒不是。”纪小姐说，“不过身为女人总是有那麽一点小小的敏感，云公子虽然不说，我却也能看得出。”纪小姐
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落在不知名的树林里，“昨晚的事，杨公子也有看到吧？云公子是看著你给他的面具拒绝了我。
”
“……”我一时无话，我从来不觉得我能带给云若这麽大的影响。
纪小姐忽而笑笑，道：“杨公子也是生意人，生意人最擅长的不是审时度势吗？云公子若是能一展所长，杨公子也能得
到一片坦途不是吗？”
“我不会利用他。”我淡淡道，面对纪小姐一闪而逝的惊讶，我的心情突然好起来，“纪小姐，我想你误会了什麽，我
从来不会去阻止云若的选择，而且，我的阻止对云若来说恐怕也是可有可无的吧。”
我最後看一眼纪小姐，转身，放下一句话：
“云若做什麽我是无所谓，不过，试图伤害他的人，我都会一个都不会留下。”
回到厅里，在云若身边坐下，他附过身，在我耳边低问：“怎麽去了这麽久？”
云若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好听，轻轻柔柔的搔动我的心。
“没什麽，”我微微侧脸看他，这个时刻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离我很近，我只要一低头，就可以捕捉到那菱形的粉唇，
“在附近顺便逛了逛。”
“是不是觉得无聊？”
他看我，口气认真。这让我觉得他在关心我，心情意外地爽快。
我笑：“没有。这里环境很好，我很喜欢，所以多走了一会儿。”
“哦，我怕你无聊。”
云若仿佛轻松了什麽，放下了担心，他对我笑，差点让我想将他禁锢在我怀里。
云若，你可知道，我真的不太想让你离开我的小院。不过既然那是你的决定……
我尊重。
09 从宾州到亥下
回去的路上我问云若是否要和纪小姐走。他惊讶地看我，但随即就明了：我一直跟在他後面，听到这事也不奇怪。
他迟疑地问：“你觉得呢？”
“为什麽不呢？要走那条路的话，这次是很好的机会。”我笑著说，倒是有点看开了，若真是有心，我追他上京也没什
麽大不了的，生意哪儿都能做，最多就是两头跑累一点而已。
“但是……你……”
云若话没有说完整，但我已经明白。
“云若，你想去的话，我最多跟在後面搬家就是了。生意到哪儿都能做，京城还能让我赚得更多呢。”
“奈奈……”
他轻唤，那声音我不知道算是感动还是激动，呃，应该是前者，激动这个词用在云若身上总觉得不是个味道，反正他不
是厌烦就好。
“云若，记得三年前出来的时候我对你说过什麽吗？”我没有等待云若回答我，自己答了，“我说我会照顾你。那时候
你没有拒绝，所以这句话我就记下了。
“云若，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秘密。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对你才好。
“人生总是万般无奈，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谁还是谁，谁又不是了谁。我不习惯对一件事一个人投入太多感情，我表达感
情的方式可能看起来很轻浮，所以我若说我喜欢你，你一定觉得我只是贪图一时新鲜，或者只是喜欢你的容貌，对吗？
”
我侧头看云若，嘴角翘起，似笑非笑，果然看到了云若僵硬而尴尬的表情。
“其实这也没什麽，要真说，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你到什麽程度。”我笑，“不过没有关系，我们可以让时间来证明，我
是不是真的喜欢你，我又喜欢了你多少。给你证明，也给我证明。”
话说明白了，心里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云若没有直接拒绝我，这是一个好开始。
磨了三年，我始终有些吊儿郎当，因为身边没有其他人，我的生活里只有他，而他的生活里也只有我，看似容易得到的
东西总让我不太上心。现在生活变化了，我也应该跟著改变了。
之前我一直享受那种快乐与烦恼并存的生活：想尽办法追求云若是一种快乐，云若偶尔给的关心能让我白日飞升，这也
是一种快乐，甚至连由云若的若即若离带来的烦恼也让我享受到另外一种情趣。
快乐、烦恼、琐事，这些都能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对我而言还并非那麽无趣，虽然这有拿云若的感情消遣的嫌疑，但起码
我没有伤害他──当然，“伤害”这个词不好定义。
但我和云若毕竟差得很远，突然改变的近况让这种距离骤然扩大，不清不楚的关系让我烦躁了。
我可以享受烦恼，但我不喜欢烦躁。烦躁会影响我的判断。烦躁是杀手的致命伤。
我应该做一个选择。
因为我的挑明，云若给了纪小姐一个明确的回复──接受她的邀请。
云若将在五天後和纪小姐一同前往岐国的都城，亥下。而我会先跟著他去看看，没什麽问题的话我就回来先把留在宾州
的产业处理了，然後……大概会去一趟塞外，看看我的矿产怎麽样了。如果不出什麽意外的话──比如没人找云若的麻
烦，那我还想去一趟南国，很多奇特的动植物都是生长在热带地区，之前因为云若在身边，我没有太多兴趣去搞这个，
现在云若要去做自己的事了，我总不能老把自己关在院子里。
云若的世界丰富了变化了，或许我也应该去接触得更多。
证明的结果不见得是正面的，也有可能是负面的。
五月中旬的一个好天气里，我和云若跟著纪小姐上路了，托纪小姐的福，我们坐著豪华马车，享用著精致的美食，住最
好的客栈天字二号房──一号房是纪小姐住的，路上过得很惬意，简直是一场郊游。
和我们同行还有路明楚和时乐，这个……也不算是出乎意料吧。路明楚很显然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家夥，而且他和云若很
谈得来，既然云若能被赏识，那麽路明楚的水准显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时乐这人就有待商榷了，怎麽看我都觉得他有
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样子，莫非是人不可貌相？
一路上我都没看出时乐有什麽特别之处，不过仔细想想呢，会和云若和路明楚走在一起的总不会太差吧？不过纪小姐─
─也就是九公主，招揽云若的心思我还要再考察考察，指不定她是为了什麽而来的，虽然我贩卖炸药的行为很隐蔽，不
过在国家机器面前很难说有什麽事能藏得住的。
我们的行程安排得很宽松，每日落脚之处必然是小有规模的城镇，有时候我们还能住进皇帝的行宫──九公主所享受的
宠爱果然非同一般啊！
宾州那地方其实比较靠近内陆，也就是位於岐国的西部，因为是与其他三国贸易往来的重要枢纽，所以经济比较繁华。
但在岐国，真正繁华的是东部靠海地区，因为岐国是一个海上贸易十分发达的国家，而亥下就在这片繁华的东部地区的
中间，从宾州到亥下要经过一打片经济较为落後的中部地区。不过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地方的百姓往往是征兵的重
点区域，因为他们不但性情较为凶悍，而且从小生活在水边──岐国境内有很多河流──不论是海军还是陆军都能胜任
，所以岐国虽然最有名的是海军，但陆军也不可小觑。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守住这块陆地，没有被另外两个大国
赶到海里去喂鱼。
我提这些的意思是，当我们从宾州到亥下行陆路前进，每日都在大城镇过夜的话，要麽开辆法拉利赶路，要麽晃晃悠悠
一天十几里地磨蹭，显然，九公主选择了後者。所以当我们来到亥下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底了。
在九公主府门口下车，我们就看见了三位家夥，经九公主介绍我们知道这三个人就是三王爷、八王爷和十二王爷。
三王爷凌子胥，嗯，看起来像一个稳重成熟风度翩翩的成功人士，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具有相当的亲和力。八王爷凌
烈，果然人如其名，那个风度叫一个凛冽，在他冷冷的表情、冷冷的话语和冷冷的动作面前，三伏天也要变成大雪天。
十二王爷凌靖……咳，一个粉嫩嫩的八岁小屁孩。
不过你不要看人家才八岁，现在的皇帝也才快五十，听说身体也没什麽太大的问题，等老皇帝挂掉的时候小屁孩也长成
佳公子了，说不定後来者居上，一不小心就把两个哥哥搞下去了。
至於岐国的其他皇族：老大前些日子谋反被斩了，老二早年打仗死在战场上了，老四老五是公主，老六一出生就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