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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哥儿 上——bylyrel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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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惊讶:“二叔待我和亲生的一般,怎么说这话?”

二叔叹口气,回头看着爷爷的灵床:“先是老爷子不让我说,现在他不在了……我还是告诉你心里安生些。”

我疑惑的望着他,二叔从怀里掏出封信,上面抬头写着“方荣吾儿”,字迹端正挺拔,我就愣了。二叔小声道:“那年

要你去北平走得急,其实另一个计较,是你父亲……我大哥要回来了。”

我顿时愣住,二叔又道:“他先前来信说要回来,老爷子是欢喜的。但他竟和赤匪搅在一处,说要领了你去,老爷子是

万万不会答应的。因此先送走了你才应付他。”

我傻在那里,二叔又道:“他给老爷子跪了三天,老爷子只叫他死了那心。我看不过去,就和他说,横竖他做的是杀头

的事儿,难不成还真要牵累你?……这是他走的时候要我给你的,老爷子叫我烧了,我还是……偷偷存了。老爷子也不

知道……”说着他回过身去给爷爷跪下磕头,“爹,儿子不孝,还是没瞒着荣哥儿。只是儿子心里觉得,终究是一家骨

肉,怎能生分到这地步呢?”

我心里飘忽的不知在想甚么,低头看着那封信,始终没有拆开。我起身走到爷爷灵前磕头,然后就着香火点燃了信,口

里喃喃道:“爷爷,我收这信,是成全二叔的悌;我烧这信,是成全我自个儿的孝。您问我恨不恨您,我还是那句话,

我是方家的子孙,没有您和二叔二婶,这世上早没了方荣。”说完看着信烧化了,就又磕头。

二婶一直坐在里间后面,听我这么说忍不住又哭起来。我过去搂了她:“二婶,好二婶,荣儿是个没福气的,跟着您才

算是有个着落,可不能不要我。”

二婶哭得更厉害,只管搂了我打颤。二叔叹口气:“荣哥儿,是我小看了你,你终究是方家的正房长孙。从今往后,家

里有甚么我会和你商量的。”

我摇摇头,看着爷爷的灵堂道:“我不会那些,还是二叔来吧。至于我……还想再读两年书。”

二叔嘴角一动,还是没说话。

头七过后下葬,我一直没哭。批麻戴孝捧着遗像跟在打幡的二叔身后,听着二婶嘤嘤的哭声,我一脑子都是炮仗唢呐的

声音,混乱得不行。

一个月后,我独自上北平。一路上满目萧索,竟还是哭不出来的。

到了北平车站,一出来就看见刘懿洲在站台上等我。我四下看看,他只管叫下人取了我行礼上车:“你家的事儿……我

听干妈说了,可别再伤心。老人家高寿,是喜丧。”

我跟他上了车:“三姑他们不说要来么?”

刘懿洲叹口气:“快别说了,本要走的,赶上孟华……这才拖下了。你也别问,赶紧先回去看看。”

到了三姑家,才进门就觉得不对劲儿。三姑把自个儿锁在房里,听下人说已经三日没吃东西了。这阵子哭声都没力气,

只是哼哼了。

我心里一急,也顾不得许多,抬腿就揣开了门。看见三姑仰面躺在床上,满脸泪痕,双眼弥散,只得进气儿了。刘懿洲

忙的过来给她切了脉,赶紧打电话请他父亲过来,又叫下人烧水给她洗脸。闹腾到晚上,刘懿洲的父亲才说没大碍了。

我忙请他和刘懿洲到正屋说话。

我这是第一次见刘懿洲的父亲。他是个国字脸,两条浓浓的眉毛,眉宇间一股正气。身材修长,带着股药味儿,很是清

爽。不过眉眼之间和刘懿洲不是很像,我猜懿洲约莫是随母亲多些。

我点头喊声刘叔叔:“此次多得您相救,真是——”

“也没甚么,医者父母心。”他摇摇头喝口茶,“孟夫人也没甚么要紧,还是老毛病,这回是气狠了,又伤心,损了脾

脏,免不得要调息一阵子。春天灾疾多些,更要当心的。”他说完就又看我一眼,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没有出口。

我心底很是难受,想他多半是要劝慰我,也就强忍着又说些感激的话才送他和刘懿洲出门去。转头却见刘懿洲回来了,

我只得再谢他。

刘懿洲叹口气:“你就不问问我究竟怎么了?”

“你会肯说么?”我拉上三姑的房门,回了自己那屋,看着孟华的床铺,心里空落落的。

刘懿洲眼睛也停在那边:“你不猜一猜?”

我摇着头:“我当真没那心性儿,你要说就说吧,不说,让我歇一阵也好。”

刘懿洲拉我坐了,从身后盖了我的眼睛,轻轻揉着我的额角:“孟华前一阵风头太劲,我也劝过他,他总不听。几天前

公安局来了人到学校要抓他,还好得了消息他先走脱了,我和其他一些同学被抓了关起来。总是我父亲给局长二姨太看

过病,托她说了几句才放出来的……”

“孟华哥呢?!”我惊得站起来。

刘懿洲把我按回去:“……他要在这儿,干妈犯得着嘛?”

我急得心里七上八下:“你究竟有没有他消息?”

刘懿洲过去看看没人又把门关上才小声道:“说我不知道那是哄你,但说知道,就又是哄我了。”

“你就别绕圈子了,感情我是甚么人你还不知道?”我着急起来瞪着他。

刘懿洲叹口气走到我身后,把手缓缓放在我肩膀上推拿:“你身子绷得那么紧,看来一路上也没好好休息。不如先睡了

,明儿——”

“刘懿洲!”我咬牙切齿吼了一声。

刘懿洲手上一顿,才有慢慢推捏:“他往东北去了。”

“嗯?”我一愣。

“孟华其实不是你三姑的儿子,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烈士后代,二次革命的时候他父母故去,孟叔叔是他父亲

的战友就收养了他。后来他接受了共产主义成为了一名革命者,这事儿瞒了干妈和孟老爷子。民国十六年‘四一二’反

革命大屠杀的时候,风声太紧。孟叔叔怕连累家人就离开了北平到东北去,家里还是有些遭了些罪,孟老爷子也是那阵

子去的……”

我顿时愣在那里,原来孟华一直怏怏不乐,与三姑也并不亲近的道理在这儿。我心里酸楚难当,只是低头叹气。

“他原本不要我告诉你,就怕你为这和他生分。”刘懿洲涩声道,“他说最爱听你叫他‘哥’,若你知道他不是你哥,

还不定怎样呢。”

“能怎样呢?”我苦笑,“叫了十几年的‘哥’,是说该就改的么?”

刘懿洲的手在我肩膀上顿住了,他沉默了一阵才轻声道:“荣哥儿……方荣,你真的当他是哥么?”

我一愣,回头看着他。刘懿洲的脸上很是痛苦,极力压抑着甚么。我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可除了难过一无所得。

我回过身去低头看着脚背:“你说呢?”

“要我说……只怕不是。”

我笑了:“不是?那是甚么?”

刘懿洲没有说话,只是拍拍我的肩膀,叹口气道:“他走的时候只说要去东北找孟叔叔。别的,我是当真不知道了。”

我想了想:“懿洲哥,你知道这些,恐怕不是因为和哥感情好吧?”

刘懿洲笑了:“我就说你聪明,孟华还不信。你又怎么晓得呢?”

“你只管说,是不是就成了。”

“我爸……和孟叔叔是战友,自然也知道孟华的事儿。原先在东北干事,后来组织上派他来北平和孟叔叔配合行动,医

馆……既是掩护,也是联络处。我爸原是学医的,这些年也竟没露出马脚。孟叔叔转到东北之后,他是留在北平的人员

之一。”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刘懿洲拍着我的肩膀:“我可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要有一天我们死在你手上,我也认了。”

我低下头:“若你知道我父亲的事儿……只怕你不会这么和我说话。”

刘懿洲却道:“我知道。”

“嗯?”我抬起头来。

“你父亲,是早期党员之一。只是他……牺牲得早,我们都没见过。”

我脑子嗡的一声:“你说甚么?”

“听我爸说,方叔叔,是两年前在陕甘一带组织活动时被阎锡山抓住处决的……”刘懿洲说不下去了,转头收了手。

我愣愣一想,那是民国十九年。记忆中,那就是一个不安分的年头。天灾兵祸,现在,又有家难。我突然笑了,刘懿洲

吓得赶快来看我:“方荣,你怎么了?”

我回头看着他笑:“懿洲哥,我觉得,民国二十一年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甚么?”他惊讶的看着我。

这一年,东北沦陷了,爷爷过世了,三姑病重,我知道了那传说中从未见过的父亲死了。而我的孟华表哥也离开了我,

投向兵荒马乱战火硝烟的东北战场。

我又该向哪里去呢?

民国二十三年,蒋光头终于把红军逼入了长征,他心满意足在全国围剿共匪。铺天盖地的报纸广播都在颂扬他的功绩。

二叔送来了消息,红军长征的时候经过方家镇,还好现在共产党要争取多数一致对外,所以土地革命不像前几年那样严

苛,家里人命都保住了,只田地都分了。二婶惊出病来,现在夜里还是睡不踏实。也算二叔做生意时变卖了不少田产做

本金,损失并不太多。只是担惊受怕而已。二叔来信与我商议,说是想搬回南京祖宅去。我能说甚么呢?让我那些老实

巴交的亲人害怕的,是与我父亲一样的共产党,是与孟华表哥一样的共产党,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说甚么。我只是去

信报三姑和我的平安,要他们别再给我寄钱。我现在在国立清华大学念预科,准备念完就留美出国。我准备参考游学资

格,钱应该不是问题。

唯一担心的只是方家镇的老宅,我挂念着那棵桃花树。它好不好呢?笑看着方家的荣辱兴衰,是它的宿命吧。我恳求二

叔不要卖掉老宅,那是我的梦。尽管我知道梦会醒,尽管我不知道有生之年是否还会回去。当孟华哥那样遥远的离开了

我,我需要一个收藏内心的角落。

而然就在民国二十四年下半,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华北事变,进一步控制察哈尔,并指使殷汝耕那杀千刀的汉奸在冀东

成立傀儡政权。而国民党政府继续坚持不抵抗政策,华北之大,已经容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处在抗战最前线的我们

,迫切的感受了民族的危亡。

然而学生除了请愿游行还能做甚么?

12月29日,我记得那天寒风凛冽,滴水成冰。参加抗日救国请愿游行的六千余名学生涌上了街头,东北大学、中国大学

、北平师范大学和北平市立女一中等校的学生走在最前列。刘懿洲不知怎么得了消息,说警察当局事先已经得知学生要

请愿游行,清晨即下达戒严令,在一些街道要冲设了岗哨,叫我千万别去。我没理他,仍旧去了。而我们学校和燕京大

学因为在城外,遭到了军警的阻拦,免不得在西直门同他们发生冲突。

我亲眼看见军警拿着警棍打倒了我手无寸铁的同学,我亲眼看见军队用高压水龙冲击扫射游行的群众,我心里燃起熊熊

的怒火!我的孟华表哥还在东北艰苦的抗战,我的同学们冒着严寒请命,然而就是遭到这样的对待么?!

我身边一个矮个儿的戴帽子男孩被个警察揪住领子,眼看那警察的棍子就要落下来,我伸手一挡,整条胳膊都木了。我

也顾不得说甚么,推了这男孩子一把叫他快跑。他却有些愣了,这一耽搁,军警的棍子又在我背上来了一下,我忍着疼

拉了他就跑。

其实跑也不恰当。周围一片混乱,满地的人,也不知谁踩了谁。猛地一股高压水龙冲过来,我站不稳就摔了。那个男孩

子跟着倒下来压在我身上。我还没来得及把他扶起来,就看见追来的警察。一时情急就抱着他在怀里,翻身把他压在下

面。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全是慌张的神气。我背上挨了重重几棍子,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醒过来只觉着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你醒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趴在个人的膝盖上,忙的挣扎要起来。却叫那人按住:“你少动弹了,这儿也不宽敞,你能躺着算不错

了。”

我略略看看四周,或蹲或站还有好多学生。我苦笑一声,眼角瞅着那高高窄小的窗户,还有不远处又粗又冷的铁栏杆:

“我们关哪儿了?”

“监狱。”这人一本正经答了。

我一愣,忍不住笑了。却又扯着背上,龇牙咧嘴抽冷气。这人一拍我脑袋:“得意甚么啊?要不是你刚才替我挨了棍子

,我才懒得抱着你,又重又臭!”

我这才认出是刚才那个男孩子,只好笑笑:“都是男的,谁不臭啊?”

他愣了一下才道:“我爸就不臭!”

我哈哈笑了,叫他一捏我耳朵才止了,就又问他知不知道外面甚么情况。他瞪我一眼才道:“听说10点的时候,城里有

一两千名学生冲破了那帮子警察的阻拦,汇集到新华门那块儿。”

那些学生喊出了“停止内战,一致对外”、“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他们“反对华北五省自治”要求“收复东北

失地”,呼吁“打倒汉奸卖国贼”“武装保卫华北”。他们,在表达全国人民抗日救国的呼声。之后全国各地都有群众

学生的声援、抗议和示威游行。也许,人是要到那个份上才会爆发出平时不自觉的感情来。

这些是日后才知道的,那当时,我只是叹口气:“我们这也算出师未捷了吧?”

“少来!我可不想把命送在这儿。”他哼了一声转头不理我。

我只觉得这人性子很是古怪,也就不说话,免得招惹了他。

他倒有无聊了:“嗨,你叫甚么啊?”

我抬头看看他,心想好歹晕过去这会儿得他照顾,总不好太没规矩,也就轻声道:“方荣。”

“哦……方荣?”他似乎想到甚么愣了一下,弯腰低头盯着我的脸。

我有些莫名其妙:“看甚么?”

“你是不是在清华?”

我更奇怪了:“你认识我?”

“……算是吧。”他直起身子来若有所思。

“你呢?”

“我叫吕——”

还没说完,就听外面警察喊了一声:“方荣,方荣!有人找!”

我觉得奇怪,抬头一看,是刘懿洲一脸汗水站在外面四下张望。我赶快叫他扶了我过去:“你怎么来了?”

“还说我?!早叫你——”刘懿洲突然停了,看着我身边那个吕小子瞪大眼睛,“吕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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