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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哥儿 下——bylyrel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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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称。可惜我实在没有甚么娱乐精神。

注意到内侧的舞台,保镖告诉我那是杂耍台,自然有看客的座位,天桥上、走廊上,以及各层楼均可透过窗棂,居高临

下观赏露天节目。此外屋顶上还建有三座四方亭子。

平心而论,这里确实是个放松的好地方,但我心绪不宁,实在不知道该做甚么。想了想,还是到四楼的酒吧里要杯酒坐

下。保镖轻声道:“刘先生说荣少爷身体不好,不要喝酒。”

我看着他,眼睛里在说,我不喝就是了,看看都不行么?

他讪讪的退下了。

我转过头去,打量这酒吧里的人群。他们衣着光鲜,笑容满面,仿佛外面天大的事儿都不算甚么。我低头捏着酒杯,打

量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突然有种很想醉一次的冲动。

我伸手在酒杯边沿上画圈,我现在在想谁呢?我没有想到孟华哥,他的情况是唯一一个刘懿洲不肯告诉我的消息,我体

谅他,但没有人会体谅我。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我也只是想到了苏小姐而已。

从我来到上海,唯一还有联系的就是她。刘懿洲似乎很放心我和她接触,我不知道为甚么。在我几次自杀未遂的时候,

她给我来了电话,我一言不发,她也只是说了很短的几句话。

荣哥儿,死了就甚么都没有了。以前有的,带不走,以前没有的,永无可能再得到。

她是个令人惊叹的女子,似乎没有甚么能难住她的。我敬佩她,她只字不提吕华仪,她是明白我的。我突然很感慨,吕

先生是个有福气的,有吕太太这样的妻子,有苏小姐这样的知己和情人。

我统共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孟华哥,但我一无所有。

我自嘲的笑笑,酒吧里台上有人在吹萨克斯,我脑子却是小时候儿与孟华哥看大戏。顿时觉得更没有意思,起身出了门

正要上车,有个卖烟卷的小孩儿过来:“先生,买烟?”

我摇摇头,他又道:“先生,买吧,便宜又好吸。”我不由抬头看他一眼,戴着顶帽子,帽檐儿遮了大半个脸。身前挂

着老大一个箱子,打开一半,满满的烟卷。我再摇摇头。他还是不依不饶:“先生,还有外国烟,您真不喜欢?”

保镖上前赶他走,我弯腰坐上了车。他又喊:“您仔细看看,国产的这个也不错,上面还有郑板桥的兰竹图呢!”

我身上不由一抖,要关车门的手顿住了。

保镖回头看着我,那小孩儿趁机挣脱他趴在车门上又靠近我。我溜了一眼,看见他帽子下面一双机灵的眼睛。我的嘴角

猛烈的抽搐了一下,骆……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您瞧瞧,是不是,好烟呐!”他眨眨眼睛,塞了一包烟到我手上。

我身上没钱,保镖帮我给了,他千恩万谢的去了,远远还在招呼:“卖烟呐,卖烟——”

我将那包烟紧紧捏在手里,心竟然又剧烈的跳动了。

回到家,我心绪不宁躲进卫生间里,颤抖着手打开那包烟,却都是烟卷没甚么特别。我把烟卷都拿出来,也没看见里面

夹着甚么。将烟壳拆开来,翻来覆去也没见甚么蛛丝马迹。我叹口气,沿着浴盆边缘坐下来,盯着那几只烟卷发愁。烟

卷……我又站起来,却拉到腿上伤处,不由皱眉。却也顾不得许多,将烟卷拆来,里面却是烟丝。我扔开这支,没有…

…再拆一支,仍旧没有。拆到第七支,才在里面找到一张揉紧的纸条。

我的呼吸停顿了一秒,颤抖着手拿起来,眼睛竟有些模糊,看不清眼前。脑中一团浆糊,说不清心里是个甚么滋味。

拉开那张纸条。

百乐门。

只有这三个字。

我皱起眉来。

“荣哥儿?你在里面?”有人敲门。

我顿时慌了,刚才竟没听见有人过来。

“你在里面么?”是刘懿洲的声音,“我进来了。”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来,我看着那堆东西一时情急,将那纸条塞进嘴里。

“你这是干甚么?”刘懿洲看着我一身一地的烟草纸屑发愣。

我定定神,转头俯身伸手打开水喷头,发出些哗啦的声音来。刘懿洲似乎松了口气:“你要洗澡啊?怎么不叫下人给你

放水?”

我没有回头,赶快将纸条咽下去。刘懿洲在身后微微叹气:“那你先洗着,若是有需要就叫人。我一会儿叫桂香把你换

的衣服放在外面……我在你屋里等你。”

我没有回答,听他关了门走远了,才小心的回过头去,擦擦额头的冷汗。脱了衣服慢慢的把自己泡进热水里。

原以为已经心静如水了,我不是想的很清楚了么?对于孟华哥,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也许在他心里,我的存在

就是提醒他不堪回首的童年过往……所以他不会把我再看作别的甚么了。至于之后,也许我的身份能帮助他,有利于他

的革命工作,所以他勉强自己来接近我。我是胡思乱想么?不,不是的。我认真的回忆过,他的脸上,极少有笑容,极

少有对着我因为我而发出的笑容。

我把脸埋进水里,有种窒息的快感。如果就此死去……不,不可能,门外一定要刘懿洲安排的保镖在。一两分钟没有动

静他们就会进来,所以前几次自杀我才被救了回来。

那么现在再找我,又是为了甚么呢?我有些可怜自己,但更恨自己。我把自己洗干净,穿上衣服出来了。我知道刘懿洲

一定会找我,因为那些保镖都是他的人,他们一定尽忠职守的告诉了他今天我遇到一个奇怪的卖烟的小孩儿。

我走回房间,门开着,刘懿洲躺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门口他的随从轻声道:“刘先生一直在开会……他累了,荣少爷

……”

我看他一眼,他马上闭嘴,顺手帮我关上门。我看着门后,突然觉得好笑。在他们眼中,我是甚么人呢?我不说话,也

不怎么搭理人。身上有病,几次想自杀,对他们的刘懿洲先生也爱理不理的。也许他们想不到,我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少

爷,丰衣足食,很有可能继承家业当个大富商;他们不可能想到,我曾经是清华的学生,认真读书,很有可能出国留洋

当个大学问家;他们更加想不到,我曾经是晋察冀根据地的抗日分子,做着边区某队负责人的文书,很有可能加入共产

党当个八路。又或者是……

而现在,我甚么都不是,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连自己要做甚么人都不能自主。

我走过去,立在刘懿洲对面。我居高临下望着他,他闭着眼睛,呼吸声很轻,绵长的,悠远的。我慢慢蹲下来,膝盖有

些疼,我索性坐在地毯上端详他的脸。

刘懿洲无疑是英俊的,那种英俊是带着清俊的神气。他的眉眼不像东北人,他是细致的,稳妥的,柔和的。只有身材像

北方人,高大的,智慧的。他的英气与孟华哥不同,他身上的英气刻画在一颦一笑里,看似柔和的,但却不能拒绝。他

也不是魁梧,他很瘦,但精明强干。他很忙,他忙着抓人,忙着替我操心治病吃饭睡觉的问题。但没有人替他操心。

我伸出手来抚摸他的脸,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儿,他也是穿着一件学生服,笑眯眯的十分和气,身上一股书卷气

。孟华哥如果说是充满朝气,那么他就浑身都是英气。然后,他带我逛胡同,他说他想当个历史学家,他给我讲稗官野

史。再然后呢?他陪着我,他安慰我,他救了我,他说爱我,他送走我,他治好我,他迁就我……

我抚摸着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我记得这张嘴唇曾经告诉我,我爱的是孟华;我也记得,是这张

嘴唇告诉我孟华不爱男人;我自然记得,是这张嘴唇告诉我,他爱我;我还记得,是这张嘴唇,在我痛不欲生几次寻死

时把我唤回来。

我欠了他那么多,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偿还。

我的手被抓住了,刘懿洲醒了。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想挣脱他的手站起来,他却用力把我拉进怀里紧紧拥抱我。

“荣哥儿,你说话。”他轻声在我耳边说着,“医生说你之前受刑时叫喊得太厉害,造成些损伤才发不出声音来,但现

在已经完全好了,为甚么不对我说话呢?”

他呢喃的吻落在我的耳边,落在我的唇上,落在我的眼睛上,我闭上了眼睛。这与他以往的吻不同,以往是小心翼翼的

,而今天是志在必得的。我突然惊恐的意识到我最惧怕的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胃里那一张纸条仿佛是个笑话,又像

是个铁块,拉着我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五十

刘懿洲的嘴唇是轻柔的,如同他这个人,温文尔雅的。细细密密的吻落在我的身上,我脑中想到一棵桃花树,它的花瓣

随风落到身上,似乎也是这个感觉。

我挣扎起来,他压住了我。他的手指,修长的,有力的,我根本没有反抗他的体力。我处在下风,双手被他抓住拉过了

头顶,他知道自己处在优势,因此悠闲而缠绵的慢慢褪去我的衣服,耐心的抚摸着我每一寸皮肤。我绝望的转头看着床

边的台灯,他像看透我的心一样笑了:“不,我不关灯。你身上的疤并不难看,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

我心里在叹气,我紧紧闭上了眼睛,我可以自己给自己制造黑暗,我可以给自己制造幻觉。他的嘴唇和手指在我身上游

走,体贴的,爱惜的,却又是动情的。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在加重,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明明知道我是抗拒的,可他

没有放手;他是害怕伤害到我的,可他终究没有放手。

我没有拥抱过任何一个人,男人,或女人。我不是他说的,像白色的花,而是苍白得像一张纸。他成功的挑动起我身上

未知的情欲,我是个男人,男人的情欲不受感情的控制,它服从最原始的本能。

我根本无法把他幻想成孟华,也不可能把他想成任何一个人。这个时刻,我的内心是焦躁的,全身都火热起来,而心里

却是冰凉的。他的手指伸了进来,我发出了第一声呻吟。

是的,我知道我的嗓子早就好了,但我不愿意说话。只是我也没想到,伤愈之后我发出的第一个声音竟然是因为这个。

情欲的潮水掀成大浪,猛烈的撞击着我薄弱的意志,我无法抑制的发出了更多的呻吟和喘息。

是那种令人羞耻的呻吟,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发出那样猥琐下流的声音。刘懿洲是温和的,他的声音是柔软的:

“荣哥儿……别怕……”

别怕……那么柔和的声音,但是他的举动一点都不温情,他猛地刺了进来。我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身体像被利刃一刀分

成了两半。我尖叫起来,而他堵住了我的嘴。他的吻还是温柔的,但他在我身体里横冲直撞,毫不留情的狠狠撞击着我

,任凭我哭叫起来,甚至咬他的肩膀抓他的脊背都没有用。他在我耳边说着对不起,但动作一点都没有慢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我竟然有了反应。我闻得到精液混杂着血液的颓败气息,我无力的摊在床上。刘懿洲吻着我的胸膛,他

慢慢的在我身体里动着,一点一点重新挑起了我的欲望。我的眼睛被汗水和泪水模糊了,透过他的眼睛,我似乎看到了

天花板,我似乎看穿了天花板,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影子,但是更多的,我看不到了。

身体里异样的情愫在翻腾着,那种叫人羞耻的快感逐渐高涨起来。我的脚趾头都在颤抖,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完全陌

生的人,我害怕起来,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我环住了他的脖子。他把整个身体压在我的身上,我们拥抱在一起。

我心底深处的绝望,会把我吞噬么?我不知道。刘懿洲,会是那个把我救出来的人么?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和他,我和刘懿洲,再不可能这样接近,却也再不可能这样遥远。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儿已经是下午,我茫然的看着天花板,昨晚的一切如同一场莫名其妙的梦。如果不是那些痕迹和酸

软的身体,我怀疑自己是魇着了。

刘懿洲昨晚就替我清理过了,桌上放着药片,他甚至交代了桂香在我醒了之后请庄大夫来看看。我摇头拒绝了,我不想

这种恶心的事情人尽皆知。虽然很有可能我是自欺欺人。

我心绪不宁的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然后看小说。刘懿洲给我买了很多的书,我缩在沙发上,突然有些明白苏小姐了,不

需要想,甚么都不需要想,是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但也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站起来,两条腿微微有些发抖。我的身上还是很痛,但我只是皱了一下眉头。我想吃些东西,但又觉得恶心。桂香不

知道这会儿去了哪里,只有一个保镖走过来:“荣少爷,刘先生交代了,如果您要出去就备车。”

我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端倪和破绽。但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刘懿洲是在告诉我,他知道了。

我深深的叹口气,是的,你们都是聪明人,从复习考预科开始,我就是在你们两个人的手中,我从来没有走出去过。

我只是点点头。他转身替我备车,兰香给我穿上外衣。司机没有问我去哪里,开着车沿着马路慢慢行驶,等接近百乐门

的时候儿我才示意他停车。

万航渡路愚园路的转角处,老远就能看见“Paramount”的闪光招牌。这座“远东第一乐府”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来来往

往的汽车人群在灯光下如同幽灵,我不知道在现在这种局势下,他们怎么还有精力寻欢作乐歌舞升平。但是又想,我没

有任何立场去嘲笑他们。我把眼中投到这座大上海著名的娱乐场所,早就听说百乐门建筑结构别致,舞厅装饰考究,看

起来就是一座钢筋混凝土结构的美国近代式建筑而已,三层高,引人注目的是它转角处的玻璃银光塔。我看到门前墙垣

是用山东特产的花岗石砌成,我冷笑着下了车。

我也不知道在嘲弄甚么。

沿着愚园路的下层是店面,二层以上是旅馆。沿万航渡路那边的下层是管理处和饭店,二到三层是舞厅。我想了一下,

进了舞厅。舞厅进去就是宴舞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混杂,我有些头晕,转头再看楼座,小不少,但也人头撺动。其后

是宴会室,那边今天没开。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大厅。大厅其实很宽敞,而且没有一根立柱,也算一大特色了。我之所以讨厌大厅一是人多,

二是因为人多导致空气污浊。但这里还好,居然没有甚么难受的感觉。我不由多打量了几眼,身边的保镖小声道:“荣

少爷,这里舞厅的屋顶凿了上千小孔,经蒸汽热管的逼压使新鲜空气进入舞厅之内。地板四周也布有吸气孔将浊气排放

室外,大约每十分钟厅内空气就可调换一次。”

我淡淡看他一眼,注意到除了他没有别人跟着我,是我没看到,还是刘懿洲太放心?我装着嗓子不舒服,咳嗽了一声。

保镖立刻低头问我:“荣少爷需要甚么饮品么?”

我微微点头,他立即直起身子招呼服务人员。我眯着眼睛打量这间大厅,电灯装得极多,根本数不过来,似乎光度强弱

可以自由调节,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光影。

保镖将单子递给我,小声道:“这里的地板是用晶光玻璃铺成的,下面装了电炬反映玻璃,这在国内尚属首创。就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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