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欧维尔淡淡地说。
"不知道？"杰克比听到欧维尔告诉他"没错"还要吃惊。
"因为零是一个特殊的孩子，因为他的特殊，我不知道赫蒙舍不舍得杀他。"欧维尔的脸上带着很奇怪的笑容。
"特殊？"杰克越来越听不懂欧维尔的话。
"杰克，我不怕把实话告诉你。"欧维尔故意在这里顿了顿，直到杰克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吸引后，他才缓缓将出最后的答
案："零是......赫蒙的孩子，也是丽莎的弟弟。"
赫蒙的孩子......丽莎的弟弟？
一时之间，杰克无法反应过来那两句话的含义。
大脑仿佛陷入了停滞状态，无法思考，只有耳边不停回响着欧维尔揭穿谜底的话：赫蒙的孩子，丽莎的弟弟。
杰克下意识摇了摇头，他不敢相信。但是他除了选择相信就别无选择，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丽莎和零在外貌上的相
似；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丽莎留给自己的那句话：‘杰克......好好爱零，为你自己爱他......也替我，好好爱
他......'
难道丽莎早已知道这一切？
杰克还未想出一个结果，欧维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零之所以被命名为零，就因为他是夏娃实验的实验体。"
"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丽莎还有一个弟弟？为什么赫蒙会用自己的孩子......"
"他也没有别的选择。"知道所有内情的欧维尔徐徐道来："零的本名其实叫亚修斯．赫蒙，是情妇的孩子。那个情妇生下
零后，就把零交给赫蒙。但赫蒙却把零交给另外一个寡妇照顾，他从来没有承认过零的身份，所以零既不知道自己的父
亲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十年前的大洪水中，那个寡妇也丧命，赫蒙这才把无依无靠的零收回身边。"
第九章
"不是作为儿子，而是作为实验品收回身边。"杰克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他对赫蒙的人品简直绝望到底。
"这其中也有很多原因。"欧维尔叹了口气，慢慢讲道："其实杰克，零不仅和丽莎，和赫蒙的关系很深，他和你......同
样有着很深的关系。"
"和我？"话锋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杰克感到非常奇怪。
"杰克，也许我不该告诉你。因为如果你知道真相后，一定又会骂我们残忍。但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大洪水
后，女性消失，整个世界全都陷入一片恐慌，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人类会因此而灭亡，而作为研究者，就必须克服社会恐
惧动荡的影响，不惜采用任何手段，不惜牺牲任何人，寻找可以让人类延续下去的方法。杰克，其实夏娃研究刚起步的
时候，我们参与其中的所有人，全都抱了必死的决心。"欧维尔讲得非常认真，就连那副惯有的笑容也渐渐从脸上退去，
换上严肃的表情。
"这不是借口。"杰克摇了摇头，他不想被欧维尔的言辞蛊惑。
"我知道这不是借口，也不求你能理解。"欧维尔无奈地笑了笑。
杰克急切盼望着知道结果，但同时，也害怕听到更惊人的事实。他在内心矛盾的交战中，向欧维尔问道："你到底想对我
说什么？"
"杰克......"欧维尔还是带着一丝犹豫，顿了好几秒，才终于讲出完整的话，不过却是一个问句，"你认为零体内的女性
生殖系统是从哪儿来的？"
大洪水后，女性灭亡。那场席卷全球的病毒灾难，通过破坏女性生殖系统使女性感染病毒，最终死亡。所以死亡的女性
中，她们的生殖系统已完全被病毒破坏，不可能重新装在改造人的体内。那么零体内的女性生殖系统又是从哪儿来的？
这的确是个难以解答的问题。
杰克不由呆了几分钟，思考着欧维尔的问题。
难道完全通过人工制作？不......不可能，现代科技还达不到完整制造生殖系统的水平。
那么......答案又是什么？杰克的思考陷入死路。
欧维尔见杰克双眉紧蹙，恐怕是想不出答案了，就轻轻用三个字揭晓谜底："是培育。"
"培育？"杰克没有反应过来。
"对。"欧维尔不带任何表情地慢慢说道："诺亚病毒通过破坏女性生殖系统来杀害女性，但它却无法杀害那些生殖系统尚
未发育完成的女性。"
"大洪水中，难道不是连女婴都死了吗？"杰克感到疑惑。所谓生殖系统没有发育完全，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连女婴都
受到病毒危害，还有什么女人是生殖系统没有发育完全的？
"是胎儿。"欧维尔低低地说："是还孕育在母体体内......没有降生的胎儿。"
"什么......"杰克此时的表情已远远不止"震惊"二字可以形容。
"我们从病死的孕妇体内取出胎儿，保留女胎。虽然这些女胎已经没有存活的可能，但她们尚未完全发育的生殖系统却可
以在实验室里继续发育。然后，我们用培育出来的女性生殖系统改造夏娃的身体，让夏娃成为能够身孕的特殊人种。"
欧维尔的话只讲到这里，杰克陷入长久的沉默，没有半点回应。
欧维尔就静静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过了好久，还是杰克忍不住开口，自言自语般喃喃重复道："你们太疯狂了......真的太疯狂了......"
欧维尔道："在十年前那个所有人都认为人类会灭亡的危机中，所有人都变得疯狂。所以这些疯狂的想法也就应运而生，
也许只有疯狂的人，才能找到让人类延续下来的方法。我们花了整整十年时间，才终于证明了夏娃计划的可行性。"
欧维尔一点也不后悔，反而觉得那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
"欧维尔......"杰克倒抽一口冷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但出口的话语中仍然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他用那抖动的声
音问道："你刚才说，零和我也有着很深的关系......那么我和零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杰克，"欧维尔没有直说，而是拐弯抹角地问道："你没有忘记吧？十年前大洪水发生的时候，丽莎......也是孕妇。"
杰克忍不住抖了一下，全身肌肉都紧缩起来。
应该说是意料之中吗？
其实当欧维尔说方舟取出女胎培育的时候，杰克就隐隐联想到丽莎。但没有想到这么快，那个猜想就从欧维尔口中得到
证实。这个事实太惊人，以至于杰克的脸都白了。
欧维尔续道："赫蒙从死去的丽莎体内取出胎儿，很幸运，那是女胎。我们成功地把胎儿的生殖系统培育到七八岁的程度
，而这也是最大的程度了，我们没有信心继续培育下去，所以我们想试着把这来之不易的希望放进某个人的体内。但同
时，我们也担心会产生排斥反应，所以......"
杰克已经猜出欧维尔接下来想说的话，替他说了出来，"所以......你们必须找和丽莎血缘相近的人，对么？"
"对。"欧维尔点点头，低声道："我们希望可以以此提高成功率。杰克，你没有忘记吧？我刚刚才说过，零也是赫蒙的孩
子，是丽莎同父异母的弟弟。"
"当时的零......正好七岁，是么？"连年龄也正好合适。
欧维尔点了点头，依旧用低低的声音讲道："所以没人比他更适合成为夏娃，我们不得不选他。"
"零......"杰克已经不知道他应该怎样面对零。零的身世太复杂，牵扯了太多人，一时之间，杰克根本无法理清他和零
之间的关系。
但下一秒，欧维尔却清清楚楚告诉他道："杰克，虽然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你应该知道......零既是你妻子
的弟弟，也算是你的......半个女儿。"
半个女儿？杰克忍不住发出一阵痛苦的狂笑。
他和丽莎那还未降生的孩子，居然留着一副女性的生殖系统在零体内生长。然而他却爱上了这样的零，居然和这样的零
发生了关系，更使零怀孕。
天......杰克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杰克，我希望你冷静下来。"即使面对就快发疯的杰克，欧维尔的表情和声音依然非常沉稳，一点也感觉不到慌乱。他
就是这样一个冷静得过了头的人。
"冷静？"杰克已经不知道冷静是什么。只觉得上帝跟他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觉得自己像傻瓜一样被狠狠耍了一遍。
"杰克，被确认为带菌体的零非常危险。"欧维尔把关于零身世的话题拉回到带菌体上来，"以前被确认为带菌体的夏娃，
全都被悄悄处死。零的身份非常特殊，他既是赫蒙的孩子，又是赫蒙的孙子，我不知道赫蒙会不会念在亲情的分上放过
零。其实杰克......我认为赫蒙放过零的可能性非常小......我们不能奢望他放过零，如果你还想再看见零，就必须救
他。"
"救他？"
"对。"欧维尔点点头，"在关于零的问题上，我和赫蒙的观点再次产生冲突。他认为已经被确定为带菌体的零是一个彻底
的失败品，但是我却认为......零不是不能再次怀孕，而是......也许他只能怀上你的孩子。"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只是一个从事夏娃研究整整十年的医生的直觉。"
"但你为什么要让我救零？"
"难道你想看着他被赫蒙处死吗？"
"不，我不想......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袒护着零？"
"袒护？"欧维尔笑了笑，"不，杰克，我想纠正你的用词，我并不是袒护着他，而是没有像赫蒙一样放弃他。我认为零还
有怀孕的可能，而那个能让零怀孕的人，也许只有你，杰克。虽然我很想求你再抱零一次，当然，我知道这是一件很危
险的事，因为这三天中抱过零的男人都死了，如果我的直觉错了......杰克，你也会死。"
死......
欧维尔的话震撼了杰克的心。
然而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两人之间那种紧张的气氛。
"喂？"欧维尔拿出手机接听，但听着听着，脸色却越来越白，那只拿着手机的手也隐约传来阵阵颤抖。
很少有事能让欧维尔失去冷静，杰克也不由紧张起来，不知道欧维尔究竟听到了怎样的消息。
从头到尾，欧维尔除了最开始的那个"喂"字以外，什么话也没说。
直到他缓缓把手机放下，杰克才知道电话已经讲完了。
"怎么了？"杰克想也没想，这三个字就问了出来。
欧维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了？"杰克不由更加着急。
"情况非常糟糕......"欧维尔抬起头，眼神显得无比焦虑，很少有事情能让他这样明显地流露出担心。
"关于零吗？"从欧维尔欲言又止的表情中，杰克隐约猜了出来。
果然，欧维尔轻轻点了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零已经从研究中心逃出来了。"
"逃出来了？！"杰克无法想象，那样逆来顺受的零竟会从研究中心逃出来。
欧维尔道："大概是察觉到赫蒙想杀他，才拼命逃出来的吧。毕竟在死亡面前，人都是贪生的。但是......现在非常糟糕
的情况就是，方舟已经对零发出--猎杀令。"
"猎杀令？天......"这个词不禁令杰克联想到猎人和猎物。
"看来赫蒙已经决心不放过任何一个菌体，就算零是他的孩子，他也要置他于死地。现在军部已经展开搜查，如果找到零
，就直接杀了他。"欧维尔急促地说完这句话，从表情可以看出他的紧张和担心。
"那现在怎么办？"短短时间，杰克听到太多惊人内幕，经受了太多刺激，以至于大脑已经处于疲惫状态，根本想不出应
对办法，只得求助于欧维尔。
欧维尔站起来问："你知道零会去哪里吗？"
杰克摇了摇头，他和零相识不过短短几天，根本不知道零会去什么地方。
"零从小在研究中心长大，这个城市没有任何他留恋的地方。如果硬要说有，就只有这里，但是......我认为零应该不会
回到这里来，一来他已经决心放弃你，决心离开你，他绝不会回来；二来，就算他想回来，也根本找不到来这里的路。
那么现在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还流浪在街头。"欧维尔迅速做出分析。
"流浪街头？"杰克早已失去冷静，声音不由大了起来，"那不是很容易被军部发现？"
"对。"欧维尔压低声音，那双紫色的眼睛中显现出坚定的光，"所以我们必须在零被军部发现之前找出他，也只有这样才
能救他。只要晚一秒，也许我们看见的就只是他的尸体了。"
说完，欧维尔起身向外冲去。
望着他急急忙忙离开的背影，杰克知道他是去找零。但是......杰克总觉得有些奇怪，认识欧维尔十年，这还是第一次
看见欧维尔方寸大乱的样子。为什么零可以令欧维尔失去平素的冷静？难道仅仅是因为欧维尔没有放弃零这个夏娃？
杰克不能以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他总觉得，欧维尔还有什么事情隐瞒了他。
呆了几秒钟后，杰克也冲出门去。
他必须找到零，在军部发现零之前找到他。
虽然不知道零会去什么地方，虽然希望非常渺小，但杰克必须去找。
因为他已经在丽莎面前坦白了他的零的感情，因为他已经真正有勇气去面对零，去回答零的问题。如果再次见到零，如
果再次听零问出"你会爱我吗？"之类的问题，杰克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爱你，零。
我爱你......零。
无论你是什么人，无论你我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我知道我爱你，零。
我终于知道，我是深深爱着你的，零......
所以等我，零，一定要等我。
杰克开车奔驰在华灯初上的夜晚，漫无目的，他不知道零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只不停开车穿梭在
街道，用眼角留意着街边来来往往的人，希望可以从人群之中意外地发现零的身影。但很快，他意识到的天真，像这种
找法，根本不可能找出零来。
"零......"
只要一想起这个名字，想起拥有这个名字的少年正面对着残酷的猎杀，杰克的心就痛得揪紧起来。
但忽然，路口一副巨大的宣传画吸引了杰克的目光。
画上是一片鲜艳的玫瑰，那瑰丽的花瓣仿若鲜血般绽放，刺目的颜色仿佛凝聚了世界上最美丽的红色油彩，在画面上流
动着宝石般的光。
好美......美得令人窒息。
杰克屏住呼吸，久久凝视，终于发现那不是画，而是一张巨大的照片。
照片上的玫瑰园，不禁令杰克联想起自己别墅外那种满玫瑰的花园。
阅读了宣传板上的文字后才发现，原来市内正在举行玫瑰花展，地点就在城北的一个花园。杰克放慢车速，缓缓转过很
多街角，都发现了同样的玫瑰花展宣传图。
忽然，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冒了出来......零，会看到这些宣传图吗？
零，会去那个开满玫瑰的花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