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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by咔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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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看着他们两个在前面肩并肩的走在一起,我的胸口,总堵得说不出话来。

兴许是照顾到我的情绪,接下来的两日,娘子和宋怡,并未作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只是,他们也都没再搭理我。

无论是吃住,还是赶路,都与我撇的清清楚楚。

路过平安小镇的时候,我重新雇了一辆马车,总算是不再那么拖沓行进的速度。

只是马车的速度无论如何是无法与骑马的他们相提并论的,每每娘子回头望向这边,脸色都黑得难看。我不会骑马自知

理亏,默默赶着马,心中难过。他这一去京城,十之八九怕是根本没打算再与我一同回乡的吧?

人生如戏,戏源自人生,这样的折磨,我实在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

我虽气他和宋怡,但更多的是痛心。

就这样走走停停,终于赶在考试前三天,我们到了京城。

在城外的时候,娘子和宋怡勒马停了下来,皱着眉头在前方商量着什么。

我装没看到,抬目远眺,城外景色尽收眼底。

果然不愧是中原第一大城,城墙巍峨雄伟,宽广的护城河静静流淌。

时值黄昏,一轮红日染红了天边的朵朵云彩。辽阔的视野之内,枯草被夕阳镀了一层金,随着寒风微微拂动,发出凌乱

的声响。长安城的气势,连带着萧瑟的冬日景色,也变得波澜壮阔。

娘子先行策马离去,宋怡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也离开了。

我独自进了城。

城内喧嚣,忙碌的商人们正在为夜市作着准备,酒楼茶楼饭馆人声鼎沸,生意红火。

大考在即,大大小小的客栈都住满了赶考的书生,倒是显得很安静。

将马车给客栈小二牵走,安顿妥当后,我拿着父亲给的荐函,找到了他门生的府上。据父亲讲,那人今年不过而立,已

是国子监司业,官居从六品。孰知,待我禀明来意,那人看我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寒暄两句,便道明日还需上朝,想要

早点歇息,差人将我送回了客栈。

我不解,在客栈外找了个小摊位,坐下来随便点了些吃食。

等饭菜的间隔,忽然来了一大群官兵。

为首之人跳下马,拿着一张画像,目光不住地打量着在座用饭的百姓:“谁是贺因之?”

我呆了一下,起身行礼:“在下不才,正是小民。”

那人冷冷看我一眼,又垂头看了眼宣纸,挥了挥手:“带走。”

几个官兵上来,粗暴地拉过我的胳膊,推搡了几把。

我急,连忙道:“这位官爷,小民初来京城,并未犯过什么错事,可是认错了人?”

那人根本看也不看,一跃上了马,调转马头走了。

莫名其妙的,我被扔进了大牢。

30

初来京城便遭了牢狱之灾,不是什么好兆头。

更何况,三日后,我还有大考。

无奈,与牢头交涉数次,仍然得不到任何答复。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冬日的牢里潮湿寒冷,昏暗泥泞,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犯人们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挤在一起取暖。一张席子被拆得

四分五裂,每人分到一块,丝毫起不到御寒的作用。牢中诸人的目光默默的望过来,准确的说,是盯着我身上的棉衣。

可是,没有一个人动。

显而易见的,他们在掂量着我的背景,衡量是否应该扑过来。

自小到大,我从未进过这般脏污的地方,心情差到了极点,根本做不到随遇而安。可惜孤身一人,没有任何可以求助的

人。宋怡和娘子两人,又不知在哪里落脚。再者说,娘子的身份,绝对不能透露给任何人。

情急之中,我想起父亲的门生。待狱卒巡视到门口,赶忙从袖口掏了一块银子递了过去:“大哥,在下在京城有认识之

人,是国子监司业许大人。他可以证明在下是初来京城,三日后要参加大考。”

狱卒接过银子,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够。”

我咬咬唇,将钱袋里最后的两块银子倒了出来:“还望大哥能替在下传个话,万分火急。”

狱卒点点头,瞄了眼我干瘪的钱袋,走了。

他这一走,就没了动静。

待第二日傍晚,狱卒们交接班时,他才慢慢悠悠在过道里晃,酒气冲天。

我忍不住开口询问,他却慢条斯理道:“急什么,嗝……进来的话,别说参加科举,能出去就是天大的好事了,耐心等

着吧。”我皱眉:“这位大哥,在下上京赶考,途生了这样的变故,家里久无消息,必然会寻上京城。家父乃苏州知府

……”还未说完,狱卒就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你爹是苏州知府,我老子还是王母娘娘呢!让你等着等着就是了,那么

多废话做什么?”

他摇摇晃晃地查了各个牢房的情况,打着酒嗝出去了。

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依然只能继续等待。

夹棉的锦缎长衫很快脏掉,泥土黏在上面,污浊不堪。

狱中的食物馊臭,根本难以下咽。刚将饭菜从脚边推开,便被人疯一般的哄抢而光。

连续饿了好几顿,心中愈发焦急,耐心就快要用尽。

又不死心的和狱卒提了几次,皆被他轰了回来。

渐渐的,我有点数不清时间,不知外面是天亮还是深夜。

三日之期,早已过去。

终究,还是错过了会试。

待得久了,我几乎有种错觉,不会有人来放了我,剩下的日子,便会在这里草草度过了。

读书人不食嗟来之餐,亦不入牢狱之食。饿得头脑发昏之时,身上的衣物被人剥了去,只留了单衣。冻得久了,反而不

觉得寒冷。手上脚上长了冻疮,碰一碰就流血。索性,我大大咧咧往地上一横,等死。

心中隐约有不甘生出,我真是个废物,一点都没能帮到娘子不说,反而落得如此田地。

愧对父母,愧对夫子,愧对同窗……愧对他。

若是这样悄无声息的死掉,不但丢人,更真真切切应了“孬种”二字。

31

浑浑噩噩中,听见有人提到新科状元之事。

我努力爬起来,睁大眼望过去。是个中年汉子,周围围了一群人。听他的意思,是他娘子刚来探过监,顺便捎带了一些

外面的消息进来。只见他眉飞色舞,说得天花乱坠:“你们不知道啊,这届的状元不单学问高,而其大有来头。他爹是

两江总督,母亲当年曾是洛阳第一才女……”

有人问:“难不成还是世家?”

中年汉子摇摇头:“这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据说在江南,只要提到宋家,无人不知。”

正讨论着,狱卒拿来了饭。

众人一哄而散,纷纷拿起碗,奔了过去。

我看看被人舔得干干净净的碗,忍着胸口翻涌而上的恶心,爬了过去。

狱卒挥舞着勺子,将饭菜扣到我碗里,道:“这就对了。刚来这里的人,许多和你一样,日子久了,求生欲望反而变强

了。年轻人,能活一天是一天吧,都是父母给的命,没理由不珍惜。”

我费力点了一下头,慢慢挪开了。

一口两口三口,拼命往下吞。其实真正吃起来,也不是那么令人作呕。

这一次,没有人上来抢。牢狱之中也有规矩。

吃到最后的时候,身上有了些力气。眼角的余光瞥见墙边蹲着的少年。我看看手中的一块糠,又看看少年巴望的眼神,

心中纠结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那,给你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他愣了愣,飞快的接了过去,塞进嘴巴里几口咽了下去。

我抹抹嘴巴,舀了一碗凉水喝下,他咬咬唇,将屁股下坐着的一块破草席扔了过来。

我笑笑,将草席垫着坐下:“你多大了?”

“十六。”他也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显得小脸更脏了。

我怔了一下,将发带取了下来:“竟然比我还大一岁,真看不出来。”

他靠过来,没话找话儿:“喂,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我一边捋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边随意回道:“没有任何原因,莫名其妙就进来了。”他却眨眨眼,神秘兮兮地笑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这里的人不管犯了什么事儿,都会这么说。”

我笑了笑,将发带重新缠好,不再开口。

话不投机,不说也罢。

又是许多日过去,我已完全习惯了牢里的生活。满身脏污,和所有人挤在一起,听他们天南地北地胡侃乱吹,将过去的

日子完全从脑中屏蔽了出去。想要活下去,心里的落差势必要忽略。

直到那中年汉子的娘子再度来探监。

我想,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32

事实上,并无任何计谋可言。

我只是将脖子上的玉炔解下来,连着钱袋里的最后几十枚铜钱,一并交给了中年汉子,托他跟他娘子支应一声,带着玉

炔去新状元府,事后必有重谢。中年汉子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小心将玉炔揣入怀里,出了牢房的门。

一个时辰后,他回来了,信誓旦旦地保证,最多不过半日,他的娘子定将饰物送到。

我稍稍放下心来,尽量将自己打理得干净了些,耐心等着宋怡到来。

只是,又过了几日,仍然没有消息。

中年汉子也坐不住了,他开始念念叨叨,说是他娘子说了,只要东西送到,必定会再来一趟,也好让我放心。可是,到

现在还没有音信,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我有些过意不去,一连宽慰了他好些次,他才放松下来。

宋怡来的时候,我几乎有些认不出他。他似乎又高了许多,绯红的官袍加身,意气风发,气势夺人。牢房的门被大大的

打开,众狱卒老老实实守在外面。宋怡走进来,目光在诸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缓缓定在了我的身上,顿了一顿,面

色立刻就变了。

“因之?”他唤道,仿佛有点不敢相信。

“是啊,是我。”我点点头,站起身来。

这一动,脚上的冻疮裂开,血一点点渗出,痛意弥散开来。

我咬咬唇,装作不经意的在小腿上蹭了一下,衣衫褴褛的模样,实在是难以拿得出手。

他走过来,将披风解下,抖了抖,拢在了我的身上,眉头紧锁:“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我无谓地笑笑:“无妄的牢狱之灾,难不成还能胖起来?”

牢头拿着登记簿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宋大人,贺、贺公子是因为偷窃入了狱。”

我怔住:“偷窃?真是莫须有的罪名。”

宋怡凝眉望向牢头,牢头抹把头上的冷汗,干笑:“大人,我们也是有人举报……”

忽然有点想笑,我勾了勾唇角,听得宋怡问他:“何人?”

牢头弯下腰,毕恭毕敬回道:“国子监司业许大人。”

我一滞,脱口而出:“不可能。”

宋怡却蓦然出了声:“此事从长计议吧。付大人,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牢头点点头,赶紧扭头唤了两个狱卒进来:“还不赶紧抬着贺公子?”

狱卒闻言刚动了一步,就被宋怡喝了回去:“你们都别碰他!”

狱卒被他喝止,愣在原地。牢头畏畏缩缩地开口:“大人,还有什么需要,小的……”

宋怡摇摇头,低头小声问我:“是走出去,还是我抱你出去?”

他倒是还记得给我留自尊。

我蹭蹭嘴角:“走。”

他拢紧我身上的披风,手攀上我的肩:“因之,我扶着你。”

没走到牢门口,身后,中年汉子忍不住出声,怯怯诺诺:“大人,可否见过我家娘子?”

宋怡回头望过去,语气并不好:“你娘子?本官追查到当了这块玉的人,是个姓秦的村妇。”

中年汉子大骇,连忙跪下了:“草民便是姓秦,还望大人您行大量,开恩放过我家娘子。”

宋怡嫌恶地踢开他攀过来的手:“那秦氏狡猾,满口胡话连篇,说什么玉是她祖传下来的,本官查明后,责令她帮同村

的几户贫困人家耕几个月的地偿还,至于你,前年因砸坏了城外张员外家的一只玉如意,罚也罚够了,你可以走了。”

秦氏夫妇的事情,宋怡能做得了主,他这番安排,明显是在替我还恩。

我看向远处的牢门,明亮一点点在心中晕染开来。

33

重见天日,心中的感触不是一般的多。

有错过,有感激,有叹息。

我因娘子的事情恨透了宋怡,他却在这样的时候救了我。

心中只留下几分怅然,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相比牢里的潮湿寒冷,外面倒显得春意盎然了。

刚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一双温暖的手罩在了我的眼上。

身后,宋怡的声音轻轻传来:“因之,回去之后好好休息,我已请了大夫,尽管调养身体,什么也不要说,更不要问,

日后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只有这一个要求,你愿不愿意答应我?”

我呼出一口气,点点头:“你不嫌我臭么,挨得这么近。”

他的声音化得如水般柔软,拢紧我的肩膀:“因之,你……唉,算了……”

我不安地动了动:“你不嫌我臭,我觉得你是在骚扰我了。你瞧,天气并没有多冷。”

他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松开我:“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你一点儿也没变。”

我抬头,坦然望着他:“宋怡,我究竟坐了多久的牢?”

他抿了一下唇:“还是先上马车吧,这件事情,我们回去再谈。”

回去的时候,大夫已经守候在偏厅。宋怡差了两个下人,将烧好的热水抬到了后院的厢房内,倒进了浴桶。我不适应沐

浴还有人守在跟前,驱他们守在房外,慢慢清洗身上污垢的同时,思绪也清明起来。

心中大概明了了三件事。

第一件,爹娘的状况。天已明显转暖,来状元府的路上,迎春花开了一片又一片。粗粗推断,我在牢里至少待了三个月

。这么久没有音信,爹娘必然急坏了,早日让人送个信到苏州,给他们报个平安,让二老放下心来,其他的,再从长计

议。

第二件,娘子的下落。在牢里时,便听中年汉子提过,今年恩科的武状元并不是娘子,他去了哪里,还得打听。不管怎

么样,他是贺家的人。即便有过过错,孟家只剩了他一个,不能让他一人在外漂泊。

第三件,宋怡的位置。他冒着违逆国子监许慕幽的危险,将我从牢里捞了出来。虽然还不明白我在何处得罪了许慕幽,

但无论如何不能连累宋怡。贺因之这个名字,是再不能出现在京城里了。

脑中思虑着,这么一洗,就是一个多时辰。

待我换上干净衣衫,大夫进来诊治的时候,管家进来说,他们家老爷已经回去办差了。

拖拖拉拉等大夫开了药方走后,我的体力基本也耗尽,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被人叫起来喂了药,后面的事情,便再记不得了。

34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日头已高。

唤了丫头来问,才知宋怡早已入宫了。

他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么忙,我也不好打扰他。为官有为官的难处,来之前答应他不问也不说,我能理解也当然会遵守

。写了封信请管家帮忙找人送到苏州去,又清清闲闲渡了几日,全当调息身体。

听府里的人说,此时已是四月中旬。以前从未想过,我能在牢中活过三个时辰,可事实是,我居然安安稳稳过了三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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