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蓦地收缩,上一刻的微笑还来不及收敛,鲜血如同染料一般泼进自己的眼中,漫天的鲜红怎么都挥不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镜中的煌御,只在一个弹指间,竟被北极星君撕开了胸口捏碎了心脏!鲜血迸溅,仿佛有温暖腥香的气味从镜中溢出,直扑向千上灯.
"血……血……煌御的,煌御的血."他低喃着,唇畔的微笑还很美好的绽放着,悲怆的预感明明已经散尽了,明明已经,没有了啊.明明,明明说好了的啊,会没事的.不是叫我……不是叫我相信你么?为什么,为什么……
杀瞳亦骇然,眼睛瞪得老大,双手都在微微颤抖——怎么会这样,怎么是这样!当初说的不是这样的!已经无法去管千上灯的反应了,杀瞳一个掠身,凭空消失在了空气中.
"煌御,煌御……你死了么？"千上灯喃道,眼睛只是紧紧盯住镜子里仰面倒在地上的煌御,看着他不听外涌着浓稠血水的胸口,看着那个血肉模糊混着碎骨的洞口,梦呓一般,"煌御,煌御……你居然会骗我,我这样信你,你居然,要这样骗我."
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冷?为什么会发抖?胸口里,那种,被掏空的感觉是什么?那种像是被人撕裂的痛是什么?啊,为什么眼中的一切都这样模糊起来?啊,为什么会有这些碍眼的人?啊,为什么找不到煌御了?为什么……
千上灯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身体不住地战栗,满是眼泪的脸上尽是困惑又……狰狞的神色.
你们,你们把煌御藏起来了?为什么我找不到煌御了?告诉我,煌御去了哪里?你们把他藏到哪里去了?我找不到煌御了,都是你们,都怪你们啊!
"啊……千、千上灯……快去禀告王啊,千上灯他，他发狂了，他……他嗜人了啊!"
煌御,煌御,你在哪里啊?我找不到你了啊!你不是说过了么,你不是说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么?煌御,煌御,我想见到你啊,我想听你叫我"千"啊!煌御,不要离开我啊!
看着立在青澜身侧的千上灯,煌御显得很坦然,却也很沉默.
青澜径自笑着,打量着煌御,打量着这个神话一般的"天下第一人".
"煌御,青澜叫我相信奇迹."是千上灯第一个开口打破了沉默.
煌御振眉,却没说什么.青澜侧眼看了千上灯一眼,却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血璜,血璜呢."千上灯吃吃笑着,忽然伸手揽住青澜,亲昵地说道,"我说了我会帮你的,青澜."他看了煌御一眼,看见他平静的神情猛地出现了一丝裂口,千上灯凑近青澜的耳畔,以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血璜,我有,那是我的东西."
青澜眼神一动,却见千上灯将手移到自己的胸口.他回眸,冲煌御展颜一笑,那笑艳极,仿佛叫天地间一切绝色都失了颜色,带着一种只有梦里才有的甜美说道:"煌御,我这样信你.你要我爱青澜,我就爱.只要你愿意,我的爱,给你看."语毕,只见千上灯的手已不知何时洞穿了自己的胸膛,满是鲜红的手捧出一枚带着温暖温度的红色玉璜——有一块缺口——那不是玉,只是有玉的光泽,或许,那些是血肉.
"青澜,这就是血璜,这就是你要的.我说了,我会帮你的,不择手段."千上灯此刻竟是诡异地清醒,他将血璜塞进自己嘴里用力咀嚼,捧起惊骇异常的青澜的脸,强迫他吞下.
"呵呵,咳咳……煌御,煌……那里面都是、我的记忆……对吧.你以为,以为封印住了……你以为,你的血……哈哈哈,煌御,煌御!"千上灯唇上染着血,手上染着血,胸口染着血,浑身沉溺在鲜红里,可是他那双青色的瞳却分外醒目.他就这样半强迫地拥着青澜,倚着他,痛苦地痉挛着,目光却停在煌御身上,片刻未移.
"煌御,你、你为了成全我,就……就这样把我,把我……推进别人怀里……那好,好,我也,我也这样……我也成全……"千上灯喘着气,忽然扯开一抹笑——青澜反手拥住了他——"青澜,呵呵……"
青澜下意识地拥进千上灯,可是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一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无数的幻象——蓊郁的森林,奔涌的河流,阴郁的王城.身体里,有一种奇怪的悲怆,一种奇怪的苍凉,正在急剧膨胀,浸漫全身,叫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那是什么!
煌御拥着千上灯,一遍一遍地安抚.
千上灯脸上有着很深的泪痕与血痕.他的唇角滴着血,他不安分地挣扎着,想挣扎开煌御的桎梏,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只要再继续这样嗜人,必有天罚."北极星君得意地说道.
煌御只是紧紧抱着千上灯,不说话.
"反正你也不会回去了,就留在人界吧."南极星君笑着说道,唇角的弧度却虚伪得透着几分阴戾,"不过……如果千上灯再次爱上你,他就会自剖心脏而死.煌御,你不能让他爱上你."
煌御身体一震,回眸怒视着扶袖而立甚至一脸兴味的南极星君.
"他的记忆,我可以帮封印.叫他忘记他爱过你的事实,至于后面要怎么做,那就看你的了."南极星君走近,"啊,煌御,你知道么,星将的血,可以叫人失去一切记忆.所以,你从来都不记得,你被我们利用过做过多少事."
白彻没想到这一次阁主居然会撇下他独自赴约.当他赶到时,却见阁主面对着一个满身染血的男子.古怪的是,那个男子一脸平静又带着些许迷惑些许甜美的表情——如同沉溺在梦中一般——而他的怀中,还抱着一只胸口被挖空的白毛狐狸.
他呆了呆,揉了揉眼睛.没错,那只狐狸,有九条尾巴!
"阁……阁主……"走到煌御身后,白彻迟疑地唤了一声.
"啊……"煌御如同从梦中被人唤醒一样,背脊猛地一直,"彻么?"
"是."
"走吧."
"哎?不是说,要等青澜的么?"
"不用等了."煌御迟疑了一下,"我认输了."
"什么?"白彻瞪大了双眼,"怎……怎么会?为什么?"
"没有意义了."
因为那个人在,所以活着,即使是一个人,或许还是有意义的,即使会害怕孤独的降临——可是,至少还是有害怕啊,至少,这意味着,还有期待.可是现在,不会了,已经不怕了,无惧了.
已经,无所谓了.
活着,只是活着而已了.没有任何附加意义了.
仅此了.